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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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夜执意追查闻歌遭蛇攻击的原因,风舞对此却不屑一顾——再通灵性的蛇,也不过是无法沟通的畜兽。即便是人,总也会有个情绪激怒失控的时候,更何况是蛇呢?她认定不过是个意外,见闻歌已然解毒,也就放心的回风舞楼补觉去了。
可当她一觉醒来时,却意外听到了闻歌馆遭锁禁的消息。大惊之下,来不及细想,直接赶过去一看究竟。
闻歌馆外,大门紧闭,门口站了四个严阵以待的侍卫。
“夫人请留步,堂主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见她要进去,打头一个侍卫立刻上前一步面无表情的阻拦。
她认得他是南堂的侍卫,故拧眉沉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堂主的意思属下也不知,只是奉命行事。”
答得一板一眼,风舞心中恼怒,但也明白跟眼前的侍卫也说不清,还是去找黯夜问个清楚才是正理。一回身,却见到濯飏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眼神格外清冷:“去问你夫君去!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风舞奇道:“闻歌馆在你北堂,竟也不让你过问?”
“义父的鬼焰令交给了他,义父义母不在,谁还能拦得了他?!”
看他隐忍怒气的模样,定是也为这件事与黯夜争执过,无奈到底争不过鬼焰令。风舞亦是想不明白黯夜意欲何为,只能道:“你先别急,我去问问他。”
南堂内,黯夜仿佛正等着风舞来兴师问罪,还没等她开口质问,便轻描淡写的承认:“不错,闻歌馆是我下令封的。”
“为什么?”
“自然是为了安全起见。闻歌馆后院那么大个蛇窟,不知道还好,如今流传了出去,人人自危,我不能坐视不理。”
“可那些蛇不都关在机关里头么?这么多年来也都相安无事,怎会威胁到别人?”
他看了她一眼,提醒道:“可是昨日连它们的主人都伤了。”
“那是个意外。”风舞据理力争,“再说了,你要是担心那些蛇跑出来作乱,那将闻歌姐姐以及一干丫环封在里头算什么?她们岂不是更危险?”
黯夜笑道:“蛇哪会跑出来,我担心的是**!若说闻歌遇袭仅仅是场意外,可一年前你突然中毒那次呢?纵然你大师姐是洗脱了嫌疑,但不能排除心怀叵测的人用她的毒作文章。所以在义父义母回来彻查清楚之前,闻歌馆不能由人随便出入。再说了,你大师姐自个儿也承认,曾经对织画用过毒,如今禁足在馆内一段时日也算是对她的惩戒。”
风舞听到此处,冷笑道:“说了半日,原来是替你那夫人鸣冤呢!”
黯夜见她如此,蹙眉道:“你何苦钻牛角尖?你明知道我不会袒护任何一方,无论那回中毒的是织画还是别人,我也是一样的处罚。”
风舞低垂着眼,道:“那一次,大师姐也是替我不平才这么贸然行事的。好在那毒对人无害,仅仅腹痛片刻也就过去了,这一次能不能就算了?”
耳边传来他的低笑声,还未抬头,便被他揽入怀中:“风舞,这件事你求我也没有用。义父将这里暂时交给我,我就得保证所有人的安全,封了闻歌馆,才能定人心。再者,闻歌释毒初愈,也不能过问外头的事情,这段时日,就权当是静养吧。她自个人也是这么说的。”
风舞惊异万分,抬头问道:“你是说,大师姐她自愿禁足?”
黯夜微微颔首,从怀中掏出一块玄色木牌递给风舞,正是鬼王留下的那块鬼焰令:“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风舞接过,心情却很沮丧:“每日里的大小杂事不下十数件,也只有大师姐应付的过来,如今她不管这些了,这令牌给我也是白搭。”
黯夜笑道:“你大师姐说了,这管家的事,女儿家天性擅于此道,多多历练也就摸出门道了。她让你也学着些,不要偷懒推诿!”
风舞扫了他一眼,分辩道:“我对这些事全不上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再说了,如今纤书刚好些,抚琴又病倒了,再加上两个身怀六甲的,我忙医馆的事情还忙不过来呢,这令牌还是应当另托他人。”
黯夜笑着点头:“你这番话我早猜到了。只是有一件,这个差事你千万不能推给巧玉去做!”
风舞本也想着了巧玉,听他这么一说,乍舌道:“为何不行?”
“你的风舞楼中,平日里都赖巧玉一人料理,要是她接了这个差事,还有工夫照顾风舞楼?到时候你们那儿还指不定成什么样了!”
风舞想想也对,也不理他话外揶揄之音,兀自思索,道:“如此一来,这个人选还真不好挑,还有谁像大师姐一般擅长理家的?”想到闻歌,又是叹气,“大师姐自愿被圈禁,这又是何苦呢?”
黯夜肃然道:“静几日也好,抚琴的事刚过去,闻歌怕是想躲着濯飏。”
风舞一滞,经他一提才想起这一层,点头道:“她心里定是不好过,可又无处说。不成,这几日我该时常过去探望,权当陪她解闷,你不能拦我。”
黯夜沉吟片刻,终是应允了,道:“这样也好。你大师姐对你处处维护,我也没啥可担心的。只是你一人进去便好,至多带上巧玉,其余人一概不得带进闻歌馆,知道么?”
***
风舞得了许可,终于可以自由出入闻歌馆。闻歌一见她来,便含笑朝她点头:“我就知道黯夜哥哥拦得住别人,单单拦不住你!”
风舞笑道:“他擅自把这儿围了,是他不通情理,大师姐你受委屈了。”
闻歌摇头道:“你也不要错怪他,他也是情不得已。义父把这儿交给他,他肩上自有一份责任,也不能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的。”
风舞只是笑笑,转了话题,说起些在鹤墟山的往事。那时两人虽不在一处,但说起她们的师父来倒是投机。两人互相交换着毒老怪的趣事,笑声荡漾开来,扫去了闻歌馆中的阴霾。提到毒老怪,自然少不得说起沈默,风舞借机提起大师兄五年苦苦追寻的这一茬,边细心留意着闻歌神色的变化。闻歌倒是落落大方,只是半垂着眼帘,静静地听着,半晌不置一语。

风舞心中焦急,干脆挑明了:“大师兄也是个痴情人,师姐为何不考虑他一下呢?”
闻歌脸上终于浮出了红晕,语气仍旧淡淡的:“我与他打小一块长大,虽是青梅竹马,可从未想过儿女情事,后来回到了这儿,人也渐渐大了,才有了些知觉。”
风舞自然明白,她长大懂事之后,遇上了濯飏,心里哪还会有记忆中那个顽皮倔强的师弟?可是濯飏,如今又与抚琴纠结在一起……
风舞很犯难,一边是处处维护自己的师姐,一边是知心的好友,无论濯飏选择哪头,都不是她所乐见的。
“师姐,”纵然万难开口,她也不得不说,“当初你硬是将濯飏哥哥推给我,究竟是为何?”
闻歌身躯猛然一震,半晌,终是落下泪来。风舞从未见过一向处事不惊的闻歌有如此脆弱的时候,惊得忙乱起来,连声劝道:“师姐你别伤心,要是你不愿说我不问就是了。”
闻歌缓缓摇头,擦去眼泪勉强一笑:“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小师妹你记着,我不怪任何人,所有的错,都是我一人开始的。”
“小师妹,你入门晚,并不知道我们姐妹小时候的事。我刚记事不久便被义母送到师父那儿学艺,一直到五年前学成回山,而其他的姐妹也大多如此,只是回山的时间或早或晚而已。
“那一年我回山时,我们还住在旧址的屋子,义母安排我与抚琴住一块儿。抚琴比我早回山一年,我当时并不知晓,她一向与芸绣交好,只是该巧不巧的,在我回来那会儿,也不知为了何事,她们正闹翻了。抚琴的性子你也知道,是个好强脾气,她不理芸绣,顺带为了气她,刻意跟我粘在一处。我当时自然不知缘由,还当真与她投缘,一来二去就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芸绣看在眼里,也没少找我的茬。如今想想,也不过是小女娃儿之间的斗气,可在那时的我们看来,却是天一般的大事了。
“其实抚琴也并非真心与芸绣断交,这几年来她们的关系便时好时坏,我看在眼里,也渐渐明白了这不过是出戏。那时候起,我便养成了独来独往的个性,和她们在一处时,也权当作是演戏。回想从前在鹤墟山,不说呼风唤雨,怎么也是众人捧在掌心的,所以倍感失落。那会儿,我心里头是深恨抚琴的。
“后来,抚琴有了心上人。濯飏那时对她真的很好,只可惜,依抚琴那要强的脾气,她断不肯承认自己心中的欢喜。我知道她的心意,也知道她对他如此冷淡,早晚会将他吓走,但也只是冷眼看着。
“变数来的很快,就是你,我的小师妹。你不仅才貌双全,更有着抚琴所缺少的温柔。那回义母的生日宴上,你翩翩起舞,我正巧看到濯飏如痴如醉的眼神。那时我就知道,离抚琴伤心的那天不远了。那时候的我,怀着阴暗的报复心,迫不及待的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之后的事不用我多说,你比我更清楚。濯飏遭你们二人的拒绝,又被义父调到了北堂来,那段日子,他很消沉。我也不知是心中愧疚还是突发善心,看不过他郁郁寡欢的样子,常常陪着他闲聊。终于,当濯飏的眼底不再落寞的时候,他向我表白了。那时我又惊又急,万没料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但冷静一想,这未尝不是报复抚琴的一个好法子。
“小师妹,话已至此,你也觉得我不是个好人了吧?从一开始,我接受濯飏,就打了另外的算盘,我只是想让抚琴正视我的存在,不要总是把我当作芸绣的替身。只是我万没料到,濯飏的柔情会感染我日渐麻木的心。后来,我真的动了情,而动情之后,才赫然发觉,其实我并不那么恨抚琴,甚至对她还有丝丝愧疚。
“之后,你与黯夜哥哥从相知到误解,我本也是漠不关心,哪知后来突然发觉你是我小师妹,曾经救过我一命的小师妹,那我岂能坐视不理?在这莫骊山上,除了义父义母,我没有感受到些许亲情,但是鹤墟山的人却是我的家人,就算是你这个从未谋面的小师妹也不例外!自从证实你与我师出同门之后,我便发誓要偿还你的救命之恩,你的终身大事我亦放在首位。
“看着你与黯夜哥哥决裂,濯飏亦是心疼的,因为他是个念旧的人。我狠下心,将他推向你,只为了给你一个幸福。只可惜,你不要,他亦不要。只是我并不知道,是何时,我竟将他推回了抚琴身边,一直到听闻抚琴小产那日,我才知晓。这样也好,本就是我欠他们的,如今完璧归赵了。”
闻歌缓缓的追忆中,风舞已不知掉了多少眼泪,此时才问道:“那如今你做何打算?”
“那一日在抚琴病榻前,我已经做了忏悔,不论濯飏做何打算,他都应该好好照顾抚琴。当日我心怀杂念,所以如今的苦果由我一人来尝也是该的。所以,我才主动说服黯夜哥哥封了这里,这段时日,我不想再见濯飏。我该学着芸绣的样子,闭门修禅才是。”
风舞听她语带萧索,心下一凛,忙上前紧紧的握住她的手道:“大师姐,你说的没错,鹤墟山便是你的家,如今无论你有多心灰意冷,也别忘了,那边还有关心着你的人。师父和大师兄都盼着你回去。”
话音刚落,果然见闻歌唇边有了笑意,风舞见此,心中提起的大石也放下不少,暗暗有了计较。话锋一转,又提起旁的事儿:“大师姐,如今你交出了鬼焰令,可是这摊事情没人接管可不行,依你看,该由谁做着才合适?”
闻歌抿嘴笑道:“我托了黯夜哥哥交给你这令牌,自然是希望你接替我管下去。你别不乐意,将来要是你夫君正视接管了鬼焰门,你这个女主人自然得有几分当家的样子!”
风舞嗤了一声,道:“他的夫人又不止我一个,哪就轮的到我?”
闻歌则笑她:“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不过,看到你有了归宿,我也算是有了安慰。至于这个令牌,你要是真不乐意管,不如交给芸绣,这摊子事,她还管得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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