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去上大学，当然是“当仁不让”
◇大批判专栏已经搞好，四个版面搞了11天
◇上个月28号起开始传达4号文件，反复学习、讨论、批判
◇这里面有没有互相利用，大家都在借对方之力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水粉画的颜色很不容易控制
◇许多穷秀才把“不修边幅”作为掩饰他们穷困潦倒的托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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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县方亭公社方亭小学
吉如雪同志收
江苏省雉水中学褚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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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雪：你好！
来信收到了。信到时，我正在剪报，找了一大堆旧报纸，只要是春节之前的，全部收过来，把上面的插图、题画、补空，包括所有的美术作品之类，集中起来，分门别类贴好，订好。搞大批判专栏、黑板报、游行用的宣传牌时，就不用费心思了。这就是我的“工作”。连队里人已到齐，这几天全在挑河。准备下午也去干它两个小时。
如果能去上大学，当然是“当仁不让”，“义不容辞”。不要说是四川的大学，哪怕是青海的，西藏的。学外语更是求之不得了。千万不要放过这个机会。我不知道你说的“没自报”是什么意思，但是不管希望大不大，名额有几个，原则是明确的：要尽一切努力。我怀疑你是怕和我的差距越拉越大。不要担心这一点。哪怕最后的结果是分手，有这份感情在就行了。“与其相濡以沫于涸辙，何如相忘于江湖”！我到地图上量了一下，粗略地估一估，成都到雉水的直线距离是六千二百里左右。要快，坐火车走南京、徐州、宝鸡到成都，要省钱，从滨江坐船到武汉、重庆再换火车到成都，怎么走都要换乘，不是顶方便的。去吧！通信地址有了变化望尽快通知我。
我们的大批判专栏已经搞好了。四个版面，整整搞了11天。搞好一个贴一个。有三个人在抄文章，我只负责刊头、标题、插图以及横幅对联。事情很顺手。他们已经知道标题的空间要留大一些，文章抄到最后留出来的空白都要成方，便于我插图。好多事都用不着吩咐了。
你们这个学4号文件的骨干培训班为什么叫“三干会”？三级干部？三种骨干？我们这里从上个月28号起开始传达4号文件。附件一、二、三。传达了好几次了，反反复复地学习，反反复复地讨论、批判。原来，那些“红卫兵是替罪羊”，“知青上山下乡等于变相劳改”之类都是《571工程纪要》里的话。**的材料都下来了。政变手令、会议记录……，那么多照片。这才是“铁证如山”。不知**为什么没有这些东西。有人在说，**其实是冤枉的。都是**要排挤他，自己当二把手。但我在想，要是**不同意，**恐怕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他们竟把**称做B－52，恶毒得很，真想得出。但是我又有一点另外的想法。所有这些材料，除了那张“盼照立果、宇驰传达的命令办”的字条以外，其实并没有什么与**有关的直接证据。那些“悠悠万事，唯此为大，克已复礼”呵，“天马行空，独往独来”呵，与其说是个要抢班夺权的人说的话，不如说他更像个搭拉着眼皮，潜心修练的道士。还有个设国家主席的事也是。要是问我，我肯定也说要设国家主席。一个国家没有个国家主席算个什么？又不能像美国一样搞总统。总不见得因为我说了应该设国家主席，就是我想当国家主席？再说，已经作为接班人写进了党章，一人之下，亿万人之上了，当不当这个国家主席，就那么重要吗？这就成了个“政变纲领”？搞不懂。正好又赶上中、美发表《联合公报》，尼克松承认台湾海峡两边都是中国人，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国，也要学习、讨论，大会小会的，可热闹了。传达文件之后，组织全连的批判大会，指定我写发言稿，内容是围绕“坚决保卫无产阶级专政”这个中心，批判**攻击**党内斗争的方针政策。昨天通知我，稿子已经被挑到营部去了，叫我准备在全营的批判大会上代表32连发言,其实就是再读一遍。你写了在“三干会”上发言用的“正式、长篇”的批判稿是批判哪一方面的内容的呢？发过言以后可以寄来给我看一看吗？趁写这个批判稿的机会，我跟连长把《571工程纪要》借过来好好看了一下。实在是惊心动魄。他说，**“目标在改变接班人”。有一次开完会回宿舍时，我问伙伴们，刘倒了，林倒了，**底下要让谁来当接班人？大赵结结实实地看了我一眼，一路上再不曾有人开口说话。自古以来，当皇帝的年纪大了，最烦心的就是这档子事。不立储君吧，一旦山陵崩，后继无人，必然天下大乱；立吧，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明明是自己在培养赫鲁晓夫。不会是周。会是康或者张吗？不过，我觉得接班人的事也没有必要这么急，早着呢！**不是能活到150岁吗？还有，我觉得，**他们有一些提法，还是具有一定的欺骗性的。特别是分析干部、工人、农民、红卫兵、知青的目前处境那一部分，肯定能迷惑不少人。里边有一句话，不知你注意到没有，“政变正朝着有利于笔杆子，而不利于枪杆子的方向发展”。“枪杆子”肯定是指的他们自己，中国人民解放军是“林副主席亲自指挥的”。“笔杆子”指的是谁？周？张和姚？
郭沫若的《李白与杜甫》没有看过，是最近出版的吗？他扬李抑杜的根据是什么呢？什么时候当找来看一看。不过，跟妹妹说实话，我不太喜欢郭。不单是不喜欢他的文风笔法，更不喜欢他的为人。虽然我现在已经知道，在中国，只有像他那样做人，才能有出路。以前说是“书多好的少，全部该烧掉”，现在又写，想来现在写的东西已经彻底革命化，可以万世长存，也能“为民立极”，用不着烧了吧？
3，11
如雪：你好！
刚刚从营部开完会回来，不下地了，再来给你写几句。
我们中国人在这一方面有不少谚语。什么“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什么“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等等。但是我总觉得，要真正认识一个人当然很难，而事情总是有痕迹可寻的。这一次公布的《**给**同志的一封信》还是**在66年文革之前写的，那时**已经做了他那个有名的“政变经”的报告。你看，**说：“……我的朋友的讲话，中央催着要发，我准备同意发下去，他是专讲政变问题的。这个问题，像他这样**过去还没有过。他的一些提法，我总感觉不安。我历来不相信，我那几本小书，有那样大的神通。现在经他一吹，全党全国都吹起来了，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是被他们逼上梁山的，看来不同意他们不行了。……”“我的朋友”当然就是指的**了。我总觉得，这“我的朋友”四个字，有点意味深长。这说明**当时就对**的说话、做事有所不满。**说的话，我费点事再抄一遍，你对照着品味品味：
“**的话。水平最高，威力最大，句句是真理，一句顶一万句。”
“中国要兴旺，就要用**思想武装人民群众。**的思想武装了群众，中国就兴旺起来了。”
“有人可能搞鬼。他们现在已经在搞鬼。野心家，大有人在。他们是资产阶级的代表，想推翻我们的无产阶级专政。不能让他们得逞。有一批王八蛋，他们要冒险，他们待机而动。他们想杀我们，我们就要镇压他们。他们是假革命，他们是假马克思主义，他们是假**思想，他们是背叛分子，**健在，他们就背叛，他们就阳奉阴违，他们是野心家，他们搞鬼，他们现在就想杀人，用种种手法杀人。”
“苏联被赫鲁晓夫颠覆了。南斯拉夫早就变了。匈牙利出了纳吉。……他们这些家伙的共同点，就是反**，反**思想。……**活到哪一天，九十岁，一百岁，都是我们党的最高领袖，他的话都是我们行动的准则。谁反对**，我们就要全党共诛之，全国共讨之。在他身后，如果有谁作赫鲁晓夫那样的秘密报告，一定是野心家，一定是大坏蛋。全党共诛之，全国共讨之。”
但是也有事情搞不懂。就算“亲手点燃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烈火”是“被他们逼上梁山的”，那么，到了九大，重排交椅、修改党章，那也是被逼上梁山的么？还是也像南巡讲话一样，是为了加快事情的发展进程，迫使其早日暴露呢？这里面有没有互相利用，大家都在借对方之力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等有了时间，当来把文革的事从头理一遍。到底是哪里跟哪里？
3，12
我在这里画画儿用的是水粉画颜料，不是水彩画，更不是油画。你到街上文具店里看，那大大小小的玻璃瓶子装的就是。不是像牙膏一样的锡管子。那牙膏管子大的是油画颜料，小的是水彩颜料。水粉画有一个缺点，就是颜色很不容易控制。带水上纸时是湿的，总是觉得颜色偏深了，等到干了，就会浅不少。因此画的时候就要有意地把颜色画深一点，但总是很难把尺度掌握好。而且效果如何当时又看不出。还有一个原因是说过不知多少次的：长到这么大，不要说在哪个学校里受过什么正规训练，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任何人的指点。全是凭自己摸索着积累经验，独自领悟。顺便吹个牛，我调色的本领很强，无师自通。但说到底还是个可怜的井底之蛙，孤陋寡闻。没有机会去画油画，当然，最主要的也是因为画油画要钱，要很多的钱。
妹妹说的“生活小节”和“不修边幅”，作答如下：
拘，也是小节，不拘，也是小节；修，也是边幅，不修，也是边幅。要改立刻就可以改过来，无所谓习惯之类，这抽烟的事，若是妹妹讨厌，也是说戒就可以戒掉的。正因为是“小节”和“边幅”，所以平常不太注意，也是真的。另外，经济条件差也是修不起边幅来的原因。我想，肯定有许多穷秀才把“不拘小节”和“不修边幅”作为掩饰他们穷困潦倒的托辞。“秀才不怕衣衫破，只怕肚里没有货”，事实上是衣衫无法不破，奈何！最近还在考虑一件事情，等想好了再告诉妹妹。另外，有一事应当忏悔：我曾对妹妹说，女孩子无须用香脂之类涂抹打扮的，却是太不讲理。润肤不是画眉描唇，是我说错了，妹妹请择爱而用，把我的话丢到脑后去吧。再说一声对不起！
春雷已动，春天的气息渐浓。我们的玫瑰何时方能沐浴春风？
72，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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