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别天堂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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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曾从凯鲁瑟先生的甥女那里得知,老凯鲁瑟在他那个时代算是号时髦人物,他精研过窃贼的技术,以求能靠自己防患于未然.我仍记得他们一楼的窗户用什么方法巧妙的上闩,上套窗,而所有朝内院房间的门又是加上什么坚固的耶鲁锁,而且位置摆在不容易想象到的地方,就算人在房间内都很难发现.原本在入睡前锁紧所有的门窗并收好所有的钥匙是仆人的职责,但是唯独书房保险盒的钥匙是由多疑的屋主亲自保管而且那个保险盒藏在极为隐秘的地方,以至我从未靠自己发现过.但我还记得非常清楚,她曾经向我展示那个保险盒(她的心灵纯洁无瑕),笑着说即使只是一些小饰品,每晚她也会饿很慎重的把它们锁进去.它就塞在书架末端的后墙内,里面专门存放凯鲁瑟夫人那些俗丽的首饰.不用说,龙马丙一家人一定也会好好利用这个设计.既然已经人过境迁,我便毫不犹豫地告诉莱佛士他想知道的情报,我甚至还在菜单背后画了张一楼室内格局的草图.
“你果然相当聪明,能注意到这种门里面的暗锁.”他边把草图放进钱包边说,“我猜你大概已经不记得,前门是不是也装有一个耶鲁锁?”
“前门没装,”我迅速回答这个问题.“我刚好知道,因为我有一次拿过大门的钥匙—那次我们打算一起去看戏.”
“谢谢你,老弟.”莱佛士赞叹地说着,“这些就是我想知道的事,小兔宝,好小子,今晚太棒了.”
每当莱佛士在使什么坏主意时,就会冒出这句话,我惊讶地望向他.我们的雪茄才点燃没多久,但他已经招手买单了.抗议也没用,没一下,我们已经站在街上了.
“我要跟你一块去.”我边说边伸手拉住他.
“别胡闹,小兔宝.”
“这才不是胡闹,那屋子的每一寸土地,我都知之甚详,而且既然它已经易手换了主人,我更不需顾虑;再说,‘我到过那里’的另一层意义等同于‘妙贼的一次机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好了.”
我讲的热血沸腾,不过我这个朋友可不象平常那样赞许我.我们沉默地穿过丽晶大街,我又伸手紧紧拉住他的袖子.
“我认为你最好不要涉入,”当我们抵达另一个路口时,莱佛士开口说:“我这次用不上你.”
“可是到目前为止,我不是都帮了你很大的忙?”
“没错,小兔宝,但老实说,今晚你就派不上用场了.”
“但是我了解它的楼面布局,而你不了解,这样吧,”我补充说:“我只带你熟悉地形,不分你半点收获.”
这样的恳求方式,通常都是他想说服我时使用的,所以,眼看着轮到他被招降,我不禁暗子窃喜.只是,莱佛士是爽爽快快地笑着屈服,不象我,常常是勃然大怒接受.
“你这小兔崽子,”他轻笑着,“不管你去不去,该你的就会给你.不过,说真格的,你难道不怕会想起那位姑娘?”
“想又有什么用?”我底吟着,“你也同意我放弃她算了.我很高兴早在你告诉我之前,我就下定决心,而且已经在礼拜天写信给她.现在都已经礼拜三了,她却没有捎回只字片语,枯等她的回音实在让我快发疯了.”
“你是不是寄到花园官邸去了?”

“不是,我寄到她乡下老家,但不管她人在哪里,这会儿也该回信了.”
我们走到他在艾伯尼的家,双双在靠皮卡地里街边的走廊下停步,一根又一根地抽着雪茄.
“你不回去看看回信是不是已经来了?”
“不必了,也没什么好处.就算来得及把话说清楚,难道就能改变必须分手的事实吗?说什么都太晚了,我已经放弃她,而且准备要跟你大干一票.”
那只全英国最神乎其技的投球妙手,突然很敏捷地拍落在我的肩膀上.
“太好了,小兔宝,就这样说定,如果魔鬼真的已经进入你的血液里,你也要保持清醒.等你抽够了这根雪茄,我们最好就别再抽了,如果想尽快适应你的新职业的话,对于这类爱好,你得学着收放自如.时间也剩下不多了,小兔宝,坦白说,我其实很高兴你能陪我一起去.”
我对这段在他房间度过的空档,留有鲜活深刻的印象.当时我认为这件案子,应该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有幸提供重要情报的机会.我的眼睛不是盯着时钟看,就是望着莱佛士拒绝打开的酒柜瞧.他也承认此刻的心情好象是恭逢某人的大驾.在这个行业中,莱佛士算是世界级的顶尖高手,而对于我这个生手而言,若不经一番恐惧的煎熬,便不算通过考验.即使如此,在这节骨眼我也只能强自镇静,而且开始有点怀疑莱佛士之所以突然找上我,可能是他早有腹案.
突然,我迅速而绝望地痛恨起眼前逼近的事.我不只是不愿如此这般踏入那栋屋子--我血液中的那股冲动已逐渐蒸发掉,恢复了判断力--更让我不安的是,我怀疑我们这样一头载入这桩大案子只是一时兴起.我鲁莽地向莱佛士坦白这些想法,不过我真是喜欢他,因为他很体贴的承认这些都是世界上最自然的感觉;而且他还向我坦承,早在几个月之前他就开始觊觎龙马丙夫人的珠宝,在那次戏剧演出的头场,他就坐在他们身后,而且犹豫了很就该不该采取行动;当时,他只剩下详细的地形资料要收集,而这部分也因为我难得的机缘而取得.直到此刻,我才知道原来他手上还有一连串等着下手的华宅名单,只是每个计划都尚缺临门一脚,譬如,庞德街珠宝商那个案子,得找一个信得过的帮手;而眼前这事,最要紧的就是取得详细的地形资料;接下来的那桩计划,则得等到礼拜三晚上,那位退休的检察官照例早早上床后才能进行了.
我多么希望能让全世界的人看到,听到他向我叙述这些神秘勾当时的神采,闻闻他最爱的苏利文雪茄.不管是他的外表或语言,都不可能令人联想到他的丑行,作为一个旁观者,我从未听过莱佛士讲过粗鄙的话,他不会乱赌咒,在我的记忆中,也从未讲过一句脏话.莱佛士永远打扮光鲜,就像正要赴宴一般,而不是像常人酒足饭饱后的那种模样.他那头柔软的卷发,虽比别人长些,但长度永远适中,就算在这样的年纪,还是乌黑的像墨汁,而他那表情丰富的脸庞,至今仍然光滑油亮,找不出多少皱纹.他的贼窝也是散乱而很有品味,有雕饰精细的书架,上好的老橡木橱柜,墙上还随意挂着瓦特西和罗西提斯的画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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