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半天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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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个朋友看后对我说第一章写的有点繁琐,所以在不更改情节的前提下,我稍微调整了第一章章)
红西沙荒原位于几方诸侯之间的无管辖地带,无险要地势,方圆几百里一片荒芜。低矮的山梁光秃无物,无数道沟壑因为多年风雨的侵蚀,如被撕裂而成的伤口沿着山脊扩散,狂风掠过这些沟壑时带起恐怖的呼啸之声。
秋末红西沙几丝轻寒,时有干燥的风带起尘沙扑面而来。
这是叶南飞执行的最后一次任务,几天后他将随上级薛开山返回西南主城蒙阳。
这次的任务是诱杀半天云。
红西沙地区最大的马贼。
半天飞云半天血,在这个红西沙广袤的土地上,近两年来半天云这三个字与死亡紧紧的连在一起响彻大地。
诱饵是西南龙家长子龙破天和步家次女步秀晴的聘礼,背后是当今大陆最强的两个诸侯:西南候龙行虎和控制整个北方军事的大将步惊羽。价值四十万辆白银的聘礼,无数的奇珍异宝,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两百年前武神牧凌云的宝刀“惊云”。
两百年岁月的沉积,也未曾掩盖武神的光芒,作为大周开国皇帝秦泓胤打下江山的功勋之臣和王朝当年强盛的象征之一,牧凌云和秦泓胤的名字一起成为大周朝的传说,如天上的星斗一般为后人所景仰。
三天之前,聘礼车队进入位于西南龙家最北面的定边城后,再出城时,护送的队伍换成了最精锐的白虎营里挑选出的一千五百精骑,四十多辆聘礼的车现在装的是近八十架定边城上的轻型守城弩箭。
“老大,半天云一定会来抢军队护送的聘礼,消息一定准确么?”说话的是一个身背长弓的疤脸军官,转头问叶南飞。
“消息是薛老大给的,应该没什么问题,所以我们这次只带一千五百人出来,就是要引他们出来。只是他们难道不怕死,敢一次得罪龙步两个势力这么大的诸侯?”
的确,得罪两家诸侯的后果可能是引来几万大军不遗余力的追剿。
“老大,你走的时候我跟你回去。”沉默了片刻的疤脸军官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哈,回去跟我转行打铁是吧,老白,我们有命活过今天再说!”叶南飞哈哈大笑,及肩长发随着平原上的秋风随意飘洒,年轻而棱角分明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坚定和从容。他显然并没有太多去计较生死,对于他们这样的战士来说,不知道经历过多少生死,即使是面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依旧是信心十足,丝毫不惧。
“你看!来了!”被称为老白的疤脸军官的眼睛眯了起来,看着自远处一个山坡后卷扬而来的漫天尘烟。
“他们应该有三千多人,准备战斗。”命令简单明了,没有太多言语。四十多辆车迅速的排成防御阵型,一千多骑兵迅速集结,组成密集的战斗阵型,没有人说话,也没有慌乱,甚至连马匹的嘶声都没有。
八万大军里最精锐的白虎骑兵营才不过五千人,而这一千五百是从这五千人里再次挑选出来的精锐。自信和杀气弥漫着整个队伍,沉默有如一堆钢铁。
半天云,来去如风,马蹄过处卷起漫天烟尘,如平地飞云,瞬间接近,甚至连马贼脸上的狰狞都看的清清楚楚。
“慢点慢点,等他们再近点,准备,准备,打开车厢!”老白喊话的时候,右脸上的几寸长的伤疤如他内心的杀机一样不断跳动。
四十多辆车的车厢同时轰然倒下,每辆车上放的是两台小型的守城弩,每台弩上三支如长矛般的弩箭闪着刺眼的光芒。
“放箭,射死这群狗娘养的!”
上百支长矛一样的守城弩箭飞起,掠过空中带起嗡的响声,如同巨石击中激流般狠狠的刺进马贼队伍的前端,连人带马一起钉到地上,激起一片混乱。
一千多把闪着寒光的马刀,伴随着密集的蹄声,如烧红的铁条插进白蜡一样切进马贼的洪流。
丝毫不给马贼包围绞杀的机会,一千多骑兵的作战方式简单明了,凿穿马贼的队伍,然后回头,再次凿穿,每次过后,地上总留下一批马贼的尸体。
这是一队无法抵挡的杀神,没有聘礼,只有死亡。当他们开始第五次凿穿的时候,整个马贼队伍陷入瘟疫一样蔓延开来的恐慌之中四散逃亡。
干涸的红西沙平原今天终获滋润,只是流淌的是鲜红的血水。
追亡逐北的追杀终于停止,几百来不及逃跑的马贼被围成一堆,惶恐不安的等待命运。纵横红西沙近两年的半天云终遭前所未有的重创,留下一千多尸体和伤员后,狼狈逃窜。
几百士兵开始出动打扫战场,重伤的马贼一律砍死,毫不留情。那几百被俘虏的马贼圈坐一堆,个个脸色苍白,一直以为天下之间最狠莫过他们自己,但今天遇到的这队如修罗一样的杀神。
“把你们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敢留一样老子现在就宰了你们!”背负长弓的老白森然喊话。
把值钱的都拿出来……这句话这群马贼不知道对别人喊了多少次,如果一天前别人敢这么对他们说话,那么那个人不是疯子就已经是个死人,但现在似乎要成为死人的是他们自己。
“长官饶命。”马贼们看着那军官右脸跳动的伤疤,一边喊着一边飞快的从自己身上掏出平时自己携带的财物,这种时候,有后悔自己身上财物带的多的也有后悔财物带的少的,很快各种碎银和银票,珠宝等很快的放到前面的空地。
“想要活命是么,你,你,你这边几个都出来,你们这么多人,去那边掘土。剩下的人,给我去把那些死人的身上好好搜一次,有多少钱都给我拿到这里来。敢跑的话试试你的腿快还是老子的箭快……”
“死人也不放过……到底你是马贼还是我是马贼”。几个马贼心里骂着,脚步却不敢停留。
财物收集完毕,坑也已挖好,老白指挥着同伴把战死的战友埋葬。所有士兵肃立墓地之前,右手握拳放在胸口。有战争就有死人,他们已经很平静的面对战友的死去,而明天很可能是自己躺在里面被人送行,悲伤和眼泪在战场上都太过奢侈。
“老大,我们现在去哪里?”
老白转头问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叶南飞。
我们抱错大腿了!后面那一群马贼这时才明白,眼前这个长发及肩,肩宽背厚的年轻人才是这个队伍的领袖。

“受伤的兄弟和车队先回大营,其余人晚上急行军到青平集,如果情报无误,明天天翼营将在那里伏击另外股马贼独眼马雄。”年轻将领简洁的发布着命令,言语间自然流露着一种与成熟与稳重。
“那这些马贼怎么处理”?
“我们携带不了俘虏,祭坟”。
惨叫声再次响彻夕阳下的红西沙……
…………
三天后的定边大营,看着眼前进来的年轻人,薛开山原本愁云密布的眼里居然有了几丝温和。
薛开山三十来岁,现在是定边大营骑兵营的统军指挥,统管青龙,白虎等八营近四万的骑兵部队。薛开山也曾是白虎营的统领。带军严格,但对士兵却如兄弟,同吃同住,带领白虎营五年时间,使之成为八个骑兵营里最精锐的部队。
第一次见叶南飞,薛开山正白虎营在破口大骂新补充来的一千新兵,最后脱口而出一句是:不服可以上来试试。做为新兵的叶南飞那时才十六岁,带着几分少年狂,居然真的冲上去,只是还没等他冲到薛开山前面时,早被一群看热闹的老兵拖到旁边去痛扁。
直到现在还有当事人在酒后斗狠的时候吹牛:当年叶南飞进军队的时候就被老子揍过,你小子敢和我斗……什么你不知道叶南飞是谁?我们老大,白虎营听过么,听过么,对,是我们老大,当年老子就揍过那小屁孩子……
薛开山满意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下属,三年时间,一个进军队准备做铁匠的少年如今已经名震定边大营,变的强壮高大,卷曲略带凌乱的头发肆意披下,如雄狮般散发着军人特有的凌厉。
十九岁成为名震天下的白虎骑兵营的统领,虽然有他的提拔,但更多的是依靠叶南飞一百多次出生入死的血战战功,包括一年多前令整个白虎营名动天下的赤河滩战役,四千骑兵大破雄州雷厉一万精兵。军队里,最为看重的就是实力,否则他又如何能统领白虎营五千桀骜的军人。
薛开山苦笑着挥手,阻止了叶南飞说话。
“前几天送回来的伤兵已经报告了,还算没给我的白虎营丢脸,只是可惜跑了半天云。”
“你只让我带一千多人,要是全营出动,保证半天云的人连根马毛都别想跑,不过,嘿嘿要是五千人都出去估计马贼也不会出来抢了。”叶南飞带着种兵痞的口气笑着回答着
“这次其实也是刚好借着聘礼的机会诱杀,要是出动上万人估计也没这么好的效果,你那批伤兵回来的时候,我已经让真正的聘礼队伍出发了,这次剿匪也算是对上面有个交代了”。
“明天你跟我回蒙阳。”薛开山长长的叹了口气。“你也知道的,几个月前韦帅被调回蒙阳后,我们大营的统军将领便一直不断被更换,定边大营的几个统军大将现在都换成了严安修的亲信。韦帅统军多年,只是这次恐怕也是难免失势了,可能我们这个定边大营都可能被打乱编制,编入其他军队。”
“看来西南侯已经铁心立二世子为储了。”对于龙家内部储位的争夺,叶南飞还是了解一点。他们这次调动也是因为支持大世子龙破天的韦其锋失势。
“到了蒙阳,我给你办个手续,你回家去好了,不要夹杂在这次的浑水里。”薛开山明显对自己的前途已经不抱希望。
韦其锋,行伍出身,靠着赫赫战功成为西南侯龙行虎手下的统军大将,与名将严安修并称西南双虎。
如果一般望族豪门子弟有此战功,恐怕早已是西南龙氏内重臣,但却是因为韦其锋东海齐人身份,被很多贵胄视之为外人屡遭猜忌,再是韦其锋常每战屠完其俘,杀神之名不胫而走,常为人所诟病。
虽是如此,在军队里依旧深得军心,绝大部分军人都是平民出身,能让这些铁血军人低头尊重的只有实力,这也是韦其锋被薛开山,叶南飞等军人拥戴的原因。
白虎营,叶南飞的一亩三分地。
“老白”。
“在在”。疤脸军官大步走进来。
“前几天马贼那里弄的钱分了三份,一份给全营兄弟买吃穿,一份给死去的兄弟抚恤,最后份给那天在场的兄弟,受重伤的双份”。轻车熟路,明显老白不是第一次分赃了。
“老白,我怎么觉得我们比马贼还坏?”
“滚,不要侮辱马贼,每次分钱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良心发现把你那份给我。”
两人对视哈哈大笑。
分赃?叶南飞丝毫不会觉得有罪过的感觉,其实各个军营都一样,各自都有点小算盘。但象白虎营这样官兵平等分赃的就很少了,让自己的兄弟吃好穿好,在这个乱世,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钱多终不压身。这个话是当年薛开山把白虎营交给他的时候说的,也是当年薛开山深得士兵爱戴的原因之一。
老白叫白啸义,入伍五年,年纪比叶南飞尚大两岁。老白的拳头硬,白虎营十个小队长,每半年比武选一次,白啸义已经当了三年小队长。比他拳头更硬的是他的弓箭,不止全白虎营,整个定边大营估计也找不出一个可以和他比肩的射手。
老白应该算相当英俊,只可惜右脸一道自上而下的伤疤使他看起来带了几分恐怖。虽然说伤疤是男人的勋章,但勋章带的位置不对还是很让人郁闷,所以老白也只能在酒后与叶南飞吹牛当年追他的女子排了九条街。
“明天我就回蒙阳去了。”叶南飞淡然说到。
“我也去准备下。”白啸义楞了一会:“你也知道的,我是孤儿,十六岁当兵时也只是为了吃饭而已,当兵不痛快就不干,这里有你这样的兄弟,我还有什么不满足,你去哪里我去哪里,反正我就你这么个兄弟。”
出发时薛开山看到白啸义时,心里也明白了几分,自己目前也是四顾茫然,自然能体会叶南飞,白啸义心灰意懒的心情,白虎营相当部分的年轻人视自己如长辈,叶,白二人自不是例外。这次回蒙阳已被告知不准带亲信部队,因此随行也不过十来人,再加白啸义也是无妨。
心想当蒙阳后,利用自己手头的权力,给两人办理手续让他们离开行伍算了,虽然自己也早有这个心思,但毕竟是对韦其锋忠心耿耿,不忍在其最艰难的时候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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