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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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刘武军寄情离婚信,周小洁决意嫁青松
一天,小洁刚上完课回到办公室,邮递员就喊住她:
“周老师,你有香港来的挂号信。”
香港来的挂号信!?小洁一时惊呆了,心情骤然紧张起来,不觉脸发黄,心狂跳,浑身颤抖起来。——香港是英属殖民地,资本主义社会,资产阶级思想,剥削、压迫、吸血、奴役,帝国主义的天堂,劳动人民的地狱------这么多经常听到的罪恶词语立即都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有那里的来信政治影响可不好,简直是地狱魔窟的传票——索命来了!她想,真是黄鼠狼单找病鸭子,刚刚摆脱掉婆婆的特嫌,又来了香港挂号信,我真的被特务盯梢上了?否则,香港有谁会给我来挂号信呢?我又没有亲戚朋友在那里。要么就是弄错了。突然,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危险的信号:难道是警方的试探?婆婆是特嫌,现在她死了,他们一定认为,婆婆临死前把特务活动的一切事情都交给了我。如果真是这样,我就该倒霉了!她这么一想,立刻说:“你们弄错了,这信一定不是给我的,也许只是同名同姓。”说着就快步走过去。可是邮递员又喊住了她:
“周老师,你别走啊。这信就是你的,我问过了,三中没有第二个叫周小洁的。”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只好停下脚步,迟迟疑疑地走过去。此时,其他老师也都用疑问的目光看着她:香港来信!是特务来的?还是刘武军来的?这女人别看人长得漂亮,说话莺声燕语和和气气的,社会关系复杂着呢!不要被她的外表迷惑,还是跟她少说话、少来往,躲着她点为好。
邮递员把挂号信拿给她。小洁接过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心提到了嗓子眼:收信人,周小洁女士。寄信人刘武军;地址,香港皇家机械制造厂。信真是给她的,一点不错。可是武军怎么到了香港?难道他没有去台湾?她不敢多想,多耽搁,害怕别的老师围上来看,连忙收了信,在回单上签了字交给邮递员,像逃一样回到办公室自己的座位。她不敢看信,怕老师们追问起来难以回答,急忙拿出课本备课;可是心跳得厉害,根本无法写一个字,她只是心不在焉地在课本上浏览,一页一页地翻看。好在不一会就打上课铃了,她立即拿起课本去上课。到了课堂上,心仍在怦怦地狂跳不止。她知道自己根本无法讲课,就布置了几道作业题给学生做,自己来回在教室里巡视,以掩饰自己心中的惊慌。
时间过得特别慢,她一次又一次地看手表,好不容易等到下课。下边没有她的课了,便立即回家。她拴上门,进了自己的房间,还是怕别人看见,又拉下窗帘,才拿出武军的信来看。
信封里有两封信,一封是给婆婆的,一封是给她的。她先看给自己的信。
小洁吾妻,你好吗?还有我那未曾谋面的女儿丹青,她也好吗?
参军一别,五年有余矣!其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问候你,祝福你。在枪林弹雨的淮海战场上,我对着漫天硝烟想念你,硝烟轰鸣着,腾起熊熊烈火;在南逃的漫漫长途中,我对着黄尘问候你,黄尘无语,滚滚而去;在海水包围的孤岛上,我对着大海祝福你,大海不应,掀起层层巨浪。我千百次地问苍天,问大地,问自己:何时才能叫我夫妻相见?何时才能叫我合家团圆?我们结婚还不到一个月就分别了,那种日子我还没有过够!我的女儿来这个世界已经四年了,至今我们父女还没有见面!我的老母亲年过花甲,急待我回到她膝下养老尽孝!苍天啊!大地啊!你们睁睁眼,行行善,叫我回到他们身边,看看她们,尽一尽一个儿子,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责任。可是,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无声。
本来和父亲商定,安顿下来就来接你们,不想兵败如山倒,根本无法安顿下来,只好从福建沿海过海去了台湾。因为共军要渡海攻台,我和父亲在金门诸岛坚守了半年多,后因朝鲜战争爆发,美军第七舰队进驻海峡,共军不敢渡海,我们才得以回到台湾本岛。可是台湾并不是天堂。不久父亲就解除兵权,退休了。父亲非常失落,他感觉一生杀害太多,又前途无望,徘徊半年后,终于在台北一寺院出家为僧,其退休金全部捐给寺院。我去看过他,剃了头,穿着僧衣,每天诵经写经,生活还算平静。
两年后,我也退役了。因为台湾地狭人多,就业艰难,碧玉来信叫我去香港发展,(她于四九年随父亲来港定居。)我与父亲商量后,于去春到港,经她父亲推荐,在英国皇家机械制造厂做工程师。不想打了这么多年仗,玩了这么多年枪,最后又干起老本行来,做起工来。真是人生无常!
碧玉一直钟情于我,只是我的心全在你身上,没有接受她;不想她至今仍未婚配。如今见面,她依旧对我很好,不忘旧情,信任关爱有加。我心里想着你,虽然很感谢她,仍不能接受她。回想五年前我们结了婚,碧玉失望后去了香港。我追求你多年,终于如愿,自谓人生得意,唯望琴瑟和谐,白头偕老;不想上天不容,蜜月未完就拆散了我们,从此天涯海角,夫妻再难相见。这些年,我常常对着天空自思:落到这般境地,是否是上天在惩罚我?你本来是青松的未婚妻,一个误会嫁给了我;现在青松尚在,翩然归来,上天是否有意令我将你归还于他?我不敢相信,我也不愿接受。但是五年过去了,上天若无此意,惩罚为什么还不结束?还不令我夫妻团圆?我百思不得其解,去请教父亲。父亲从佛的角度教导我:是你的终归是你的,不是你的,即使得到也不是你的。人要学会放弃,学会后退。也许退一步海阔天空。父亲打了一辈子仗,一直甘冒矢石,奋勇争先;如今从金戈铁马的战场上退下来,走进了与世无争的佛门净地。他是否认为佛的世界里海阔天空呢?我不愿接受父亲的佛教徒说教,但是也解释不了残酷的社会现实。最终,我默认了,妥协了,接受了碧玉的求婚,不久我们就要在香港举行婚礼了。但是我心里仍然忘不了你,觉得愧对于你,辜负了你,伤害了你,每天晚上都幽思难眠。你的美貌多情,你的温柔善良,永远铭记在心,世间风雨怎能磨灭得了?
我不能就这么瞒着你偷偷摸摸和碧玉结婚,我要把我的经历,我的思考,我的痛苦,我的无奈,全都告诉你。让你知道我并非无情,是上天无情!我并非绝情,是上天绝情!是上天欲拆散我们,不容武军继续爱你,与你白头到老。请求你在怨恨和痛苦之中能够了解我的心,知道我的情意。我不求得到你的原谅,只求稍稍减轻我的罪孽。于是我决定写这封信,并拜托朋友寄往内地。小洁:如果上天注定我们今生无缘,今后就不必见面了;如果上天注定我们今后还有缘,就等来世再做夫妻吧!别了,小洁,我的爱妻!——让我最后再这么称呼你一次。
最后我还有一个请求,以同学和同乡的身份:如果你决定和青松结婚,或者已经和青松结婚,请你把丹青留给我母亲。她年逾花甲,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儿子,丹青也许是她唯一可以说话和做伴的人了。人都有父母亲。请你可怜她——一个孤苦伶仃的花甲老人!
一个罪人,一个终生想念你、愧对你的人:武军
一九五三年月日
小洁看完武军的信,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恨他?怨他?同情他?可怜他?都是,又都不是。她只觉得心中悲痛难过,鼻腔发酸,眼泪忍不住直往外涌。她擦了一把又一把,还是擦不尽,终于失声痛哭起来,一时撕心裂肺,痛断肝肠。可怜的人,你是那么爱我,又怎么忍心抛弃我?上天啊,是你成全了我们,如今为什么又要拆散我们?同样,她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无声。
一个人独自哭了一会,又垂了一会泪,然后自己擦干了,又去看武军给婆婆的信。
这封信略简短些。先叙述了他和父亲这几年的生活经历,然后按照他父亲的教导,请求他母亲学会放弃。首先放下他父亲,不要责怪他,怨恨他;父亲这么做,也是出于绝望和无奈。其次放下他,他还年轻,有学问,有技术,和碧玉结婚后,他们会在香港生活得很好的,也会经常去看他父亲,如果有机会,他也会寄些钱回去给她养老。最后,他求母亲放下我。说我们的婚姻本来就是个错误。现在青松回来了,他已无法尽到丈夫的责任,我如果愿意回到青松身边,求母亲不要阻拦。他会劝说我把丹青留给她。由于海峡阻隔,母亲养育了他,他却不能为母亲尽孝了,让丹青代他尽孝,陪着她说话做伴,度过余生。看来他写到这里是动了感情的,信笺上斑斑点点洒满泪痕。只可惜这封信来得太迟了,婆婆已经看不到了。不过她看不到这封信也好,否则她知道公公出家当了和尚,会更加难过。想到这里,心情倒平静一些。
她看了看手表,幼儿园该放学了,连忙倒水洗了脸,又扑了些粉遮住泪痕,然后去接丹青。
晚上,青松来看小洁,见客厅静悄悄的,只有小洁靠在座椅上独自发呆。他走过去拍拍她的肩,问:
“丹青呢?”
小洁指了指房内:
“玩了一天,睡了。”
他走进房间看了看丹青酣睡的模样,在她那红扑扑的小脸蛋上亲了一下,然后回到客厅坐下,打量着小洁。
“怎么,还在难过?好像又哭了?刘婶已经走远了,她不能照顾你了,今后全靠你自己照顾自己。你要想开些,不要伤害了身体。”
“没有。上了一天的课,回到家里想静一静。”
她抬起头来看着青松:高挺的身材,一身合体的蓝色制服,梳理整齐的头发,端正的五官,一双望穿秋水的眼睛。——如今做了行政干部,不穿黄军装了,更显得英俊潇洒自然。略觉欣慰。
她问:
“这时候来,有事情?”
“过来看看你,聊聊天,就是怕你一个人寂寞难过;还有一些事情想和你通通气,商量商量。”
“有些事情和我商量?我一个教师,你和我商量什么?”
“自然和你有关。”
青松讲述了李书记找他谈话的情况,又把李书记愿做红娘的事也告诉了她。小洁听了笑着说:
“怎么,怕我不同意,搬出领导来压我?”
青松也笑着说:
“就是。你若不同意,我到哪里去找这么好的老婆?”
小洁叹息道:
“过时黄花、半老徐娘了,有什么好?”
“你比我小一岁,你若半老,我岂不成老头了?我看你,像菊花傲霜,梅花笑雪,更显娇艳!”
“我可比不得菊花梅花那等高洁之士。我不过桃李一般的俗人,经不得风雨摧残,早开早谢。”

“菊梅也好,桃李也好,都有可爱之处。像桃李,春有鲜花可悦目,夏有浓荫可避暑,秋有硕果可饱口福。有色、有香、有味,有何不好?你现在做教师,又在育桃李,将来桃李满天下,成为祖国的栋梁之材。世上万物,各有所长,各有所短,是不可相比的。世人的目光也各有不同,陶渊明独爱菊,周敦颐却爱莲,世人则多爱牡丹。”
小洁见青松依然像学生时代,出口成章,满口珠玑,笑问道:
“那你爱什么?”
“我也爱莲。”
“为什么?”
“周敦颐说,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溢清,亭亭静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我爱它高、洁、雅、静;四字之中尤爱一个‘洁’。”
他看着小洁。小洁会意,道:
“是爱周敦颐的女儿周小洁吧!“
小洁看着他,微微含笑,像莲花一样灿烂,溢出淡淡清香。
青松看了不觉心动,在她额上轻轻吻了一下。想起小洁刚才的话,他说:
“其实,我并未去搬李书记,是他找我谈话时,问起刘家的事情,又问起你,我说了自己的看法,他很有感触,自愿做这个红娘的。你别管他谁来做红娘,你自己拿定主意,同意就同意,不同意就不同意。——这是宪法赋予你的神圣权利,谁也无权剥夺。”
小洁依偎在青松怀里,看着他说:
“得罪市委书记大老爷,省城我还想待了?”
青松轻轻抚摩着她的卷发,低头看着她。
“市委书记也要守法,不能包办婚姻。”
“我一个小小老百姓,怎么敢得罪市委书记?还是同意了吧。”
青松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
“心里已经同意了,还要故意装可怜卖乖巧。”
小洁坐起来,叹了口气。
“不同意怎么办?连武军都不要我了。”
青松觉得奇怪:
“武军不要你了?他托梦给你的?”
“托梦还足为据吗?”
她拿出武军的来信交给青松。
青松十分吃惊。他看了信,叹息道:
“武军还是这么多情!难怪碧玉一直爱着他。你不要责怪他,他不是不爱你,抛弃你,是无奈,是解放你。他做事还是这么光明磊落,通情达理,和碧玉结婚之前,把一切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全都告诉了你。其实,你应该感谢他。否则,他在香港和碧玉结了婚,你还蒙在鼓里,在这边空劳牵挂,岂不是更加可怜?”
“他就是不来信说明,在那边和碧玉结婚,我也不会责怪他:五年多了,妻子不能尽妻子的义务,何以为妻?”
“是的。妻子不能尽妻子的义务,何以为妻?丈夫不能尽丈夫的责任,何以为夫?你们的婚姻早已名存实亡。就这么拖着,对于双方都是枷锁,都是痛苦。早该了结了!如今说明白了,互相体谅,都解脱了,也是件好事。”
小洁听了青松的话,想起武军,仍不免难过,转过脸擤了一下鼻子。
青松见小洁难过,知道他们还是有感情的,便不说武军的事。他想起信上说刘威在台湾出家,又叹息道:
“可怜刘叔英雄一世,最后竟落得出家当和尚!国民党不识人,不能用人,这么忠心耿耿的军人,竟让他灰心如此,安能不败!”
小洁好像对这个公公并无好感,她说:
“他那人太古板,无情无义,不合时宜,遁入空门可能是他最好的选择。当年婆婆那么爱他,他当了和尚,竟没有给婆婆来一言片语;婆婆临死还想着他,劝他另娶呢!”
“你这么说他也不对。他退休那么多退休金都捐给了寺院,他如果自己留着,娶个小老婆过日子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他没有那么做,却选择了出家。我想,他心里还是想着刘婶的,只是没办法相聚,所以万念俱灰,才出家当和尚。”
小洁点头称是:
“说到底,他只是个严肃耿介的军人,并不是那种喜新厌旧、眠花宿柳的军阀。武军说他出家后生活很平静;依我看,他心里也未必平静,不过借诵经写经消磨时间而已。”
她又给青松看了武军写给他母亲的信。青松看完沉默良久,不觉流出眼泪来。最后,他说:
“刘婶去世了,刘叔和武军还不知道。我看,你写封信,把情况告诉他们。另外,把刘婶的遗书也一并寄去。咱们也学习武军,做事情光明磊落,通情达理。不管**国民党,人情道德还是需要的。还有,我们结婚的事暂时领导还没有批准,等批准了,也写一封信告诉武军。不做夫妻,还是同学、同乡、朋友,不能那么绝情。”
“信能寄得去?”
“寄得去。台湾寄不去,那是敌占区。香港是自由港,国民党能去,**也能去。我打听过,信寄得去。”
“好吧。有些事情我也想跟他说一说,毕竟过去是一家人,有过那么一段感情的,虽然很短。再说,他和公公走了,婆婆死了,一个家交给我,我也要给他有个交代。”
她想起青松刚才的话,又问道:
“怎么,我们结婚还要领导批准?你同意我同意还不行?”
“我是市委宣传部长,党的重要干部。我们党内有纪律,党的重要干部,配偶必须经过组织考核,要忠诚可靠才行。”
“我不忠诚可靠?他们怀疑我?”
“我了解你忠诚可靠,可组织不了解,所以还要考核一下。——不过这样对你也有好处:组织考核过了,今后对你就不会怀疑了。”
小洁摇摇头,却有不同看法:
“算,算,我们还是别结婚了。我最怕考核,一考核就胡乱怀疑,不是坏人也变成坏人了。”
“你怎么能这么想?俗话说得好,真金不怕火炼,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又没有做坏事,没有参加反动组织,你怕考核干什么?”
“你不知道,向党交心的时候,他们怎么怀疑我?简直把我看成美蒋特务了!”
“他们看归看,组织不是没定吗,最后不还是安全过关?调查考核在我们党内是常有的事。我因为家庭是地主成分,在党内屡受怀疑;但是我不怕,我的工作表现可以证明我对党是忠心耿耿的,还不是照样受到重用提拔?再说,考核也不是对你一个。你知道李书记爱人吗?”
“不就是一院的张医生吗?她怎么了?”
“她和李书记结婚,因为她叔父去了台湾,她外祖父是资本家,整整考核了半年!李书记忍受不了,多次和她发生关系,结果没结婚孩子就先怀上了。”
“你也想?别想入非非。没批准之前,我才不跟你上床呢;否则批不下来,白担个坏名声,叫人家骂婊子。”
“你放心,不到结婚,我决不干那种事。就像咱们读书的时候一样纯洁。‘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相信,终有那一天,我会同你同床共枕,鸳鸯戏水。”
其实小洁何尝不想?这些年她孤身一人,独守空房,连男人的气味都闻不到;青松是她自幼以来一直倾心动情的男人,如今就在眼前,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她恨不得立即扑过去,抱住他,和他交体成欢。但是这些年的凄风苦雨使她成熟了,理智了,学会了克制自己。她问青松:
“考核我,他们都考核些什么?”
“我想,无非就是刘叔和武军的那些事情,这对你影响最大,组织上也一直最怀疑。”
“现在他们父子都从国民党军队里脱离出来了,一个到庙里当了和尚,一个到香港机械厂当了工程师,他们都和国民党没有关系了,还会影响到我?”
“你说的这是个重要理由。可是组织上不知道啊!”
“你不是宣传部长吗?你不会向李书记汇报?”
“我汇报可以,但是没有证据,口说无凭,组织上怎么会相信?干脆把武军的这两封信交给组织,叫他们去调查落实。”
“可是,这是私人书信,有**,还有很多情话,传出去不好。我只能给你看,不能交出去,叫那么多人看。”
“那怎么办?就等着组织调查吧,反正你没有恶迹,和敌特也没有什么联系,组织上迟早总会落实的。”
“那要等到驴年马月?他们又不能到台湾去。若一辈子不能落实,我们一辈子就不能结婚了?我等武军已经等了五年,难道等你还要等五年?”
她扑进青松怀里呜呜地哭起来。青松紧紧抱住她,安慰道:
“不会的。李书记才等了半年,我想我们最多也不过半年。”
“不,我一天都不愿意等了。再等,我的头发就变白了,我的容颜就变老了,我的心就破碎了,老死了!松哥,你知道吗?”
“知道,知道。我何尝又不着急?”
“那你就把这两封信拿去吧。只要能尽快和你结婚,我什么也不顾了。文姬流落胡人多年,终于回归汉朝。我在省城漂流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你平安回来了,我能回到你的身边,做你的妻子,从此和你白头到老,圆了儿时的好梦,这辈子死了也甘心了!”
小洁说着抱住青松又哭泣起来,哽哽咽咽不能自已。
青松一边给她擦拭眼泪,一边安慰她:
“你放心,有了这两封信,上面有姓名、有地址,组织落实起来就容易,咱们的事情很快就会批下来,洞房花烛、鸳鸯戏水,指日可待!”
小洁被逗笑了,一张俏脸桃花带雨,妩媚艳丽。青松忍不住又深深地吻了一下,然后站起来说:
“我该走了。我们毕竟还没有结婚,你们这里是筒子楼,对门就是邻居,我久在你这里不好。”
小洁拉住他:
“再坐一会吧,难得丹青睡了。你在这里,他们不会说什么,起码不会说我们搞特务活动。”
“就是说我们关系不正常也不好。你是老师,我是领导干部,名誉都是最重要的。今后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长着呢,天天泡在温柔乡里别人也无可非议,又何必在这一刻?偷偷摸摸的,既不能尽情,又不能尽兴,倒惹得心慌意乱的,难以忍受;再呆下去,我就要忍受不住了!”
“你们**也有忍受不住的时候?我以为你们不食人间烟火呢。”
“**也是人,不是圣,不是仙,自然也有七情六欲,也有忍受不住的时候。他们的不同,只在信仰的远大,在意志的坚强。”
他抱了抱小洁,轻轻吻了吻,拿了武军的信说:
“我抓紧送给李书记,再研究一下怎么向省委汇报。我想,他们看了信,也会改变对刘叔和武军的看法,知道他们并不是顽固不化、十恶不赦的国民党反动派,只是一般军人,而且已经失宠,对国民党失望,脱离了国民党。现在武军就要和碧玉结婚,等于和你解除了婚姻关系,对你已经不存在什么影响了。”
小洁要出来送他,青松栏住说:
“你别出来了,天黑了,丹青醒了找不着你,会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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