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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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冰邪城后,乌瑟玛和顾西楼被安置在了一处专门用来接待使节的驿站内,和其他使节一样,他们被告知必须在第二天的登基大典上才能面见冰邪王。
坐在大堂里的各国使节不时高谈阔论,四周的氛围让乌瑟玛有些透不过气,最后,她拒绝了驿站守卫希望跟随的请求,独自带上弓箭骑着马来到了近郊的款月湖。
放弓的瞬间她就知道一定会射中那高高在上的大雁,果然,猎物被射中之后便迅速掉落下来。于是,她追到了湖边。
“那是我的。”她看到一个男子俯身捡起了它们,便立刻说道。
听到有人说话,男子下意识地回过了头。
乌瑟玛忽的就有些怔住了,他长得是那么好看,棱角分明的五官,深邃的双眸,他比她从前见过的任何一个男人都更加英气逼人,他穿着一身琉璃蓝的长衫,发髻上绕着一条镶着玉珠的发带,又像极了雅致的贵族公子。这样好看的男人,他的的妻子会是什么样的?她蓦地就想到了慕兰凝,是啊,大概也只有他们才能配的上彼此吧。
“这是你打的猎物?”男子语带笑意,又低头看了一眼挂在箭上的两只大雁,“一箭双雕,不错的箭法。”
乌瑟玛定定神,告诫自己不能失态。“谢谢。”她表情平静地走到他面前,伸出了手。
“不过身为女子,还是留在家里相夫教子比较好。”男子把雁交还到她手中,“这种事,不适合你们。”
“笑话。”乌瑟玛只觉得血气上涌,“女子与男子的继承权平等,凭什么你认为我们只能留在家里相夫教子?”
“有继承权并不等于有资格继承。难道你还能做将军不成吗?”
“我本来就是将军。”男子的轻视让乌瑟玛越发气恼,她想要证明自己父亲费心培养的女儿并不输给任何人,她会是家族的骄傲。
“哼,”男子的笑容意味深长,“一个没打过仗的将军?”
乌瑟玛顿住,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她原本就是个挂名将军。
见乌瑟玛终于语塞,他笑了笑,旋身去牵自己的马。
“我虽然没打过仗,”她始终还是不愿意就这样认输,“可我还是将军。”
男子回过头,望着她,脸上微笑依然。“希望你不会觉得太累,乌将军。”
他怎么知道自己姓乌?望着男子策马离开的背影,她猛然想起了什么,低头看去,箭身上赫然刻着一个“乌”字。
顾西楼看着手中那块用和田羊脂玉雕刻的环凤玉佩,这是慕兰凝十三岁生辰那天随手从贺礼中拣来赏赐给他的,她早就不记得了。可他却一直珍藏。
离开西罗的那天,陛下向身为使节的他透露了一个意向,于是一路上他食不知味。虽然她永远不可能被他触及,虽然他知道她总会属于另一个男人。但是,落寞、失望、烦躁、心痛还是不可避免地像潮水一样涌来。
他第一次了解到原来“天作之合”这四个字是那么地令人痛彻心扉。殿下,难道我连远远地看你一眼,也不行了吗?
门口忽然有人影走过,他回过神,想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
“瑟玛。”顾西楼打开门,叫住她。“你去哪儿了?”
“在附近走了走。”然后,她好像这才回过神,“找我有事?”
顾西楼点点头,但也仿佛是叹息。“我们去军营看看。”
“军营?”那一瞬,她意识到,这次冰邪之行也许真的不仅仅是送贺礼那么简单。“西楼,临走那天,陛下找你谈过?”
顾西楼看着她,似乎在想着什么。然后朝她走近,压低了声音:“陛下他,有意把公主殿下嫁给冰邪王。”
黑色的墨汁沿着笔毫拖出的轨迹,晕开了一个飘逸俊朗的“乌”字。
凤栖梧缓缓收起笔,若有所思。国相言秉直和右卫将军楚御锋四目相视,对于这位新主,他们知道的虽然多,但了解的却太少。隔着那张冰冷的面具,他的内心就更加难以看透。
“乌克善,只有一个女儿吗?”
凤栖梧冷不丁地问出了一个似乎与大典毫无关系的问题,言秉直有些意外。“据闻他只有一独生女,叫做乌瑟玛。”
“恩——”凤栖梧沉吟,“那这么说,西罗未来的国相是位女子了?”
“是。不过臣听说乌克善对他这个独女管教甚严,此女从小习得骑射,十四岁时即任内城军护卫领长,而十六岁便以其过人的骑射功夫脱颖而出,从此担任王城军副官长一职。”言秉直言罢,又看向凤栖梧,见他低头看着书案不语,一时也不知自己是否该继续往下说。
可旋即他又开口问了楚御锋西罗所派使节的身份。
多年的为相经验让言秉直察觉到了凤栖梧的心思变化。“圣主是对西罗使节有什么看法吗?”
“谈不上看法,不过是有些好奇。”随即他又命令楚御锋,“派人看着他们,一有异动,立刻回报。”

的确,这对他而言只是一种直觉,这种感觉告诉他让两个异国的优秀将领以使节的身份进入城内并不是一件可以掉以轻心的事。纸上的墨迹还没有干透。他想起先前在款月湖遇到乌瑟玛的情形,暗暗笑了。她看上去虽并不瘦弱,但也确实娇小。脸上的稚气还未脱尽,眸子里却学起了男人的坚毅。皮肤白皙得像是三步不出闺门的千金,可又是个从小磨砺的少女将军。无论怎么看,她的样子都与普通女子别无二致,也许唯一的不同,就是她那一身与男子相若的装束。可是,却也特别。
西罗城。
“你是说真的?”看着慕兰凝漫不经心的样子,慕兰生执着白子的手停在半空,忘了落下。“父王他真要把你嫁去冰邪城?”对他而言,实在很难想象这个高傲的妹妹会完全归属于某一个男人。
慕兰凝看着棋盘上胜负渐明的局势,秀眉轻挑,笑容中满是傲意与不以为然。是父王对顾西楼说的。我可不一定嫁。“
“那这么说,瑟玛和顾统领是去为你相未来的夫婿了?“
“顺道打探冰邪城的军备状况。”慕兰凝说完,突然盯着他,咯咯笑了起来,“怎么,那么快就想她了?既然舍不得她离开西罗,那你当时就该阻止父王嘛。”
慕兰生只觉全身一麻,“你胡说什么?”
“哼,”慕兰凝轻笑,“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只不过没兴趣管而已。就算没有雪卿媛,你和瑟玛也不可能。”
“为什么?”这样的脱口而出在慕兰凝面前无疑是彻底地暴露了自己的心思,可是人的感情比理智往往反应更为迅速。他很想知道慕兰凝会怎么解释这个答案。
果不其然,慕兰凝的脸上露出了写着一切尽在意料之中的笑容。
“以她的个性和将来的地位,所选的夫婿必定是一个可以让她仰望的男人,让她觉得可以依靠。当然,你也可以利用你王子的权位,奏明父王说你娶定了她,不过看你如今的状况,就知道,你没这个胆量。否则,你也不会选择雪卿媛,她的温柔和对你的依赖恰恰可以满足你所需要的。”说到这儿,她扬起头,笑得狡黠,“更重要的是,她的文静内敛,和瑟玛还有几分相像。”
慕兰凝的话字字扎在他的心上。作为一个王子,自己可以拥有一切,可笑的是,却无法得到最心爱的女人,应当说,是没有勇气得到。乌瑟玛这三个字,在他心里每过一日便会刻深一层,可他只能捂着,捂着刻出来的伤口,然后去爱别人。而每当伤口隐隐作疼的时候,他只能叹息,瑟玛,如果你不是乌瑟玛,那该多好。
摘星阁外种着好几株梨树,枝丫上缀满了白色的花,像是积了一层香雪。起风的时候,花瓣会在空中打着旋儿飘落,十六岁的萨月满认为这是司天神苑里最美的一道风景,于是看得痴了。
茶杯里的白莲茶散发出夹带着幽香的热气,大祭司祺蓉潋泉捧起杯子轻轻啜了一口。“果然是高山灵泉,甘甜可口。倒是这白莲,想不到在这个时候竟会长在月池。”
萨月满轻笑,“或许是祥瑞之兆。”
祺蓉潋泉淡淡一笑,眼角的尾纹似乎更深了。“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没有,只是很久没有和大人一起喝茶了。”嘴里这样说着,可脑子里却突然想起了他,那个叫苍臣的男人。
“呵,是吗?”作为一个长者,祺蓉潋泉的眼神显得太过犀利。“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有很多梦想,都是很美的,可是后来却成了牵绊。月满,你的心如果能和你的样子一样宁静就好了。”
“大人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祺蓉潋泉看着萨月满清澈如水的双眸,有些心疼。“我做神女的时候也不明白,直到成为大祭司的前一夜,我才知道,白莲无论在什么时候开花,最终,都只会长在月池。”
少女依然有些懵懂,她不明白一向不和别人谈论私话的大祭司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个。想再细问,却被一封信的到来打断了机会。
“是神官大人的信,”祺蓉潋泉说着,把信折起又放回了信封里,“他暂时不回神苑了。”
“我听说他是出去治病的,算起来也有好些年了。难道治不好,所以这次又不回来主持祭典了?”
“月满!”祺蓉潋泉有些愠怒,“我告诉过你,不要多问,不要多管,你怎么忘了?”
“对不起,”萨月满半低着头,原本就清秀的模样此刻更令人觉得怜惜,“我随口说说,并没有想过问神官大人的事的。”
祺蓉潋泉吸了口气,“月满,有些话我告诉你,你一定要记住。你的命运是系在神官大人身上的。记住,勿有妄念,勿有痴念。一切都是命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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