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灭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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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刺骨的寒风吹得皮肤生疼。
面前是一排木板钉成的杖子,围成一个大院。院中间一间大瓦房,房后是田园,一到春天就会种下一垄垄的茄子、辣椒、黄瓜、西红柿之类时令蔬菜,一直到秋天都有新鲜蔬菜可吃。但现在是寒风腊月,园子里铺着厚厚得一层雪,被凛冽的寒风吹得上面浮着一层黑黑的浮尘脏兮兮的。
看着面前的房子我停止脚步,直觉上这房子的主人并不欢迎我。可是这里的田园我是多么熟悉,多少次在这里撒下辛勤的汗水。我不会退缩,这里凝系着我的幸福和未来,紧了紧已经是紧握的拳头,我给自己打气。
但还是在徘徊,我真的是不想再看见那些鄙夷的脸孔了,想起那几张面容真让人不寒而傈。犹豫再三我还是走近前去,拉开了房门,那里面有我最亲爱的人,为了她什么屈辱我都能够承受。
随着房门拉开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屋里的热气与外面冷气相遇,形成一股股白色蒸气,本应让人感到惬意,但自己的内心还是冰冷冷的。走进屋里看见一个矮胖的女人正在做饭,听见门声回头一看,恶声恶气的问:“你怎么又来了?不是已经跟你说的很明白了吗。”
“那小霞呢,小霞怎么说。”“什么小霞怎么说,我的话就是小霞的话,我是她妈。”
“大妈,我和小霞已经二三年了,你一开始不也是同意的吗?”“什么二三年了,一开始我们就不同意,是你死皮赖脸的没完没了。这死丫头,什么人都往家里招。”说着说着,她干脆就破口大骂起来了。
我站在门口,尴尬的不知往里进还是往外出,手足无措。里屋一掀门帘小霞爸爸出来了“赶紧滚,再上我家门来,把腿给你打折。”
小霞的弟弟也出来了,才十几岁的小孩也学着爹妈的样子冲我喊“快滚,快滚,臭盲流,我姐才不嫁给你这样儿的呢,连个户口都没有。臭小偷。”
“我跟你们说过了,我没拿那钱,不是我干的,为什么你们都不信我,我是穷,但我从来没拿过别人的钱。”
“什么你没拿,那那钱是自己长脚飞了,还是你想诬赖人家牛老板拿走了,人家拔根毫毛比你的腰都粗,还赖人家,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德性。”小霞妈阴阳怪气地说。
我被挖苦的无话可说,是啊,那晚在办公室的就我和牛老板两人,那钱怎么就能不翼而飞了呢。按理说,牛老板已经答应发欠大家的工钱了,也没有必要为了这几万的小钱出尔反尔。
“不是我干的,我没拿那钱,那钱是工地这帮苦哈哈的兄弟们的辛苦钱,我自己就是等这笔钱过日子的人,我怎么会拿呢。”
小霞妈换了副面孔又说:“你没拿人家公安局还给冤枉你,你说你没拿公安局怎么把你抓起来,没抓我呢。再说了,现在你了出来了,这事儿也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你想跟我家小霞好,怎么也得吐出来一半办事啊。你要一毛不拔,这我们全家可都不答应。”
我还没回答,就听小霞爸厉声打断了小霞妈的话,“死老婆子,你失心疯了,跟这种人说这话,咱家就是穷死也不能要这昧心钱。小霞要跟了他,这辈子就算是完了。快滚,滚。”
“我不走,我不走,我得等小霞说句话。”
“小霞去外地她姨家了,她才不愿意见你这倔种呢。”小霞妈恶狠狠地骂。冲着那爷俩儿喊:“还等什么,赶紧把他给我撵出去。”
小霞爸随手抄起擀面杖冲我披头盖脸地打过来,我拿双手捂着脑袋一边喊“我不走,我不走。小霞没来我就不走。”但架不过他们爷俩一起连推带搡地把我推出门外。
我抱着头,满腹的委屈,我真没拿那钱,我说过了,我没拿。但没人相信我,就连生我养我的父母和妹妹也不信,更别说外人了。这段时间以来我的工友唾弃我,家人不相信我,连小霞也要离开我了。我不能再失去小霞了,我心中报着一丝希望,小霞会明白我的,小霞不会不相信我的。我把两只手交叉在胸前伸进袖筒里保暖,蹲在他家窗台下蜷成一团。不等小霞回来我坚决不走。
天上又飘起小雪来,一会儿工夫就在我的头上和肩上积了厚厚的一层,我不时的站起身来活动一下快麻木的双脚,搓搓冻得跟红萝卜似的双手。天快暗下来了,听得杖子门声一响,小霞像个雪人儿似的进来了。都快看不清头发和眼睛了。我激动的嗓子都有些哑了,跑过去一把抱住小霞嘴里喃喃地说:“霞,你终于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没想到小霞出人意外的嗷嗷尖叫,“爸妈爸妈,抓流氓,抓流氓。”
一边往屋里跑,我赶忙跟着进去。小霞爸拿着擀面杖没头没脑向我打来,“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惦记着我小女儿,还调戏我大女儿。”

我抱着头仔细一看,真的,原来进来的女孩是小霞的姐姐小玉。连忙解释“对不起,小玉姐,我认错人了,把你当成小霞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小玉还没说话,小霞爸妈又解恨似得拿着擀面杖扫帚往我身上招呼,我不敢还手,只是连连喊冤。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爸、妈往死里打,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抬头一看,小霞正掀着门帘从里屋往外看,气冲冲柳眉倒竖。
“你在家里,干么不知声儿,害得我整整在外面冻了一整天,还错把小玉姐当成你。”我怒从心头起,这一家人未免也太能耍人了吧。我在外面整整一天,根本没人进家门,看来小霞打一开始就躲在家里,只是不想见我。三年的感情居然这样对我。
“我那是给你台阶下,你还不知道咋回事,你不是想跟我说句话,想说啥,赶紧说,说完爱死哪儿死哪去,早死早脱生。”
我的心彻底凉了,“霞,你也不相信我,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说,我啥时候骗过你。我现在被冤枉,别人信不过我,我不说什么,难道你也信不过我。”
“信过你什么,本来我爹妈就不同意我跟你,老实告诉你,这些年我跟你也就是随便处处,行就行不行就拉倒,更别说你出这么大的事儿了,你还真别不爱听,我跟你处得同时,有得是人给我介绍对象的,你蹲大牢,还想让我给你守活寡啊。你不是非要要我一句话吗?我告诉你,咱俩彻底吹了,以后你再来纠缠我,我就报警。”小霞的脸绷得紧紧得,看着她的表情,我真是欲哭无泪。
“霞,别这样,相信我,给我次机会,我一定能让你过上好日子的。我跟你保证……”
“保证,相信你的保证,母猪都能上树了,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人,干什么占我姐便宜,欺负我们家没人啊。”小霞越说越来气,干脆自己上手给了我一耳光。看着小霞和她的家人,我脑海中浮现了在公安局中被那几个不良警察拿手铐铐到暖气上,扒光了我上身的衣服,拿电棍给我通电的情形;想起工地的工友对我的唾弃;想起父母亲人对我失望的表情;想起牛老板嘿嘿的奸笑……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欺负我,所有人都看不起我,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变成猪肝的颜色,让你们都欺负我,让你们都欺负我,我四下一看,看见菜板上的切菜刀,无意识的抢出来就四下挥去,我砍、我砍,接触到刀锋的物体发出闷闷的响声,血花四溅,崩得我满脸,模糊了我的视线,我能感觉到崩到嘴里的血腥,我无法控制自己,一直在挥舞,一直在挥舞……
谭雨一声惨叫,从床上坐起,又是一场梦,浑身冷汗淋漓。太真实了,这感觉太真实了。这是一场噩梦,可怕的梦境,最可怕的是那身临其境的感觉,谭雨舔舔干裂的嘴唇,几乎还能感觉溅入口中鲜血的血腥味道。
他呆呆地坐在床上想,以前都是梦见未来的事情,难道未来我会成为杀人犯吗?不可能,不可能,梦中的人物一个都不认识,而且我生在南方,几乎没有经历过那么冷的寒冬,再说梦中的木栅栏好象是农村或郊区才有的吧。
谭雨是个好学生,也是个好孩子,从小到大从没有让妈妈操过心,无论是学习上,还是生活上,总觉得自己是家里的男子汉了,不能让劳累的妈妈操心。所以从小到大,遇到问题都是能忍则忍,从来不惹事生非。再次甩甩头,让自己更清醒一些,可以确定那决不是自己会做出来的行为,连鱼都不敢杀,别说是杀人了。
这个梦太真实了,不是我的梦那么应该是谁呢?谭雨想起了刚刚融入自己灵魂中的白虎,和它伤感的话语,“好久没有人为我流一滴眼泪了。”它仅仅因为几滴眼泪就义无反顾地把灵魂拱手相送,那么它一定经历了些什么。
谭雨坐在电脑旁,上网查询近年来的惨案,考虑了一下,在搜寻的指令前加上“灭门”两个字。
电脑显示历年来的灭门惨案及其内容,其中一条让人心中一动,上写着:北方Q县城一家五口灭门惨案,四死一重伤。原因大概为家中小女儿男友被甩心中不忿,手持凶器闯入家中,灭绝人性的挥刀乱砍,连小孩子也没放过,事后饮刀自尽,家中大女儿虽受重伤,但已脱离性命危险,杀人者父母到病房下跪请罪云云……时间为三年前寒冬。
另附有一张杀人犯照片,照片中青年眉清目秀,一双眼睛直视前方,充满着对人生的困惑。那目光跟白虎凝视谭雨时的目光竟有几分神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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