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一声娇媚的轻哼。
卫疆感到身边有一团柔软舒展开，他看到名叫赫莉女孩躺在低矮的床边，她朦胧的眼神里流露着疲惫和惊喜。
“你终于醒了。”赫莉揉搓被枕得发麻的手臂，起身端过一碗浓稠的肉汤，凑到卫疆嘴边，“喝吧，我刚刚热过。”
卫疆的喉咙像被封住，几乎不能说话，他用一种微弱的几乎听不出的声音勉强说：胸腔被话音扰动，阵阵刺痛。
“对不起，我马上去取来。”赫莉光着脚，身形踉跄的跑出屋子。
卫疆隐约看到屋外的昏暗的光线，此时应该是黄昏时分，但他觉得自己可能睡了有几天时间了。
赫莉重新回到屋里，脚上被院里的刺棘根刻出几道血红的划痕。
她温柔的扶起卫疆，用小木勺一匙匙慢慢喂他喝水，她脸上红扑扑的，看起来高兴坏了。“你整整睡了八天，我们还以为你再也醒不了。”赫莉轻声说，女孩虽然语气轻柔，但透着强烈的关怀。
卫疆想说点什么，可有心无力。
天渐渐黑了，窗外像一团吸满黑色脏水的棉花。
卫疆刚刚喝掉那碗味道有点发酸的肉粥，看见救他回来的小女孩玛菲垂着头走进屋里，她脸上有几道淤青的指印。
玛菲见到卫疆醒了，脸上的阴霾一挥而去。“天呐，天，你醒了，真是太好了。”她快乐的转了个圈，姿态优美。
赫莉摸了摸卫疆脸庞，恋恋不舍的说：“小玛菲，好好照顾卫疆，我今晚可能要回来晚点。”
卫疆想闪开，可身体动不了，只能任由那冰凉的小手侵犯。
玛菲担心地说：“这样不行，你会死掉的。”她重又变得愁眉不展，“我已经把自己降到五十个铜币了，可……”
赫莉站起身，走到门边，回头笑着说：“得了，还是等着看我小妖精赫莉的吧。”
玛菲无奈的说：“你不能总这么干，赫莉，你去镜子那儿看看脸上新增的皱纹，你才十五岁呀。”
赫莉怔怔的摸了摸眼角，小声说：“等卫疆好点了，我就去应征女仆，再也不陪那些男人了。”说完，她匆匆走进夜色里，娇小的身影被黑暗吞没。
玛菲望着好友地背影叹了口气。女仆？恐怕不行。现在对女仆的要求很高呐，没有教育所的凭证，那些大人们是看不上眼的，而去教育所训练又要花去一大笔钱，而她们最缺少恰恰又是钱。女孩对着院子发呆，她看不到光亮，屋外只有黑暗，连星点的灯火都没有。
卫疆不知道女孩们在争执什么，他身心疲惫，大部分时候半睡半醒。
他有时一连几天看不到赫莉的影子，但每一次见到她，都觉得她又衰老了一点。
午后，阳光暖洋洋的，不错的天气。
卫疆从沉睡中醒来，他舒展仿佛锈蚀了的身躯，扶着窗沿慢慢站起来，昨天还酸软的手脚恢复了些气力。
“我来扶你。”赫莉从屋外进来，拽住卫疆的衣袖。
卫疆没有闪避。多日来的相处，他知道如果不让赫莉接触他的身体，女孩会变得十分沮丧。
赫莉穿了一件洁白的衣裙，身上没了平时那种轻微的男人汗臭味。
卫疆发现她是个美丽的女孩。
水一样柔顺的短发遮住了她光洁的额头，深灰色的眼瞳四周隐约带有细微的黑圈，她小巧的鼻子有点上翘，显得很可爱；唇角长着一些肉眼看不清楚的微小的金色茸毛，一种特有的迷人气息在她身上洋溢着。
赫莉感受到卫疆的视线，小脸慢慢贴到他胸口，喃喃说：“你想要我吗？很多男人都很想要我。”
卫疆轻轻推开她，摇摇头。
“为什么？因为安吉丽娜？”赫莉低着头，“你真的愿意为那个名叫安吉丽娜的女孩献出生命？”
卫疆“嗯”了一声，坐回床上。
赫莉美丽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地面，她的样子有点痴迷。
她用一种女孩特有的悲哀语调说：“我找不到活着的理由，小妖精赫莉死了，我不再是原来的赫莉，我有了愿望。好吧，我承认这愿望很卑劣……”她说不下去，脸上很有负罪感。“我向神灵祈求，让我代替安吉丽娜在你心目中的位置。我变了，你知道吗？每当有男人接近我时，我就觉得恶心，以前小妖精不是这样的，至少她还能忍受，而我现在忍受不了。”
卫疆抓紧床沿，没有说话，安慰人不是他擅长的事情。
赫莉坐到卫疆身边，恳求说，“我能在你身边躺上一晚吗？”她抬起头，脸上带着凄美的笑容。“你不愿意？”
“卫疆愿意。”卫疆说。他不是胡乱许诺的人，只有能做到的事情，他才会说。
赫莉欢快的说：“我就知道，你一定愿意的。”她全身一瞬间充满鲜活的气息，风一样跑出房门。“我去应征女仆，晚上以前回来。”她稚嫩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赫莉！卫疆躺倒在床上，不由想起安吉丽娜，还有谜一样女孩阿丹尼，他发现自己很想让她们为他生孩子。在一个名叫龙门客栈的温馨的地方，他和安吉丽娜、阿丹尼，还有赫莉，甚至可以加上希莉娅、玛菲，无忧无虑的生活着，养育着他们共同的孩子。
美梦，白日梦。卫疆想到美处，不禁嘲笑自己。
夜幕从天边拉起，带来一阵清凉。
“愿望……”玛菲眼神呆滞的从外面回来，嘴里不停叨念着。“愿望……可怕的愿望。”
卫疆迫不及待的问：“赫莉呢？赫莉还没有回来。”他下午半天都在担心她，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事情。
“愿望……”玛菲机械的扭过头，眼中含着泪花，“赫莉不再回来，她去找她心中的愿望。我很早就想……一定会变成这样，赫莉疯了，被她那个荒谬的念头折磨疯了。她想去当女仆，可没人会要她……该死的……她是个雏妓！为什么突然发疯去当女仆呢？”
卫疆固执的说：“她说过晚上以前回来。”
玛菲尖声喊叫：“回不来了……她跟着愿望走了，就在街口的愿望树下。”
卫疆预感到有不幸的事情发生。
他拖着虚弱的身子，奔出小屋，跑到街口的那株大树边。
赫莉在那儿，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洁白的裙子在微风中翩翩舞动。她斜倚在树杈上，手腕被割开一道深深的痕迹，血洒在树干上，她赤着的脚悬在半空，纯洁的像神恩会圣堂壁画里的天使，一尊没有呼吸的天使。
“愿望的代价有时大得无法想象。”玛菲站在卫疆身后，啜泣说。“村里的老人们说以前有个巫师种下了这棵愿望树，只要愿意把全身的血献给树，生长在天地之极的生命古树就会满足献祭者一个愿望。多荒唐的传说，赫莉以前从来不相信的，就像她从来不相信男人一样。”
卫疆觉得赫莉的眼睛一直看着他，传递出无法言喻的幸福，仿佛穿越了虚空，跨过了生死。“赫莉！”卫疆自言自语。他透过赫莉的眼睛，似乎看到她站在一片树叶下幸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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