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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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月刚回到家,乔公就遣人来叫她过书房。
一边胡乱猜着乔公叫她的目的,一边速度穿过院落。
迈过门槛,见乔公正踱着步子在那走来走去,并未察觉自己进来。
“爹。”霁月轻唤一声。
自从离开长安的官场是非后,除光风出嫁事外,她已很少看到乔公如此烦恼的样子。
“来啦。”乔公醒悟面向霁月,然后招手叫她过来。
霁月温顺着走过去,依着乔公一块坐下。
“爹爹为何如此烦恼,是不是跟女儿有关的?”霁月直接开门见山。
看着这个聪明的女儿,乔公轻叹一气:“今天,我去谢府,你知道我遇到什么事吗?”
摇摇头,霁月心里有很想法,但没有那个是肯定的。
古怪地一笑,“很多人都在恭喜我觅得好女婿,后半生不用愁。”
霁月笑了:“爹,这些拍马屁的话,您又不是第一次听,有什么好介怀的。虽然有些人的话中带刺。”
对于女儿的没心肝,乔公瞪一眼:“如果只是说这些,你爹我有那么小气在这烦?”
“那是为什么?”扁扁嘴:“总不成是想跟我们乔府,哦。不,是孙府攀亲戚,打听孙家剩下的公子娶了没,小姐嫁了没吧。琴夫人他们不好问,就在问你。”
霁月乱说这些只当是好玩、缓解气氛。谁知,乔公看他一眼,搞一句:“真聪明,不愧是我女儿。”
“不是吧。”惨叫着蹦一跳,怎么胡扯也能扯对。她不是可以去庙里摆摊算命?
正当霁月又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乔公又开口了:“不过你只是猜对一半。”
“呃,我猜错什么了?”还好没全对。暗地里拍胸口。
霁月还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乱想中,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这种在心里像傻子样乱说正表明自己的混乱,虽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可心里的第六感还是在提醒着她,有大事。
“他们是想攀孙府这门亲戚是真的,但恐怕他们更想攀我们乔家的亲。”
“不是吧……”霁月笑得很僵硬。
什么时候乔家那么受那些老爷们的欢迎了。
“而且现在咱家的身份真有点‘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味道,也难怪别人那么‘关心’我们。”
“哼,不过一些贪财想权的小人。爹,你不用理会他们。”
“你爹我当然不理会。不过,谢公也说得好,你大哥今年都二十有三了,你到十一月十二也满十九了,连最小的易之也有十六。放眼大汉朝,那家的公子姑娘像我们家一般连亲事也没定的。”
谢公是乔公在皖城的知交好友,他说的话真是肺腑之言。
“哼,姐姐也是过了十九岁才出嫁的。”偏着头,霁月很不高兴。
“你姐姐她……,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姐姐的性子。”为了光风如避世修真的道姑般的无欲性子,他不知道伤了多少脑筋。如果不是小霸王的逼婚,恐怕她的婚事还要一拖再拖。
“那你先帮大哥寻亲事。长幼有序,姐姐已经抢了一次大哥前面了。我就不抢了。”有事先将大哥推出去再说。
“你大哥?呵。”乔公苦笑一下:“他不去找个道观修行,我就感谢天上的神仙。哪里还敢帮他找娘子。”
“所以更应该帮他找个好娘子,让他知道尘世的美好。”
“得了,得了。你也别净往你大哥身上推。知道我怎么先前都不帮你们定人家吗?”
“因为你看不上那些俗人。”毫不犹豫,霁月答出心中所想。
“这是其一,其二,我知道你们兄妹三人思想奇特,根本不容俗世,冒冒然帮你们定人家,到头来不是逼你们痛苦一生,就是让我从此少三个子女。”

点点头,霁月沉默不语。
这番话如果被润之和光风听到可能会哭吧。哭爹爹为他们付出那么多,也为父子(父女)间的误解也难过。如以前润之想过的,其实他跟光风并不是如父亲、妹妹所想的那么浩然脱俗的。
不管怎样,误解已成。
霁月为缓解气氛,捉住乔公的话柄:“为什么就是说我们三个啊,小弟难道他就不是啊。”
“那小鬼啊,他是俗人中的俗人。你们四兄妹,我最不担心的就是他。”以普通人的观点去看,易之真算是个好男人。
多情而不滥情,聪明而不古板、待人接物彬彬有礼、知书达理、出身高贵……所有的赞美都可以用在他的身上,说白了就是一个“好男人”的标准杆。
撇撇嘴,霁月心里暗骂那些人眼瞎了。
乔公怎么不知道霁月想得,摸摸她的头:“霁月,今天,爹叫你来是想问你有意中人吗?”
如果现在霁月喝着茶,一定悉数喷到乔公身上。
“爹,你还是我爹吗?你是不是被那些人气昏头了?”看来霁月也被乔公那番话给吓到了,这哪是那个整天吹胡子瞪眼说规矩的爹啊!
“你还想去哪认爹哪?”听完霁月的诧异之言,乔公哭笑不得。
饶饶头,霁月不好意思笑笑。
“可您为什么要这样问?这不像您会问的啊?”涉及到个人的事,霁月的脑子就显得不是很灵光,或者说她不想自己太灵光,因为她现在自己料事太准,总提前知道要面临的事。可她又打心底里不愿知道这些事。所以干脆让自己笨点,真有点“鸵鸟心态”。
“还记得你还记得许邵公的用一句话形容那个人吗?”
“当然。‘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霁月马上就接口。
对于那个人的一切事物虽然只是年幼时记忆,但如同细雨润泥般一点一滴地渗透进了心里。
“从以前,我就一直在说,如果是在盛世,那门户的观念、家族的出身可以决定着你的前途和出路。但在乱世,唯有真英雄才能创业立功,开创天地。不然再多的钱财,再好的部下也会变成别人的。”
“嗯。”犹豫间,霁月只是迎合着点点头。
“他的出身不算低微,让他的仕途比一般人来得顺利和便利。但宦官之家终究算不得高门,还往往让人不齿,遭人鄙薄。这样的他却机智警敏、善于权变、不拘俗礼、存治国安邦的志向。”说着说着,乔公的眼睛开始迷离。
托着腮帮,霁月知道乔公已经沉浸在当年中了。
当初这个“金镶玉”还是他和何颙、王儁这些以善于品评人物而名著当时的士大夫舆论的代表挖掘的。他们一番“今天下将乱,安生民者,其在君乎”,“安天下者必此人也”,“济天下者,舍聊复谁”。让那人名声大噪。
(汉代选拔官吏实行察举、徵辟的办法,所以舆论、评议对于一个人的仕途非常重要。)
霁月知道乔公已经忘了叫自己来的目的,正在那缅怀当年在洛阳的光辉岁月。
只是霁月在这番缅怀中,她听到的不是对那个人如何从一个浪荡公子到今天的权倾朝野、位极人臣的感叹,而是一个靠一张嘴决定一人仕途,却在乱世中失去峥嵘权势的士大夫的在回忆当年的悲哀的故事。
人终究是有夸耀峥嵘之心,即使这份心在朝政走下坡路、董卓之乱中消荡许多。
霁月一直保持着沉默,神色黯淡地等乔公把过往回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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