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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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红线女驰骋杀敌马玉贵奇计破城
在九月初一的林家汶会议上,张凤翙等人考虑到红线女是个女流之辈,这么多年为暴动的筹备作了大量工作,于是就告知她暂到乡下回避,革命是要流血牺牲的,不能不预防意外。
侠肝义胆的红线女谢绝了张凤翙的一片好意,义正词严地说:
“我红线女虽是个女儿身,但也饱尝人间冷暖,我在西安城里人熟地熟,当应为革命尽力!”
众人听了,深为钦佩。
张凤翙激动地握住红线女的双手,叹道:
“红线女胆识过人,真乃花木兰、梁红玉再世!”
红线女涨红了脸,羞怯地说:
“翔初兄高抬了,我红线女当初误落风尘,为人所不齿,是聚庭及众多同志的一致努力,才救我出苦海,为了革命即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接着,她又主动请缨:
“请给我一杆快枪一匹快马,我要驰骋沙场斩清妖,杀身成仁不惜身。”
张凤翙满口答应了她的请求,允她随军参战。
红线女着了一身天蓝色的军装,跨上一匹枣红马,腰间别了小手枪。有文学素养好的同志即兴赋诗:
蓝衣红马着神枪,红女驰骋在沙场。
新军营中一奇女,不爱红装爱武装。
离计划攻城的时间一分一秒地在逼近,众人心中忐忑不安,渴望着那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
九时整。
起义的枪声首先在军装局打响。一时间,古城内外,炮声隆隆,尸体遍地。商贾市民,惊慌失措,逃避躲藏。
张钫、党自新等率骑兵由南门破城而入,分两路攻取南城附近的军装局。
这天恰好是星期天,信教的都往教堂做礼拜去了,驻防军军官按常例休周末,放松放松,酒足饭饱,到卡厅找妹妹去了。
巡抚护理钱能训坐在会议室里抽着上等的好卷烟,翘着二郎腿,嘴里可能哼着哥呀妹呀的酸曲子,想着如何将乱党一网打尽的美梦。
眼看的已经快九点了,该开会的没来几个,即使来了的也是一幅幅懒洋洋眉眼,两三个在蒙头大睡,四五个扎着烟卷吹牛皮聊天。
看到这一切,钱能训满肚子的火气往上窜,气哼哼地拍了桌子,又感到手指生疼,便将生疼的手指放在嘴里吮吸了一下,破口大骂:
“狗日的,一群懒猪、饭桶!”
正在梦周公的被惊醒,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吹牛皮聊天的也停止了,不明白钱大人的火气今天怎么这么大,真他妈的神经病一个。
“喀喇喇……轰”
紧接着是一阵“噼哩啪啦”的爆豆子声,钱能训起初还以为是鞭炮声,今天是个好日子,不晓得是老张家还是老李家娶媳妇或者嫁闺女,在心里骂蒲城人真是老二球,造下的鞭炮就装那么多的火药,亮得能把人的耳朵震聋。
“霹啪”声刚开始像是锅里下扁食(陕西关中地区的一种面食,素馅的饺子)——噼哩、啪,稀稀疏疏的,后来就是密集的了,怎么还夹杂着“轰隆隆”的火炮声。
钱能训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没了一点点血色,心想:瞎了,出事啦!最担心的事情可能发生了——西安成了第二个武昌城了。大脑一片空白的前能训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跑,如果迟一步,可能就有被活捉或者杀头的危险。
钱能训第一个先逃出会议室,其他的几个开会的军官也随着他从后门鱼贯而出,谁也顾不上谁,只顾自己逃命。
张钫率队攻打军装局的时候,守门的清兵一听见枪响,就扔了枪,颤抖着双腿,四下里逃命去了,屋里还有父母妻儿老小一河滩人需要自己养活,为长庚、钱能训这些乌龟王八羔子卖命不值得,死了也就白死,没有人给咱发放抚恤金。
就这样,张钫的队伍手不血刃就攻占了军装局,得到了大量的武器弹药。
张钫和党自新两人一合计,随即分兵攻打巡抚衙门。
这时候,陕西巡抚升允正在草滩的别墅休养,西安起义的消息传到草滩时,他的第一感觉就是瞎了,人算不如天算,西安决非久留之地,匆匆忙忙地离了西安竟向甘肃奔去。他以后还会卷土重来的,就这样空手而去有何面目去见皇上和太后呢!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起义军初战告捷,张凤翙的临时指挥所随即迁到军装局。
红线女跃马持枪,随起义军入城参战,一匹枣红马驰骋于古城之中。
她奔走于军装局和城内各重要据点之间,了解敌情,传达命令。
枣红马出现在那里,那里的起义军官兵就晓得总部来了命令,又有新的作战方案传达了。
看过秦腔《火焰驹》的官兵都戏称红线女的枣红马是戏中千里救急的“火焰驹”。
当天晚上,张凤翙约了李元鼎、郭希仁、党名卿等人聚会于临时指挥部,商讨组建革命军司令部,决定用“秦陇复汉军”名号,刊刻“秦陇复汉军总司令部”印章,通电全国,响应武昌革命。
“秦陇复汉军”这个名称的由来,大概是革命党人听说湖北起义军里有“复汉军”之称,大家就仿其意,取了这个名称,并称其首领为“秦陇复汉军大统领”,举张凤翙担任。
之后,大家又商议建秦陇复汉军大统领府,以张凤翙为大统领,钱定三、万炳南为副职;大统领府分设军令府、参谋处、民政府三部。
次日拂晓,起义军以强烈的炮火攻打西安城内最为坚固的内城——满城。
满城是满军驻防和满人家属居住地,城高墙坚,易守难攻。这是西安城内之城,东、北两面借西安城墙为墙,西、南两面另外筑有城墙。起义一开始,西安的八旗兵及满族官员、眷属就龟缩其中,妄图负隅顽抗。
起义军是从西、南两路重点进攻满城的,城中数千八旗兵拒不缴械,拼死抵抗。
直到午后三时,起义军还没有攻下一座城门。
率队攻打南门的大统领张凤翙弄得焦头烂额,一筹莫展。
随同张凤翙攻城的马玉贵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便于张凤翙耳语一番,眉喜眼笑的张凤翙连连点头。
只见马玉贵于哥老会头目刘世杰率领了邬登赢领导的五百余名回族青年敢死队,迂回包抄至大、小差市之间佯攻。

马、刘二人虚张声势,猛攻猛打,马玉贵头部不幸为流弹所伤,顿时,血流额头,满面血污,仍然不下火线,率军攻城。
炮火倾斜在古老的城墙上,摧毁着腐朽的满清政权,城上的八旗在作最后的垂死挣扎。
“轰隆隆”的一声巨响,天摇地动。
大、小差市之间的城墙被炸得坍塌了一个大豁口。
马玉贵、刘世杰率先统兵冲进满城,扑向顽敌,展开了激烈的巷战。
原来,马玉贵早已得知大、小差市之间有一小段城墙早年崩塌,后有人在此盖了私人住宅,他便向张凤翙立了军令状,要立下破满城的头功。
于是,马玉贵令几个回民敢死队员在炮火的掩护下,越过护城河,把那私人住宅的后墙挖开实施爆破。马玉贵便为起义军拿下满城立下了头号战功,他的手下邬登赢和那些敢死队的回民青年功不可没。
省城光复之后的十月二十五日,张凤翙、钱定三、马玉贵、张云山、万炳南、刘世杰、马福祥等十余人,在军装局召开会议,着手讨论决定正式成立陕西政府机构、确定起义众多同志的名位。
其实在作为同盟会员的张凤翙被推举为大统领之后,哥老会的头目们就心存怨言,是很不服气的,尤其以万炳南的表现最为明显。在西安起义时,新军中同盟会员较少,作战主要靠的是哥老会成员。到起义爆发时,新军中原有的组织、建制已荡然无存,而哥老会头目的号召力却远远大于革命组织。城内战事结束不久,起义中缴获的七、八千枝步枪,一十八门山炮,以及许许多多的马匹,几乎全被哥老会的大小头目所获得。这样一来,他们在事实上就成为举足轻重的人物,自以为在西安城里他们说了就算,跺一下脚,西安城也要晃三晃。哥老会大头目万炳南、张云山以为革命成功,就碰破头皮地争着当大统领。
会议上,哥老会、同盟会等各方力量争论不下,张凤翙无法平息争端,只得罢会,说议后在议。
众人只好离去,怨气最大的要数万炳南和陈树藩。
次日的会议是在督练公所召开的,会议刚开始,居功自傲的万炳南竟然拿出洪杨革命时杨秀清向洪秀全逼封万岁的气势,汹汹的气焰咄咄逼人,要挟张凤翙及众人,大统领只有他做最合适。
有人提议井勿幕做大统领是众望所归,等井回来之后再作商议。
有人也提议让攻占满城立下头功马玉贵作兵马元帅。
马玉贵以自己能力有限文化水平低为由,再三推辞。
会上意见分歧,大家不欢而散。
至此,同盟会和哥老会已呈现出分裂的迹象。
二十七日会议时,井勿幕已由渭北赶回西安。
张凤翙、李元鼎、郭希仁等同盟会同志欣喜万分,说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盼回来了,主心骨回来,事情就好办了。
井勿幕约了马玉贵、吴世昌、马瑞堂等哥老会头目,去做万炳南的工作。
万炳南刚开始还以为这些人是要拥戴他做大统领,不由得心花怒放,殷勤招待,又是端茶,又是递烟,忙的不亦乐乎。
马玉贵开诚相见,说明来意,表示大家愿意拥戴万做副统领。
马瑞堂补充道,这是弟兄们的意思,也是井勿幕的意见。
万炳难听了,默默无言,他迫于井勿幕的威望和在渭北的军事势力,又感到再这样闹下去会人心向背的,见事已至此,只好作罢。
就这样,一场争夺大统领职位的危机终于化险为夷,西安局势急剧好转。
红线女有胆有识,不辞辛劳,冒险犯难,成绩卓然,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但由于封建礼教和传统观念的束缚,却使她始终得不到一个正式公职的名份,这不能不说是一件撼事,在起义军内部接二连三发生争权夺利之事后,她深以为虑,毅然挺身而出,自备马车一辆,装饰华丽,来往于各署衙门、官邸,奔走于各派势力之间,陈之以团结于分裂的利害,竟使不少同志捐弃私见,以大局为重。
在起义刚刚开始时,她就告诫丈夫张聚庭:
“大丈夫应该舍生忘死,扫除满清,不要牵挂家室。”
张聚庭前妻蒋夫人遗有一儿一女,儿子名叫人定,时年八岁,聪明活泼,惹人喜爱。红线女将这一对儿女视为亲生。人常说,后妈打娃不心疼,不是打来就是拧,不是鞭杆就是绳,生动地刻画了一个刁钻狠毒的继母形象,为人所不齿。但红线女却无微不至地关怀两个儿女,每当丈夫风尘仆仆从外面归来,她总是热饭热茶,笑脸相迎。因而聚庭就专心尽职为革命而奔走。
红线女的外祖父善相面,粗通麻衣相术,这老汉算卦准,人称“赛伯温”,他在世时常说,自己的这个外孙女相貌秀雅,眉宇见有英气,似红线之掠过,红线女因此而得名。
十月二十九日,秦陇复汉军再次召开大会。
井勿幕根据各方不同情况,采取不同安排,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保持联合阵线不致破裂,充分表现出他的魄力和卓越才能。
讨论的结果,正式确定了张凤翙为大统领,钱定三、万炳南为副统领。
勿幕屈居张凤翙之下,任北路宣慰安抚招讨使,处处维护张的领袖地位。
接着,由张凤翙提名,任命张云山、吴世昌为正、副兵马都督;
马玉贵、马福祥(即马瑞堂)为正、副粮饷都督;
刘世杰、郭胜清为正、副军令都督。
长期以来给革命党做地下联络工作的张聚庭被委以重任,出任了秦陇复汉军大统领参政肩东路粮饷大使,负责掌管财政事务。
这时候,没有得到实职的陈树藩心里很不舒服,他对井勿幕有怨言,对张凤翙也不满意,在炮火份飞的战场上,自己腿脚又不太利索,跟上大伙鞍前马后地跑,到底为了什么,最后落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这难道不是白忙活一场吗?这不行,对自己太不公平啦,得找机会和张大统领好好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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