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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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战蒲城耿直阵亡张义安雪夜起义
曹世英说服了胡笠僧反段倒陈,接着,又去做李天佐的策反工作。李天佐说,既然胡笠僧已决心倒陈,自己也不能违背当初的诺言,一定在蒲城举事响应,曾在胡笠僧部担任过游击营连长的岳西峰现在正在县城家中休养,可以说服其参与倒陈斗争。曹世英赞扬李天佐的工作做得很扎实。
其实,李天佐和曹世英是有交情的。李天佐,字襄初,蒲城县南陈庄西陈村人。排行老七,人称李老七。庚子年考入关中大学堂,之后入日本东京留学,攻读数理和兵术。后来,经同乡井勿幕介绍,加入同盟会。光绪二十四年春回国,被聘为蒲城县立高等小学堂体操教习。辛亥西安起义时,率众从北教场夺得官马百余匹,打开咸宁监狱,同囚犯援攻满城。李天佐奋勇登城,斩杀清兵多人,起义军蜂拥而来,满城逐破。
光绪三十一年的时候,李天佐与同学蒙浚生、曹世英、韦虞等人密谋在同州起义,结果被同州知府得知,于是大肆捕杀革命党人。天佐与韦虞对知府恨之入骨,在同州知府的一次外出时,他们认为机会来了,就用袖锤刺杀这位作恶多端的满清知府,但事与愿违,没有击中目标,李、韦二人只得越墙逃命,远走他乡。西安光复之后,天佐任渭北民团副使、步兵少校,后来在陈树藩部任第五旅参谋兼教育长、中校团长等职,驻守蒲城。
郭坚驻防凤翔,受到陈树藩部队的轮番进攻,由于众寡悬殊,郭坚感到孤军难守,如此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他便推出孤城凤翔,引军东来,向曹、高、耿等部靠笼,沿途又受到陈军曾继贤、严锡龙部的阻击,终于与耿直、高峻部在兴市镇会合。三大主力会合后,军事实力大涨,一举攻占白水县城。
攻克白水之后,由高峻在白水驻防郭坚、耿直又移兵南下,准备夺取蒲城。耿直派了信使李尉亭赴耀州送信,恰好曹世英准备派兵增援三原。曹在看了耿的信件之后,立即告诉李尉亭目前应立即停止攻打蒲城李天佐,李天佐与曹有协议,准备在蒲城举义倒陈,属于咱们的统战对象,并复旱函令李尉亭速去蒲城制止郭坚、耿直攻打蒲城。
这时候,已是三九隆冬季节,哈气成雾,滴水成冰。郭坚、耿直率部一路南下,李天佐节节败退,缩进县城,不敢出战。郭、耿合围之后,由耿直攻打西门,惨烈的战场,血腥的杀戮,多年来的军事经历已将耿直的人生角色定格为职业军人。这两个陕西靖**青年将领要夺取蒲城,志在必得。
李天佐接连吃了败仗,恼羞成怒,自以为和曹世英已初步达成倒陈的协议,郭坚与耿直绝不会南下用兵蒲城。李没有任何准备,假如郭、耿二人加紧攻城,他就要弃城而去,那么在蒲城乡党面前把人就丢大了,让人看不起,这对职业军人是天大的耻辱。手下人开始向他建议,打不过就不要硬撑,三十六计走为上,简单的占有是小聪明,暂时的放弃才是大智慧。李天佐的思想也开始动摇,就在这命运即将改变的时候,他想起了一个人。这个人的音容笑貌开始在他的脑海浮现,他现在正在县城休养,本邑平路庙伏龙村人,与围城的郭坚是临村连畔种地,他本人也是武学生员,曾随井勿幕镇抚渭北,转战运城,后来在胡笠僧的游击营任连长,与胡笠僧的交情颇深,一起发动了“富平兵变”,名气在渭北厉害得怕怕,此人姓岳字西峰,名维峻。人常说“人心齐,泰山移”,只要和岳西峰同心协力,并肩作战,蒲城之围指日可解。
李天佐派人去请岳维峻协助守城,这时,耿直已经率敢死队员攀上西南角的城墙。天佐率兵拼死抵抗,只见西门一片混乱,有人在呐喊:
“耿端人破西门啦,快跑呀!”
天佐心中更加惊慌,心想:这下完蛋啦,把城池失陷了,还有什么面目见父老乡亲,便产生了自杀殉城的念头。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卫士张山大喊:
“团座,援军到了。”
李天佐回头一看,岳西峰亲率几十勇士到了,吆着一群战马,高声呐喊:
“襄初兄,不要慌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岳某自有破敌之策。”
几十匹受了惊的战马冲散了耿直攻进城的部队,这些官兵乱作一团,争抢着战马。
李天佐这下灵醒了,像这样的战例在司马迁的《史记》中有,叫什么田单大摆火牛阵,与西峰兄今天的这一出戏有着惊人的相似。李天佐和岳西峰乘势掩杀,耿直大败,西门失而复得。
耿直败得很惨,拼命厮杀,他的左臂受伤,只得从城上跳下,奋力突围,却不幸阵亡于枪林弹雨之中。
端人遇难之后,孙中山先生亲笔为耿直题词“为国捐躯”,并且追赠为陆军中将。
耿直的弟弟耿庄见殁了哥哥,就收拾了残部,与郭坚只得撤退。
李尉亭由耀州返回蒲城时,已是下午,目睹战后的惨状,得知耿直在早晨已经殉难,他悲痛欲绝,心如刀搅。陕西靖**痛失一员名将,倒陈运动失去一个盟友。由于耿直之死,李天佐对曹世英等人怀有戒心,不再履行密约起义倒陈的诺言。
民国七年一月二十五日,三原县传统的腊八古会尚未过完,突然间下起了鹅毛大雪,整个三原城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雪花之中。
早在几天前,陈树藩部的曾继贤旅、严锡龙团,以换防为名,欲将驻守在这里的胡景翼部的张义安营踢出三原去。张义安营治军严明,但武器装备很差,人员不足二百,曾继贤、严锡龙占有明显的优势。但曾、严二爪牙的步步紧逼也没有吓倒张义安。义安分析了当时的局势,认为陕西革命党人应该响应孙中山先生在广州提出的“护法讨逆”号召,段祺瑞和他的走狗陈老拐是纸老虎,并不可怕。他说:

“段贼的反动老巢在北京,而他的党羽在陕西。陈老拐就是段在陕西的代言人,是段系集团的一条相当忠实的看门狗,不把这条狗打走,咱们陕西的乡党们就别过上太平日子?”
他的话赢得大家的一阵掌声,大家都在说,张营长的讲话幽默,比喻形象、生动,陈老拐自任督军以来,就摇身一变,背叛护**的宗旨,投进段祺瑞的怀抱,对拥护孙中山先生的革命人士,采取疏远和歧视的态度,甚至排挤打击,像这样的异类,不得人心,陕西人民势必群起而攻之。
曾、严二贼来势汹汹,刀似乎架到了脖子上,张义安随时可能会成为人家的案板上的鱼肉。这在很多人看来,要么束手就擒,倒向陈树藩一边,要么就滚出三原去,回到老家富平,与胡景翼部会合。
然而就在这时,张义安却做出了一件令人意料不到的事情。
一方面,他不得不在表面上稳住曾、严二人,作出了服从命令准备撤离三原的样子,编制了开拔计划呈报曾继贤的旅部,请求拨给大车数十辆运送物资;致函县政府及商会,说明部队将在近日内离境,敦促结清经济手续;在城内贴了很多公告,凡张义安的官兵与商民的交易,一律采用现金买卖,不得赊欠记账;借用居民及各商号的物品,限期一一送还。曾继贤看到这种情况,觉得张义安这个人很明智,晓得以卵击石的悬殊,因而对张义安也就放松了警戒。
一方面,在雪夜的晚饭后,他召集全营连、排、班长以上大小干部到营部开会。等人到齐后,义安说:
“今天晚上,我张某人要在三原城里干一件大事,特请各位全力协助,严格执行我的命令!”
有人不明白,便问:
“都快要滚回富平老家了,还能有什么重要事情,弄得这么悬乎,该不会是在风雪之夜天寒地冻的就要开拔,怎么说也得等到天晴之后再走,发财倒灶也不在这一半天?”
有人给曾继贤打了小报告,说张义安在开秘密会议。曾继贤听了,就派人过来问是怎么回事。张义安回答来人:
“回去告诉曾旅长,请他不要介意,我们正在研究部署部队开拔的事宜。”
来人就走了,回去报告了曾继贤,说没球事,曾继贤说:
“义安这怂还心焦得不行,让他们天晴之后走人吧,省得让别人手我曾某人不近人情。”
听了放心话,曾继贤就坦然地回去睡觉。
张义安打发走曾继贤的爪牙之后,便把早已筹划好的行动计划进行了部署。各连、排、班都领受了任务,将部队秘密带入阵地,等候信号。在此之前,义安已派了他最得力的连长董振五,带领几名精壮士兵,暗藏炸弹,埋伏在曾继贤的旅部附近。
到了午夜时分,雪越下越大,城内一片寂静。董振五看预定时间已到,便向曾的旅部发起攻击,炸弹爆炸,声震全城。各地伏兵听到信号,奋勇出击,很快就控制了四个城门。
曾继贤、严锡龙的部队毫无准备,大多数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被分割包围,彼此之间的联系中断,情况不明,首尾不能相顾,许多官兵在热被窝里就乖乖地作了俘虏,有的在盲目地抵抗之后被击毙。
天明后,三原地方上的一些与张义安关系友善的知名人士,来到张的营部打听消息,问昨天晚上是怎么会事。这些地方贤达只见张的营门敞开,几个勤务兵在门口清扫积雪,并不见任何紧张气氛。等到进门后,又见张义安在方桌上书写毛笔字,一面还与旁边的两个军官谈笑自若,神态十分安详,更不像发生过什么大事的样子。
这时,城区里仍不时传来激烈的枪声,张义安好像并没有听见,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从容地请客人们品茶抽烟,招呼道:
“各位先生踏雪来访,很好,张某相当高兴,请品评本人的书法近来可有长进?”
众人看方桌上那张铺开的宣纸上写的是《誓师诗》:
陈逆肆淫威,流毒秦川遍。
同仁谋倾复,四处相激劝。
嗟余亦秦人,无乃有见面。
决计起义师,池阳今发难。
啮血誓偏裨,渝盟天不眷。
秉雪夜兴兵,鸡鸣巷久战。
炮火震山峪,声势激雷电。
将士争先登,叱咤风云变。
杀气亘长空,咫尺不相见。
妖雾顷刻灭,天日为之现。
所愿我同盟,无为自扰乱。
众人看后,才知张义安营已经起义,顿时为张的文韬武略无不敬佩!
在这场战斗中,曾继贤旅、严锡龙团也并非不堪一击,他们也采取了一系列有效抵抗措施,经过一天一夜的激烈角斗之后,曾旅、严团才被彻底击溃。
曾、严二人看大势已去,再拖延下去就有作俘虏的危险。在亲信卫士的保护下,离城遁逃。战斗结束,缴获了大批枪支弹药,粮饷马匹,张营的官兵们无一人私藏战利品,一一清点登记,送交营部,所有俘虏,愿意留下的举双手欢迎,愿意回家种地的发给路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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