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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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陆屠户命丧黄泉西瓜宴诛杀郭坚
北京城里有个徒有虚名的炳威将军陆建章,就是以前督陕的陆屠户,后来被陈树藩赶走,他恨段祺瑞偏袒陈树藩,将自己撵出陕西,以致丧失地盘没有了根据地。回到北京后,他每日里饮酒作乐,交往权贵,伺机东山再起。到了冯国璋与段祺瑞闹翻了脸,他便极力地巴结冯国璋而反对段祺瑞,奔走于江西、湖北两省,暗地里为冯效劳,借以牵制段派。冯国璋喜得有陆建章鼎力相助,因而加封陆建章为炳威将军,但却被段派势力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与之水火不相容。
这时候,奉军副司令徐树铮,往来于京、津之间,得知陆建章寓居于津门,煽动奉军驻津司令部停战言和,于是即往津门调查。果然不出所料,是陆建章从中捣鬼,徐树铮便气冲牛斗,无名火冒起三丈,设下了鸿门宴枪杀了陆建章,将这位陆将军送到了冥府去了。国务总理段祺瑞、陆军总长段芝贵得了徐树铮的密报,惊喜交加,将陆建章的恶行整理成册,上报冯国璋,言据呈树藩等人报告,陆建章在山东、安徽、陕西等处,勾结土匪,煽惑军队,希图倡乱,近又勾结乱党,已被奉军徐树铮缉拿枪杀,人心大快。冯国璋气得肺泡都要炸了,但孤掌难鸣,只得长叹数声,暗思建章已死,不可复生,只得作罢。
陆建章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以前在陕恶行,罄竹难书。他早在为袁世凯军警执法处长时,即秉承袁氏意旨,派遣私人密探,侦缉所谓反对党,捉一个,杀一个,捉两个,杀一双,往往有狗咬狗的挟嫌谎报,说某某人有通敌阴谋,他便信以为真,妄加捕杀,草菅人命。之后,又有人来报,说以前侦察不实,错杀了人,他便找来原来告密之人,一同进餐,又说又笑,等酒饱饭足,他忽然旧事又提,说你这个人办事不力侦察失实弄得我杀错了人,应该将你拉出去毙了;或者什么话也不说,说说笑笑送你出了门,待你还在回味美酒菜肴时,背后一发黑枪,就神不知鬼不觉地送你上路了。他所居住的院子往往是尸骨累累,因而人们见他请客红柬多有戒心,称其为阎王票子,况且陆建章杀人甚多,如同猪狗一般,他因而就多了一个绰号,叫着“屠夫”,又叫“屠户”。这次遭了徐树铮的算计,丢了性命,可谓是一报还一报。
陆妻冯氏的娘家,本是安徽一个名门望族,她的娘家有个侄儿名唤冯玉祥,在北洋军中任旅长之职。冯氏惊闻丈夫被人暗算,不由得悲从心来,痛哭了几场,便找来娘家侄儿玉祥商量,要玉祥为夫报仇,说徐树铮、陈树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玉祥的父亲曾为直隶候补知府,携带家眷寓居津门时,其妻产下一个男孩,便是玉祥。玉祥少年时,曾在教会学堂读书,后来就进了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毕业后任第三镇步兵第五标第十团第三营管带,率百余人驻守房山县。不久,由其姑父陆建章奔走谋划,改编为京师宪兵营,兵力扩充到两千多人。再后来就做了陆军第十六混成旅旅长。陆建章的突然毙命,犹如晴空霹雳一声,冯玉祥念及亲戚情谊,自然惊心不已,再加上姑母冯氏哭泣着要他报仇,玉祥也禁不住落了泪,哽咽着说:“姑父平日里所作所为,我也曾极力反对,多次规劝他缓狱恤刑,哀矜勿喜,可他偏偏就听不进去,依然如故,我行我素,以致有了今日之祸,死在了徐树铮手中,令人不甘心啊!徐树铮、陈树藩都是依靠段派势力陷害姑父,我如果不为姑父报仇,怎么能对得起姑母您呢?但目前不可轻举妄动,我的部下不过几千人,势单力薄,难以与之抗衡,我死不足惜,即使死了也不能为姑父报仇,还不如从长计议。”冯氏听了,也觉得确实如此,自己的侄儿说的在理,没有万全之策怎能言报仇,只得抹着眼泪走了。但在陆建章被杀之后,冯玉祥与段祺瑞内阁便彻底决裂了。
等到后来徐世昌当选民国总统,冯国璋与段祺瑞双双下了台,徐总统命内务总长钱能训暂行内阁总理职权,人们因而称之为钱代总理。段祺瑞的垮台,陈树藩的仕途末路的丧钟已经敲响,滚出陕西是迟早的事情。
这时在陕西,省长刘镇华从民国六年冬天跟上陈树藩打靖**张义安部起,以陕西人民的血汗养活与扩充了他的镇嵩军,当他看到陈树藩在陕西的日子不会太长了,欲踢开陈树藩这块绊脚石,准备另立门庭,通过奉军许兰州牵线搭桥,与已接受奉军改编的郭坚联合倒陈,但鉴于陈树藩的势力较大,一时难以扳倒,就撕毁了与郭坚的协议,拐过来又和陈树藩联合攻打郭坚,还拉拢收编了本属于郭坚的麻老九部,划为他的镇嵩军第六路。麻老九是陕西人所反对的军人败类,从此他就铁了心地跟上刘镇华残酷地屠杀陕西人。
一天,陈树藩回到督军署,见房里只有三姨太颜如玉和高庆两个人,就觉得屋子里的气氛不太正常。高庆看陈树藩拐进来了,满头大汗的他语无伦次,三姨太满脸潮红,娇喘着粗,气。陈树藩更加确信这对狗男女关系不正常,大声质问:“狗男女,你们到底背着我干了些什么?”高庆低垂着头不言传,三姨太自持平日里受宠于陈,娇滴滴地说:“哎呀呀,这也没个帮手,我和高庆忙活了半天,真是累死人了!”陈树藩弄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你们忙什么呢?”三姨太答:“你整天忙活地不落家,还问我忙活什么?这督军署都快成为猪圈啦,擦擦洗洗地一上午就没停。”陈树藩明白了,原来是大扫除了,说:“二位辛苦了,这督军署里人那么多,以后像这些杂活就让那些下人去做吧,小心累着了三姨太的身子骨。”三姨太点头,说她知道了。高庆抹了一把汗淋淋的额颅,说没有事他就出去了。
其实,三姨太和高庆早已好上了,但迫于陈树藩的淫威,只得偷偷摸摸,暗中往来。陈树藩这天一大早就出了门,去找刘镇华商量事,高庆看四下里没人,就溜进了三姨太的房中,。三姨太是个风月场上的老手,久经风花雪月之事,两人一见面,嘴巴就接上了火。女人的两颗硕大的**,在男人宽厚的胸脯上来回地蹭,蹭得男人的骨头都快要酥化了。男人结结巴巴地说:“如玉姐姐真是个绝代佳人,还是督军眼里有水,艳福不浅,咱俩这偷偷摸摸的,一旦败露让拐拐知道了,那跛驴还不搬了我的吃饭家伙?”女人笑男人有贼心没贼胆,说:“拐拐那家具不行,蔫塌塌的像根面条,软如醉汉东西倒,姐虽得宠,但也凉得慌!”女人落了泪,像雨打过后的海棠。男人心疼,为女人抹了泪,便扭在了一起,说着恩情如漆、心意如胶的知心话儿……
陈树藩急乎乎如热锅上的蚂蚁,心中苦焦,北京政府已经下了命令,免了他的陕西督军职务,调他到北京任职,督陕的是直军第二十师师长阎相文。陈树藩不甘心就此下台,欲与北京方面相抗争。北京政府徐总统觉得陈树藩不知趣,就向趁施加压力,因而随同阎相文而来的还又吴新田的第七石和冯玉祥的第十一师,打击陈树藩的陕军,逼他下野,使阎相文顺利督陕。
冯玉祥的第十一师能征善战,他的第十六混成旅里有个叫吉鸿昌的,人送绰号“吉大胆”,又叫“扁担愣”。吉是河南扶沟人,但从根源上讲,应该是陕西人。这话说来就长了,应该追溯到清代光绪三年关中大旱,在黄河西岸的陕西韩城,县北离富有传奇色彩鲤鱼跳龙门的地方不远处,有个叫西原的村庄。这个村庄以吉、程两姓居多,吉家巷里的吉老汉,为人正直,但光景过得清苦,虽会几下拳脚功夫,但不会养家糊口,烧了一辈子石灰的吉老汉瞧着一家子十来口人饿得东摇西晃的,随时都有可能跌在地上毙命,老汉的心都要碎了。村里的程三老汉在这饥馑年月,上吊死了,一家人断了顶梁柱,哭得死去活来。刚强了一辈子的吉老汉也想过走绝路,但一看程三一家的下场,他不想死了,他要把吉家的人种留下来,人常说“树挪死,人挪活”,吉老汉就挑起了扁担,举家去逃荒,最后在河南扶沟落了户。吉老汉就是吉鸿昌的爷爷。在后来的民国二十年清明节,曾任宁夏省政府主席的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二路总指挥吉鸿昌在大荔、合阳驻军,曾来韩城寻跟问祖,并有碑石为证,碑石现存陕西韩城市博物馆。

刘镇华看陈树藩在陕西就要倒了,就乘机投靠了冯玉祥,联冯倒陈。刘派了信使去找冯玉祥,言陈拐拐这几年在陕西把他欺负匝了,自己反陈之心已久,但苦于没有机会,这下好了,来了冯将军就有了主心骨了,该是陈树藩这个老王八下台的时候了。冯玉祥乐得有个内应,就答应了刘镇华的请求。冯玉祥的军队入陕后,与陈树藩的陕军打了几仗,陈树藩一败涂地,不得不丢下西安,败走陕南。阎相文就神气活现地入主西安,接替陈树藩作了陕西督军。阎相文,字焕章,与冯玉祥同字,他之所以顺利督陕,完全得益于冯玉祥的军队,因而在阎督陕之后,阎不多管事,大小政务由冯玉祥说了算,人们当时这样说,“冯焕章包办了阎焕章”。
听说省城换了新主人,凤翔城里的劣绅黄书郎就联合了众多仇视郭坚的土豪劣绅,一拨又一拨地上省城状告郭坚和他的队伍在凤翔扰民。对于郭坚队伍的军纪败坏,冯玉祥在入关前就有耳闻,这进了西安城**还没坐稳,状告郭坚的百姓就一拨接着一拨地来,使他不由得产生了除掉郭坚的想法。但郭坚部势力强大,不能力取,只可智除。
黄书郎讲给冯玉祥的一个关于郭坚断案的故事令他喷饭,纯粹是胡闹,葫芦僧乱断葫芦案。其实案情远非黄书郎所说的那样,他隐去了对他不利的情节。一天,黄书郎带了他的身怀六甲的小妾去东湖观光,珠光宝气的黄家小老婆不小心在街上跌了一跤。恰好有个青年人由此路过,颇有心计的黄书郎就想讹诈这青年人撞了他的小老婆,动了胎气是要赔偿的。青年人据理力争,说他没撞。没安好心的黄书郎就想把青年人状告到衙门,恶人先告状是他的一贯伎俩。恰好来了郭坚杨玉梅夫妇,郭坚说衙门就不用去了,他现场办案。黄书郎与青年人分别细说了案情的来笼去脉,郭坚明白黄书郎的为人,心里早就有了分寸。郭坚问那青年人,你一个青年娃娃,怎么就不学好呢,是不是看人家黄家的女人年轻漂亮。黄书郎心里;乐了,今天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一贯看他不顺眼的郭司令看来要为咱黄某人说话了。郭坚接着就训斥那青年人,撞了别人的女人还想矢口否认想赖账,这晴天白日的满街道都是人,你能赖过去吗?青年人一副不服气的架势,站在一边歪着头。郭坚又对黄书郎说,这青年人确实不对,他有意撞了你的老婆,不论是大老婆还是小老婆,都是你黄书郎的老婆,这公道我要为你主持,把这不学好的东西给治一治。黄书郎赔着笑脸说,郭司令,你是开封府包青天再世,就看着办案吧。郭坚挽了袄袖,说青年人撞了黄书郎的女人动了胎气,理应赔黄家一个孩子。路过的人觉得希奇,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动了孩子还有赔孩子的。郭坚用他的长烟柑指了指黄书郎的小老婆,对青年人说,你动下了乱子,就应该由你收场,那么你就把这女人带回去,隔上个一年半载,使她怀上孩子,再给黄家送回去,谁也就不欠谁的了。黄书郎听了郭坚的判案结果,差点气得背过气去,在心里骂郭坚是绊屁,天底下有这样判案的吗,自己的女人是别的男人随随便便带回去用上个一年半载又送回来的。青年人愣在一边不知所措,郭坚问青年人是不是嫌弃黄家的女人不够漂亮。青年人说不是,郭坚说你既然不嫌弃就赶快将黄家的女人带回去,早播种子早收获。黄书郎急眼了,说青年人没撞他的女人,至于孩子就不用赔了。郭坚说黄书郎的大尾巴终于露出来了,看来你心中有鬼,怎么能诬陷人家年轻人呢,人家年轻娃还没有结婚娶媳妇,瞎瞎名声传出去了怎么办,黄家是个富裕户,该赔青年人二石麦子。黄书郎偷鸡不成反折一把米,只得打掉牙往肚里咽,答应赔偿青年人二石麦子。
赶走了陈树藩,冯玉祥总算给自己的姑父陆建章出了一口恶气。郭坚对冯玉橡挺佩服的,冯干了他们这些关中英雄豪杰多年来干了却没有干成的事情,把陈拐拐稀里哗啦地赶下了台。冯玉祥派了信使,约郭坚来省城赴宴,商讨地方军队改编事宜。埚坚只带了几个随从就来西安了,冯玉祥离老远就打招呼:
“方刚兄,一路辛苦了!”
“焕章兄,了不起,一举倒陈成功,可喜可贺。”郭坚答。
刘镇华也过来套近乎,嘻嘻地笑着说:
“方刚兄,你胖了,凤翔的水土细腻养人,哈哈!”
瞧着刘镇华的丑恶嘴脸,郭坚满肚子不舒服,他怨刘说话不算数,鄙视六的为人,诘问:
“雪亚(刘镇华的字),你这几年来和陈拐拐配合默契,可谓是夫唱妇随,陈拐拐刚一垮台就有了新欢了?”
刘镇华噎得满嘴胡哇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等反应过来,讪笑着说:
“郭司令说话幽默,不愧为关中怪杰。冯将军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终于把那不要脸的拐子拉下马来,那跛子就不是个东西,这几年处处排挤我和我的镇嵩军,把我欺负得太了。”
说完,刘镇华就用袄袖遮了脸开始干嚎,透过缝隙,看看冯玉祥,又瞧瞧郭坚。
郭坚是个直筒子脾气,得理不让人,说:
“刘省长挺会演戏的,没有陈拐拐的‘邀请’,你姓刘的能入陕当了省长吗?”
刘镇华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这时候,一个卫士托了茶盘端了一个滚圆西瓜进来。
冯玉祥说:
“二位是我冯某的客人,就甭斗嘴舌了,过去的事一风吹,不说谁错谁对了。来来来,吃瓜吃瓜,正宗的同州大西瓜。”
郭坚影影绰绰地看见屏幕后有黑乎乎的枪口闪动,机警的他不由得起了疑心。其实,冯玉祥早已在屏幕后布下伏兵,相约以“杀瓜”为号诛杀郭坚。
冯玉祥说:“杀瓜,杀瓜,怎么还不杀瓜?”他用眼睛的余光斜视着郭坚。
身手不凡的郭坚一手拎过西瓜,托在手里滴溜溜地旋转不停,摇摇晃晃地到了冯玉祥跟前,耳语道:“焕章兄,请送我一程。”冯玉祥无法,只得起身送郭坚。
郭坚就要出门时,转身向在坐的人一拱手,道:“郭某告辞了。”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间,冯的一个卫士眼疾手快,向郭的背部开了黑枪,郭坚一头栽在地上。
至此,一代关中怪杰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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