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烛龙九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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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中一湖波光澹澹,红衣灵动飘飞,如画般清美脱俗。子娆两人暗暗惊异,不想她这般小小年纪,轻功竟如此高明。夜玄殇先前一直不曾说话,此时突然目光一动,看向不远处深不见底的湖面。
“不好!”刚刚想到什么,那少女口中发出奇异的低啸,原本平静的湖面骤然生出巨大无比的漩涡,湖心巨浪四面狂涌,在那少女脆如银铃的清笑声中,一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巨蛇,携着丈余高的水柱陡然现身!
惊涛翻滚,浪落风急,日光似乎猛地一暗,还未及看清一切,那巨蛇已腾空而起,在漫天暴雨般的飞浪之间冲向两人立足的小岛!
子娆和夜玄殇见机何等之快,异变发生时早已凌空飞退,自一天浪雨中双双穿出。那巨蛇落势极猛,轰然击向他们原先站立的地方,一片数人之高的山岩被它扫中,顿时四分五裂,崩溅激散。整座小岛才不过一亩地大,陡遭如此重击,竟几乎半边都被夷为平地。
巨蛇一击之后,顺势夭矫游走,阳光下周身如被银甲,似螭非螭,似蛟非蛟,半隐湖中不其尾,大如车盘的巨头昂然高起,上有殷红怪角若龙,双目精赤如电,那少女红衣迎风,正俏生生立在蛇头之上,分外醒目,得意地拍手叫道:“哈哈!你们不是要找烛九阴吗?现在我替你们唤来了,怎么样,满不满意,要不要再来一次?”
子娆和夜玄殇几个起落已踏上离桃林不远的湖岛边缘,虽避开了致命的一击,但被铺天盖地的湖水当头淋下,却也够了狼狈。两人这时早已想到,先前那少女凌波而行,并非轻功有多高明,却是悄悄唤了水中巨蛇出来,攻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一人一蛇彼此配合,比那戾鹤更难应付,夜玄殇眉心略紧,突然低声对子娆道:“缠住她。”
子娆一愣,见他侧身闪开,运指如风落向自己胸口几处要**,登时明白他要以封**之法强行压住伤势,以全力应对眼前的险恶局面。明知他这样做极损真元,无异于伤上加伤,却已顾不得阻止,上前一步扬声笑道:“妙歌夺心魂,灵法驯奇物,如此难得一见的夺心驯物之术,想必是出自莒山樵枯道长门下,那湖上的大奇门九宫阵,十有**便是仲晏子所传了,却不知姑娘是他们哪位的高徒?”
那少女正对被破了阵法耿耿于怀,听她提起,顿时杏眸圆瞪,喝道:“本姑娘的师承来历,关你什么事!”
子娆也不恼,不急不徐道:“姑娘既不想说,我便猜一猜也无妨,仲晏子有两个徒弟,一个是赫赫有名的楚国少原君,一个是喜着雪衣战袍的九夷族公主,姑娘显然都不是,你的师父一定是樵枯道长,我说得可对?”
那少女被她猜中师门,有些不悦,但随即俏眸一转:“哼,是又怎样?让你们知道也无妨。你们借机取巧破了仲晏子师伯的阵法,算不得厉害,真有本事,和我的白龙儿斗上一斗!”
子娆笑吟吟环视湖光美景,桃花影里,神态慵然闲洒:“姑娘此言差矣,但凡奇门术数,上法天象,下应八方,天地交泰有破有立,是以任何阵法都不可能尽善尽美,总要以后天之术补先天不足,或以先天灵气导后天之势,两相契合,生死顺逆交替,方无往不利。你说我取巧入阵,看来是心中不服,当我凭真本事破不了这大奇门九宫阵吗?”说着纤指一点湖心,从容道来:“此湖中阵盘,酉卯相冲,金虚木辱,应在西方勾陈,东方**,按大奇门九宫阵之演变规律,辰时二刻,开门引动,辅、禽二星双吉。”指尖往西方微侧:“辰时三刻,阵心逆转,死地化为生门。”袖袂一扬,指尖点向正西:“巳时一至,天盘乙奇,中盘休门,神盘六辛艮八宫,虎遁之势既成,自此出入阵中,易如反掌,姑娘以为如何?”
那少女听得愣愕,心想按师伯所教的法子推算,这番说法竟分毫不差,纵然没有阵法停滞,想必也拦她不住。却不知子娆如此详述阵法,一则借势震慑,挫敌锐气,二却为了拖延时间,趁她愣神匆匆瞥向夜玄殇。便这片刻,夜玄殇原本有些发白的脸色已与常人无异,甚至看起来更加神采夺人,听到之前子娆与那少女的对话,似乎想到些什么,眼中闪过明显的异样,随即在她耳边又是一声提醒:“想法诱他们上岸。”
子娆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绝不能和那烛九阴在水里斗,念头一转,妩媚笑说:“小姑娘,看来你的修为还差得远,不如我指点一下你吧。其实就算现在,你要困住我们也并非难事,只要上转天盘入丙奇,下设地盘为六庚,离九宫火入金乡,神盘佐以太阴,则天网四张,利主退敌,强出者必见血光,何必闹得这般翻山倒海?不过我看你学会了阵法也没什么用,两只扁毛畜生的下场你既知道了,唤这烛九阴出来,不如索性乖乖取了蛇胆奉上,免得大家麻烦。”
果不出所料,那少女一张俏脸霎时气得又红又白,娇喝道:“鹤儿的事我正想找你们算账,这是你们自己找死!”大怒之下口中急声撮啸,那烛九阴早不耐烦,听得主人命令,巨口陡张,猛地向后一缩,随即带着湖中汹涌的巨浪,身躯直标射出!
子娆两人此次早有准备,仍是飞退,却在半空中投向不同的方向。子娆飘然落向鲜艳的桃林,夜玄殇却疾速往岛中心一座小山投去。
绛衣少女连声发令,烛九阴体形虽大,行动却极为灵活,呼啸着紧追夜玄的同时,身后巨尾狂扫,偌大的桃林竟被摧枯拉朽般整片击毁。
子娆体内真气催到极致,于刻不容缓间避开重击,身化轻烟,自一片残花飞红中倏忽逸出,纵然及时,蛇身上坚硬的鳞甲仍刮得肌肤生疼,险些被猛烈的罡风直卷回去,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夜玄殇一落到山岩上,顿时暗呼不妙。他原打算将烛九阴引入山中,则可借助山势丛林限制这庞然大物的行动,为下一步增加胜算,谁知临近之后才发现这根本算不得什么山。原来整座湖岛虽看起来处处林木葱茏,却也不过数亩见方,岛在湖心,四面临水,东西南北一掠即出,眼前百里湖泊广阔几如大海,这样的小岛零星散布,数不胜数,真正山岭耸峙、奇峰峻峭的岛屿最近的也在两、三里外。
地时不利,骤入险境,夜玄殇剑眉一紧,精神却陡然攀上前所未有的高峰,目光中竟现出一丝异亮的兴奋。身后腥风已然及体,脑中电光一般闪过自幼苦修的武道,继而一片纯粹空明。
返身,冲天而起,归离剑入手,真气沛然流转,一式剑招毫无预兆地凭空划下,竟是迎着凶猛的对手当头疾去!
势如鹤,烈如惊雷!
剑气狂涌如潮!
刚刚落地的子娆正好抬头看去,只见夜玄殇这突如其来的一剑显然并非他惯用的剑招,却似先前那林中戾鹤,化身长电自九天击落,大有当者披靡之势。
那一瞬间,半空中似见千万剑影,一只巨大的白鹤傲然展翅,几遮天日。鹤蛇天敌,物形相克,清啸声中,那烛九阴竟被迫得猛然一窒,紧接着便发出一声怪如潮涌的嘶吼,侧身扫中半壁岩石。
一道赤色血光随之飞起,竟是归离剑在间不容发一刻斩中了巨蛇伸吐卷来的红信!
几乎是自巨蛇口中横穿出来,夜玄殇就势落到山下,撑剑跪地,胸中涌起狂喜,心知自己的剑道在刚才那一刻已突破旧局,更上层楼。然而尚未及细思,飓风压体,怒极而狂的烛九阴已返身袭来!真气骤转,手中长剑随之电射而出,不料刺中蛇身,竟发出金铁交击的响声。那烛九阴乃是千年灵物,鳞甲坚逾精钢,刀枪难入,一股大力扫来,呼吸几欲为之停窒,夜玄殇大惊之下借剑身反弹之力急速闪避,饶是如此,仍被那股巨力震得周身气血翻涌,胸前几处要**同时剧痛,硬被压下的内伤几有发作之势。
他落足之处正在子娆身旁,两人还来不及说话,双手一挽再次狼狈急躲,避过烛九阴又一次攻击。
“你竟敢伤我的白龙儿!”那绛衣少女自驯养烛九阴以来,何时吃过这等大亏?她本就任性好胜,兼之身份特殊,自幼少有人敢拂逆她的性子,今天频频受挫,气闷至极,当下将灵术催到极致,指挥烛九阴大发神威。前面两道玄影飘闪不定,后面红衣御风紧追不舍,三人一蛇绕山追战,不大的小岛上顿时岩摧地裂,石崩树倒,着实害苦了原本安居在此的飞鸟走兽。烛九阴虽没能伤到敌人,但所过之处无不夷为平地,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攻势,一时间也逼得子娆和夜玄殇只能躲避,毫无还手之机。
正难分难解之时,岛上忽然响起一声似吼非吼的低啸,随这声音,便见一道极小的白影轻电般自烛九阴眼前闪过,半空中急转一周,倏地便向蛇身七寸之处落去。
烛九阴猛地受惊,急速向后退走,绛衣少女始料不及,竟险些被闪下蛇头,连忙急声呵斥。白影稍纵即逝,烛九阴退开一段距离,身躯盘成小山样的一团,巨首高昂,双目凛凛,盯住不远处一块岩石。
“咦?”绛衣少女遥遥一看,只见岩石上蹲着只小兽,雪色金瞳,貂身狐尾,样子威风神气,但只不过巴掌大点儿,和巨大的烛九阴相比简直天壤之别。可就是这小兽,似乎令烛九阴颇为忌惮,晃动盘旋,仅余半边的红信频频伸吐,却不敢贸然进攻。
身后惊天动地的追击突然停了下来,夜玄殇正觉奇怪,便听子娆惊喜叫道:“雪战!”一声召唤,雪战斜睨了烛九阴一眼,返身窜至她的怀中,又一跳,蹲上肩头。
那少女诧异万分,俏眸闪闪不断打量雪战,又是好奇,又是不满,转而低低发声催促,烛九阴目露凶光,开始绕着子娆和夜玄殇缓缓游走。雪战蹲在子娆肩上,喉中隐隐低啸,一瞬不瞬地紧盯着面前巨蛇。
夜玄殇此时也顾不得询问这小兽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低声对子娆道:“待会儿把人引下来,你设法阻她施展驯物之术,烛九阴交给我。”
子娆道:“雪战还小,怕不是烛九阴的对手,它只是顾忌雪战身上的剧毒,你要当心。”
夜玄殇神情古怪地看向蹲踞在她肩头的小兽:“难道我还指望它帮我杀蛇取胆?”
子娆道:“别小看雪战,它可是只云生兽。”
夜玄殇摇头苦笑,也不多说什么,只再嘱咐一句:“动手时别伤了那女孩,免得以后麻烦。”

不等子娆问清楚原因,烛九阴再次向他们发起攻击,雪战亦从子娆肩头窜出,直扑烛九阴赤色如血的眼睛而去。
夜玄殇趁烛九阴被雪战吸引注意力,展动身形,径直闪入巨蛇盘绕之中,足尖一点,在蛇身上凭空借力,飞身抢上蛇头。
“大胆!”绛衣少女转身一声娇叱,玉掌如刃斜劈,欲逼他无法立足。夜玄殇猛提内息,身形陡然一高,接着便如玄鸟般凌空扑下,对她攻势不退不让,直接撮掌击出。如此以硬碰硬,虽留了三分掌力,绛衣少女却哪是他的对手?此时烛九阴为避开雪战的攻击,猛然摆动身躯,便听一声惊呼,一红一黑两道人影双双自蛇头坠落。
半空中一道灵巧的彩带自绛衣少女袖中飞出,近旁树上微微借力,人未落地,一点金光便向夜玄殇射去。却闻一声清笑,旁边玄色魅影将她拦下,子娆闪至身前:“小姑娘,你的对手是我!”
“两人欺负我一个,有什么了不起!”绛衣少女气呼呼喝道,手中彩带层层疾绕,“叮当”轻响之声不绝如雨,刹那之间已与子娆过了数十招。
彩带尽头原来是一把小巧的金剑,子娆罗衣不惧利刃,飞闪格挡从容不迫。这时夜玄殇早已和那烛九阴斗在一起,四周狂风呼啸,漫天飞沙走石,激尘滚滚,除了时隐时现的巨蛇身躯,雪战和夜玄殇完全不见踪影。子娆武功本在这绛衣少女之上,但因不欲伤她,始终留有余地,只将人困住作罢,大半心神倒在那边人蛇之斗上。绛衣少女奈何不了她,突然招式一变,彩带收回袖中,使出一套精妙掌法,一双玉手如千鸟穿林,上下纷飞,落掌之时寸劲激发,隐隐竟有群鸟齐鸣之声,清音错落高低,美妙至极。
鸟鸣声起,先前林中被惊散的白翎鸟不知从何处纷纷齐至,展翅扑向将两人,令人一时眼花缭乱。子娆扬袖扫出,格挡飞鸟,绛衣少女却“咯咯”一笑,趁机俯身前窜,便从她袖底穿出,趁子娆被白鸟阻住,口中迅速发出一声异啸。
“不好!”子娆脸色一变,身后传来如雷巨响,随之掀起数丈高的大浪,匆匆回头,只见到浪影中白虹横空,那烛九阴腾身跃起,已直投湖心而去!
潮水扑上小岛,一天飞尘尽落,眼前哪里还有夜玄殇的身影?但见整个湖泊瞬间化作一渊滚水沸腾,波涛汹涌,惊浪狂翻,烛九阴巨大的身躯忽隐忽现,浮沉翻滚,远处几座小岛受它波及,一片片岩石崩塌,巨震不已。
子娆不由惊怒交加,飞身拦向绛衣少女,足尖落地,霍然回身,眸中寒光竟吓得正得意洋洋的少女一呆。一丝杀意急闪而逝,转瞬尽做幽冷,子娆面沉如水,袖中玉指急扣,如妙颐法印,衣袂无声振扬,数道真气破空飞旋,“莲华”心法随之展出。
这最为厉害的巫族异术,以己心神,入人七情六欲,子娆自修习以来极少施展,此时出手,绛衣少女顿时被无边至纯至柔的玄阴真气包围。朵朵洁净无瑕的白莲,陡然盛开在一片狼藉的世间,妙瓣如玉,枝叶玲珑,光彩明净,纯洁柔和,清美中竟带给人寂灭涅槃般的虚无之感。
玄阴真气有若实质,时凝时放,莲华齐绽,绛衣少女“啊”地一声跌倒在地,身子不断颤抖。子娆眸光深静如渊,冷声命道:“唤你的白龙儿上岸来。”
冰冷的目光透入,绛衣少女心中泛起一片混乱,惊怖,忧伤,绝望,恐惧,思念……种种莫名的感觉纷至沓来,是她从来没有想象过的情绪,仿佛被丢入了众生万物的痴念欲海,无论如何挣扎,永世不得超生,脸上逐渐显出痛苦的表情,却死死咬着红唇,倔强不肯说话。
湖中依旧浊浪滔天,水下突然传出震耳欲聋的低吼声,一股血浪从中冒出,越冒越急,直将碧波染得赤红一片。子娆一颗心随那吼声直沉下去,微微合目,眸心忽有一点魅亮的异光自极深暗处幽然绽现,清冶妖柔,莲色如幻,绛衣少女和她四目相交,目光不由一凝,心神仿佛坠入无边虚渺的空间,便听到有个柔和声音在心底轻轻说道:“唤你的白龙儿上岸来。”
“唤白龙儿上岸。”她毫无意识地重复一句,就那样站起来,什么都不想,只按这声音的吩咐去做。
冲天的水柱,带着血色涌上半空,烛九阴重新现身,一只左眼鲜血淋漓,已被利物重伤,右眼赤红狰狞,仿佛有地狱之火燃烧在里面,狂躁之态大异先前,扫视岛上,陡然一昂巨头,便向子娆和绛衣少女立足之处冲来。
子娆收了“莲华”异术,心神一阵虚弱,眼见眼见飓风之中巨大的暗影如山般压下,勉力提气,伸手揽住已然陷入昏迷的绛衣少女急急掠出。
“轰”地一声巨响,原先站立的地方被烛九阴击出一个深坑,碎石齐飞,烛九阴不知为何狂暴难安,又失去了那少女的控制,一味猛攻不休。子娆方才情急之下催动丹元之气强行控制那少女心神,体内气息纷乱不继,不知还能躲得过它几次发狂般的攻击。烛九阴一击不中,血口张合,再次昂起身来,准备发动攻击,便在此时,蛇身上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一柄长剑,突然自烛九阴的腹部穿出,径直戳透蛇身,狠狠钉入了地面岩石的缝隙。烛九阴吃痛之下整个身子如箭离弦般向前窜去,那长剑死死紧插在岩石之中,便借这股窜出的劲道,锋利的剑锋自烛九阴没有鳞甲的腹部迅速划过,巨大的蛇身便被生生剖开,腹中内脏随血四流。
烛九阴受此重创,痛不可当,在小岛之上剧烈翻滚,首尾横扫,激起四周断木碎石不断坠落,大有天崩地裂之势。子娆抱着那绛衣少女急忙躲避,混乱中忽然闪来一个黑影,一把护住她两人,纵身投向湖中。
随着一股大力潜入水下,而后拉着那少女奋力冲出水面,子娆感到身后有人将她一把托起,向不远处另外一座小岛游去。身后重击之声连续传来,几乎连湖底都能感到震动,根本顾不得回头去看,等攀住岛侧岩石上岸,半边身子还在水中,两个人同时扑到在岸边,将手中托着的少女用力向上一推,谁也说不出话来,伏在岩石上不住喘息。子娆只缓了一下便撑起身子,将身旁那人用力拖起来,待看清果然是夜玄殇,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不顾他身上泥污血腥一片,一把抱住他:“太好了!你还活着!”
夜玄殇和烛九阴从岛上打到水底,一番恶斗中故意随水流被它吸入巨口,再以那种要命的方式破出蛇腹,这时浑身上下酸痛乏力,连动根指头的力量都欠奉,被她这一撞,攀着岩石的手一松,两人齐齐跌回水中。
一旋浪花翻起,子娆拖着他重新冒出水面,这才发现他脸色极差,匆忙问道:“夜玄殇,你没事吧?”
夜玄殇周身也分不出是哪道伤口在痛,只觉疲累不堪,缓了口气,才勉强笑道:“好像还没死。”
湖中波光起伏不定,清暗的水色随着一旁岩石的倒影不住荡漾,几缕乌发如丝,时聚时散,越发勾勒出女子妖娆的容颜。湖水将子娆一双眼睛洗得媚亮,亦透出几分心有余悸:“你和烛九阴打到湖里去,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夜玄殇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面前清澄如星湖的目光就这么撞进眼中,耀得人心跳微微一顿,他似乎怔了片刻,脸上突然现出一抹奇异的神情。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的生死也会有人放在心上,这世上想要杀他的人远远多于想他活下去的人,本以为一切只有自己才会在乎,就连母亲,在生下他之后也那样厌恶着这条生命,这个萍水相逢的女子,她是真的有那么一点儿在意吗?剧斗之中,先前的内伤早已无法压制,此时内息岔乱,经脉中闷痛连连,令头脑有些昏沉,应该是……想太多了吧,闭一闭目,心底淡淡泛起莫名的苦涩。
见他不说话,子娆奇怪地晃了他一下,突然想到什么,声音转柔:“怎么了?是不是伤得厉害?”
夜玄殇空着的手在水中一握,复又缓缓松开,有些刻意地避开了她的眼睛,但在那柔美的声音中,或许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唇边渲开了一丝笑意,周身因方才大战而凝聚未散的杀气,就这么渐渐淡了去,使得那棱角分明的面容显出难以形容的疏阔与俊朗。“没事,还撑得住。”他低声应了一句,勉力扶着岩石上岸,目光投向对面小岛。烛九阴虽然重伤,却一时未死,正发狂一样不断翻滚,似要摧毁周围一切。看了一会儿,却觉得不对,这巨蛇挣扎得十分奇怪,不似垂死,倒像是要甩掉什么东西一样,就见身边子娆抬手一指:“你看蛇头上。”
夜玄殇凝神看去,强抑着阵阵晕眩,只能在沙尘间隐约看清烛九阴头顶多出一个小小的白点,“是……你那小兽?”他皱眉问道。这时就听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对面烛九阴庞大的身躯自半空中急遽摔落,再次扬起,力有未逮地又摔下,连续几次,震得湖岛皆颤,终于不再动弹。
“死了吗?”子娆有些不确定,突然又发现蛇头上不见了雪战,微微拧眉,重新站起身来。夜玄殇靠在岸边岩石之上,神情似乎有些委顿,闭目摇了摇头:“再等会儿。”又过了些时候,见烛九阴身躯几次卷动,由频繁的抽颤而至僵硬,最后当真没有动静了,他方起身道:“我们过去看看,取了蛇胆再说。”不料刚刚举步,眼前猛地一黑,踉跄了一下险些踏空,匆匆一提真气,经脉间竟空空荡荡的,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
子娆急忙伸手扶他,他却硬将长剑一撑,自己站稳,面无表情地将已冲到唇边的一口鲜血咽下。
“你身上有伤,不如在这里等我吧。”子娆见他气色越发不好,显然强封**道压制伤势遗祸甚深,此时后果显现出来,不啻于再次重伤,担心地道:“那烛九阴看起来是活不成了,我取了蛇胆便回来,很快的。”
夜玄殇方要说话,又是一口血气直冲上来,紧抿了唇忍过去,身上却阵阵泛起寒颤,一股极深的疲惫随之透心而来,他清楚这是内伤即将发作的前兆,再不设法疗伤,后果不堪设想,只得强自调匀气息,嘱咐子娆:“千万小心。”
子娆点头答应,再次潜入湖中,一道细长的水纹通向对面小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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