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郑春草坐在自家炕上，手指沾着唾沫正在数钱。刘家怀走了进来看到，一下子怔住，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郑春草手里那一沓子人民币。郑春草先是吃了一惊，身子一扭，想躲避，却见进屋来的是刘家怀，这才镇定下来，就有些得意洋洋地瞥了丈夫一眼，继续点着钱，嘴里还轻轻有声。末了，她把点完的钱放在一起，托在手里，嘴角、脸上挂满了笑。
“哎！”郑春草显示地看了一眼刘家怀，说：“你猜一猜，这是多少？”
“……”刘家怀好像还处在惊悸之中，站在那里一点反映也没有。
“土老帽！”她在心里笑他，“恐怕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吧！”
刘家怀不吱声，郑春草也就带着感慨地说：“五百！整整五百块！”
“哪来的？”刘家怀带着疑惑问妻子。
“哪来的？”郑春草反问了一句，怀着干出了大事业那种心情，头一歪，说，“是我那趟进服装挣的啊！”
郑春草自豪还有些陶醉。她看着还在大惑不解的丈夫，戏谑地说：“怎么？你以为，天上还能给你掉馅饼啊！美的你吧！”
“一趟就能挣这么多？！”刘家怀瞪大了眼睛盯着郑春草，就感到很委屈。“一个大男人还不如一个女人！”心里不停地敲着鼓，脸上也不由顿然失色，心里很不是滋味。打了个顿又问：“进来的服装都卖出去了？”
“能有那么快？”郑春草说，“黄老板转给别人一部分。”
郑春草美滋滋地点了点头，鼻子里发出来的“哼”字，也别有韵味。但很快，她觉出丈夫的脸色不好，立刻就想到了他的面子，当下便收敛起得意神色，有些歉意地看着刘家怀。
“哎，大姐那二百块钱……”郑春草看着丈夫，温柔地转换了话题。想起福来生病的时候，从大姑姐那里借的钱，就带着征求的口气，试探地问。
刘家怀也就想到，是郑春草有了还钱的意思，就接过话来，说：“大姐那些钱，大姐说了，福来是她的亲侄子，侄子有病当姑姑的花点钱也应该，不让还她。”
“大姐说的也是。”郑春草忙说，“不过，大姐这份情咱们可不能忘，钱呢，咱们有了也要还上。”
刘家怀说：“和姐姐这都是一家人，不用外。还是先把外面的欠钱还上，比如那个什么黄老板的钱，得赶快还上！”他不仅想到了黄老板，而且还把黄老板这三个字咬得很重。
刘家怀一提到黄老板，郑春草的脑海里就浮现出自己和黄孚的那些缠绵之事，心里就有点儿慌。“说你是个木头疙瘩真还冤枉了你了呢！”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说：“黄老板的钱我已经还了一部分了，剩下的，由我来掂兑，你就不用操心了！”私下却说：“你操心有什么用？凭你还能还上那些钱？”
刘家怀顿感挨了一记闷棍。“你就不用操心了”的话仍然响在耳边；他就联想道，“这不是嫌我没用吗？”
“我也真的是没用！”思来想去，刘家怀不得不这样来看自己，尽管他心里有十二万个不服，那也没有用。
“家怀，你看，咱们上次说的请他来家吃饭的事，”郑春草忽然说。明明知道丈夫对黄老板持不欢迎的态度，但她还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郑春草这么做也有她的苦衷。请黄孚吧，有人会说，“看，这俩人可是越走越近了，是不是……”；不请吧，原来已经定下来的事，一块儿出去了一次就改变了，有人也许会说：“这一趟出门他们肯定又有什么交易了，要不……”在请也不是、不请也不是的左右为难中，郑春草这才定下来还要继续办。于是就对刘家怀说：
“时间已经够长的了，不如再定个时间，请完拉倒，别再往后拖了！”
刘家怀认真地想了想，没有别的办法，也只好点头同意。当下定好了日子，自去准备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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