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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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下仍是四分五裂时,蓟家的先祖便带领族人避居于此,直到李唐统一天下之后,当时的城主蓟刚为免战乱毁了蓟城的安乐,便交出了统治权,而卫铁翼的父亲卫开齐便成为蓟城的新城主。
此举虽然为蓟城换来了和平,然而,蓟城百姓长期处于封闭自治的社会中,私下相当不满蓟老爷形同懦夫的降将行为,更对于卫开齐这外来的权贵不免多有排斥。
为了消弭蓟城居民对皇权统辖的排斥,联姻是最直接也是最快的方式了,卫开齐不仅鼓励麾下的兵将与蓟城居民通婚,他自己也率先娶了蓟刚的义妹胡雪芝为妾,而卫铁翼与蓟寒的婚约更是早早就定下了,照理说,卫铁翼也早该迎娶蓟寒过门了,不料却发生这样的意外。
原先卫铁翼希望等待蓟寒恢复记忆,或是再度爱上他之后,才正式地迎娶她进门。
而蓟寒,却是打着等待胡雪芝寻回真正的蓟寒之后才悄悄离开的盘算。
两人的计划完全没有交集,于是这桩婚事就这么一日拖过一日,但是他们能等,蓟府的人却不能等,蓟寒失踪多时,被寻回时却毫发未伤,虽说是受伤丧失了记忆,但有心人士却认为蓟寒丧失记忆的原因可能并非受伤之故。
于是,纷纷扰扰的传言一一出现。
有人忆测着蓟寒失踪期间曾被盗匪凌辱,精神上受此打击才选择失忆来忘记这伤痛,或者根本是以失忆作为逃避被质询的借口,之后,便有着卫府意欲退婚之说传出。
更甚者,还有传出迎亲队伍遇袭的原因是卫府所搞的鬼,只因卫铁翼为求高官厚禄有意向朝中的公主求亲,却碍于蓟府的婚约无法如愿,于是蓟城的百姓又开始犯起疑猜。
谣言越传越盛,卫铁翼虽尽力不让蓟寒受到谣言的伤害,但蓟寒却敏锐地感觉到众人所投注过来的眼神十分不寻常,带着同情、批评、疑心、探究、质疑,还有些不怀好意地窃窃私语。
那许多混杂着同情、恶意的眼光,不断地刺戳着蓟寒的敏感之处,她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这样看着她呢?他们又在谈论着什么呢?
难道他们已经看出来在这高贵典雅的伪装之下,在这件灿烂辉煌的凤凰羽衣之下,她其实只是一只毫不起眼的麻雀?
是啊!麻雀!
虽然她的容貌与蓟城的千金如出一辙,尽管这蓟城千金还是她的前世。
但成长环境所形成的自卑,却不是前世显赫的家世所能抚平的,她深深地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顶替不了这一世的蓟寒。
其实,蓟寒早已了解到这些日子以来的惶惑不安是何原因了,只是她仍旧不愿意承认,她仍在试图逃避。
她曾经一再地告诫自己绝对不能爱上卫铁翼,但是连日来她所得到的珍宠疼惜让她越来越无法再坚持下去。
那是她从未得到过却又极为渴望的宠爱,他温柔而坚强的胸怀给予了她眷恋的依靠。
但是——
天啊!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紧紧地咬着嘴唇,满脸挣扎地将脸蛋深埋在臂弯间。
盘踞在内心的邪念像只日亦茁壮的恶龙,日以继夜地啃蚀着她的良心,邪恶的魔力越来越强大,她抗拒的力量也越来越薄弱。
她甚至于开始劝诱着她越发薄弱的良心,劝说着自己占据这个身份、这份荣宠、还有……
还有……
还有……
“寒儿!”
洞口传来他温柔的呼唤,蓟寒却只是沉默地将脸埋得更深。
“寒儿——”
那越来越近的呼唤,带着些许的困惑,却还是带着几乎要拧碎了她的温柔,蓟寒紧咬着唇禁止自己响应那温柔呼唤。
“寒儿?”
卫铁翼走入洞**中,那孤独瑟缩的小小身影竟狠狠地刺痛了他,他急切地来到她的身边,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碰触她的肩膀。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了吗?还是有人惹你生气了?”
“不要管我。”她还是把小脸埋在衣袖里,不肯理会他的呼唤,只害怕一抬头就会忍不住要投向那不属于她的怀抱中。
“不行!你是我的!不许你逃避我!”卫铁翼霸道而温柔地将她娇小的身子拥抱在怀里,用体温熨烫她有些冰冷而颤抖的身子。
“为什么要我?只因为我姓蓟吗?你需要与蓟府的人联姻来为你收拢蓟城的民心吗?”蓟寒不安的声音从她的臂弯里闷闷地传了出来。
“你以为这个城主的宝座我得要靠你才坐得稳吗?”卫铁翼沉声怒斥,他粗鲁地将蓟寒扯到胸前严厉地瞪着她,“曾经我也是因为厌恶这样的政策联姻才毅然地投身军旅,在外所建立的战功,足以令我轻易地摆脱这桩婚约的束缚,若不是因为爱上了你,若不是因为你这蓟家大小姐只能嫁给蓟城的城主,我根本不会回来接掌这城主之位,可是你不但忘了我,忘了我们之间的感情,还如此侮辱我们曾经有过的海誓山盟?你怎么可以这样质疑我的真情呢?”
“我——”
蓟寒惊愕地看着他,惊愕地从那双燃烧着怒焰的黑瞳中看到他眼底屈辱的痛楚。
“再说——”卫铁翼气愤地说道:“如果我只是需要这桩婚事来达成与蓟府联盟的目的,我大可不必顾虑到你的意愿和感受,直接绑着你去拜堂便成了,我相信也没有人会反对,蓟老爷更不可能拒绝,我又何必耐心地等你点头?”“对不起——我只是——”蓟寒颤抖着,她知道自己伤了他,为此她更加痛恨自己,“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
卫铁翼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不相信什么?”
蓟寒垂下了眼,低低地细声道:“不相信——我竟能幸运地得到你的眷顾——你的——爱恋——”
卫铁翼愣住了,他没想到失去过往记忆的蓟寒,竟会变得如此无助与怯懦,连接受他宠爱的勇气都没有。
“寒儿!”他用力地拥抱着她,心疼她这些日子以来的无助与慌乱。“你好傻!”卫铁翼轻轻地吻着她的发丝,却安抚不了她内心的寒冷,颤动的身躯瑟索地偎着他。
“翼——我——我——”蓟寒颤动着双唇,却找不到她想诉说的言词,凝聚在她胸口的压力,迫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日积月累的不安与罪恶感几乎要令她崩溃了,她虚软地靠在卫铁翼的怀抱里,内心的多重挣扎早已耗损掉她绝大部分的精力,然而,即使倚靠着他温暖坚强的臂弯,她仍然必须辛苦地压抑自己,不敢让奔腾的情感找到宣泄的缺口。
“翼——也许——我——”蓟寒忍不住哽咽,“你所给予的这些疼宠也许根本不是我应得的——”
“胡扯!”卫铁翼低斥:“这世上除了你,还有谁应得?”他的寒儿何时变得如此自卑?她究竟遭受到什么样的折磨才变得如此自怜了?
“会不会我根本不是寒儿?会不会我只是面貌相似的人?”她神志接近昏乱地摇着头,细长的手指颤抖地抓扯他胸前的衣料。“难道你不曾怀疑过吗?”
“如果你只是与寒儿面貌相似的陌生女子,”他拉着她的小手贴在他的心口上,“为何你给予我的悸动却更胜以往?即使我的眼睛看错了,但我的心怎会认错?当我抱着你,吻着你的时候,你的气息、你的柔软、你的温度,都与我烙印在心底的影子如出一辙,若只是面容相似的人,你们相似之处未免也太多了吧!”
“翼——”
她哽住了声音,掌心下的心跳在诉说着他的真心,告诉她,她千年之前的恋人,是如何地将她千年前的影像牢牢地刻印在心底,他依照烙印在记忆中的痕迹来确认了她的身份,依循他的心来确认他情感归依,却不知怀抱中的恋人与他相隔了千年之遥,这样遥远的距离,也令她心慌、害怕,她没有跨越的把握——
卫铁翼不知她心中的百转千回,却为她的沉默而感到不安,她的飘忽不定令他心慌,仿佛她会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化成羽蝶翩然离去,他不禁更加用力地抱紧了蓟寒,确认她的存在,“你的遇袭、失踪让我心急如焚,你的历劫归来让我如获重生,虽然你的失忆让我愤怒伤心,但是当我抱着你、吻着你时,我心里除了更深更浓的情爱之外,还有对上苍的无尽感激,我感激上苍让你又回到我的怀里,除了你,再也没有别的女人能够让我付出这么多的情爱,我想宠爱的女人,从来只有你!”
从来?
从来只有一个女人吗?
他可知道他怀里的女子,并非他当初所认定的女人啊!
蓟寒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着那张令她堕落的脸孔。
“你——”她揪着眉、揪着心问道:“可不可以答应我——”
“什么事?”
“不要恨我好吗?”
“什么——?”
蓟寒将脸埋在他胸膛上,幽幽地说道:“如果——如果有一天——当你发现我不是你所要的寒儿时——你可不可以不要恨我?”
“傻瓜!”卫铁翼亲吻着她的头发,“我爱你啊!”
就让她卑鄙地扮演下去吧!
至少在真正的蓟寒被找回来之前,先让她假装自己是受他珍宠的蓟寒吧!
在湖中荷花盛开的日子里,胡雪芝在凉亭里摆上了一桌精致的赏花茶宴,石桌上摆满了以荷花精制的茶点,还有气味芬芳的荷花茶。
受邀的客人只有一名,那便是蓟寒!
蓟寒谨慎地盯着那抹蕴涵着深长意味的笑意,她太了解隐藏在那抹笑意底下的算计,会制造出怎样翻天覆地的混乱。
胡雪芝优雅地为她斟上一杯茶水,说道:“新娘子好不容易找回来了,却迟迟未补行婚礼,难免会招致议论,虽然全是有心人士的恶意中伤,但你们的毫无动静,在许多人的眼中看来无异是默认这些传言的真实性。”
传言?她怎么都不知道?
蓟寒想到那些深高莫测的奇怪眼神,心中不禁一凉,问道:“是——什么传言?”
是什么样的谣言才令城内的居民用那么奇怪的眼神来打量她?
为什么她会对这些一无所知呢?
蓟寒伸出冰冷的小手捧起温热的茶杯,仿佛是要借此驱赶心中慢慢扩大的寒意。
“翼儿不希望你在失去所有记忆的惶恐中,还要受到这些谣言的伤害,所以一直瞒着你!”胡雪芝轻轻地为她解了答。
“这些谣言的内容是——”蓟寒微微地轻颤了一下,“会是与我有关的?”
胡雪芝点了点头,“有人传说你在失踪的期间被盗匪污了身,翼儿有意退婚,因此才迟迟不再补行婚礼!”
蓟寒“啊”的一声,“难怪城里的居民会用那么奇怪的眼神来看我!”
城里的居民想必是相信了传言,既是同情她不幸的遭遇,又同情卫铁翼得迎娶她这样不清不白的女子。
胡雪芝垂下眼,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翼儿娶你的意愿从未改变,但是他对你的体贴,却给予有心人士可乘之机!”
“可乘之机?”蓟寒愕然地问道:“你是说这些谣言,全都是那些想要伤害铁翼的人所捏造的?但——即使取消了这桩婚事,又能够造成什么伤害呢?”
胡雪芝无奈地叹口气,“蓟城原本是蓟家的先祖所建立的,对蓟城的百姓而言,蓟家才是蓟城真正的君主,即使改朝换代了,也不会改变蓟城百姓维护蓟家的观念,所以——”胡雪芝定定地说道:“全蓟城上下,决不会坐视蓟家的任何一分子遭受到外人的欺侮。”
“那么——”蓟寒不解地眨眨眼睛。
胡雪芝嘴角一弯,抿出一朵苦涩的笑容,“翼儿与寒儿的婚约原就是为结合双方政治利益而订立的,不能轻易地取消。何况还有谣言传出,说当初迎亲队伍之所以遭受盗匪的袭击,是翼儿为了制造退婚的借口而设计的。而今,失踪的新娘子已经寻回,却迟迟未见补行婚礼的举动,在有心人的眼中,翼儿此时的行为,刚好成为一切谣言的最佳佐证!”
“啊?但——但是卫铁翼他——他——”蓟寒咬咬嘴唇,不平地说道:“他对我的好,连瞎子都看得出来,为什么这些人还要编造这样的谣言呢?”
胡雪芝轻轻地说道:“有些人为达目的是不择手段的,哪怕翼儿是对你百般的好,也能解读成另一种意思!”
为什么仅是一桩延宕的婚事也能编造出伤人的传言?蓟寒轻啜了一口气味绝佳此刻却显得有些苦涩的荷花茶。
“为什么会有人要这样对付他呢?”蓟寒轻蹙着眉头,是谁要伤害他呢?
“太多了!也许是蓟城内旧时的豪族,也许是朝中觊觎翼儿想取而代之的权贵。”胡雪芝执起茶壶为蓟寒半空的茶杯斟满了茶水,“蓟城虽然在卫老城主的治理之下已颇具规模,但翼儿接位时日甚短,加上他之前常年在外征战,百姓对他仍然相当陌生,一个微不足道的冲突事件便能轻易地挑起蓟城百姓对翼儿的反感,若是引发了什么冲突,翼儿丢官事小,要是惊动了皇上,令皇上认为蓟城百姓不肯服膺李唐王朝的统驭,而出现骚乱,那么朝廷便必须派兵镇压蓟城,以防战祸再起,到时候遭殃的就是蓟城的百姓了!”
“但——”蓟寒咬咬嘴唇,迟疑地开口:“如果——如果蓟寒真的遭受盗匪的凌辱——”
“如果寒儿真的遭到这样的不幸,”胡雪芝难过地闭了闭眼,“要退婚,蓟城的百姓也是可以谅解——”
“如果卫铁翼要用这理由来退婚——”蓟寒黯然地低下了头,“那——有什么不好的?”至少也给了她能够名正言顺离开的借口。
“你在开什么玩笑?”胡雪芝严正地说道:“这门亲事是关系到蓟城的安定,不是因为两人的爱情,更是关系着两股势力的结盟,惟有卫、蓟两府联姻才能令蓟城百姓目前的浮动不安稳定下来,使他们服从于翼儿的统治,更能够消弭朝廷对蓟城出兵平乱的借口。”
“但我不能嫁给卫铁翼啊!”蓟寒激动地说道:“雪姨!你是知道的,我根本不是铁翼所要娶的那名女子!我怎能嫁给他!”
“谁说的?他说过会永远爱着寒儿,你也是那永远之一啊!”
“不!怎能这样说?这一世的蓟寒呢?”蓟寒紧张地咬着嘴唇。
“她——死了!”她沉痛地闭上了眼睛。“我当时只找到那面铜镜,虽然没有看到尸体,但是看到上面的血迹,我吓死了,根本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翼儿,我真怕他见着这染了鲜血的铜镜就要疯了,只有先把铜镜藏起来再说。之后,当我看到你的出现,我知道,寒儿已经不在人世了,这一世的寒儿若仍活着的话,未来的你,是无法超越时空出现在你的前世,但我仍旧抱着一丝希望地寻找,然后——”
蓟寒骇然地掩着嘴,尽管曾经预测过这样的结果,但真正地听到这样残酷消息时,心中那难以言喻的悲泣与难以弥补的缺憾,仍不断地在她的心口上交缠、冲击,那莫名而来的椎心刺骨之痛,更令她难以承受。
“寒儿死了!但你来了!”胡雪芝张开眼睛,坚定地说道:“所以,你得嫁给翼儿!”
蓟寒呆了一下子,随即叫了起来:“不!卫铁翼不会同意,蓟府的人也不会允许的!”
胡雪芝神色淡然地说道:“我和蓟老爷密谈过了,他并不反对由你代嫁,至于翼儿那里嘛——你若是够聪明就别让他知道!”
“你们——怎能不顾虑到我们的感受就做出这样的决定!”蓟寒气愤不已地抗争着。
胡雪芝只是微笑着并不再言语,但眼底的坚决却让蓟寒全身发冷,仿佛这一切已成定论,任何的抗争都改变不了事实了。
蓟寒恐慌地摇着头:“不!雪姨!别这样对我!”
胡雪芝神情一冷,平日温暖着她的柔和眸光霎时冻如寒冰,“也许,在千年后的那一世,我是疼你、爱你的雪姨,但这一世,我是翼儿的姨娘,是他的另一个母亲,他的母亲早逝,翼儿几乎是我一手抚育大的,在我心里,他等于是我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所以,我不能让他承受失去至爱的痛苦,而为了蓟城百姓的安定,这桩婚事也非结不可,所以你得留下来,代替寒儿的位置。”
蓟寒不敢相信地望着她,这么冷漠的雪姨,决非她所认识的那一位,难道转生了几次之后,雪姨的性格全变了吗?
蓟寒摇着头,“不!不可以——”
她动了动身子,正想站起来,却惊恐地发觉她的双腿已经毫无知觉,麻痹的现象还有逐渐往上延伸的趋势。
怎么回事?她怎么会——蓟寒看到胡雪芝面前那杯分毫未动的茶汁不禁惊怒交加,“雪姨!你对我做了什么?”她的身子已经渐渐地不听使唤,神志也越来越模糊了,明知道胡雪芝的意图,却提不起半丝的力气来阻止。
“我在茶水中加了一些让你乖乖听话的药粉!”胡雪芝的笑容极冷极淡;“等你和翼儿拜堂完婚之后,你爱对他说什么随你!”
“不!你不能这样做!”蓟寒悲愤地叫了起来,眼前的视线却逐渐地暗沉了。BT1〗5
一踏入卫府,卫铁翼便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了,仿佛是在准备拜堂迎亲的喜事般,处处一片张灯结彩的喜气洋洋,穿梭在府内的宾客脸上个个喜乐融融的模样,就像是——
出事的那一天!
进入大厅,卫铁翼看到那硕大的文字,胡雪芝正一脸笑容可掬地等待着他。站在她身旁的蓟刚夫妇虽然也是堆了满脸的笑意,但眼底却凝聚着不安与紧张。
卫铁翼疑惑地看了他们一眼,“雪姨!这是怎么回事?”
瞧他们一脸逼婚的模样,难不成是因为外头的传言?
胡雪芝缓缓地说道:“我和义兄讨论过了,你虽然答应过寒儿要等到她恢复了记忆之后,再娶她进门,但现今也已过了一个多月,再拖下去,对寒儿的名誉也有损害,既然她迟早是卫家的媳妇,不如早点拜堂,也省得落人话柄。”
卫铁翼忍不住皱起眉头,“但——”
蓟刚沉着脸道:“难道你认为寒儿可能清白已毁!所以正如外头的传言般,拖延成亲的时间,再找借口退婚?”
“不!”卫铁翼冲动地说道:“不管寒儿遭受什么样的伤害,我对她的心意永远也不会变的!延后婚期只是希望丧失记忆的寒儿是心甘情愿地嫁给我,而不是受迫于那一纸婚约!”
蓟刚宽慰地点点头,“有你这句话也就够了!相信寒儿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之下嫁给了你,都能得到幸福的!”
“但是——”
“翼儿!”胡雪芝柔声道:“我知道你想遵守对寒儿的允诺,但寒儿若是一辈子恢复不了记忆,难道你就耽误她一辈子吗?你虽尽力不让她知道外头伤人的传言,但你以为能瞒她多久?她是那么聪慧敏感的孩子,你真以为她都没有感觉吗?”
卫铁翼一愕,“她——知道了?”
胡雪芝微微一笑,“她虽不清楚传言的内容,但也知道是与她有关的,你越不让她知道,她就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寒儿!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说?难道你信了那些传言?
想起她近来越来越沉默闭锁的行为,卫铁翼心中不禁一痛!她究竟在心里隐藏了多少痛苦?
他长长地一叹,道:“准备拜堂吧!”
见到众人松了口气般,他不觉有些好笑。
虽然忧虑着寒儿可能会有的反抗,但,看眼前的阵仗,只好拜了堂之后再说了。BT2〗
就这样,经过众人的摆布之后,现下他正盯着身着吉服端坐在床前的新娘,猜测着隐藏在喜帕底下的神情,会是喜悦?还是无奈?
“寒儿!”他走到蓟寒的面前低柔地道:“我答应过要等你恢复记忆,但无论你是否想起了我们的过去,我都不会放你走的!今天的事,只是提早结束我的等待。”
有好一会儿,蓟寒只是沉默地坐着,接着突然重重地喘了一口气,似乎在挣扎着什么,却一句话也来不及说出来,身子忽地一软,整个人直直地往床上倒下。
卫铁翼大惊,连忙掀开喜帕,只见她满脸晕红,双眸盈满醉人秋波,显然是给人下了药。
卫铁翼忍不住咒骂了句:“该死!他们怎能这样对你!”
拜了堂便是夫妻了,为何还要这样对待寒儿?蓟家的人是在担心什么?再说,他似乎也比较像是那个需要被下药的对象吧!他蹙着眉头,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他咒骂的吼声似乎让蓟寒略微地清醒了些,她难过地揪住他的衣襟,挣扎着要说出一切,“翼!我——我不是——”
她哽住了声音,一股无形的力量压迫着她的胸杯,扼住她的喉咙,她难过得好想哭,全身不断地发着抖。
卫铁翼连忙轻拍她的胸口,抚顺她的呼吸,然而就拍了这么几下,那丰润富弹性的触感刺痛了他的掌心也唤起了他的,厚实的大掌不知不觉地停伫在她的胸前,幽暗的黑眸凝锁着她。
蓟寒羞红了脸,敏感地察觉他掌心的灼热透过薄薄的衣料熨烫着她,全身的血液似乎全汇聚到他的掌心下,被他覆着的地方**而疼痛,她呼吸困难地喘着气,四肢却僵硬而冰冷。
“不行——不对——唔——”
不能这样——他娶错新娘了!蓟寒拼命想要开口,但是冥冥中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止着她,加上逐渐发作的药效,她没有办法说出半句话,连呼吸都是费力的。
蓟寒的眼里聚满了泪水,眨动了几下后,泪水终于屈服地落下,体内的药剂汹涌地淹没了她残余的理智,原是要推开他的手儿却违背意志地按上他的大掌,红唇扭曲出一抹怪异的媚笑;“我——我好——热——好难受——”
卫铁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轻巧地卸下她的凤冠、吉服,卸去层层束缚只留下单衣的她,呼吸似乎舒坦多了,但体内火焚似的燥热仍未消退,她下意识地扯开残余的衣料,连红滟滟的丝裙都被她踢开,红润的唇才舒展出一抹诱人的微笑。
“凉快——舒服——”她看到衣着整齐的卫铁翼突然又觉得燥热了起来,忍不住伸出手去扯他的衣衫,滚烫的小手滑入他的衣衫,慵懒地抚摸着他结实的肌肉。
卫铁翼深吸一口气,她无意识的动作好比强烈的催情春药,若不是心里还存有疑虑,他便要不顾一切地占有她的甜美了。
“翼——我——”
蓟寒不安地呻吟着。卫铁翼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黑眸里点燃了激烈的火焰,烧灼得她浑身虚软,他握住她纤细的肩膀,咬牙问道:“寒儿!如果我就这样要了你,你可会怨我?”
一双幽黑的瞳眸凝锁住她,明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蓟寒是无法给予正确的答复,他仍是因等待她的响应而屏息。
“翼——我——”她的手开始抚上他的脸颊,环上他的颈项,泛红的桃腮娇媚地揉着他的胸膛,甚至于还大胆地将他拉到自己的身上。“——我——需要你——”
卫铁翼不再迟疑,炙热的唇吻上了她的,他知道乘机占她便宜是相当卑鄙的行为,但那又如何?寒儿早已是他的人了,虽然她不记得了,但他会唤起她的记忆,正如他此刻被唤起的般,他们之间的契合曾经是那么完美——BT2〗
浑身——酸痛——
蓟寒呻吟着睁开酸涩的眼皮,看到眼前陌生而充满阳刚气息的房间不禁愣了好一会儿。
这是谁的房间?
她怎会在这里?
啊!雪姨对她下了药要将她嫁给卫铁翼!
一想到这里,她吓得坐起身,滑落的被单却又呈现出令她浑身冰冷而恐惧的现象。
空无一物的雪白身躯上满是殷红的吻痕,还有腿间难忍的酸疼,不用想也知道她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天!她真的嫁给卫铁翼了?
雪姨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她以后怎么办?怎么办呢?
她惶恐地环抱着肩膀,冰冷的寒气让她瑟瑟地颤抖着,那强烈的无措与恐惧几乎击溃了她。
已经回不了头了!已经回不了头了!她还有回去的机会吗?
被单上染着一小块触目惊心的殷红,宣告她所失去的童贞,以及再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她抽咽了一声,将脸埋入冰冷颤抖的掌心,泪珠忍不住一颗颗地滴落下来,哀悼她所失去的初夜,也是害怕着她已失序脱轨的人生。
等候在门外的侍女听到里面的声音,便开口问道:“夫人!您醒来了吗?”
“别——进来!”听到侍女走进内室的声音,蓟寒慌乱地扯过被单掩住裸露的身躯。
“夫人?”侍女疑惑地在床前止了步。
“我——”蓟寒犹豫了一下才道:“先把衣服递进来让我换上吧!”床帐内没留半件衣物,她也没有让人伺候更衣的习惯。
侍女依言将衣物递入床帐内,并不多问,也免除蓟寒的尴尬,她在床帐内穿戴整齐,这才掀开床帐让侍女为她梳洗打扮。
看到满脖子掩不住的淤痕,脸色又是一阵青一阵白,蓟寒惨然地抚着脖子,这是卫铁翼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记,是他在妻子身上所留下的印记,当他知道自己娶错了人,他可会恨她吗?
而死去的蓟寒会怨恨她抢走了卫铁翼吗?
新婚的第一天,没有新嫁娘应有的娇羞,却只有心冷与抽痛——还有对未来的恐惧与茫然。
就当她还在发愣的时候,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房门被打了开来,蓟寒回头一看,胡雪芝带着蓟夫人和几名妇人走了进来,她眼眉含笑地看了蓟寒一眼,那张惨白怨怼的神情丝毫影响不了她的好心情,她对左右的妇人使了个眼色,那两名妇人便上前掀开床帐,将染了血的床单摊开在众人的面前。
蓟寒顿时感到全身冰冷,她想到那些不堪的传言、想到众人的疑虑,无论真正的蓟寒是否曾经遭受到流匪的凌辱,现在,全都由她所失去的童贞做了最佳的辩解。
她终于明白了,胡雪芝从一开始就没有送她回20世纪的意思,不但打算拿她替代失踪的蓟家大小姐,同时利用她的处子之身来消除对卫、蓟两家不利的传言!
“寒儿!”蓟夫人含笑着说道:“这下可好了!再也没有人能够说你的闲话了!”
蓟寒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那一张张满意的笑容,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刃残忍地凌迟着她,为什么她得用这么难堪的事情来证明蓟家大小姐的贞洁?
何况——
这从头到尾都不干她的事情啊!
雪姨怎能残忍地用她的初夜,来保护别人的名誉呢?
在眼泪夺眶而出之前,她冲出了卧房。
她不要在这些人的面前哭泣!
她不要!
“寒儿?”那仓皇奔出的身影,让蓟夫人错愕不已。
“没关系的!嫂嫂!随她去吧!”胡雪芝微笑着说道:“新娘子害羞了!我会要人跟着她,不会有事的!”她使了个眼色,一旁的侍女立即跟了上去。
胡雪芝知道她此时的愤怒与委屈,也许会不顾一切地想离开卫府,虽然知道蓟寒在这时代根本无处可去,而她之前也特别叮嘱过府卫,蓟寒根本出不了卫府,但在冲动之余,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吩咐侍女跟上去也是以备不时之需,若是到处嚷嚷她是来自未来的蓟寒,让人当她是疯子也就罢了,若是因此再度受到什么伤害,叫她去哪里再找一个蓟寒呢?
不过,翼儿呢?
为何一大早便失去了踪影?
难道他是察觉到什么异状了吗?BT2〗
不是她!
她不是寒儿!
她绝对不是寒儿!
那么——她到底是谁?
他昨夜所娶的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为何她的相貌会与寒儿这般相似呢?
卫铁翼心烦意乱地策马狂奔,出了蓟城,来到城外的山麓,再往山上奔驰——前方便是寒儿出事的地点。
这座山虽是属于蓟家的土地,却被蓟家视为圣山,是不可接近的禁地,只有在固定的节日里,才有人上山祭祀,据说山上有座庙宇供奉着山神与蓟家先祖。
依照蓟家的习俗,蓟家女子在婚前须到这座庙宇斋戒沐浴七天,才能披上嫁衫,再由迎亲队伍送到夫家完婚。
寒儿——就是在回程的路上受到流匪的袭击。
现在想想,那群流匪似乎来得太过突然,又太过巧合,早些年蓟城边境也曾经发生过流匪肆虐的问题,但卫家父子皆为军武出身,自从卫老城主开始,便编列了一支巡防军队来讨伐流匪,保护蓟城居民的出入安全,十几年下来,流匪早就不敢踏入方圆百里之内的土地,何况在寒儿上山斋戒沐浴的那几天,卫、蓟两家更是不断地派出人手四处巡察,保护寒儿的安全。
而攻击寒儿的这群流匪,竟无视他卫铁翼一手训练的巡防军队,和长久以来一直捍卫着蓟城的蓟家护卫军,还敢踏上蓟城的领地,这群流匪未免也太胆识过人了吧!
然而这群应是全无组织系统的流匪,却在事前毫无征兆讯息,且能不惊动到巡军的情况下,还能够避开重重的警戒,踏上蓟家的圣山劫人,并且在事后又能够迅速地消失无影无踪?
况且这些居无定所的流匪大多为的是钱财,为何会攻击并无携带大批财物的迎亲队伍呢?
若是碰巧,那这群流匪的运气未免太好,不然便是受人指使,而这人必定是相当熟悉地形,并且熟知巡防军与蓟家护卫军巡视的路径才能隐藏行踪,并且等待适当的时机,一举掳走了寒儿,随后立即遁逃,不再恋战,才能让随后派出追捕的人马找不到行踪。
这样的战术与身手决不是普通的流匪,反倒像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但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
若是为了勒索,为何在劫走了寒儿之后,又没有任何人前来交涉赎款等的事宜呢?
这整件事情仿佛是针对着寒儿而来,那批流匪的目地,仿佛就是要绑架寒儿!
这会是谁做的呢?
是仇家所为吗?
卫家?还是蓟家的?
或者是为了利益冲突呢?
除去了寒儿,会有谁能得到好处?
而现在这个假冒蓟寒的女子又会是谁?
这样千方百计地嫁给了他又有什么目的?
或者——卫铁翼危险地眯起了眼。
这根本是有人计划要将新娘掉包,才假扮流匪攻击寒儿,然后在事后送上一个与寒儿一模一样的女子?
那么现在这个假新娘想必也是那群流匪的同伙!
所想到这些日子以来所受到的欺瞒,这些日子以来的付出——那是他给寒儿的温柔与呵护还有满腔的爱恋——全都叫这个陌生女子给偷走了——想到这里,不由得让卫铁翼燃起了满腔熊熊的怒火。
他调转方向往蓟城内奔去。
这该死的女人竟敢将他卫铁翼骗得团团转,他回去非得好好地盘问她不可,若她还坚持自己是蓟家大小姐的话,他非砍了她不可!
回到卫府,已是夜深人静时分。
卫铁翼带着满腔未消的怒火走进房里,不管躺在床上的人儿是否已经熟睡,他一把大力地扯开床帐,准备好好地兴师问罪,却在看见那张让泪水浸湿了的苍白小脸时,怔愕得忘了一切。
她是哭着入睡的!
这认知让他心疼得无以复加,但一股熊熊的怒火又窜了上来烧尽了一切温柔的情绪。麒 麟小
她在哭什么?不是已经如愿以偿了吗?
他忍不住伸手拭去那仍有些温度的泪水,那浓密的眼睫却又泌渗出另一串滚烫的泪珠,滴落在他的指尖上。
卫铁翼一震,飞快地抽回了手,指尖传来的灼痛仿佛是被烫伤了般,尖锐的痛楚闪电般地刺中了他的心。
见鬼了!卫铁翼低咒了声。
算了,明天再说吧!
若她是被利用的便罢了,若连她也欺骗了他,他决不让她好过!BT1〗6
归宁之日,卫铁翼按照礼俗带着蓟寒回蓟府做客。
蓟寒独自坐在马车里,遥望着骑着骏马在前方领队的挺拔身影。自成亲之后,卫铁翼一连消失了好几天,直到今天早上才出现,然后又是匆匆忙忙地领着她回蓟府,直到现在两人都还未曾交谈过半句话,是他突然的忙碌起来,还是他有意地隔阂?
正在怔忡之际,卫铁翼忽地勒住骏马回头一望,正好对上她深思的视线,她蓦地一惊,这才发现马车已经停在蓟府的大门前了。
看到她慌乱无措的脆弱,卫铁翼忽地下了马,直直地朝她走来,蓟寒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只见他健臂一伸,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抱下马车,直直地走向蓟府的大宅门,蓟寒羞得将发烫的脸蛋埋在他的胸怀里。
啊!天呀!这样的行为在20世纪或许不算什么,但是在这个时代里已算是惊世骇俗了!
“放——放我下来了啦!”蓟寒在他的怀里轻轻地叫,虽掩着脸但也察觉得到,从四面八方直射过来的诧异目光,射得她浑身发麻。
这些人——可不可以不要再这样看着他们了呀?
卫铁翼依言放下她,见她仍低垂着头,后颈露出一截雪白的肌肤,他伸手掩住了那截细腻的肌理,粗糙的指腹轻轻地将她脸上的红潮磨上了她的颈子,“你这样——站着不动——”他低下头,温热的气息亲昵地拂上她颈后敏感的肌肤。“可是还要我抱你进去吗?”
“不——”
天啊!才觉得他对自己的热情似乎消退了许多,一转眼,却又热情无比,这人倒底是——蓟寒慌忙抬起头来,恰恰瞧见那深不可测的瞳眸闪过一丝冰刀般的寒芒,她心里突地一跳,诧异地呆愣住了。
“寒儿?”只见卫铁翼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刚刚那一抹冷酷的寒芒是她的错觉吗?
她勉强一笑说道:“没有!没什么——”是错觉吧!她安抚着自己,一定是她看错了!
一定是她看错了!
在极度的忐忑不安中,她浑浑噩噩地踏入蓟府,蓟府的人只知道她失去了记忆,并不知道她根本不是他们眼中的那位蓟寒,待她的态度倒还热络,然而知道内情的蓟刚却乘机将她召唤至书房里——
蓟刚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似乎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蓟寒却立即明了那眸光中的含意,蓟刚分明已经知晓她的身份与来历了。
果然,蓟刚沉默了一会儿便开口道:“雪妹——已经将你的来历告诉我了——”他顿了一下,那张刚毅苍老的脸浅浅地浮上丧女的哀恸之情,而悲伤的黑眸中又夹杂着无法置信的惊异。“根据雪妹的推测——你可能被寒儿死前凝聚在铜镜上的思念与魂魄给拉回前世,或许还有其他的不明原因,但你既是为了来替寒儿完成未竟的心愿,就请你留下来,接续寒儿未完的人生。”
“你要我代替你死去的女儿?”蓟寒不可思议地问。“即使明知道我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蓟刚意有所指地说道:“你也算是我的女儿!况且我们需要你来接替寒儿的位置!”
“你——”蓟寒气愤得几乎说不出话来,“难道只要有人能够用婚姻来维系卫、蓟两家的关系,任何人都可以是你的女儿?”蓟寒实在不明白这个古人的想法。“到底‘女儿’这个身份在你心里算是什么?只是用来联姻的工具吗?”那个备受众人呵护的蓟家大小姐只是个尊贵的头衔吗?只要容貌相同,任何人都可以是?
蓟刚双眸黯然了下来。“以我所背负的责任与义务,是不得不有所割舍,有所牺牲,但我仍会尽可能地以父亲的立场,来为我的女儿争取最大的幸福!”
蓟寒忿忿不平地瞪着他,“寒儿死于非命,你不但无意追缉凶手,还隐瞒寒儿的死讯,让一个不相干的女孩来代替,这便是你为女儿所争取到的幸福吗?”
“不!”蓟刚深深地看着她,唇角隐约浮现着一抹心酸的欣慰,“我是在为死去的女儿完成她的遗愿!”
“你——”蓟寒怔怔地望着他深埋在眼底的心酸,酸涩的感伤慢慢地在她心中凝聚成不忍的痛楚。
蓟刚定定地看着她,“寒儿是死于一场阴谋,我不会放过杀害她的凶手,但,更重要的是,不能因为寒儿的死,让这项阴谋得逞,所以她与翼儿的婚事必须照常举行!也因为这潜藏的威胁并未除去,才会让你们的婚礼如此匆促地举行,至于翼儿那里——”他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他是否能够理解或是接受你的身份与来历,但翼儿说过,无论如何,他对你永不变心!而你——”望着蓟寒的慈爱眼光柔化了他脸上坚忍的线条,“是寒儿的永远之一啊!他也应该继续爱着你!”
“永远——”蓟寒轻轻地摇头苦笑着:“那只是一句美丽的谎言!”
“但惟有你才能填补寒儿在他心目中的空位,他只要寒儿,也只能接受你,既然你的世界不需要你的存在,为何不在需要你的地方,寻找你的存在价值呢?况且——”蓟刚叹了口气道:“你也该知道自己很难回得去了!”
“难道我的存在价值,就是得接续别人未完的人生吗?”她不甘愿地低喃。“对我而言,你在要求我扮演不相干的角色,对其他不了解真相的人而言,这样公平吗?”
“你所接续的是你的前世,并非不相干的人!”蓟刚深深地看着她,“也许你正是为此而生的,是为了接续前世未走完的人生。”蓟刚缓下声音道:“与你那个不需要你的世界相较起来,这里更需要你,翼儿——也需要你!”
蓟寒心中一痛,悲哀地低喃着:“他需要的是那个死去的寒儿!”她抬起头来,恳切地望着蓟刚,“我终究不是这世界的人,你们何苦留住我?”
蓟刚微微一笑,“你以为取回古镜就能够回去了吗?”
蓟寒顿时一愕,连忙说道:“但——那面古镜——被雪姨拿走的那面古镜,也许正是我回去的关键所在,我——”
蓟刚只是微笑着摇摇头。
“难道——不是——吗?”蓟寒语气不稳地问。
“我可以让雪妹将古镜还给你,但——”蓟刚慢慢地说道:“如果你还是回不去呢?”
“我——”蓟寒不禁愕然无言。
一直以为取回古镜就能回到她的时空,却从未考虑过要如何才能回得去。如果将她拉进这时空是她前世死前所凝聚的意志力,那又怎可能再让她回去呢?
见她沉默不语,蓟刚知道她的心结,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徐缓地说道:“这几天,雪妹出城访友去了,等她回来,我会要她将铜镜还给你,如果你能够找到回去的方法,我们决不阻止!”
蓟寒抬头漠漠地看了他一眼,这人——她这前世的爹似乎是笃定了她回不去原本的世界,难道将她拉入这时空的,除了那面古镜的力量之外,还有其他未知的因素吗?
“该出去了,你失踪太久,会令人起疑的!”见她仍然伫足不动,蓟刚又道:“翼儿——也会找你的!”
蓟寒气愤地瞪了他一眼,知道她前世的爹即使知道什么,也不会透露任何讯息给她,她忿忿地调头往外走去。
这些人不但笃定她回不去,甚至于还不怕她会将此事告诉卫铁翼,他们是凭借着什么原因才能如此有恃无恐?
蓟寒相信她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从沿路纷纷走避的奴仆看来,便可知道她现在看起来有多可怕,但她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匆促中,一道阴影闯入她的眼中,阻挡了她的路,她有些发愣地抬起头来,却意外地看见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一脸嘲讽地看着她,她不悦地皱皱眉头,那人却完全没有让路的意思,蓟寒心中顿时警铃大响,她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地跑到蓟府最偏僻的地方,周遭的奴仆早被她阴沉的脸色给吓跑了,这人若要对她不利的话这时会有人来救她吗?
只见那人眯起眼睛,不客气地打量着她,嘴角浮现一抹冷笑,“还挺像的!”
蓟寒满脸戒备地盯着他。“你是谁?”
“我?那些人难道没有叫你要记牢蓟家的族谱吗?”那人嗤了一声,“我是蓟府的舅老爷,那些人没告诉你吗?”
“你说什么?”蓟寒愣了愣;“你——会是我舅舅?”
那人呸地一声,“我可没那么大的能耐有你这种外甥女!”忿忿不平的声音仿佛在怨恨着什么,“我姐姐是蓟刚的侧房夫人,向来不被你们放在眼底,自然也不会提到我!”
啊?蓟寒讶异地扬起眉毛,这人便是蓟府那位慈眉善目的二姨娘的弟弟?
“不过——你这只假凤凰还扮得蛮像一回事的!难怪有那么多的人真当你是蓟大小姐了,但是——”那二舅爷不耐烦地撇撇嘴,“那卫铁翼也还真蠢!竟然没有看出破绽来,还真将你娶进门!”
蓟寒吃了一惊,咚地一声,心脏差点跳出喉咙,“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二舅爷冷哼了一声,断然道:“因为——我知道你不是蓟家大小姐!绝对不是!”
蓟寒谨慎地问道:“你为何这么说?如果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话,你又怎么知道我是不是?”
“别拿那套失去记忆的浑话来唬我,”二舅爷冷笑着说道:“真不明白蓟刚是怎么了?若是为了联姻,蓟家又不是没人了,干什么还要找个外人来冒充死去的蓟大小姐?”
“你——”
蓟寒吓了一跳,这人——竟然知道寒儿已经死了!他是怎么知道的?寒儿死亡的消息早被蓟刚和雪姨给封锁了,如果他们封锁消息的能力不够周密的话,根本也没有瞒过卫铁翼的可能,那么——这人又是从何得知?除非这二舅爷是一开始便知道了寒儿的死讯,但——
她想到蓟刚曾说寒儿是死于一场阴谋,那么这个二舅爷难道是——
“我想你大概弄错了!”蓟寒力图镇静地说道:“诚如你所说的,如果只是为了联姻,蓟老爷大可再找一名蓟家的女子便可,何必非要找个外人来冒充,所以,”她挺直了腰杆,“若我不是那名失了踪的蓟大小姐,又何必非要我不可?况且,这桩婚事可是经由卫、蓟两家的长辈所促成的,就连身为未婚夫婿的卫城主都没有任何异议,若有疑问的话,再怎么说,也该由这些至亲、至爱的人出面吧!”
“你!”二舅爷恼羞成怒地涨红了脸,“好一张利嘴!不过你得意不了多久,我总有一天会把你的狐狸尾巴给揪出来!”
“住口!青树!”
一个严厉的声音忽然响起,两人同时调转视线。二姨娘一脸铁青地瞪着她的弟弟,“蓟府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这外人来说什么!”
“姐姐!”二舅爷慌张了起来;“我只是——”
“够了!什么都别说了!”二姨娘疲倦万分地叹了口气;“你走吧!青树!以后没事就别上蓟府了!”
“姐姐!”二舅爷愣了一下,看见二姨娘坚持的眼神,他怨怒地瞪了蓟寒一眼,才忿然地离去。
“对不起——”二姨娘抬起头来歉疚地看着她,“不管怎么说,你毕竟帮了蓟府这么大的忙,青树他无论如何都不该这么样对待你的!”
“你——”蓟寒诧异地瞪着她,那双清冷的眼睛说明了一切,但是蓟寒仍吃惊地说不出话来,“你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所有的事!”二姨娘淡淡地说道:“我虽然什么都不说,并不表示我什么事都不知道!”
“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不是寒儿?”蓟寒困难地问道。
二姨娘眸光一闪,点了点头,“刚开始只是有些怀疑,但不敢确定,直到我发现大姐在庙里偷偷地替寒儿立了个牌位——”二姨娘黯然地叹息着;“可怜的寒儿!为了隐藏你的身份,竟没人敢为她修坟立碑,只得草草下葬,就连念经超度都得偷偷摸摸,不能念出她的名字,一个那么美丽善良的女孩子竟然会落得这样的下场!真是——”她低下了头,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呃!这——这是——”蓟寒迟疑着,看样子这二姨娘并不清楚她的来历,大概以为她只不过是外貌上与寒儿如出一辙吧!蓟寒犹豫着是否该告诉她实话?
“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二姨娘惨然一笑,“忘记我说过的话吧!”
“我——”蓟寒咬咬嘴唇,“二姨娘!其实我——”
“别想太多了!”二姨娘拍拍她的肩头,温煦地看着她;“你长得真的和寒儿一模一样,难怪可以骗过卫城主,既然你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城主夫人,也已证实了你的清白,相信以后即使卫城主发现你的真实身份,他也无法再用任何理由休了你,何况还有雪姨娘和蓟府的人为你撑腰呢!就算卫城主会不高兴,他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别顾虑那么多了!你的身份地位决不会有所动摇的,回去好好地做你的城主夫人吧!”
蓟寒眨了眨眼,语气酸楚地道:“我——从来不曾想要这些——我根本不想要这些荣华富贵——尤其是——我不想用这种欺骗的手段去得到——”她哽咽了一声,凄楚地低语,“为什么你们从来就不肯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呢?为什么从一开始便否定了我的所有?我甚至于连抗议反对的机会都没有,只要我能够填补失去寒儿的缺憾,无论我是个什么样的人,那都无所谓是吗?”
二姨娘沉重地说道:“人各有命啊!你的际遇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了,你实在不该——”
“但我不要啊!”蓟寒摇着头激动地说道:“我从来——从来就不想要——顶替别人的角色——无论那是怎么样一个受人尊重宠爱的角色,那都不是原来的我!”她哽咽了一声,“那不是我!为什么我非得接受这样的命运?”
二姨娘深深地看着她,“如果每个人都能够不受命运的摆布,按照自己的意思过生活,那么——蓟城不必归顺李唐,雪姨娘也不会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成为卫将军的小妾,寒儿不会死,你也不必代替寒儿——”二姨娘幽怨地说道:“命不由人啊!有谁能够不受命运的拨弄呢?”BT2〗
蓟寒全然不辨方向地往前跑,一心只想远离这个地方,混乱中她跑上了弯弯曲曲的石桥,却结结实实地和另一个人撞成一团。
唉呀!唉呀!撞成一团的两人各自哀叫了一声,才抬起头来对望了一眼。
“姐姐!”
姐姐?蓟寒诧异地望着那个年轻的女孩,那是一个好可爱好娇小的女孩,可是她并不认识她呀!她在叫谁呢?
“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女孩难过又伤心地望着她,“我是蓟云啊!姐姐真的失去记忆了?”
蓟云?是她这一世的妹妹吗?20世纪的她只有不亲的弟弟。
“我不记得了!真是对不起!”蓟寒诚挚地说道,却一时忘了自己并不是女孩口中的姐姐。
蓟云微笑着摇头;“姐姐受伤了!不能怪姐姐的!”她手脚俐落地站了起来,顺便扶了蓟寒一把,“云儿早该去探望姐姐的,可是大娘说要让姐姐多休息,不让我进卫府!”
蓟寒眨眨眼睛,“大娘?”
“是——姐姐的亲娘。”蓟云低下了头,“云儿是庶出的!”她不安地偷看了蓟寒一眼。
庶出?意思她是姨太太所生的女儿喽!
蓟寒微笑着拉住她的双手,“不管你是不是庶出的,你都是我妹妹啊!”古代的女子,尤其是庶出的女儿更是一点社会地位都没有,那种被家人彻底忽视冷落的滋味,她在20世纪里早已尝遍了。
“姐姐——”蓟云眸中浅浅地泛着泪光,“无论姐姐是否丧失了记忆,你还是对我一样好!”
“我——”其实不是你的姐姐,但这句话,蓟寒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她改口道:“对不起云儿!我——我早该去找你的——如果——我早些知道有你的话。”
蓟云浅浅地一笑,摇了摇头:“姐姐连姐夫都能忘了,又怎么会记得云儿!”
蓟寒微微一愣,蓟云这可是在怨她吗?
再看看蓟云,她仍是带着浅浅的笑容问道:“姐姐!云儿以后还能够到卫府去探望姐姐吗?”
“当然,”蓟寒回以微笑,说道:“当然,希望你能够常常过来看看我!”
蓟云欢欣地笑了起来,蓟寒怔忡地望着那甜美的笑容,不知道在她眼中的蓟寒,是个什么样的姐姐呢?
“你怨过我吗?云儿?”不假思索的问题便冲口而出:“你可曾埋怨我,竟然忘了你、冷落了你吗?”
蓟云明显地一愣,“姐姐?”
“抱歉!”蓟寒自己也觉得这话说得太冲动了,“我不该这样对你说话——我只是不知道自己以前是怎样的人?不知道我以前对你好不好?不知道我能不能算是个好姐姐?”
“你是个好姐姐啊!姐姐是那么温柔美丽的人,大家都很喜欢你呢!”蓟云轻轻地说,黑白分明的大眼直直地望着她,仿佛那不是她自己的答案,而是她惟一能说出来的回答,蓟寒不禁黯然了。
“但我不是个好姐姐,是吗?”蓟寒神情落寞地看着她,“我待你并不好!”
蓟云吃了一惊,“姐姐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感觉得到——我们并不亲——”
蓟云微微一笑,轻轻柔柔地说:“我们是不怎么亲,因为姐姐从十岁起便被带到卫府,直到出嫁的前一年才回来,因此我们并不像一般的姐妹从小一起长大,但姐姐回到蓟府知道了云儿的存在,你说要弥补我们所失去的相处时间——”蓟云顿了顿,声音明显的低了许多;“姐姐待我比娘还温柔——”
蓟寒心里一酸,握住她细白的小手,“云儿——”
“没关系的!”蓟云回握着她的手,亲密地摇了摇,“姐姐还是多休息,多陪陪姐夫吧!”
“他——”
蓟寒脸色一白,不禁又激起了她满腹的难堪与委屈,她垂着脸沉默不语。
蓟云又轻轻地摇了摇她的手,“别这样啊,姐姐!姐夫很爱你的,在你失踪的那段日子里,姐夫简直快急疯了,还好你回来了,不然大伙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蓟寒听了心里却是越发苦涩,卫铁翼的真心大家都看到了,但是塞给他一个假的蓟寒他就能够满足了吗?
若他是这么容易被安抚,那他对蓟寒会是真心的吗?她终究不是卫铁翼所期待的那个蓟寒,假以时日,卫铁翼必然能够识破她的伪装,到时发觉受骗的卫铁翼会是怎么样的疯狂?
而再度失去至爱的他又会是如何的悲伤呢?
“啊!你在这里!”
蓟寒才一抬头便看见那个令她烦恼的祸首,卫铁翼伸长手臂揽上她的腰,低声道:“该回去了!”
“这么早?”蓟寒微蹙着眉头,“不能再多待一会儿吗?”她还想多看看她刚认识的妹妹呢!
卫铁翼拧拧她挺俏的鼻尖,“不早了,再不动身天就要黑了,按照习俗,我们不能在这里过夜的!”
“那——好吧!”回到卫府,回去做她的‘伪’夫人——BT1〗7
掀开窗帘,从车窗往后望去,那越来越远的蓟府,竟也给了蓟寒一丝不舍的心酸,那是因为前世残存的记忆吗?蓟寒并不清楚,也知道这样的疑问是没人能够给予答案的。
直到再也看不见蓟府的影子了,蓟寒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窗帘,忽然感到身后传来一阵寒意,回头看见一双冰冷的黑眸,独坐在对面的卫铁翼身上,看不见她以往熟悉的温柔,却显得异常的沉默而凝重,幽暗的眸光让她觉得疏远寒冷。
她不明白原先骑着马而来的卫铁翼,为何会在回程时与她挤上同一辆马车,深沉的瞳眸显得莫测高深。
“翼——”蓟寒悄悄地唤着他:“你——有心事吗?”
“我——”卫铁翼似是自嘲地一笑,他摇了摇头,“我会有什么心事?倒是你,”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你有没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的?”
蓟寒心跳突地加快了许多,“我——”她顿了顿,忐忑地问道:“你——是指什么事情?”
“譬如说——”卫铁翼沉吟着,“有那些是我该知道,却一直被蒙在鼓里的秘密——”
他淡漠的眸光冷冷地扫了过来,蓟寒脸上血色尽失,天!他知道了吗?她——不是一直想告诉他真相的吗?为什么现在却——
说不出口?
“没——”她慌张地摇着头,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没有——”
“是吗?那就算了!”
蓟寒愣了一下,回过头再看着他时,卫铁翼已调转视线,似乎无意再开口说话了。
宽敞舒适的马车平稳地前进着,蓟寒心事重重地闷坐在软垫上,而原本私下相处时非得要搂着她、吻着她的卫铁翼,却一反常态冷淡地独自坐在另一边,沉默地凝望着窗外,似乎也陷入深深地沉思中。
各怀心事的两人,各自沉默不语,沿路上未曾试图交谈、甚至于交换过一个眼神,原是相爱至深的伴侣如今却疏离得令人侧目。
过了一会儿,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蓟寒往窗外一看,却不见熟悉的府第,只看到一座简陋的庙宇,蓟寒讶异地睁大了眼,“这里——是什么地方?”她看了卫铁翼一眼,诧异他阴沉的脸色,“我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我来这里找答案!可能——”他冰冷地看着她;“需要你来为我解释一下!”
在他冰冷的眸光中,蓟寒不禁打了个冷颤,“是——什么答案?”
“我们先进去看看再说!”
卫铁翼不由分说地将她拉进了庙宇,庙宇里不见任何一名和尚或尼姑,却只见几名武装的侍卫驻守在那里,原本应属庄严的佛堂净地,此时却充满了肃杀之气。
“城主!”一名侍卫上前一揖。
卫铁翼点点头,问道:“找到了吗?”他看起来冷静,握住蓟寒的手劲却加重了好几分。
那侍卫沉默了一下,才道:“找到了!”
卫铁翼阴沉着脸却没再开口,只使了个眼色要侍卫带路,在侍卫的引领之下,沿着长长的走廊,走进一间窄小的房间,里面别无它物,只供奉着一个孤伶伶的牌位,牌位上并没有写着任何人的姓名,只简单地画上一枝寒梅。
蓟寒不知道这里所供奉的是何许人也,但卫铁翼一见到那牌位便激动得无法自已,他浑身颤抖地、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捧起牌位,细细地拂拭着牌位上的灰尘,仿佛那是他非常重要、非常重要、非常重要的人。
那会是谁的牌位呢?
蓟寒试探地问道:“翼!那是——那是谁呢?”
“我也想知道这会是谁的牌位?我不明白这里究竟是隐藏了什么秘密?是在祭拜着什么人?”卫铁翼抬起头来阴冷地看着她;“我不明白,为什么你的母亲会偷偷地在这么偏僻的庵庙里安立这个无名的牌位?难道蓟家有个见不得光的人死了吗?为什么就连来祭祀时都得要偷偷摸摸的?她是在祭拜谁呢?”
蓟寒感到浑身发冷地僵立着,仿佛被无形的魔咒给摄住了般,她无法动弹,无法出声,甚至于——无法呼吸。
卫铁翼阴阴地继续说道:“或者我该问的是——你是什么人?”
蓟寒被吓住了,被他充满恨意的语气、被他黑瞳中哀恸的眸光给吓住了,她希望自己能够迟钝一些,希望自己能够看不见交织在他眼中的忿怒怨恨与哀痛,可是她清楚地看出来了,并且确实地感受到卫铁翼对她的忿恨,他恨她,他的温柔、珍爱全消失了,只留下难以消弭的怨恨。
“我的天!”蓟寒恐怖地低语;“这个——这个就是——”她想起二姨娘所说的话。
她倒退了一步,忽然觉得背脊上一阵子寒意窜起,卫铁翼手中所捧着的牌位便是寒儿的牌位吗?那——不也是她的牌位?这里所祭拜的正是她的前世!
虽然胡雪芝和蓟刚一再地对她提出前世今生的说法,而蓟寒虽是从不肯相信到最后无可奈何的接受,但在她的心中始终并未完全地信服,直到现在,乍见她前世牌位的内心冲击,几乎令她无法自已,那一刻,她完完全全地接受了胡雪芝的前世今生之说,她几乎能够感觉到死神的镰刀曾经挥向她的那股冰冷锐利的刀风,是因为生命对死亡的恐惧感,还是因为看到她前世的牌位就仿佛看到她自己死亡冰冷的尸体,所以才令她如此恐惧惊骇?
她不知道其他的人看到自己的牌位会有什么感觉?但她此刻却感到无比的恐惧,而她的恐惧在卫铁翼的眼中看来,却成为另一种解释。
“你在害怕?怕什么?”卫铁翼阴柔地低语着,他捧着牌位缓缓地接近她;“你怕这个吗?”
“别——别过来!”蓟寒慌乱地连退了好几步,死亡的恐怖阴影仍然紧紧地抓住她,她还没有准备好面对这些,还没有。
“为什么害怕?”卫铁翼的误会却更深,脸上的神情也越发阴狠;“因为你心虚吗?”
“心虚?”蓟寒茫然失神地低喃着,“我——不——不是——我是——是——”她摇着头,冰冷的恐惧感仍紧紧地攫住她,死亡的迷雾遮蔽了她的眼,竟让她看不见卫铁翼的忿怒。
卫铁翼咬牙切齿地怒道:“是什么?你还敢硬说你是寒儿吗?别以为外表相似你便能代替寒儿,你还敢吗?”
“你——说什么?”蓟寒睁大了眼睛,终于注意到他狂炽的怒焰,也了解到这狂烈的怒火正兜头向她袭卷而来。
卫铁翼的怒火也更加地炽盛,他怒不可遏地吼道:“你欺骗了我,用卑劣的手段占据了她的所有,窃取了城主夫人的身份与地位,所以你现在不敢面对她的牌位是吗?”
“你——知道了?”蓟寒震颤地退了一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新婚之夜!”卫铁翼笑得极为刺耳;“讽刺的是,你的清白之身虽为你杜绝了漫天的谣言,免除了外人对你的质疑,却也对我证实了你假冒寒儿的罪行,我虽不清楚你的身份来历,但无论你是什么人,你都不是我所爱的寒儿!绝对不是!”
蓟寒苍白着脸,颤着唇问道:“你——为什么?”她喘了口气道:“你是如何确定的?”
他深情而温柔地笑了,他轻抚着怀里的牌位道:“她早已是我的人了!又怎么可能还保有处子之身呢?”
“啊!”她如遭雷殛般地呆若木鸡,没想到众人处心积虑的计划却反而弄巧成拙了。
“原本我在想,如果你真的是丧失了记忆,被人误认为寒儿而给带了回来,那也就算了,”卫铁翼阴沉地看着她,“但在蓟府时,我听到你与二姨娘的谈话了!你骗了我,你和蓟家的人联手一起欺骗了我,你根本就没有失去过记忆,你一直知道自己是谁,却用丧失记忆的借口来掩饰你与寒儿的不同,好让我不会对你的身份来历起了疑心,你们好利害,竟连雪姨也收买了,用人言可畏的理由和蓟家联手逼婚,还无耻地利用春药诱使我要了你,好让你成为名副其实的城主夫人!”他愤恨地低吼;“为了这城主夫人的名份,你可真是不择手段啊!”
蓟寒慌乱地摇着头;“不是!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我——我是被逼的!”
“被逼的?他们用什么逼你?”卫铁翼疑信参半地看着她,深幽的瞳眸闪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星芒,如果她真有逼不得已的理由——如果她是被迫参与这场骗局,那么——
“我——我——”蓟寒咬着唇,她不知道该如何对他解释她的身份来历,而无论她如何的解释,她也知道卫铁翼都不会相信的,何况这一切是那么地匪夷所思,真要说出来,又有谁会相信呢?
看见她吞吞吐吐地模样,卫铁翼讥讽地冷笑了一声:“找不到借口了吗?”这么不高明的狡辩手法叫他更加地的生气,也认定了她的罪行。
“不!——”蓟寒痛苦地垂下了眼。
“你叫什么名字?”
卫铁翼阴沉沉的声音就像是冰冷刺骨的寒风,刮得她浑身发疼,再也无力抵抗,她机械似的回答:“我——我也叫蓟寒——”
“好利害,竟然连名字都相同!”卫铁翼冷哼了声,“你以为有蓟府的人为你撑腰,我就不敢动你吗?”卫铁翼怒冲冲地低吼;“你以为这城主夫人的位置你能坐得稳吗?”
蓟寒瑟缩了下,低声道:“我——从未这么想过!”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城主夫人?别以为我真不敢动你,即使这门亲事是由皇上指婚,我也有办法休了你!”
“随你!”蓟寒疲惫地闭上眼,“你就休了我吧!”这样一来,就没有人会逼迫她冒充寒儿了吧!她也就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中了!
“你!”卫铁翼危险地眯起了眼,他怒极反笑地嘿笑了两声,“假面具被拆穿了,就想逃了吗?”
蓟寒睁开眼睛,“你究竟想怎么样?”
卫铁翼淡然地说道:“寒儿已经死了,那么我娶谁都一样,难得蓟府又能够找到这么像寒儿的人,我又何妨接受他们的好意!”
“你要干什么?”她警戒地问道。
“你与寒儿的相似,成为最佳的替代品,让我忍不住仍想要从你身上寻求慰藉,”卫铁翼盯着她半晌,嘴角突然扬起道:“你可以继续保有城主夫人的头衔,相对的,在我需要的时候,你必须服侍我,不过你可别忘了自己身份,我还是随时能够休了你!”
蓟寒全身发冷地呆立着,她不敢相信几天前还将她视若珍宝的男人,此刻竟打算将她当成寻求慰藉的工具,难道,他的感情竟是如此地收放自如?这样的感情有几分真实性呢?
“我绝不可能如你所愿的!”蓟寒忿怒地瞪着他。“我巴不得早点离开这里,更不稀罕这城主夫人的头衔,你大可以现在就休了我!”
“你太天真了!”听到蓟寒竟自愿被休掉,卫铁翼怒火更盛,他嘲弄地笑了起来,刺耳的笑声蕴含着浓烈的怒气,“就算我休了你,我也不可能放你走,只是你的地位将会从高高在上的城主夫人贬为暖床的小妾,”他轻蔑地撇了她一眼:“或许那样的身份地位还比较适合你,为了证明你的清白,竟能够这样卯足全力地勾引我的女人,又能高尚到哪里去?”这女人!竟敢在闯了祸之后,还天真地以为她能够一走了之吗?
“你——太过分了!”蓟寒气得想打他,卫铁翼抓住她握紧的拳头粗暴地将她摔到地上,同时嘲笑她微弱的力量。
“没有做戏的必要了吧!”他冷笑着,“若非当时确认了你的处子之身,你投怀送抱的热情,可是不比那送往迎来的妓女差呢!”
“住口!住口!我当时是被下了药!绝不是有意对你投怀送抱!”委屈的泪珠终于滚落了下来,蓟寒并不想在他面前示弱,但卫铁翼的残忍深深地伤害了她。“在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曾经一再地告诉过你,我并不是你的寒儿,但你却不肯相信——”
“那是因为我从未想到你的失忆竟是伪装的!”卫铁翼冷冷地说道:“先假装成受伤失忆的模样,然后一再对你的身份提出质疑与否认,你这以退为进的手法,用得倒挺成功的!我受骗、上当、娶错了妻子全算是我活该!”

“住口!你不要再说了!”蓟寒哽咽着道:“你只是因为发现受骗的怒气以及失去寒儿的伤心才说这些来伤害我,但我也是身不由己的啊!我不该承受这些——”
“那该谁呢?寒儿不该死!我娶的女人也不该是你,有太多不该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谁该为此负责?”恨怒之火烧亮了他的眼,怨恨悲痛扭曲了卫铁翼的理智,他直觉地伤害蓟寒来安抚自己,企图以她的痛苦来换取心灵的平静。
蓟寒在看出他眼底的狠绝时,不禁恐惧地颤抖了,在那一瞬间,她深切地了解到像卫铁翼这样的人,他可以毫无保留地为他所爱的、所珍视的人付出所有,即使是他的生命他也在所不惜,但是当他狠下心来时,他绝对会是最残忍无情的人,他也绝对有能力剥夺她的尊严、控制她的一生,而理屈的蓟府也无法给予她任何帮助。
“不!翼!别这样对我!”蓟寒胆寒地摇着头;“我承受不了这些——”
“你受得住!”他露出残忍的一笑,“等你习惯了之后——”BT2〗
离开没几天的胡雪芝,一踏入卫府便感受到那股不寻常的气氛,询问之下,才知道卫铁翼竟将蓟寒软禁在紫薇苑中,他自己却不知去向。
胡雪芝立即猜测出蓟寒的身份必定是曝光了,痛失爱侣的悲伤与发觉受骗的愤怒顿时让卫铁翼失去了理智,找不到人算账的愤怒,全一股脑儿地将怒气出在蓟寒的身上。
虽然胡雪芝曾经考虑过事情曝光之后,卫铁翼可能会出现的反弹情绪,她却没想到卫铁翼竟然这么快就发现蓟寒的身份,她不在的这几天,蓟寒恐怕是吃了不少苦头。
想到这里,胡雪芝由不得紧张了起来,蓟寒是那么一个敏感纤细的女孩,怎么受得了翼儿的怒火呢?她连忙赶往紫薇苑,担心蓟寒会想不开,也担心她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然而进了紫薇苑,蓟寒却不如她所想象的那样哀伤欲绝,除了脸色略微苍白之外,她看起来几乎没有任何的异状,直到看清楚她沉静死寂的眼瞳泛着死去的黑,她体内的灵魂正逐渐死去,那毫无生气的幽眸仿佛是通往幽冥之路的甬道。
“寒儿——你——”胡雪芝心都凉了,她颤着唇却说不出半句话来,她看得见蓟寒受创的伤,却没有治疗她的能力,只因能够治愈蓟寒心伤的药并不是她。
蓟寒微微地转移视线,死沉的眼神丝毫没有因为看见胡雪芝而出现任何波动,她略略地掀动嘴唇,声音低哑地说道:“他知道了——他——出去寻找寒儿的墓了!”
“翼儿他——他可伤了你了?”
蓟寒沉默无语,事实上她毫发未伤,但心灵上却已是千疮百孔,外表看不见的痛,却伤得她更深。
“寒儿——”胡雪芝半张着唇,好不容易才勉强说道:“你——别怪翼儿,是我不该这样不择手段地将你们凑合在一起,我应该用温和一点的方式————”
蓟寒轻轻打断她的话。“我们根本不该在一起的!勉强的结果只有造成更大的不幸。”在心伤的折磨之中,她更能清楚地知道卫铁翼心里的创痛有多深多重,因为那难挨的剧痛,会是如何地啃蚀一个人的温柔理智,让他成为最凶残的噬人猛兽。
胡雪芝深吸了口气,略微焦急地说道:“翼儿他只是一时无法接受寒儿——我是说他所爱的女孩已死的事实,只要多给他一些时间,他就会知道你————”
“我想回去!”
“你就不能再给翼儿一些时间吗?”
“我累了!”
胡雪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但——我没有送你回去的能力!”
蓟寒沉默了半晌才道:“至少——把古镜还给我,让我试试看是否能够找到回去的路!”
“寒儿!你恨我吗?”胡雪芝干哑着声音问道:“恨我漠视你的感受,让你受到这许多的委屈伤害?”
“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怨恨什么了!”蓟寒垂下眼,干涩的声音里有着掩不住的疲累,除了盼望着回去之外,她已没有力气再去计较什么了!
胡雪芝心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好!我把铜镜还给你!但是,请你答应我,即使找不到回去的方法,也要让你自己好好地活在这个时空里,试着和翼儿——”
“我目前惟一的目标只有回到我所属的时空,我的根不在这里,在这里——”她哽着声痛苦地说道:“我就像是找不到栖身之处的孤魂般,我已经——不知道——要怎样活下去了!我活不下去了——”
“寒儿——寒儿——”胡雪芝颤抖地低语:“我——好!我把铜镜还给你!”BT2〗
这女人在做什么?
卫铁翼皱着眉头,奔波了十余日却仍旧一无所获,心里早积了一肚子无处宣泄的闷气,回到府中,已是深夜,疲惫的双腿却自动地将他带来这里,是要找她出气吗?
可她没躺在床上睡觉,整齐的床榻显然没有人睡过的痕迹,那一瞬间,他竟然慌乱得无法呼吸,然后他想到她最喜欢躲藏的地方——人工湖畔的假山洞里,每当她心烦时,她总会躲在那儿。
可她没躲在洞,远远地便看见她站在拱桥上仰望着天上的月亮,夜色的确很美,又大又圆的满月高挂在天上,的确颇为诗情画意,可他却知道她不是出来赏月的,她若是有这份闲情逸致,她的身影就不该如此哀伤、孤寂,单薄的身影仿佛是一抹飘忽的幽魂,在太阳出来的那一刹那便要烟消云散。
胸口微微地刺痛着,他选择忽略这莫名其妙的疼痛,正想迈开步伐离去,却见她翻出一只闪闪发光的圆盘,像是在上头寻找着什么,卫铁翼心中一动,足下一点身似飞箭般地落在她的身边。
“那是什么?”他突兀地开口吓了她好大一跳,她反射性地将那黄澄澄的东西藏匿在身后,一脸紧张地看着他。
“那是什么?”卫铁翼沉下脸再次地问道。
“没——没什么——”蓟寒白着脸,冷汗涔涔地往后退,不!这东西不能让他看见,他看到了一定会抢走的。
卫铁翼眼一眯,突地一伸手,轻而易举地便夺走了她小心护在身后的东西,蓟寒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不!别拿!还给我!还给我!”她焦急地扑过来抢夺,就好像被抢走的是比她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卫铁翼这下子更对他刚抢过来的东西感到好奇,然而,当他看清楚手里的东西时,整个人倏地一震,脸色刷白。
“这东西你哪来的?”他恶狠狠地吼了出来,凶恶的声音仿若噬人的恶兽,这是他特地命人铸造的铜镜,是他送给寒儿的定情之物,在寒儿遇害之后,便不见踪影,为何竟会在她手里?
“还给我!求求你快还给我!”蓟寒仍是拼命地想要抢回他手中的铜镜,两只小手甚至于还不知死活地扑往他身上一阵乱打。
“够了!”卫铁翼怒吼了一声,狠狠地扭住她的手臂,“这根本不是你的东西,你凭什么要回去?”
“我——我只是——”蓟寒慌乱地睁大眼,手臂上的疼痛令她稍微冷静了下来,但她仍不知道怎样才能将那面铜镜要回来。
卫铁翼直瞪到她心虚地低下头去,这才将视线转回铜镜上,仔细地察看刚才所看到的可疑污渍,“这是血吗?”他阴冷地问道。
蓟寒咬着下唇,根本不敢回答,盈盈的大眼中充满了恐惧,也传递出他所要的讯息。
卫铁翼沉痛地闭了闭眼,“那么——这是寒儿的血,她临死前所流的血!”他睁开眼睛,冰冷的双眸冷得让蓟寒全身发颤,“这面铜镜怎会在你的手上?”他逐渐加重手上的力道,痛得蓟寒几乎掉下泪来,“难道你和攻击寒儿的那群流匪有所关联,这面铜镜才会落入你的手中?”
“不!没有!”蓟寒连忙否认,“这铜镜是雪姨找到的,她担心你会因此大受打击,才不敢让你知道——”
又是雪姨搞的鬼!对于这位他向来敬爱有加的长辈他真是又怨又怒。“她为何要将这铜镜交给你?”
蓟寒害怕得几乎想逃,但她知道这一逃,却将是后患无穷。“这——是——雪姨借我的——她——她要我多了解一下你的过去——”慌乱之中,她颤栗着勉强说完她惟一能想得到的借口。
“为什么要知道我的过去?再说,你三更半夜拿这面铜镜在这里做什么?”卫铁翼怒火更炽,握住她的手劲也更重。
“我——我——”蓟寒颤抖着,努力地控制她两片颤抖得几乎不听使唤唇瓣,“我只是——只是——想知道——你们的爱情——是如何开始的——所以——所以——”
“想了解我们的爱情?你想知道我是如何爱上寒儿的?”卫铁翼提高了声调,神情分明是不信。
“是——是的——”
“用这种方式?”卫铁翼危险地眯起了眼,“为什么想知道这些?只是因为好奇?还是在寻找令我动心的方法?”当然不是!不过她可不敢说出来。
卫铁翼嘴角一弯,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想知道我与寒儿的事就该来问我,这冷冰冰的铜镜怎能给你答案?”
“我——不想知道了!”蓟寒直觉地感觉到危险,此刻她只想快快离开,至于铜镜,只有以后再说了。
在她惶恐不安的目光中,卫铁翼毫无预警地掠夺她的唇,蓟寒大惊之下不断地挣扎,卫铁翼却又突然地放手,她毫无防备的身子重重地撞上桥墩,她疼得几乎无法呼吸,卫铁翼上前一步,握住她的肩膀紧紧地将她的身子压制在桥墩上。
“雪姨没告诉你要尽量讨好我,利用你得天独厚的外表来诱惑我,让我接纳你,这才方便你掌握城主夫人的权力吗?”
“没有!没有!我根本不想嫁给你,我是被逼的!”看到他眼中旺盛的怒焰,蓟寒吓得身子一软,再也没胆子去跟他要回铜镜了。“雪姨担心你承受不了失去寒儿的打击,又刚好救了与寒儿容貌相似的我,这才会安排让我代替寒儿。”
不知怎么地,卫铁翼竟因她一句‘根本不想嫁给他’的话给刺了一下,加上后面那句‘被逼的’更让他感到不悦,他拉长了脸,冷冰冰地道:“这跟你三更半夜在这里照镜子有什么关系?”
“我——”她颤抖了一下,心虚地回避他检索的眼,“我——只是想了解你们的爱情,想知道——要怎样才能安慰你——”
看见她眼中极力隐藏的鬼祟,卫铁翼忽而地一笑,“光凭铜镜上的浮雕就想了解我与寒儿的爱情,你未免也太天真了吧!”卫铁翼放开钳制的手,却仍挡住她的路:“不过既然你有这份心意,我似乎也不该太过苛责你,是吗?”
“啊?”蓟寒诧异地眨眨眼。
他——他——不生气了吗?
蓟寒微微地放松了紧崩的神经,神情明显地松懈了下来,突地,她眼前又是一亮,那黄澄澄的铜镜轻松地在她的面前摇摆着。
“你想要拿回这面铜镜,是吗?”
他抬高了手腕,食指上勾着红丝绳,红丝绳的末端悬挂着亮灿灿的铜镜,那明晃晃的铜镜仿佛是鱼钩上诱人的鱼饵,而她便是那自动吞下钓饵的笨鱼,她不自主地伸出右手要接过铜镜,卫铁翼突地手腕一抖,铜镜上的红丝绳缠绕着蓟寒的手腕,卫铁翼迅速地翻过她的身子,将她的双手反剪在背后束缚住。
“你要做什么?不要,放开我!”
蓟寒吓得拼命挣扎,然而当那炽热坚硬的身躯整个从后面紧密地贴紧她时,她又吓得连呼吸都不敢。
“不——别——”蓟寒深深地颤栗。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如何爱着寒儿的吗?”他低下头灼热的唇轻轻地含住她娇软的耳垂,粗糙的大掌不客气地探入她的衣襟,“我就是这样爱她的!”刷地一声,他扯裂她的衣襟将整件上衣往后拉下,露出她洁白如雪的。
“不!我不要了!我不想知道了。”
蓟寒几乎魂飞魄散,冰冷的寒风吹拂她的胸口,她才畏寒地缩了缩身子,胸口突地一热,他一双带着烈火的手掌,在她感觉寒冷的肌肤上点燃一把烈焰,在忍受烈火焚烧的同时,她的内心仍因深深地恐惧而寒冷冰冻。
他——不会想在这里要了她吧!她恐惧地颤抖着。天!在这全无遮蔽物的拱桥上,任何一个经过的仆佣都可能看得到他们,还有今晚分外明亮的月光,更令他们无所遁形——
难道他就这么恨她?非得这样羞辱她吗?她沉默而安静地哭泣着,珍珠般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了下来,一颗颗滴落在她雪白的胸口上,汇聚成悲伤的泪河,顺着胸前的曲线蜿蜒而下,流入正在她胸前肆虐的那双冷酷的大掌中,卫铁翼似乎被这滚烫的泪水烫到般,他倏地缩回了双手,随即粗暴地转过她的身子。
“哭什么?这不正是你要的吗?”
蓟寒猛烈地摇着头,沉默地哭泣着,卫铁翼紧紧地握住她的肩膀,神情明显地挣扎在气愤与不舍之间,蓟寒伤心地低垂着脸没有看见他的挣扎,他忿忿低咒了声,拉起她残破的衣服遮住她的,粗暴地解开绑住她的红丝绳,脸上已恢复了原有的冷酷。
重获自由的蓟寒微微诧异地抬起头来,双手护着的胸前,晶莹的泪珠仍垂挂在她的脸颊上,盈盈的双眼无辜受伤地瞅着他。
卫铁翼冷哼了声,“别再装出这副无辜的表情了,用无辜来掩饰你的心怀不轨更叫人觉得恶心!”
蓟寒哭泣地叫着:“我没有对你心怀不轨!”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不光是冒充寒儿,就连这铜镜的事——”他举起手中的铜镜,忿忿地说道:“你我都知道,你所说的没一句是真实的,你到底还要对我说多少谎言才肯停止?”
“对……不起……欺骗你是我的错!”她满脸泪痕,呜咽地说道:“但我并非有意伤害你!当我答应假冒寒儿时,我以为她会很快就会回来了,但没想到——”
卫铁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今天——我逮获了一个参与攻击的流匪,他说他只是听命行事而已,他要的不多,原本也不想伤人,只要抢走部分的钱财,让他过几天好日子便成了,他不知道这项攻击的目的是要杀人,更不知道他们所杀害的会是蓟家的大小姐、城主的未婚妻,他说若是早知道的话,他绝不会参与行动的,他跪着哀求我原谅他——你说——”他轻轻地说道:“我该原谅他吗?”
蓟寒哽住声音,再也说不出话来,这样的犯罪动机只能算是无耻至极的借口,更不值得原谅,就——和她一样!
就——和她一样——不值得被原谅!
看到她倏然惨白的脸色,卫铁翼莫名地感觉不忍,他暗自咒骂着自己的软弱,沉默地举步离开,不知怎么地,他走得很慢很慢,越来越慢,仿佛有些不舍,有些留恋,他全副的精神都放在身后那伫立在桥上的身影,然后他突然听到衣衫的声音,他直觉地回过头,倾刻间卫铁翼全身的血液凝结成冰……他看到的,是蓟寒坠落湖泊的最后一抹身姿。BT1〗8
半夜被揪过来看诊的胡雪芝皱着眉头,专心把着脉象,令她皱眉的倒不是蓟寒虚弱的脉象,而是身旁吵杂的噪音制造者。
“该死的笨女人!竟敢用自杀来威胁我,她以为这样我就会因为内疚而原谅她吗?”卫铁翼一面惶躁地踱着步一面不安地胡乱骂着。
“笨!笨!笨!等她醒过来,我非好好地教训她一顿——”
胡雪芝忍不住清了清喉咙唤道:“翼儿——”
“笨死了——”
“翼儿——”胡雪芝忍不住提高了声调:“你静下来听我说!”
卫铁翼倏地停止咒骂,目光紧揪着胡雪芝,眸中满是紧张与担心。
对于卫铁翼显露出来的关心担忧胡雪芝虽微感讶异,却没有显露出来,她只轻轻地说道:“我想——寒儿并不是故意要投湖的!”
“什么意思?”
胡雪芝略略地迟疑了一下,然后她伸手掀开蓟寒的衣服,看见她晶莹白嫩的肌肤,卫铁翼不禁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胡雪芝已翻转过她的身子,露出印在她肩胛上的乌黑掌印。
卫铁翼倒抽了口气,“这是——”
“她不是投湖自尽,是被人打落湖里的!”胡雪芝解释着,同时重新替她将衣服穿好,轻轻地将她放回床上。
“谁会这么做?”卫铁翼惊怒交加地吼着:“为什么要伤害她?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你忘记老城主和蓟老爷的协议了吗?”胡雪芝轻轻地提醒他:“蓟老爷并没有子嗣,所以将来必须让你们的次子过继给蓟老爷,继承蓟家的产业,而长子将会继承城主之位,换言之,你们的孩子将会继承蓟城的所有一切,分别掌握蓟城的权势与财富,而相对的,孩子的母亲更是重要,她的身份地位可说是在这两大权贵之上,因此会有许多蓟家的女子想要争取主母的地位,或是心怀不轨的蓟家人会不择手段地让自己的女儿坐上城主夫人的宝座!”
卫铁翼冲口道:“但她只是寒儿的代替品,即使她生下我的孩子,能不能继承蓟家的产业还有很大的问题——”
胡雪芝挑挑眉毛,沉默地望着他,卫铁翼固执地板着脸,“我知道她是冒充的!”
胡雪芝轻轻地问道:“你知道她是谁吗?”
“我不管她是谁!只要她不是寒儿,对我而言,她谁都不是!”卫铁翼拗执地说道。
“她是寒儿!”
“雪姨!”卫铁翼不悦地沉下脸。
胡雪芝认真地看着他,“你相信前世今生的轮回吗?”
“雪姨?”
“她是寒儿!”胡雪芝以十分坚定的语气说道:“千真万确!只不过,她是千年之后的寒儿!”
“什么?”卫铁翼愕然地睁大了眼。
胡雪芝看着昏迷不醒的蓟寒缓缓地说道:“你命人铸造的铜镜,寒儿直到死前仍紧抱着它,也许是因为这样,寒儿死后遗留在铜镜上的意念凝聚不散,千年之后,这面古镜辗转地又回到她的手中,在加上因缘际会的巧合她便回溯到这里,完成她前世未竟的心愿。”
“这——怎么可能——”卫铁翼无法相信。“那么——她半夜捧着铜镜站在桥上是想做什么?她——”他猛地顿住了,完全明了了一切,“她——她————在寻找回去的路?”他忽地感到一阵心慌。
胡雪芝微微苦笑,“虽然回到前世的时空,却完全没有前世的记忆,她十分地抗拒——也一直想回到原来的年代!”
“她——这种事情叫我如何能够相信?”卫铁翼摇着头不可思议地瞪她,“雪姨!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如何能接受这样的奇事?”
“因为——”胡雪芝低下头,苦涩地说道:“因为——这事——算是我一手安排的!”
“这——又是怎么说?”
“翼儿——”胡雪芝看起来哀伤莫名,“我欺骗了你,你——会原谅吗?”
卫铁翼愣住,“雪姨?我——”她似乎隐瞒了非常重要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我并非有意隐瞒这许多事情,只是——”胡雪芝悲伤地笑了笑,“有些事情不知道的话对大家都好,但如今是该坦诚相告的时候了。”
看到她难过的模样,卫铁翼不禁说道:“雪姨——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
“再瞒下去——只怕会造成更大的伤害!而且我也不能再委屈寒儿了!”胡雪芝深吸了口气,毅然地开口说道:“你知道蓟城外有座不准任何人进入,由蓟府世世代代守护的圣山吧?”
卫铁翼点了点头。
“许多人以为蓟家的先祖曾在那座高山上埋藏了大批财宝,才将那座山视为禁地,惟有蓟家的族长才能进入,事实上,那座山上并没有埋藏任何的宝藏,其实真正由蓟家守护的是居住在山上的仙狐族,早年当蓟家在这里建立蓟城时,便与此地的仙狐们达成协议,由众仙狐们帮忙开发此地,而蓟家也将永远守护这座圣山,为仙狐们守护着一块净土,供仙狐族群安居之地,近百年来,蓟城居民与仙狐们彼此倒也相安无事,直到大唐发现了蓟城,意欲将此地纳入版图之内,李唐王朝本是应运天命而生,气势正如日中天,无论是仙是佛是人是神都无法与之抗衡,因此蓟老爷便自愿献城以弭战火,保全城内居民与城外仙狐们的安居之所,因此城外的圣山仍有仙狐居住,仍有仙狐帮助蓟府,有的仙狐更会化为人身,进入城中与城里的人共同生活——”
卫铁翼猛然一惊,惊愕地望着她。
胡雪芝定定地看着他,继续说道:“甚至于会和人类成亲,委身为新任城主的小妾,监督李唐王朝是否真的遵守约定,并在城主夫人去世之后,代为抚育下一任的城主,以确保这未来的城主也会像历代的蓟家族长一样让仙狐们保有原来的生活——”
“雪姨?!”
“是!我不是人!是狐!”胡雪芝严肃地说道:“是居住在圣山上的仙狐,会以蓟家人的身份与卫府联姻,成为老城主的妾室,便是要监督你们是否遵守了约定?是否有可能侵扰了仙狐的安居之所?如果因为改朝换代会毁了百姓原有的安乐,那么即无法违抗应运天命而生的李唐王朝,我们也只有设法让蓟城永远消失在李唐王朝的版图中!”
“这些事——”
卫铁翼呆了好一会儿,胡雪芝所说的这些事情已经超脱他所认知,以及所能接受的,也彻底地颠覆了他以往所熟悉的世界,他深吸一口气,觉得神志仍未清醒,“爹——生前知道吗?”
胡雪芝点点头,“是的!他知道!夫人也知道!”她歉然地看了他一眼,“不是我们有意瞒骗你,只是当时你年纪还小,担心你会害怕,所以才不告诉你,而且仙狐的存在向来只有蓟城的主事者才知道,蓟城百姓只将我们当作神仙鬼怪般地膜拜,并不知道我们的真实性,再说,我的真实身份实在不宜公开。”
她宽慰地一笑,“我很幸运,翼儿!虽然你不是我亲生的孩子,我嫁入卫府的动机也不尽单纯,但老城主对我的恩情,夫人更视我如亲姐妹般,还有,你对我的尊重,这一切着实令我无以回报,我也真的当你们是一家人看待,差点忘了我原来的身份,但——”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当迎亲队伍遇袭时,寒儿便下落不明,我拾回多年不用的法术来探寻寒儿的下落,得知寒儿遇害的可能之后,既心疼她的不幸,也担心你可能会受到的打击,还有这场阴谋将引发的动乱——我回到族里召集族人,决定以全族之力施展一种从未有人施展过的法术,不计代价地唤回遇害前的寒儿——”胡雪芝顿了顿,“当我在施法时,并不知道这法术是否会成功?也不知道是否真的能够唤回寒儿,当我发现她时——”她神情复杂地看着床上依然昏睡着的蓟寒,“我以为法术成功了,以为我真的唤回寒儿了,当我发现不对时,便胁迫她得冒充寒儿,又用药物控制她好让你们完成婚礼,不料却让你误会,还将所有的怒气全发泄在她的身上——”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是我的错!我——亏待她了!”
“雪姨——”卫铁翼开了口,却说不出话来,半晌之后他才缓慢而忧伤地接续了下去,“你——或许用错了方法,但你并非有意伤人——有意伤人的——是我!”
“翼儿!”
“无论如何她是最无辜的人,我却把所有的忿恨全发泄到她的身上。”他忧伤的语气中充满悔恨之意。
“翼儿——你——”胡雪芝轻轻地问道:“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还不知道!”他疲惫地抹抹脸,“也许——我该放她走——让她回到自己的世界——但——”他舍不得啊!
胡雪芝倏地抬起头来,“不!你不能!”
“我还有资格要求她留下吗?再说——”卫铁翼苦涩地说道:“她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不想用这世界的问题、用上一代的约定来绑住她了,我们所亏欠她的弥补不了,至少也该还她自由!”
“不!不光是卫府与蓟府的约定,而是我去查过她的出处——千年之后的寒儿,仍然姓蓟,也叫蓟寒,她——”胡雪芝迟疑了一下,才决然地说道:“她所托生的血脉——源自于你们的孩子!”
“什么?”卫铁翼惊愕地睁大了眼,他简直无法相信。
胡雪芝肯定地点点头,“你们过继给蓟府的孩子是她的祖先,所以——她已经回不去了,你更不能放她走,得让她生下你们的孩子,否则你们的血脉一断,她也会跟着消失——”
卫铁翼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也太强人所难了。“但——我伤她至深,她已恨死我了,又怎能再强迫她生下我的孩子?”她怎受得了怀着自己所憎恨的男人的孩子呢?那会逼疯她的呀!
胡雪芝深深地蹙起了眉头。“难道你能看着她从此消失在这世上吗?那与杀了她有何差别?”
卫铁翼艰涩地说道:“难道——你要我强暴她吗?”
“不!当然不是!我希望你能够爱她,用爱来留住她!”
胡雪芝开始担心了,她能留下来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若是这两个孩子还不知珍惜彼此的话,他们又如何能够面对将至的危机呢?
“我——”卫铁翼迟疑着,他已经看不清他的心了,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爱人的能力。“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做得到,虽然她是寒儿的转世,但——她终究不是我所深爱的那个寒儿,我——我不知道对她的爱是否还能一如往常——”
“翼儿——”胡雪芝深深地忧虑着,却也知道这种事情是急不得的。“我——能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面对他诧异的目光,胡雪芝确定地点点头,“仙狐只能存在人们的信仰中,借助神力法术的确可以帮助人类改善生活,然而却也会让人类过度依赖法术,而忘记自己也应该付出努力,你既已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就不能再留下来了,本来早在你们俩成亲之后我就该离开了,但,她的状况让我很担心——”她担忧地看着依然昏迷不醒的蓟寒。“而以你目前心存芥蒂的状况,恐怕也无法给予她适当的保护——”
卫铁翼闭了闭眼,“我不会再伤害她了!”
“不是你的问题,而是——”胡雪芝沉吟着说道:“你该知道寒儿是被人谋害的,如果谋害她的目的只是不让寒儿生下卫、蓟两家的继承人,那么在主谋尚未抓到之前,她还是会有生命的危险,今晚的意外便是一例,他们竟敢进卫府动手伤人,可见那些人有多么胆大妄为!又是多么地势在必得!”
卫铁翼皱起眉头,“照你这么说——那杀害寒儿的幕后主谋,也该是蓟家的人?”
胡雪芝点点头,“目前蓟家的族长并没有子嗣,照常规应当是从蓟家的子侄辈当中挑选继承人,但为了避免卫、蓟两家日后渐行渐远,因为隔阂猜忌而引发两大家族的纷乱,才与老城主做出这样的约定,然而却也引起一些人的不满,虽然并没有人真的做出抗争的行动,但这些人私下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也很难说,毕竟人心难测,否则寒儿也不会出事!”
“雪姨知道最有嫌疑的是谁吗?”
“有嫌疑的很多,但——我只能猜测——却没有确实的证据——”她垂下眼,叹着气:“就算解决眼前这一个,看见你们俩相处冷淡的情形,也会让其他的大老们想尽办法将自己的女儿往你怀里送,日后若生下一子半女,到时便能母凭子贵!本来这事我也不该管太多,但——她既是被我带来这世界——”
卫铁翼勉强说道:“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待她,希望我能留住她的心,也希望——”他忽地叹了口气,苦笑着:“她能够原谅我!”BT2〗
卫铁翼静静地望着那张沉睡的容颜,在他以为她是失而复得的寒儿时,他便常常趁她熟睡了之后,潜入她的寝房,静静地望着她平静放松的睡颜,聆听着她平缓规律的呼吸,惟有看着她安稳地沉睡在他触手可及之处,他才能抚平内心曾经失去的恐惧。
然而,自从发觉真相之后,失去至爱的伤痛、受骗的愤怒,让他不假思索地怪罪蓟寒,将她驱离于心房之外,再也未曾如此平心静气地看着蓟寒,而此刻坐在床沿看着她,他心中却满是错综复杂的思绪,在这副熟悉的躯壳中藏着他所熟悉的灵魂,然而却又是完全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两人相隔了漫长的千年岁月,这样的距离遥远得无法想象,他却是触手可及,这样的距离是近还是远?眼前的人儿究竟存不存在呢?
虽然他的确曾与寒儿许下山盟之约,誓言要生生世世相爱相守,但是当永远提前到来时,他又该如何延续这段感情呢?千年后的寒儿依然会爱上千年前的他吗?眼前的蓟寒已不知经过几世的轮回,不但认不得他,对于千年前的誓约也早已忘了,在这其间她可曾爱上其他的人?是否也曾与其他的人许下相同的誓盟?是否曾对其他的男子——一股莫名的怒火突地冲了上来,他只要想到她可能曾在其他男人的怀里婉转承欢的模样就妒火中烧。
不可以!寒儿是他的,无论她有过几次的轮回转世,他都不许其他的男人接近她!
他冲动地差点动手摇醒她,即使她可能不记得了,他也要问问她是否曾经爱过别人?
然而手才一碰到她的肩膀,那瘦骨嶙峋的触感阻止了他,这些日子以来蓟寒明显地消瘦了许多,他却现在才发现,也才突然地体认到自己是多么地可恶!多么地不可原谅!
他早该从她一直表现出来的不情愿,看出这场骗局她只是个无奈的同谋————不!正确来说她也是个受害者,却承受了他绝大部分的怒火,这样的他要如何能够要求她留下呢?但若真如雪姨所说的,那——
想到眼前的人儿随时可能如幻影般消失,卫铁翼的心里顿时涌出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慌,他伸手握紧她的柔荑,那冰冰凉凉的小手握在他刚硬的大掌中几乎没有什么分量,仿佛他握在手中的是一团抓也抓不住的云雾,太阳出来时,便将烟消云散,他微微地加重手劲,丝毫不敢放松,仿佛要这样子他才能握紧她的手,惟有握紧她的手他才能抓得住她——
“唔——”
蓟寒呻吟着,眉心明显地出现因疼痛而产生的细纹,卫铁翼这才发现自己竟粗鲁地握疼了她的手,他连忙放开手指,掌心却仍眷恋地与她的小手交叠着,刹那间,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开她,即使她是来自于千年后的寒儿又如何呢?
他所爱的的本质没变,她仍是他所欠缺的另一半,失去了她,他便再也不完整了——
蓟寒张开了双眼,涣散的视线慢慢地凝聚在他关切的脸上,关切?她看错了吗?昏沉沉的意识还没来得及察觉到自身的异状,脑子里便自动冒出一个又一个困惑的疑问。
她——还在做梦吗?他眼底的不舍与温柔可是灯焰的柔光在他深幽的瞳眸上做出来的光影吗?还是——
他是透过她的身体在看着寒儿呢?
应该是这样吧!蓟寒努力地为自己解释着,他的温柔只会留给寒儿,决不会浪费在她的身上,或许是太思念寒儿了,才一时将昏迷中的她当成了——咦?昏迷?
蓟寒怔了怔,意识突然清晰了起来,看见她竟是躺在自己的床榻上,更是诧异不已,她是何时回卧房的?自己怎会一点印象都没有?这期间是发生了什么事?
看见她满脸的犯疑,卫铁翼自动为她解开谜底,“你被人打伤坠湖,险些溺毙,幸好——”他微微一颤,握着她的手也微微地发着抖,“幸好发现得早——”
什么?有人要杀她?蓟寒一惊就要撑起身子,却因为牵动肩上的伤处而疼得缩起身子。
卫铁翼立即扶起她,让她将重心倚靠在他身上,蓟寒直觉地便要拒绝,却因为虚弱的体力不得不放弃。
“为什么?我又没有得罪过任何人?”蓟寒虚弱地问道。
卫铁翼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伤你的——恐怕和杀害寒儿的是同一批人!”
“但我不是寒儿——”蓟寒顿了顿才又道:“为什么要杀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因为他们不希望你生下卫、蓟两家的继承人!他们希望能够借由我的孩子来得到蓟城的权力与财富。”
“啊?”蓟寒不解地眨眨眼睛。
卫铁翼解释道:“这是上一代的约定,因为岳父并没有子嗣可继承蓟家的产业,因此,当年和父亲定下儿女亲家的婚约时便说好,将来要我们过继一个男孩来继承蓟家,如此一来,我们的孩子将会分别成为卫、蓟两家的继承人,那么孩子的母亲也就等于是卫、蓟两家最有财势及权力的人了,而母亲那一方的亲戚更可藉此一步登天,所以,有人希望我能够娶别的女子,将来好藉由孩子的母亲,来取得更大的利益。”
“那——”蓟寒低下头,闷闷地说道:“你为什么不去娶别的女子呢?”
卫铁翼不悦地蹙起眉头,“我已经娶了你了!况且庶出的子女是没有继承权的!”
“你可以休妻啊!”
“这辈子我不想再要其他的女人了。”卫铁翼坚定地说道:“我有你就够了!”
蓟寒猛地抬起头来,沉着脸,瞪着他,“你说错了吧!我并不是你想要的寒儿!”
“你是!”卫铁翼肯定地说道:“你就是寒儿!”
“你——”
蓟寒睁圆了眼正要辩驳,卫铁翼立即打断了她的话头,“雪姨都告诉我了!不管你是来自于何处,你都是我的寒儿!”
“错了!我是叫蓟寒!却不是那个曾经与你海誓山盟的寒儿!”她冷冰冰地说道:“那个寒儿已经死了!”
“她是死过了一次,却因为放不下我,而在千年之后又以原本的面貌重生,穿越时空再度回到我的怀里,是我的愚蠢才没能认出她来!”阴郁了多日的心情终于豁然开朗,卫铁翼摆脱了内心的挣扎,决定忠实地面对自己的感情。“她曾对我允诺生死不离,所以即使遇害了,她仍惦记着我,但我却不肯相信这奇迹,也辜负了她的深情,寒儿!”他歉疚地抚着她的脸,“对不起!我让你受苦了!”
“住口!你别碰我!”
蓟寒突然一把挥开了他的手,生气地叫道:“我说过我不是寒儿!即使我真的是寒儿转世的,重生的我,也早已不是你所爱的那位蓟家大小姐,对你更谈不上什么感情,如果你真有歉意的话,麻烦你行行好,放我离开这里,免得哪天又不明不白地再死一次!”顾不得虚弱的体力,她忿忿地举起手臂硬是挣扎着要推开卫铁翼,仿佛是在宣誓她离开的决心,可惜她那比小猫大不了多少的力量根本推不动他半分。
卫铁翼叹了口气,扶着她平躺下来,“你现在还很虚弱,有什么事情,也得等身体养好了再说吧!”他仔细地为她盖好棉被便要离开,蓟寒却伸手扯住他的衣角,卫铁翼回过头询问地望着她。
“放我走,好吗?”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我不想生活在我不熟悉的世界,况且——我对你根本毫无意义——”
卫铁翼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头,“你对我并非毫无意义,如果你是因为对这世界的陌生而感到害怕,我可以叫人教导你熟悉这时代的生活习性——”
蓟寒不断地摇着头,“我不想学,我不想再做别人的替身了,只要让我回到我的时代,我就没有学习的必要啊!”
卫铁翼阴郁地望着她,“你是我的妻子,我们圆了房,你的清白身子已给了我,你还能去哪里?”
蓟寒脸色一白,那夜她虽然因为药物的影响,记不得其中的过程,但当她清醒之后所受到的打击,以及那一场令她羞愤欲死的验身,却是她想忘都忘不了的噩梦。
她别开脸,隐藏眼中的伤痕,“我不在乎我的清白给了谁,在我那时代并不是那么地注重女子的贞操,你也不必顾虑这些——”
卫铁翼没有戳破她的口是心非,只是郁郁地说道:“我还是不能放你走,我想雪姨并没有清楚地告诉你,你这一世所托生的血脉,是源自于我们的孩子,我们将来过继给蓟家的孩子会是你的先祖,所以你已经无法回到未来的时代了,你若是没有生下我们的孩子,不但你这一脉的血亲都会消失,就连你自己本身也会——”
“不可能的——”蓟寒惊愕地睁大了眼,满脸的不信与慌乱,“我不相信!”难道她得在这儿过一辈子吗?她不要啊!“我要去问问雪姨——”她挣扎着要起身,一阵尖锐的刺痛击得她头昏眼花,她疼得冒出一身的冷汗。
卫铁翼一手压下她的身子,“别找了!雪姨已经走了!她不会再回来了!”
“走了!她怎么可以走?我要去找她!”蓟寒慌了,雪姨一走,她还能找谁帮忙?她得去找——微一使劲,她又疼得缩起了身子。
“你找不到她的!她既然走了就没打算回来,也不可能会再让别人有机会找到她。”卫铁翼蹙起了眉头,在她疼痛的同时他也感到相同的痛楚,“我想你的伤须要先处理一下。”说着竟开始解开她的衣带,掀起她的衣衫,蓟寒差点当场活活吓死。BT1〗9
“住手!住手!”她顾不得疼痛拼命地挣扎,卫铁翼在她肩窝上一点,蓟寒立即动弹不得,“你——你要做什么?”她恐惧地盯着他伸过来的大手,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掀开层层的衣衫露出贴身的兜儿,她又惊又惧又羞赧,天!他不会在这时候还要欺负她吧!在她才刚被救回来的时候?在她还受伤的时候?
他太过分了!
蓟寒恨怒地瞪着他,眼眶却忍不住委屈地红了起来,卫铁翼无奈地叹了口气,却并未辩驳什么,只是轻柔地翻过她的身体,让她趴卧在床沿上,看到她后肩上乌黑的掌印,已消退的怒火又重新燃烧了起来。
究竟是谁?三番两次地加害于寒儿,还非置她于死地不可?这人居心何在呢?
他心疼难挨地看着她白嫩的肌肤被戳印上丑陋的印记,指尖忍不住轻轻地抚慰着那块受创的肌肤,蓟寒骇了一大跳地抽着气,卫铁翼缩回了手,大掌轻轻地覆盖上去,见那掌印比较自己的手掌小了许多,心念不禁一动。
袭击寒儿的,难道是个女子?那会是谁?
看见她细致的肌肤已畏寒地泛起一粒粒的疙瘩,他只得搁下心里的疑惑,缓缓地运气,掌心的真气徐徐地灌入蓟寒的体内。
蓟寒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正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突然又感觉到疼痛的后肩正徐徐的传入一股热气,但立即又被那又热又酸的痛楚给逼出一身冷汗,忍不住难受地呻吟了起来!
“我——啊——好——难受——”蓟寒忍不住哽咽了一声,“——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为什么?你就这么恨我吗?”
看到她难受的模样,让他的胸口不禁一痛,但他仍稳定而持续地将真气灌入蓟寒的体内,直到掌痕完全消失,这才收手解开她的**道,可蓟寒虽感觉到**道已被解开了,她却仍是动也不动地趴卧在床沿上默默地流着眼泪。
卫铁翼拉起棉被裹住她的身体,轻轻地说道:“我不是要欺负你!只是要为你疗伤,这些疼痛是免不了的,如果能够的话——我真希望能代你受苦!”
蓟寒依旧没有动,被褥间隐隐地传来细碎的啜泣声,卫铁翼轻抚着她仍带着湿气的长发道:“寒儿!我知道你不愿意留下来,而我对你所做的也不值得你原谅,但如果送你回去的结果是会害你殒命的话,我宁可让你恨我一辈子。”
蓟寒哑着声道:“让我活得痛苦不堪,日日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中,便是你救我的方法吗?”
“对不起!”卫铁翼黯然地说道:“目前我只能想到这样的办法,至于那个意欲谋害你的凶手,我会持续追查下去,他们已经害过你一次了,没想到竟然还敢再度下手!”他恨恨地说道:“我决不会放过他们的!”
他愤恨难消的模样只让蓟寒感到心疼,她清楚地感觉到他心底那道痛失至爱的伤口仍未愈合,她的存在对他来说又有多大的意义呢?
蓟寒拥着棉被慢慢地坐了起来,“怎知道我一定会生男孩?”她低低地说道:“也许都是女孩也不一定!到时你就有借口能够纳妾了!”
“无论我们将来有没有子嗣,我都不会纳妾的!”卫铁翼放柔了声音道:“不过,如果都是女孩的话——你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放心吧!我一定会将幕后的主使者给揪出来,决不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的!”
蓟寒闷闷地说道:“如果那人得逞了——也许我就能解脱了!”
卫铁翼怒斥了一声:“寒儿!”
“如果——”蓟寒抬起眼睛望着他,“那人一直没有抓到的话,那么——即使我生下了卫、蓟两家的继承人,那潜在的危机也仍不会离去,而我们——的孩子——他们的处境想必也是同样的危险吧!”
卫铁翼警戒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
“用我做饵把幕后的主使者给揪出来!”
“不行!”卫铁翼想也不想地拒绝了,“那太危险了!”
蓟寒语气坚决地说道:“这是最快的方法了,与其天天过着担心受怕的日子,不如想办法早点抓到凶手,否则你别想我会乖乖地为你生下继承人,即使这关系着我的亲人和我自己的生死!”
“你——”
蓟寒缓下声音道:“如果你不希望让我、还有我们将来的孩子日日夜夜生活在恐惧之中,那就请你帮助我吧!”
“你不相信我能够护你周全吗?”他深邃的眸光透着伤心,“你有没有想过——”他颤抖地深吸了口气,“万一——你若是有了个万一——你要我怎么办?”
蓟寒黯然地低下头:“也许——我本就不该回到这个时空来!”
卫铁翼心里一慌,不安与慌乱层层叠叠地堆积在他的心头上,沉重得令他几乎无法呼吸。
蓟寒幽幽地说道:“即使我真是寒儿的转世,但你跟寒儿在一起时的过去,我完全没有任何记忆,我无法了解到你对她的爱情,无法体会到你爱她的心情,这样的我,完全不是你所爱的寒儿,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寒儿——我——什么都不是!”她黯淡的神情仿佛是在质疑她自己的存在价值,她眸中的的哀愁更是狠狠地揪痛了他。
“你依然是我所爱的寒儿——”卫铁翼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坚定地说道:“即使你的人变了,心变了,但你的本质没有变,即使我不相信雪姨所说的话,我的心却早就认同你了,是愚蠢蒙住了我的心,我以为你与杀害寒儿的流匪有关,是有计划性地被送进蓟城来代替寒儿,明知道你的身份有问题,却阻止不了那颗为你悸动的心——这让我感到心慌,也让我一再地用伤害你的方式,将你隔绝在心房外。”
“翼——”蓟寒略微诧异地抬起头来,他也会害怕吗?
“别离开我!”坚定的声音透着一丝慌乱,卫铁翼神情紧张地望着她,“别再离开我了!我禁不住再次失去你了!”蓟寒再次诧异地眨了眨眼,他——似乎很紧张——还——有些害怕——是吗?她有没有听错?
“你——说的——是真的吗?”她不相信地伸出手抹抹他额头上冒出的冷汗。“你——在乎我?”
“我当然在乎你了!小傻瓜!”卫铁翼拉下她的手,举至唇边亲吻着她的指尖,“我爱你呀!”
爱她?是吗?他是想借由她来延续对寒儿的爱吗?
她抛开心中那抹淡淡的愁绪,轻柔而坚决地说道:“那你得先帮我——”她轻轻地再次说道:“你得帮我——不抓住那人——我也不甘心啊!”
卫铁翼闭了闭眼;“好!我帮你!想到要怎么做了吗?”
“等!等他们再动手时——”BT2〗
他们没有等很久——
隔天,一顶轻软的小轿停在卫府的门前,敲开了大门。
“姐姐!姐姐!你要不要紧啊!”蓟云一路飞奔过来,投入她的怀里。“太好了你没事!我好担心啊!”
“云儿?你——你怎么了?”蓟寒讶异地抱着她,只见蓟云有如幼雏般地窝在她的怀里,她不知道蓟云竟是如此依恋着她。
蓟云从她的怀里抬起头来,“云儿是来探望姐姐的,没想到一进门就听到姐姐坠湖的意外,吓坏云儿了!”说完又将小脸埋在蓟寒的怀里磨磨蹭蹭的,仿佛是要确定她仍是安好无恙。
“幸好发现得早,及时救了起来!”卫铁翼站在蓟寒的身后一手搭在她的肩头暗自警戒着。
这也太巧了吧!寒儿才刚发生意外,蓟云便找上门来,还如此姐妹情深的模样,他怎么不知道寒儿与蓟云的感情何时变得这么好了?
印象中的蓟云,总是安安静静地站在角落里,几乎没有听过她开口说话,他以为那是她过于内向害羞的原故,但从她会主动跟寒儿撒娇的表现看来,似乎又显得过于热情了,看样子他以前真的太忽略蓟云了。
正当卫铁翼决定要多注意着他的小姨子时,忽而又听到蓟寒正开口留她下来:“云儿!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多住几天吧!”
“啊!云儿可以留下来吗?”蓟云笑得极为欢愉,“姐姐!我晚上能够跟你睡一起吗?”
蓟寒还没来得及回答,卫铁翼却马上一口拒绝了:“当然不行!”
蓟云的笑靥一下子僵住了,蓟寒回头生气地瞪着他:“你怎么可以——”
卫铁翼回瞪了她一眼,“我可没有跟你姐姐分房的打算!”言下之意似乎在怪蓟云打扰了他们。
“你——”蓟寒涨红了脸,双手抵住他宽阔的胸膛,怒冲冲地推着他走到一旁,几乎是咬着牙,憋着气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希望让云儿误会我们感情不好吗?”卫铁翼挑挑眉毛,面容显得有些邪恶,“若让别人知道我们是分房而居的,你就不会有机会生下卫、蓟两家的继承人,更不会因此成为被暗杀的对象了!”
蓟寒脸色一变,“你的意思该不会是——”天!自身份曝光之后,他们一直是分房而居,难道他打算趁这机会要与她同房。
那怎么可以?但——
她现在怎好要蓟云回去呢?
正在进退两难之际,却听见卫铁翼爽朗地说道:“云儿!只要别让我和你姐姐分房,随你高兴留下来住多久都没有问题!”他十分愉快地补充道:“你就在紫薇苑住下来吧,那是你姐姐以前所住的地方,相信你会喜欢的!”
啊!她被赶出紫薇苑了?那她以后——
蓟寒忐忑不安地看着他,卫铁翼也正低头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迷人。BT2〗
这——是不是就叫做“作茧自缚”?
随着夜晚的来临,蓟寒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情绪也越来越紧张,她僵硬地坐在床沿,像是落入陷阱的小动物般地惊惶失措。
虽然她并不是毫无性知识的女孩,也早将初夜权交给了卫铁翼,然而正因为初夜是在药物的影响下糊糊地失去了,对于其中的过程她完全毫无印象,如今却在她还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要和早已熟悉她身体的男子共处一室,心中的恐惧感在想象力的催化下无限制地扩张起来,神经已紧绷到了极点。
没听见脚步声,门却被推开,紧绷的神经啪地一声绷断了,蓟寒吓得跳起来,慌乱地满屋子找地方躲。
卫铁翼见了不觉失笑了起来,“这是在干什么?”
蓟寒顿时僵住了,她知道自己的举动很可笑,但她就是没办法不慌乱,没办法镇静下来。
“我——”她紧张地冒着冷汗。
卫铁翼知道她在紧张什么,故意不发一言,慢条斯理地褪去身上的衣物,蓟寒吓得差点夺门而出,只是一看见他挺拔精壮的身躯就站在门口的方向,她说什么也不敢靠近,直到他身上脱得只剩下白色的单衣时,她才感到大事不妙。
“你……你做什么?”蓟寒瞪大眼,双颊迅速燥热起来。
“准备睡觉啊!”卫铁翼带着坏坏的微笑,一步步地接近她,“难道你还不想睡吗?”
蓟寒也一步步地往后退,冒着冷汗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我我——还还还——不困——你你——你先——睡——”
“不困也先上床躺着吧!昨儿个才落水,今晚还是早些休息,再说——”卫铁翼仍是带着坏坏的微笑,一步步地靠了过去,“你不跟着一起睡,我怎能睡得着?”
蓟寒的脸色刷地猛然变得惨白,差点没有跳起来抱头鼠窜,“但但——但是——这样——我我——会睡不着的呀!”她两眼戒备地盯着他,双脚越退越快,却没看见背后的状况,腿窝一下子撞上了床沿,如他所愿地跌进了床褥里。
卫铁翼立即俯下身,问道:“有没有摔疼?”他心疼地揉着她才受创的肩膀,却暗暗施力令她无法起身。
蓟寒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只是慌忙地说道:“我没事!我没事!快让我起来!”她双手抵住他的胸膛,身子不断地蠕动,却怎么样也推不开他,也无法从他的身下钻出来,心里更加地紧张。
看到她像只毛毛虫般地在身下蠕动,卫铁翼忍不住低低地轻笑了起来,温热的气息从上而下地笼罩着她,蓟寒感到一阵虚软,全身开始燥热了起来。
不行!再这样下去一定会出事的!
“你——让我起来好吗?你这样子——我——我——不太舒服——”她试着装出可怜兮兮的惨状希望能够引发他的同情心,没想到却让卫铁翼有了“关心”她的借口。
“不舒服?那我们还是早点歇息吧!来!我先替你宽衣!”语毕,他立即解开了她的衣带,手脚俐落地剥除了她的外衣。
“不——”
蓟寒吓得差点心脏麻痹,双手紧紧地揪住衣襟,说什么也不肯让他再进攻她所剩无几的衣物,卫铁翼倒也就此停手,只是将她颤抖的躯体往床内推了推,拉起棉被裹住她,自己却下了床,蓟寒愣了一下,抬起头来只见他熄了灯又转回床上来,蓟寒下意识地往床内缩了缩,卫铁翼乘机在她身旁的空位躺了下来,并理所当然地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大手大脚锁住了她的身子,让她根本动弹不得。
“早点睡吧!”卫铁翼亲亲她圆润的额头,然后便闭上了眼睛。
蓟寒却愣了好一会儿,直到卫铁翼的呼吸声沉稳了,她才确定卫铁翼真的只是想抱着她睡觉而已。
他——真的没有别的意图吗?
蓟寒定定地看着眼前那张放大的俊容,男人不都是依循着动物的本能行事的吗?
卫铁翼能够例外吗?还是他对自己根本毫无兴趣?
也许——是这样吧!蓟寒扁扁嘴,他仍然介意着她的身份吧!却又不得不遵守雪姨的嘱托,所以——
“睡不着吗?”卫铁翼突然张开了双眼。
她吓了好大一跳,睁圆了眼,却一个字也哼不出来,若不是被他抱在怀里,她可能就要跳了起来。
卫铁翼轻笑了一声,“我有这么可怕吗?”
“没——”
蓟寒紧张得说不出来,只能在他怀里摇着头,卫铁翼安抚地拍拍她,拨开披散在她脸颊上的乱发,天!她连冷汗都冒出来了!
卫铁翼温柔地说道:“寒儿!我想要你,但我希望是在两情相悦的情况下,如果你不是真心地愿意接受,我决不会强迫你的!”
“你——”蓟寒怔怔地望着他,“你是说真的吗?”
“你不相信吗?”卫铁翼亲吻着她的额头,“看来我以前的表现真的太差劲了,”他顺着她挺秀的鼻梁往下,吻上她微张的樱唇,“给我机会补偿你好吗?”
“翼——”
蓟寒迷醉了,他温柔的低喃催眠了她,他如醇酒般的气息霎时醺醉了她,原有的紧张不安在不知不觉间地飞走了,一股温纯的暖流悄悄地流进她那颗用万年不化的寒冰冰封住的心,她仿佛成了贪婪的饕客,本能地伸出舌尖探入他的口中,追寻他醇厚细致的味道。
她热烈的反应勾出卫铁翼邪恶的欲念,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他对她的渴望是再正当不过的了,只要寒儿不拒绝,他又何必辛苦地压制焚烧已久的欲火?
借着深深的吻夺走她的呼吸和理智,深谙武艺的他,知道如何使她因为缺氧而神志昏沉,卫铁翼看着那双氤氲着的黑瞳,从未想到他竟需要用这样的方式来与他的妻子欢爱,但若能因而打开她紧闭的心房,他又何妨做个卑鄙小人?卫铁翼悄悄地解开她的衣衫,温柔地诱惑她释放出所有的热情,将她浓烈的彻底挑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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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她上当了!
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的蓟寒,勉强地睁开酸涩的眼皮,陌生的环境让她愣了一下子,但身上多处的酸疼随即让她完全地清醒了过来。
布料磨擦着肌肤的滑润感让她意识到全身的,还有昨晚**未退的痕迹——全让她气得直咬牙!
可恶!可恶!卫铁翼是没有强迫她,却引诱了她!
早就知道男人是依循着动物本能行事的野兽,她怎能放松戒心?可恶的卫铁翼,竟哄得她松懈了防备,再逗弄得她意乱情迷占她便宜!而她非但没有拒绝,甚至还热烈地欢迎他,该死!他怎能将她变成如此放荡的女人。
尽管满心的愤怒与不甘,但那一幕幕放荡的画面如潮涌似的钻回脑里,记起她是如何地迎合他的“侵略”,甚至喜悦地呻吟,蓟寒羞赧得只想用棉被闷死自己。“天啊!没脸见人了!”蓟寒躲在棉被里懊恼不已地咕哝着,在外头等候多时的婢女一听到她的声音立即唤了声:“夫人!您醒了吗?”
“别理我!”她蜷缩在棉被里当茧蛹,并且拒绝破茧而出。“我不舒服!”
“夫人!”婢女又唤了她一声,轻轻地说道:“城主吩咐过,如果夫人醒过来之后,仍然觉得不舒服的话,他会过来陪伴夫人的!是否要请城主过来呢?”
“不!不要!”蓟寒吓得立即嚷了出来,却把婢女吓了一跳。
“夫人?”
“我——我是说——”蓟寒暗自恼恨着卫铁翼竟用这种方法来治她,却又羞赧得无法明说,“我——是说——我刚想起云儿初次来访的事——我该去陪陪她!带她四处逛逛!”
先找蓟云当挡箭牌,能躲多久就躲多久吧!
有个妹妹还真好!
结果,她们躲到湖里去了。
姐妹俩上了小木舟,蓟云顺手摇起桨,划着小木舟直往湖中心去,原本蓟寒还想帮着划,却只是让小木舟在原地打转,只得又交还给蓟云,见她熟练地将小木舟打直,蓟寒不觉有些讶异。
“我以为蓟府里的奴仆不会让云儿有需要划船的时候。”
难道蓟府的奴仆势利到这程度,竟连划船这等小事还要云儿亲自动手?就算是庶出的,地位不高,但她好歹也是个二小姐啊!
蓟云看出她的疑惑,微笑着道:“不是蓟府的奴仆不尽职,是云儿喜欢自己来,云儿就是喜欢一个人划着船儿散心,在江上或是在湖上都成,只要能够离开陆地——哪儿都成——”
原先有些轻快的语音缓缓地消逝在黯然的风中,甜美的笑靥慢慢地消失,双眸怔忡地望着远方。
“云儿——”蓟寒神色复杂地望着她,她这上辈子的妹妹似乎生活得并不快乐。“云儿——你——过得不好吗?府里的人亏待你了?”
蓟云摇了摇头,“云儿并没有过得不好,但——”她神情落寞地说道:“能享有优渥的物质生活就一定快乐吗?”
“云儿——”是啊!生活富裕又如何?没有自由,事事由不得自己,除了钱财之外却一无所有,这样的生活能算是幸福吗?
“其实——我根本不想当什么千金小姐,更不想——”蓟云咬咬唇,“如果能够选择,云儿宁愿只是寻常人家的女儿,不必因为家族的利益纠葛而身不由己——”她挣扎地看着蓟寒,神情中有着许多难言之隐。BT1〗10
“寒儿!”
风中传来一阵略带焦灼的呼唤,姐妹俩抬头一看,只见卫铁翼如大鹏展翅般地掠过湖泊,轻巧地停落在小木舟上,蓟寒吓了一跳,差点以为小木舟就要翻覆,没想到却只是轻微地晃了两下,便不再晃动了。
“你——你——怎么——就这样飞过来了!”蓟寒满脸的惊魂未定,原来武侠片中那些草上飞水上飘的轻功并非是凭空杜撰,眼前的卫铁翼可是凭着真功夫飞掠过湖面,而不是靠着钓钢丝的假功夫。
卫铁翼对她安抚地一笑,精锐的黑眸飞快地巡视两人一眼,嘴里边道:“本想找你一起用午膳,回来却找不到你,才知道你们俩跑来游湖了,你差点溺水,还敢来游湖?胆子未免太大了吧!”
“我——我早已经没事了!何况有云儿陪着我。”她惊魂甫定见到他俊朗的面容,不由得又想起昨夜里的放荡,粉颊缓缓地染上一层艳彩。“你——紧张过度了这样——岂不是叫云儿笑话了!”
蓟云连忙说道:“不!姐夫关心姐姐是应该的,云儿也为姐姐高兴着呢!怎会笑话呢?”
卫铁翼对她笑了笑,温言道:“云儿!你先上岸去吧!我与你姐姐还有些体己话要私下聊聊!”
此时已有另一艘小木舟缓缓地靠近,他示意着操桨的奴仆将蓟云接应过去,蓟寒却开始紧张了,正想要唤住蓟云,或者跟着一起回去,蓟云已被利落的奴仆接应了过去,木舟失去一端的重量,立刻摇摆起来,她轻呼了一声,卫铁翼连忙抓住她的手,叫道:“别怕别怕,慢慢坐稳就行了,有我在,不怕。”
就是有你在才可怕!蓟寒在嘴里不满地咕哝了两声,可没胆子真的说出来。
卫铁翼忽然问道:“你还会怕我吗?”
“没有!”蓟寒吓一跳,她根本没说话呀!难道他有读心术不成?
“别忘了,我们是夫妻呀!”卫铁翼摇起了桨划向湖心,“我以为过了昨晚,你就应该习惯我的存在了吧!”
轰的一声,炽烈的火焰迅速地炸红了她的脸,她气急败坏地叫道:“你——你还敢提昨晚——”
“为什么不敢提?”他奇怪地问道:“我并未强迫你什么,我们是两情相悦——”
“住口——不要说了——”她又羞又窘地瞪了他一眼。“那根本是你预谋的——”
卫铁翼愉悦地笑了笑,“好,不说了!我们谈些别的。”他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似乎很喜欢云儿,为什么呢?你不是对前世的记忆全无印象吗?”
“我——”她侧着头想了一会儿,“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看到她孤独落寞的模样,我就忍不住想要尽可能好好地呵护她照顾她——”
“你怎么就不会这么对我呢?”他故意哀叹了一声:“我也是很须要你的呵护与照顾的呀!”
“啊?”蓟寒挑起眉毛,斜睨着他挺拔强健的武人身躯,取笑着说道:“要我照顾你——我的能力恐怕不足咧!”
卫铁翼几乎是着迷地望着她难得一见的笑靥,“你若是能力不足——这世上再没其他人能了——”
蓟寒一愣,烈火又伺机窜上她的双颊,卫铁翼淡淡一笑说道:“以后——别再跟云儿单独在一起了,我会嫉妒的——不然,也得要我在场——好吗?”
蓟寒又是一愣,见他状似不经心地转移视线看着湖面,她突地心口一痛,心窝上像是挨了一针般地刺痛,蓟寒闭了闭眼道:“你——怀疑云儿——是吗?”
“怎么会不深呢?也许——”卫铁翼不禁收紧双臂,怕是生性敏感的她又钻了牛角尖,心里埋下疙瘩,“也许正是因为太深了,不肯喝下孟婆汤,不肯忘记你——阎王不让我投胎呢!”他低下头坚毅的下巴,揉蹭着她柔软的发顶,“所以——你才会找不到我——也因为这样——你就回前世来与我相聚!”
“是吗?”蓟寒哀淡地笑了,“我是因为这样才会回到千年前的时空吗?若我没有回来——你又该如何呢?”
“行尸走肉!我就会像一具行尸走肉!”他抱紧了蓟寒,心里仍是慌乱,“别和老天爷赌命了,你这是在折磨我呀!我已经失去你一次了,你怎忍心让我再为你的安危时时刻刻地担心受怕?”
他好害怕,怕她对自己的情爱不深,眷恋不深,怕她仍怨恨着他曾对她的恶劣,怕她的心——就此远扬而去。
卫铁翼深深地明白,现在的蓟寒虽是千年之后的转世,但是生长环境的不同所造就的性格也不同,以前的蓟寒温柔善良,虽仍是内向的性子,但自小优渥的环境与不凡的家世,让她多了份自信从容,举手投足间更有着寻常女子所没有的雍容气度,而今的寒儿却因为长期受到亲人的忽略,造成她自卑敏感的性子,更对自己的生存价值充满怀疑,也因为对自己生命的眷恋不深,才会自愿当诱饵来引出敌人,她这是——
她是在和老天爷赌命啊!赌她到底该不该回到这个时空来?也赌她——该不该再活下来?
他几乎有些怨恨起雪姨来了!她提及雪姨也出现在她千年后的生命里,可见雪姨之后又不知道对寒儿做了些什么,才令她的成长过程变得如此孤独寂寞,如果雪姨的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让寒儿能够顺利地回到前世,那么——卫铁翼忽地冒出一身冷汗。
那自己岂不是造成这一切的主因呢?只因为雪姨见不得他失去所爱的痛苦,便累得寒儿得为他受到这许许多多的委屈?想到这里,卫铁翼不禁剧烈地颤抖起来。
蓟寒惊讶地抬起头来,“你怎么了?——你冷吗?还是哪里不舒服了?”她伸手探触他额头的温度,却沾了一手湿汗,不禁紧张起来,“你怎么冒了一身汗?是着凉了吗?”
卫铁翼摇摇头,拉着她的手放在他的后颈上,颤抖地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我只是——突然很害怕!害怕你可能会受到的伤害——害怕我会再度失去你——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我都禁不起啊!答应我!别再让我失去你了——我真的怕呀!”
蓟寒心头一震,他颤抖的身躯,他颤栗的语气——清楚地显现出他的恐惧,他一直是个纵横沙场,不知恐惧为何的英勇武将,如今却因为担忧着她的安危而显露出他的恐惧,他这样子——
他——的感情是真的吗?何时——他的感情已经放得这么深了?
“翼——”她紧紧地搂着他的颈项,激动地说道:“好!我不走!再也不走了,我要留下来,一辈子做你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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