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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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岗村君,试试我这道茶的滋味如何?”岗村宁次恭敬地接过茶盏,转过盏口,按照繁琐的礼仪,小心翼翼地嘬饮盏内甘苦参半的味道。
“看来我们的魏帮主也不是泛泛之辈,连岗村君你都无法占得上风。”话音平淡祥和,如同樱花盛开时淡淡的芬芳。
“对不起将军阁下!岗村宁次让您失望了!”岗村深深拜倒在塌塌米上,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恐慌。
一只白皙光洁的手轻轻捏着陶壶的环柄,一股细小炽热的水流伴着蒸汽顺着壶嘴凭空落入茶盏。水流连绵不绝,闪着银亮的光线,茶盏内的水面渐渐抬高,寂静无声,甚至没有半个水花。
“做茶道时,意在山巅云海,虽临深渊,泰然处之。”坐在岗村宁次对面的将军一身和服打扮,脸上并没有半点军人的杀伐之气,“茶要慢慢的品,才能领悟其中真味。岗村君,对于魏腾的事,不必放在心上。你应该可以看到我身后军旗上的红日丸和四个大字吧。”
岗村宁次缓缓抬起头:“武……运……长……久”硕大雪白的军旗上,四个大字在红日丸血红的衬托下不可一世。军旗前,中将东条英教跪坐在塌塌米上,如同一块亘古不动的磐石。
“既然你看到了,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茶盏满了,空中的细流也消失了。
“大日本帝国发展到现在,无论经济、军事、科技、政治都超过支那数百倍。岗村君,你要记住,你的身后是整个大日本帝国!小小的支那猪不必放在眼里!”另一个狂浪的声音在肆意地吠叫。
“英机……”东条英教轻轻哼道,“岗村君不用你来教训。”
“对不起!父亲大人!”那青年被父亲憋了一句,满脸通红地坐在一旁。
“岗村君,明天魏腾宴请你,我就不去了,就让英机陪你去吧。该说什么,我想你会心中有数的。”东条英教中将看着愣头愣脑地儿子笑道,“东条英机,你这个日本陆军大学的打人王,可要听岗村君的话,不可以乱来哦。你现在已经是皇军的陆军少尉了,凡事不能冲动,知道么?”
“哈伊!东条英机谨遵教诲!请东条中将阁下放心!”
……
……
松鹤楼于清乾隆二年(1737年)开业,设于苏州观前街中段,原是一家小面馆,以经营盖浇饭、焖肉、卤鸭面为特色,后来增加了苏州风味菜,唐代沈朝初《忆江南》词中“明月灯火照街头,雅座列珍馐”就是对该店的真实写照,据传乾隆皇帝三下江南时,曾多次在此店用膳。店内众多正宗的苏邦菜肴更是让这百年老店经久不衰。
“各位……对不起了,晌午城东帮的魏先生包了场子,请各位爷们届时移驾。实在对不住了,各位,小老儿给列位作揖了!”掌柜的这样招呼,在座的食客纵有不悦,也只好买城东帮个面子,不多时,诺大的松鹤楼顿时空空荡荡。
“这位客官,城东帮包了场子,您看……”小二知道,不是每个人都买城东帮的帐的,至少南窗边,剃着板寸的青年男子就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
“城东帮的人来了么?我怎么没有看见。”那人一身灰色立领西装,穿着与其他食客全然不同,显得格外精神。他喝着细杯中的白酒,缓缓道,“等他们来了再说。”
“老板……这……”松鹤楼的老板见状急忙赶过来,“这位客官,城东帮我们可得罪不起,就算帮小老儿一个忙,改天您来松鹤楼,小老儿请你一桌如何?”
“呵呵,有人请客我当然开心”那青年看着窗外,“不过,今天我更想请老板你看一出好戏。”
“看戏?”老板有点莫名其妙,但是他再也没有尝试让客人离开,三请过后,他已经仁至义尽,接下来的事情照规矩是由城东帮的喽啰打点的。
“陆老板,场子都清干净了没?”今天帮主似乎要办大事情,喽啰们来得特别早。陆老板摇了摇头,用眼色瞟了一下坐在南窗跟前的那个年轻人。
“哟,看来今年还真是有不少刺儿头啊,开着小头儿剃的,越看越像生萝卜!”喽啰们心中有数,纷纷围了过来,将那青年围在当中。
“喂~说你呢!萝卜头,今天城东帮在松鹤楼办事,别给脸不要脸啊!”警告,是最普通的喽啰在动手之前也应该懂得的江湖规矩,虽然语言中挑衅的成分居多。
“喂!说你呢,听道没有!”一个喽啰从旁边的桌子上抽搐一把筷子扔了过去。
筷子撞在那青年的身上,纷纷弹开,散落到地上。
“妈的!你小子活腻味了,是吧!”带头的喽啰伸手往青年的头上摁去,眼看青年的脑袋就要被摁到桌上。青年倏然间出手,揪住喽啰的手臂往前一扯,喽啰把持不住,一个狗吃屎,跌了出去。
“他妈的!敢和城东帮作对,弟兄们做了他!”四周的喽啰一声呐喊冲了上来。
“城东帮?什么东西!”青年轻蔑的哼了一声。啪啪啪啪!一阵拳打脚踢,七八个喽啰顿时飞扑出去,跌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那青年却是好好站在位置上,一步也没有挪动,“别叫我萝卜头,也别老是喂喂喂的,记住了,我叫陈真!”
岗村宁次很想了解东条英机这个怪人,他并不像他父亲东条英教中将那样老谋深算,这个和自己同年的皇军陆军少尉看起来更像一个长不大的愣头青。但东条英教中将似乎更欣赏儿子血管里流动的那股野兽般狂热的液体。
“东条君,今天和魏腾的谈判关系到我们能否分化城东帮和洪源盛”透过玻璃镜片,东条英机那青黑的头皮在岗村宁次眼中微微,“只要城东帮不参与,我们掌控苏州漕运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剩下的就交给黑龙会去办好了。”

“岗村君,坦率的说我不认为黑龙会能够帮上多大的忙,他们只是我们陆军部办事的一个幌子而已。”岗村渐渐开始习惯东条英机的说话方式,那种狂妄的语气纵然是他父亲东条英教中将口中也不曾出现过,“如果芥川龙一真的可以打败霍元甲,那父亲大人就不会把我从青岛调过来。”
东条英机在日本陆军大学有一个比较响亮的外号:“打人王”,这一点岗村宁次早有耳闻。但和黑龙会虹口道场的芥川龙一相比,后者在技击方面还是更值得信任。
“也许吧”东条看了一眼岗村宁次,那野兽一般的双眼瞬间将岗村穿透,“芥川龙一或许是一名不错的空手道武师,但我东条英机却是一架训练有素的杀人机器。岗村君千万别那他和我比。”东条英机的眼力虽然没有他父亲那样老练沉稳,却比东条英教更加凶狠无情,岗村宁次不由得到抽一口冷气。
“小子,这里是我城东帮的地盘,你是不是存心和魏某过不去?”松鹤楼到了,今天宴会的主人似乎还没有将场地布置停当,似乎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魏帮主,我只是听说你想和日本人勾结做一条走狗,没想到你居然还敢吠的这么大声!”话音并不怎么响亮,但却让东条英机的耳根开始发热。
“陈真!我城东帮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手,纵然你是霍元甲的徒弟,说话也该有点分寸才是!”虽然陈真的名气不大,但从喽啰汇报的招数上看,魏腾还是认出了这个年轻人的确是精武门的人,“你师父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念在你报仇心切的份上我也不来与你计较。芥川龙一六月十四要和朱老先生比武。我希望你在这之前安分一点,别在苏州闹什么乱子坏了江湖规矩,比武之后,你要报仇是你自己的事情,魏某决不阻拦。”按照辈分,魏腾高陈真一辈,又是苏州城的一方诸侯,是以言语中难免倚老卖老,教训小辈的态度。
“决不阻拦?恐怕你还没有这个能力。”陈真的话说的很强硬,一般预示着动手宣战。
“哈哈哈,既然你小子不知道好歹,我就替你师父好好教训教训你!”话音刚落,魏腾还没有来得及出手,陈真的拳头已经夹着劲风射到了眼前。魏腾从来没有见识过这种打法,陈真出拳并无任何架势,也看不出是什么招数,与刚才喽啰们汇报的打法大相径庭。左手直直的一拳直奔面门,同时右臂微曲,攻守兼兹。下盘稳健,步法似弓非箭,身体重心微微前倾。
惊骇之下,魏腾把头微微一侧避其锋芒,脚下向后斜退了一步。同时右掌挥手朝陈真左臂格去。左掌朝陈真左侧腋窝推去。这一招“顺水推舟”乃是一招守势,意在错开身法,破解对手的连续攻击。怎料,魏腾的右手居然格空,陈真的左拳如毒蛇吐信一般在刹那间收回轻轻挡开了魏腾的一推,同时脚下向前抢了一步,整个人几乎贴到了魏腾怀里。微曲的右臂猛然间划了个短小漂亮弧线拳锋直至魏腾左侧太阳**。
魏腾毕竟久经江湖,危急时刻他双足一点整个人向后一跃,陈真的拳头几乎擦着鼻尖呼啸而过。两人的距离就在这数秒内拉开了五尺,魏腾——城东帮的帮主,被陈真硬生生逼出了松鹤楼的大门。
“魏先生,岗村宁次似乎没有迟到吧?”这样绝佳的嘲讽机会岗村宁次当然不会放过,昨天的一箭之仇他到现在还耿耿于怀。
魏腾红着老脸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陈真也立在门口冷冷地看着刚刚到场的岗村宁次和东条英机。
“支那人!你的拳击打的很不错”东条英机瓮声瓮气地嘟哝,他地汉语说地远不如岗村宁次流利,“你有资格和大日本陆军大学地打人王一较高下!”
“东条君,别忘了,我们今天来是和魏先生商谈合作的,”岗村宁次急忙制止,东条似乎想起了父亲的叮嘱,憋红着脸不吭气了,“魏先生显然今天不太方便,是否要岗村宁次站在门口稍等片刻?”棒打落水狗!岗村存心要魏腾难堪。
“哈哈哈!支那人就是这样,最喜欢狗咬狗了,岗村君我们就在这里看好了。哈哈哈”东条英机的笑声在陈真的脸上燃烧,他刚想发作,一只手轻轻在他肩头一拍。
“无量寿佛!”一股柔和内敛的劲力撞击着他肩头的**道,陈真心下一凛,回头一看一个脸上有疤的道人正笑咪咪地看着自己,他身后还站立着位戴着墨镜,一身西式打扮的少年公子。
高手!那道人何时来到自己身后,陈真居然一无所知,肩上传来的内力坚韧异常,只要稍一用力,自己立时半身酸麻。会这手功夫的人显然是内家的武林前辈。
“陈真!魏某和岗村先生的事情你是否一定要干涉?!你也听到了!日本朋友是怎么称呼我们的!”魏腾急中生智,说出了这么一句。
陈真想了一下,心中虽有不甘,但现在落人笑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你就是陈真?久仰久仰”那少爷说话颇为客气,“听说你曾经去日本留学?我正好还有很多事情要请教你呢。”他凑过来在陈真耳边轻声道,“走,我请你去洪源盛喝一杯茶。”
那道人也笑眯眯地朝陈真点了点头,恳切地眼神中透露出善意。
“魏先生,你和日本人之间如果真有什么勾当。改日陈真一定会让你城东帮鸡犬不宁!”然后他转过头对东条英机道:“你叫什么名字?”
“大日本皇军,陆军少尉,东条英机!不过我更喜欢‘打人王’或者‘杀人王’之类地外号!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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