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彻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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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数日,姜子墨身边之人都极其忧心忡忡,深怕送来的膳食再有任何不妥,可又无人敢再尝膳。
姜子墨也知此事令人心中忧虑,如今连陈岫颜都已中毒休养,旁人又怎敢再沾染一二。
“尝膳虽是宫中规矩,可怜陈夫人已是中毒,旁人有所惶恐也是寻常,以银针试毒也是无妨,总不能连一点东西都不吃,只是陈夫人那儿可有好转?”
令华正在为膳食试毒,听闻姜子墨的问话,道:“陈夫人中毒并不深,现下已无大碍,想来也是万幸,若是陈夫人再多用些,只怕腹中皇嗣便会保不住了。”
姜子墨一愣,旋即又笑道:“无碍便好,且此番倒真是因祸得福,想来她也是欣喜的。”
自姜子墨回宫,自是无人会阻拦姜子墨来去,但现下有人欲谋害姜子墨,引得宫中众人少有敢与姜子墨来往的。
只是不知怎的,陛下近来都少有来探视姜子墨的时候,让如姜子墨险些中毒一事,不过如同寻常小事一般,令人捉摸不透陛下是何用意。
“见夫人玉体无碍,真真是万幸了,太皇太后担忧了许久。非让婢子来瞧一瞧,现下太皇太后当安心了。”
姜子墨见越影姑姑便微微一福:“投毒一事,妾身虽也受了些惊吓,说来到底无碍,只是身边之人总是有些惶恐罢了,说来如此骇人之事终究让人害怕。”
越影一笑,道:“夫人自不是那般心智不坚之人,不过太皇太后此番正在长乐宫中,想请夫人小聚,还请夫人移步。”
长乐宫中,太皇太后正闭目养神,卞玉菁正拿着一枚素银簪子拨弄着博山炉中的香灰。
“妾身拜见太皇太后,愿太皇太后长乐未央。”
太皇太后抬眸看着姜子墨,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道:“你身子不适,就不必行如此大礼了,老身只是多时未曾见你,终究有些挂念,如今见你无碍,自当放心了。”
卞玉菁放下手中的银簪,细细地净了手,才将一盏浆水端了过来。
“如今在老身身边侍奉之人,也唯独你与她二人最为尽心,只是不知你回宫后,可见过小皇子了?”
姜子墨闻言一愣,面上尽是失落之色:“妾身只知皇子暂由陈夫人照顾,但如今陈夫人正将养着身子,怕也是无暇看顾,不知……”
卞玉菁替太皇太后将鬓边的一丝乱发拨到了耳后,道:“姜夫人独自居于掖庭终不是法子,况漪兰殿又怎能无主,将皇子送回由姜夫人亲自抚育才最妥当。”
此话一出,姜子墨心中一震,若得如此自是最好不过,只是不知太皇太后可会应下。
“此事倒是不难,不过老身却是心有忧虑。”太皇太后沉默半晌之后,继而道,“也罢,就依了玉菁的意思吧,令膳食投毒一事,也由玉菁一并查证吧。”
“太皇太后信任所托,妾身自当竭尽全力。”
姜子墨与卞玉菁一道出了长乐宫,现下已然过午,阳光落在身上只觉得暖和得很。
行至沁园,卞玉菁停下了脚步,只见她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显得毫无血色。
“卞夫人身子羸弱,怎不传召御医来诊脉呢。”
卞玉菁笑着摇了摇头,道:“本就是从母体中带来的病症,妾身自小便与汤药为伍,饮药多年也并无好转,便是国之圣手,怕也是毫无转圜之力。”
正当姜子墨伸手想去扶住她的时候,却被卞玉菁避了过去。
“妾身并无大碍,小憩片刻即可。”
姜子墨只觉得悻悻的,收回了悬在半空的手,便待她好些了,才一同往前走去。
不多时,在漪兰殿外,卞玉菁淡淡一笑,道:“漪兰殿依旧,如今夫人归来,才是相得益彰,如今陈夫人亦在椒房殿中,倒也便宜御医诊治,妾身尚有太皇太后嘱托在身,便不与夫人在此闲谈了。”
如此冷然的卞玉菁,倒是让姜子墨有些无所适从,不过也只是略微一笑。
“夫人怎去了这样久,若是夫人再不回,可就要出去寻了。”
姜子墨微沉着脸,瞧着令玉,良久后才道:“你这般冒失,半点沉不住气,真是半分长进也无,莫非真要如令华所言,要好好约束于你,才能让你收敛些?”
令玉这才讪讪地闭上了嘴,一脸伤心欲绝的模样。
忽然,姜子墨笑出了声:“瞧你这般模样,倒真是半分说你不得了,也罢,若是你心里不痛快,便寻些事来做。”

令玉这才笑逐颜开,道:“夫人这般戏弄婢子,可真是吓坏婢子了,只是长久未曾收拾,漪兰殿中可不比以往了,夫人小憩片刻,用不了多久便好。”
庭院中,姜子墨正拨弄着花枝,此时苏钰脸色苍白地走了过来,姜子墨疑惑地看着苏钰,她这一脸焦虑担忧的模样,倒不像是装出来的,看来倒真像有了不得的事情发生了。
忽然苏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夫人,婢子近来总是心神不宁,深怕此时一旦传扬开来,婢子会死无葬身之地。”
隐隐的,从她的话中听出了一些端倪,可又觉得有些奇怪:“你怎么了,好端端的又何须如此,且你从来行事稳妥,自是不会惹来杀身之祸。”
苏钰脸色一下子惨白了许多,喃喃道:“那份被送去给夫人的糕点,是,是婢子亲手所制。”
姜子墨慢慢地走到苏钰的身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将衣上的灰尘被掸落了下来,继而笑了笑,声音中不辨喜怒,道:“不过是一份糕点罢了,即便被投了毒,也并不能说明什么,你起身便是。”
苏钰微微颤抖着,仿佛很是惊恐的样子,道:“夫人,糕点师婢子亲手所制,又亲手送去的,到时也见陈夫人尝膳……”
这会子,姜子墨一双眸子就盯在苏钰身上,许久才叹了一口气,只是心中如同堵了什么,难受得很。
“现下却不知该如何评说,如今太皇太后指派了卞夫人处置此事,我却不想因你是漪兰殿之人而包庇于你,如此你便自行往卞夫人处吧。”
殿外,天是灰蒙蒙的,就犹如姜子墨此时的心情一般,阴霾覆盖,透不出一丝光亮。
慢慢行走在沁园之中,周遭并没有什么人,姜子墨觉得仿佛一个人行走在天地之间一般,那样潇洒而脱俗。
四周静谧无声,只有偶尔树枝上飘落的细碎雪末发出轻微的声响,沁水亭孤寂地矗立在那里,这临水的亭子,自入秋之后,便甚少有人会来这里小坐,如今便是如此孤清的存在。
姜子墨在沁水亭中落座,远眺远处的风景,竟如水墨画一般素净淡雅,却又如此令人心旷神怡,偶有风过,吹送着淡雅的梅花香气,如此美好的一切,却掩盖不住其内里无法言喻的肮脏和可怖。
直到天色将晚,姜子墨才恍然醒了神,方回到漪兰殿不久,便见着王御医正放下了医箱。
令玉见此情形,便笑道:“方才陈夫人那儿还说呢,觉得身上有些不自在,便请了御医过来瞧瞧,夫人在外头吹了风,也一并瞧一瞧才好,可万不要落下了病根。”
姜子墨白了夷华一眼,薄怒而嗔道:“这张嘴整日介就只知道胡吣,都入宫这样久了,还不知道分寸。”
王御医恍若未觉,只是道:“臣下知道夫人素来体虚畏冷,又听闻夫人在外吹了风,想着夫人怕是会寒凉侵体,夫人当善自保养才好。”
把了脉之后,王御医只道并没什么大碍,不过交代了几句之后,便往陈岫颜处去了。
令华早已备下热水,姜子墨自是怡然自得。
热水氤氲,姜子墨将整个身子没入热水之中,驱散浑身上下的寒意,倒真是很有效的,令华随侍在侧,虽是一言不发,却也知道她心里定有疑问,只是未曾问出口罢了。
半晌后,姜子墨起身,换上干爽的衣服,被令华半推半逼地躺在了卧榻之上,盖上了厚厚的被褥,活似自己是真的会感染风寒一般,那模样真真是极好玩的,让姜子墨觉得就像小时候在自己身边照顾起居的嬷嬷一般。
一夜好眠,姜子墨便觉得神清气爽。
“夫人,苏钰在外头跪着许久了,可要见她一见?”
姜子墨想着才打发了她去卞玉菁处,怎就这样快便回了,姜子墨虽是心中有惑,但还是着人让苏钰入内。
待苏钰入内之时,姜子墨正坐于琴前,随意地拨弄着琴弦。
只见苏钰似乎憔悴了许多,姜子墨言道:“现下你可有话要说?”
“婢子不知该如何说起,只是此事婢子牵扯其中,险些令夫人涉险,婢子万死难辞其究。”
此时的苏钰倒显得有几分决绝,姜子墨略笑:“自我入宫,你便在漪兰殿侍奉,说来你是宫中经年的人了,又怎会如此不小心,况你若真要害我,自是不必等到如今?我不愿轻易冤枉了身边的人,却也不能容忍有人背着我行不义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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