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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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子墨瞧了茵子一眼,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兀自往前走,上了肩撵之后,姜子墨微闭着双眸,似乎正在思量着什么。
椒房殿外,茵子先姜子墨一步入内,一会儿之后,茵子才走了出来,道:“夫人请入内吧,殿下已然候着了,夫人可莫要让殿下久等了。”
椒房殿中一直都焚着浓郁的香料,姜子墨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近来姜夫人似乎忙得紧,孤早已想邀夫人前来叙话,可总是找不到机缘,才在今日让茵子去请了夫人过来,可是夫人这般姗姗来迟,可是让孤心中很是不快,夫人可愿给孤一个缘由?”
姜子墨半低着头,道:“妾身怎敢如此怠慢,只是若面带倦色形容憔悴,又怎好前来拜见皇后殿下。”
霍成君好整以暇地看着姜子墨,浅笑:“如此说来,倒是孤错怪了姜夫人,女子容貌若是有损,自然是宫中大忌,姜夫人爱惜容貌,倒也无可厚非,不过夫人又为何要如此厚待一个冲撞了后宫夫人、致使皇嗣受损的婢子?”
原来霍成君的目的是为了悦心。
姜子墨言道:“这悦心虽是疑凶,却也并未证实其中并无蹊跷,且她被送回之前,便在椒房殿中,竟受了这样重的伤,必然是收到了责打,悦心虽只是一介寻常婢子,但也让皇后殿下声名受损,两下相较,自是皇后殿下声名更要紧些。”
“好,姜夫人果真思虑周到,连这些微末细节都想到了,可见孤身边的人都是怎样的狭隘,说来孤也当多谢你才是,只是孤还未想到该如何赏你,过几日再让茵子给你送去。”
忽然,霍成君眸光一转,笑意浮现,却令人心中生寒。
“现下王氏已被看押在长乐宫,两位皇子骤然失了照应,说来孤也是颇为心疼,这几日孤便念着去寻太皇太后,若是太皇太后允准,那必然能让孤代为抚育一位皇子。”
姜子墨心中一惊,无论是刘还是刘钰落在霍成君的手中,只怕都会凶多吉少。
“殿下若有此意,便是他们的福气了。”
“既然姜夫人也这般认为,那孤也就安心了,只是届时姜夫人可莫要阻挠才好。”
一夜无眠,姜子墨起身的时候,面色略显苍白,倒显得十分憔悴了,细细地匀面梳妆之后,才让气色显得好看了许多,只是依旧觉得累得慌。
姜子墨简单地用了些清粥小菜,便欲往长乐宫看看玉兰,临出门的时候,看到令华与令玉正在嘀咕着什么,虽然听不清她们在说些什么,但那鬼鬼祟祟的模样,还是让人看着很不舒服,刻意清了清嗓子,她们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神色也很僵硬,行了礼之后,便退开了。
此时天空中还飘着细雨,吹着的风也不小,感觉整个人寒津津的,不自觉地拢了拢披在身上的披风。
长乐宫并不远,只是宫门口的侍者倒真是显得有些懒散,不过这样冷的天,也难怪他们想躲懒了。
殿中温暖如春,几案上是满满的小巧的玩具,可玉兰似乎并不喜欢,只是躺在太皇太后的怀里,那一脸满足的样子,真真是可爱极了。
“子墨,你来得正好,这孩子如今倒开始有些粘人了,老身抱着她,她就很是安静,但旁人连碰都碰不得,陆良人是个喜欢孩子的,想过来搭把手,可玉兰一被陆良人抱着就会哭闹,你抱一会儿吧,老身听乳娘说,若是孩子长久不与父母相处,只怕到时候,玉兰连你都不让抱了。”
这孩子倒真是有些淘气了,姜子墨刚抱起她的时候,只觉得沉了许多,许是长久不曾带在身边,玉兰对姜子墨多少有些生疏了。
“昨日的事,老身虽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但你做的很好,宫里暂时还经不起风波,不管怎样,所幸现下暂且无事,不然又会是一场无法善了的风波,但也正因为如此,老身倒是有了一个想法。”
姜子墨抬眸看着太皇太后,闪过一丝不解。
太皇太后笑道:“皇后想抚养皇子已经许久了,如今王氏因故被扣押,皇子无人照拂便是很好的契机,刘钰是你的亲生子,自是不必交由皇后抚育,算来皇后真正想要的皇子就是刘。”
“若是册立了皇长子为太子,再由皇后殿下抚育,若有了太子的身份,皇后殿下想来也会多一些顾虑。”
对于这些,似乎太皇太后并不在意,却也早已心中有数,只是此时太皇太后拔下发髻上的发簪,轻轻拨弄着博山炉中的香灰,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如此静穆的画面,犹如画中一般,只不过还是有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你很好,为人谦和有礼,老身对你的为人和能力,都心知肚明,陛下对皇长子很是重视,容不得皇长子受一丝一毫的损伤,若是皇长子真要交由皇后抚育,必然要有人暗中留心,老身思来想去,只有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姜子墨为之一愣,道:“如此紧要之事,妾身只怕有心无力。”
“你又何苦自谦,老身若不知你的性子,又怎会轻易委以重任,且陛下身边缺少进退得宜谦恭有礼的女子,你素来举止得当,自然可以担当重任,只是有时候别心思太过,免得落人口实,受人非议而不能自辩。”
寝殿中,琴音袅袅,弹不尽的相思牵念,诉不完的酸涩苦楚,却也不知是为了旁人,还是为了自己,抚琴的手慢慢停了下来,心中早已被不知名的酸楚填满,只觉得竟是如此心力不足。
“琴音是精妙得很,只是这琴曲之中却不是愉悦之感,怎么,子墨你有满腹的心事吗?”
姜子墨冲着陛下行了礼之后,笑道:“妾身在宫中养尊处优,又怎会有满腹心事呢,只是见陛下满面愁容,看起来倒像是比妾身更是满怀愁绪,莫不是为了前朝后宫之事烦心不已?”
只见陛下轻抚琴弦,神色之中看不出是喜是忧,淡然如一池静水,沉默的时候,总是让人有些坐立不安,而他也似乎并没有多说什么的打算。
良久之后,陛下才缓缓而道:“朝堂之事再繁琐,也有解决的时候,但有些事,并不是想怎么做就能怎么做的,朕一心想做到的事,却诸多阻力,事事不顺心,更有不少朝臣与朕作对,朕心烦得很。”
“陛下如今膝下已有三子,可唯有皇长子才是嫡出,论理立他为太子才是正理,但如今陛下再立皇后,若是霍皇后再诞下嫡子……”
“是了,朝臣皆是这般言辞,朕心中烦恼,却是无处可诉。”
姜子墨替陛下揉捏着肩膀,轻声道:“册立太子事关社稷,朝臣们着紧些也是寻常,只是如今三位皇子尚且年幼,唯有皇长子年岁大些,心性如何也显露出来了,想来皇长子将来必然会是一位仁君,更何况有些事只要依照陛下的心意去做便好,又何必这多番顾忌旁人的看法,事关天子,即便只是家事,也会是天下大事,但妾身私心以为,陛下是天下之主,总该有自行决断的时候。”
陛下微微一愣神,继而淡淡一笑,只是这笑容很浅很淡,浅淡到一晃而过,浅淡到让人看不清楚,可他的眼神中,也依旧有挥之不去的忧伤,这眼神和许平君无意识间流露出来的很神似。
“也许你说得对,朕该有自己的决断,他日此事若成,朕定会酬谢于你,但此事也绝非容易办成,你可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姜子墨不曾想到,他会如此询问,奈何姜子墨本就无心这些,即便心中早已有了计较,也不愿多谈这些,纷纷扰扰权位纷争,不过都是过眼烟云罢了,又何足挂哉。
一时间,姜子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他,只是呆愣了半晌,道:“旧时之物虽已残旧,但留在身边却有纪念意义,微时故剑虽不及如今宝剑华贵锋利,却也是旧时管用之物,早已顺手,突然换之,不仅不惯,只怕也会磨手,且故物已失,留下的那一点念想也当珍而重之才是。”
“宫中之人,唯有你所说的话,才真真令朕心中舒坦。”
彼此坐着聊了许久许久,从立后之事到经史子集,再到诗书礼乐,都忘了时辰,一直等到夷华送了晚膳过来,才不经意之间发现早已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了。
“陛下似乎已经许久不曾去探视过皇长子了吧,不若陛下去看看皇长子可好,幼子可爱,陛下若是与皇长子多亲近,必然会觉得更为喜爱他。”
陛下沉默了半晌,似是没有想到姜子墨会让他离开:“看你的神色,你想必也是不舒服了,那你就好好休息吧,朕去看看儿。”
陛下离开的时候,还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好似在等着什么一般,姜子墨只是半低着头,轻轻抚弄着琴弦,拨弄出不成调的曲音,也并不想有什么挽留的话语,陛下默默地离开,那样的扬长而去,似乎也已经不带任何一点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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