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疙瘩头和傻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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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疙瘩头和傻黑
偷偷潜回福善堂自己的小屋,稍稍休息天便大亮了。这时屋外回廊上就传来走过来走过去的脚步声,轻轻的,缓缓的,不紧不慢的。依照惯例,两大傻子头领疙瘩头和傻黑早早地来到门前守护巡逻,听候指令了。
自从何流随手指定疙瘩头与傻黑任头领,这个任命彻底改变了这两个二愣子,除了涎水鼻涕早就收拾干净,衣装举止更加庄重严肃外,改变最大的当然是精神面貌。
两大傻子头领变戏法般装备两副面孔,对三位班领导谄笑媚笑,点头哈腰,对下属傻蛋正颜厉色,不苟言笑,见领导如春风拂面,遇属下如冬雪冰封。即使是这般傻瓜二愣子也很清楚明白他们的权,他们的势,他们的威风来自喜乐班的三位首长,皆是班领导的赐予,他俩对权力的源头班领导自然恭敬万分,而对属下就必须将权势、威风使得十成十足十分才心甘。这是大明王朝最基本的官场规则,傻子都懂。
当上头领的第二天,疙瘩头与傻黑两人领着三五个傻蛋,早早围在班长副班长门前,将聚在班首长门边的福善堂帮众驱走,严厉制止闲杂人等在班首长门前喧哗吵闹。他们用实际行动誓死保卫班首长的良辰美梦,甚至不惜动用着拳头与福善堂中行善班的乞丐,大同班中的小偷商量,要他们也同时尊敬喜乐班首长的早觉,强梁的傻子卫队将乞丐和小偷逼得一大早只能绕个大弯远避开杀猪帮三人的小屋。
疙瘩头与傻黑踮着脚在班首长窗外来回溜弯,时不时探头向里张望,他们要保证第一个看见班首长醒来,第一个听到班领导的指令,第一个向班领导问好并侍候首长早膳,这是一份荣耀,一份特权,也是权柄的象征。疙瘩头与傻黑每天乐此不疲,风雨无阻。
喜乐班三位领导首次享受这份敬爱的时候,还真吓了一跳,很不习惯,别扭得不行,何班长还训斥两个傻瓜头领,不要闹得人叫鬼跳的,明天不许这么做的,疙瘩头与傻黑媚笑,点头,连连称是。可是第二天两个傻蛋头领还是早早领着三五个属下又来执勤,保卫班首长的早觉,而且态度更恭谨,工作更卖力,守卫的圈子更大。
杀猪帮三人好气又好笑,好气是假,高兴是真。这样忠心不二,虔诚无比的傻蛋下属天上地下都是宝贝,可说是人见人爱的稀罕物件。帮主老大心里还大发感慨,不知是一阵什么香风熏的,大明朝连这等傻瓜二愣子都深谙为官之道,明了领导什么话是该听的,什么话是不该听的;什么话必须听,不听领导要发怒,什么话不必听,真听了领导会不高兴;什么话该正面听,什么话该反面听,两个傻蛋头领很明白。比如这早上执勤之事,就完全可以不必理会班领导的指示。傻瓜二愣子这番上体领导之心之举,直把何班长陈副班长喜得心花怒放。
试想像一下,一觉醒来,睁开眼睛,就有人巴结巴结赶过来侍候,这份享受,此乐何极!恐怕大明开国皇帝,洪武大帝费尽心机用尽九牛二虎之力砍去数不清脑瓜,图的无非是这一口吧!每念于兹,帮主老大何流便不由得大赞传统文化果真深入人心,深入骨髓,深入血液,传统文化的因子漂浮弥漫在千百年的空气中,连吃饭不知饥饱,睡觉不知颠倒的混沌傻蛋呼吸了这种空气都能八窍通七窍,在为官之道上大有体悟。传统文化果真了不得呀!
杀猪帮三人天天享受高级的敬爱,只觉得心里的某种东西在膨胀。每天跨出去的步子自觉横行了几分,身子端出的架子跟着高大不少,这份感觉真的比喝醉酒还美妙,很让人留恋。每天早晨一醒来,三人感觉大好,心情大妙,总觉得又是一个艳阳天,一轮红日当头照。虽然昨晚三人一狗与锦衣卫蒋门神一伙杀得筋酥骨软,内心的恐惧与恶心还未消尽,听到疙瘩头与傻黑蹑手蹑脚的走音,大家还是精神一振。
喜乐班三位班长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在跑前忙后的傻蛋侍候下,洗漱早膳完毕,又开始了一天的训练,何班长传令下去,今天在堂内广场上复习哭与笑。何班长将哭与笑细分成三等九级,每一等级都有量化标准,声音,表情,肢体动作,经过长期训练,三十几个傻子基本达到训练目标,他们随着指令哭起来笑起来,就像一部接触不良的留声机,声音整齐动听,只是慢个一星半点,却也称得上是差强人意的好成绩了。

陈副班长负责这项工作,他板着脸竖起耳朵听着,偶尔朝某个方向一点,立在身边虎视眈眈的傻瓜头疙瘩头与傻黑便恶狠狠扑上前,揪住那个比大家慢太多,跟不上节奏的笨蛋傻子猛踢两脚狠捶几拳,打得他假哭变真哭,真笑变假笑。这般措施得力,训练效果自然好得很。何流班长背着手围着众傻子绕了一圈,像个真正的领袖一般挥挥手,点点头,然后迈着四方步回屋去了。
希里花正抱着哈叭坐在床边交谈,一人一狗还真在交流,希里花满脸严肃,嘴里不知在咿咿唔唔说着哪路神话,哈叭抬着一张狗脸,昂昂汪汪轻啼,狗头还时不时点一点,似乎深有体会,深表赞同。
昨晚希里花保证说可以让哈叭去侦查福善堂总堂口的内部机密,何流一直很是怀疑。哈叭的通灵敏捷,他很是了解,但再通灵也不过是只半大狗,让一只狗去刺探情报倒是闻所未闻的新鲜事,不由得人不疑。希里花一脸愤愤,一脸不屑,似乎对何流与陈谷的疑问非常不满,却也不多理会,只顾抱着哈叭一通嘀咕,似在商量交代什么细节。
帮主老大看着这走火入魔般的一人一狗,想笑又敢笑,心想这古怪的哈叭狗也许真能完成任务。毕竟这哈叭太过搞怪,而更搞怪的是希里花,他居然跟一只小狗谈得入港,真不知是他通狗语还是狗懂人话。这份希奇的本领日后倒不可不学一手半手,无聊时跟阿猫阿狗,牛儿马儿唠唠嗑,跟四条脚的家伙八卦八卦,一定有趣得笑死人。
希里花与哈叭脸对脸,嘴对嘴,叽叽咕咕谈了许久,最后希里花拍拍小狗脑门,哈叭一脸庄重,点了点头,跟着“汪汪汪汪”急叫几声,似乎在表达“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希里花一脸沉重,双手紧握哈叭狗前爪,似乎正将千斤重担托付于狗。
帮主老大看着这煞有介事,一招一式中规中矩的一人一狗,诧异又好笑,诧异得想笑笑不出来。最后,哈叭跳下地,居然伸出前右爪,向帮主老大和希老二摆了摆,一步一摇慢吞吞地走了。
帮主老大正要上前打听,希里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脸上是一副你等着瞧的得意神情,弄得何流疑上加疑,惑上加惑,一时不得要领,只好再去看陈谷训练傻蛋。
午饭后,三人坐在小屋里闲扯,何老大与陈谷旁敲侧击想从希里花口里掏出点哈叭当密探的内幕消息。希里花东拉西扯,左推右挡,只字不吐,脸上却是信心满满的样子,何流与陈谷无可奈何,只得坐等,等待哈叭带消息回来。
半个下午过去,哈叭才微微气喘着跑回来。小狗一进屋就跳起了舞,扭扭腰,提提爪,前颠后跳,绕着小屋翻跟头,时不时汪几声,时不时在墙跟撒了几滴尿,时快时慢,时急时缓,似乎有章可循又杂乱无序,似乎疯疯癫癫又态度认真,哈叭狗翻腾跳跃,忙得如采蜜的蜂儿,希里花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狗一举一动,嘴角边念念有词,时而惊叹,时而点头,全神贯注,仿佛在翻译一篇难懂的外语文章,看得何流与陈谷两人舌头吐出两寸长,他们真不知这一人一犬是通了神还是发了神经。
舞弄一通,哈叭前爪前伸,趴在地上合上眼睛打起盹来,它大概是报告完毕了。帮主老大与陈谷盯着入神的希里花,希里嘴里叽咕着,手指头伸伸缩缩,似乎在计算着什么,良久才自言自语道:“厉害,厉害,真是厉害!”
“老大,老二,刚才哈叭向我报告,福善堂大厅后面还有三重院落,地盘可能比我们这边还要大,里面守卫森严,哈叭不敢放开乱跑,害怕惹人注意,所以才逗留了这么久。哈叭仔细查过,后面的院子都没有门通向外边,围墙很高,所以可能是有地下通道,但地道的口子怎么也找不到,可能是藏在暗室中。院子里有三十多个黑衣人,都使刀,哈叭说这些人的刀很是奇怪,怎样奇怪,它说不清楚,大概是说刀是黑色的吧。这些人武功都很厉害,个个是高手。今天贾堂主不在,这些黑衣人有些在练武,有些守卫着后院,三重院落中到处布置着机关,主要是弩箭,密度相当大,要闯进去很不容易。里面似乎有几个漂亮的小姑娘,但不是我们刚到福善堂时见到的那几上,那几个美女都不在后堂,不知去了哪里……大体情况就是如此……哈叭也就能知道这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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