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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斌忙道:“只管说。”
辛捷道:“唐老英雄今天卖区区在下一个面子,放过此事,天长地久,在下日后必有补报之处,江湖上人闻得此事,必定会说唐老英雄宽宏大量,不和这后生小辈一般见识。”
唐斌一连声冷笑,双目一张,说道:“若是我不卖阁下的面子呢?”
辛捷笑道:“那么在下只有撒手不管,让唐老英雄对金一鹏的后人了。”
他此话一出,在场五人都感到大出意外,再也想不到他会说出这话来。
尤其是金梅龄,心一冷,几乎气得晕了过去,暗忖:“想不到我对他情深似海,却换得他这样一句话,罢,罢,我也就死在他面前。”反而不会说话了。
唐斌也是一愕,随即忖道:“此人倒是个聪明人物,见机收蓬,真是不吃眼前亏的光棍。”
随着笑道:“阁下既是如此,那好极了,我唐某人感激不尽。”
“不过,”辛捷仍笑嘻嘻地说道,“唐老英雄只是要对付金一鹏的亲人,若非金一鹏的亲人,唐老英雄想必也不会动手的。”
“那自然。”唐斌在奇怪着辛捷的话。
辛捷道:“好,好,那么现在此处,除了这位天魔金欹之外,就再也没有金一鹏的后人了。”
唐灵冷笑插口道:“只怕还有一个吧!”辛捷道:“只怕没有了吧!”
唐灵道:“我探访这金一鹏不止一日,难道连这小姐是金一鹏的女儿我都不知道,朋友若要拿我唐灵看做呆子,那朋友你就打错算盘了。”
辛捷哈哈一笑,道:“这位姑娘正是区区在下的妻子,我难道连她是不是金一鹏的后人都不知道,须知阁下不是呆子,区区在下也不是呆子呢。”
金梅龄这才恍然了解了辛捷的用意。
须知辛捷生性奇特,从不愿做无法做到之事,他略一思忖,对方三个看来俱是能手,而自己却已半身运转不灵,金悔龄亦是饿疲交集,何况经过昨天那一番事后,她身体只怕更弱。
至于天魔金欹呢,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也会和自己联手为敌,但辛捷当然知道自己的掌力,他中了自己一掌怕已重伤,拿这三人和对方一比,胜算绝少,想来想去,辛捷决定了计划。
于是他才有如此之说。
唐斌听了辛捷此话,又都一愕,唐灵怒喝道:“你骗谁?二叔,我们不要听他的鬼话。”
唐斌正低头沉思着,忽地抬头问道:“你此话当真。”
“谁个骗你不成?”辛捷昂然道,“在下虽是江湖上的无名小卒,可却不是乱说逛话的骗子。”
唐斌眉头一皱,双目如刀,紧紧盯在辛捷面上,忽地说道:“灵儿、曼儿,将那个姓金的拾夺下来。”
唐灵、唐曼应了一声,各各一探手,抽出一条软金鞭来,正也是唐门的独门兵刃,通体纯金所制,可柔可刚,招式亦另成一家。
须知四川唐门威震武林,除了“三暗器”之外,掌中软金鞭“七煞夺命鞭法”也实有奇妙的招式,而且最厉害的是唐门中人,暗器皆为左手发出,是以鞭法施展中,又可夹以暗器,令人躲得了鞭,躲不了暗器,唐门百余年来,站立武林,就算五大宗派,也要让他三分,就是这个原因。
两人长鞭一出手,身形动处,两道璨金色的光芒,分点金欹“期门”“立关”两处大**,居然将软兵刃当做点**器。
天魔金欹是何等人物,虽己重伤,但余威尤在,身形一错,从鞭光的空隙中穿了出去,刷,刷,两掌分袭唐灵、唐曼两人,口中大喝道:“师妹,难道你真不认师傅了?”
刷,刷,又是两掌。
唐斌朝辛捷冷笑道:“这位姑娘不是金一鹏的后人,是谁的后人?”辛捷方要答话,那知金梅龄突然挥脱了他的手,说道:“金一鹏是我的爹爹,你们只管上来就是了,姑娘也不含糊。”
唐斌哈哈冷笑道:“好,好,这才有志气。”话末说完,劈面一掌,他自恃身份,没有亮出兵刃来,对付这空手的后辈。
局面急转,辛捷知道自己今日要想置身事外已不可能,须知他虽能眼看着“海天双煞”欺凌他的母亲,杀死他的父亲,但那时他只是个幼童,情况和现时大大不同,此刻他身怀绝技,怎能冷眼旁观金梅龄和旁人的生死搏斗,何况若然自己一拼,也并非绝无致胜可能。
他方自准备动手,眼看就是一番混战,双方的生死,都在未可知之数。
就在这时却出了一宗惊人之事,使得这些人全都住了手。原来此刻岸上突然出现一个身披轻纱的少女,裳裳行来,一面娇声道:“哟,你们不要打架嘛,打得人家烦死了。”
辛捷等六人俱都吃了一惊,皆因他们所在之地极为空旷,这少女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突然现身,须知他等六人俱为武林中一等一的角色,十丈方圆内,飞花落叶,都能惊觉,而这少女一直来到他们近前,他们方自发觉,如何不惊?
辛捷见这少女最多只有十六、七岁,身上只披着一大片纯白的轻纱,将身体裹在这轻纱里,明阵如星,肤色如玉,衬着这轻纱,这体态,美得不像人类,而像是九天仙子。
除了美之外,她令人见了,有一种出尘的感觉,辛捷暗忖:“这少女真美,龄妹妹、璧妹妹我本来已经以为很少有人再美得过她们了,可是和这少女一比,那简直比都无法比呢。”
除了唐斌之外,他们都被这少女的美所迷惑了,金梅龄不自觉地理了理凌乱的鬓发,暗忖道:“不知道我比起这少女来怎样……”侧脸一看辛捷的神色,暗叹道:“看来我是比不上她的了”
唐赋却忖道:“这少女从那里来的,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呀,她是谁呢?”
六人心思虽不同,但却都被这突来的少女所震住了,十二只眼睛,瞬也不瞬地盯在这少女脸上。
那少女嫣然一笑,露出一排晶莹的牙齿,巧笑道:“打架又有什么好玩?你们要是没有事做,捉捉迷藏也好,何必打架呢?
妈妈说喜欢打架的都不是好人,哎!你们是不是好人呀?”
唐斌等听了一个个哭笑不得。
唐斌纵横江湖多年,素有催命符之称,武林中见之,畏如蛇蝎,现在却被一个小女孩当做孩童看,他暗暗发怒,但这少女不
但艳若天人,而且行迹诡异,唐斌阅人多矣,却还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物,他念头转了两转,心中想此少女必定大有来历。
他正待说话,哪知辛捷突然说道:“好…好…我们来捉迷藏好了,这位姑娘参不参加?”
那少女拍手笑道:“这位哥哥人真好,我最喜欢捉迷藏了,可惜那些人跑得太慢,我一捉就捉住了,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你们一定跑得比他们快,我先来做鬼,你们谁被我捉住了,谁就替我做鬼,好不好?”
唐斌等听了做声不得,天魔金欹脾气最坏,而且天性凉薄,连亲生之父都忍心杀死,现在叫他来捉迷藏,眉头一皱,就待发作,那少女却走到他面前娇笑道:“你来不来呀?”金歌被她目光一照,觉得心魄皆为所夺,呐呐地说道:“我来,我来。”
那少女又走到唐灵面前,问道:“你呢?”
唐灵本为色中饿鬼,早就被这少女的美迷得晕晕忽忽,闻言一叠声说道:“来…来…
来”
唐斌面上阴暗不定,他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做,六人中以他阅历最丰,他先前看到辛捷,已在惊异着江湖中从哪里钻出来这样一个少年,但还并非不可思议,如今见了这少女,却真的奇怪了,知道这少女没有超凡入圣的轻身功夫,她怎能在这六大高手面前突然现身,而且是在一片空旷之地上。
他正暗里惊奇,那少女己走到他面前,笑道:“这位老哥哥你来不来呀?”
唐斌脸一红,他出生到今,还没有被人叫过老哥哥,被这美如天仙的少女一叫,心里觉得有些难为情,却又受用得很,暗忖:“这少女真是可爱。”便也说道:“好,我也参加。”
唐曼见到这位杀人不眨眼的二叔,居然也捉起迷藏来,而且脸也红了,不禁“噗哧”
一声,笑出声来。
唐斌瞪了她一眼,她暗里一伸舌头,笑道:“我也来。”
那少女脸上堆满笑容,道:“你们都来,好极了。”她走到辛捷面前,道:“这位哥哥,你找块手帕出来,把我眼睛蒙上。
辛捷见这少女笑得如同百合初放,不禁看得痴了,那少女又一笑,脸上竟似泛出红潮。
金梅龄又妒又气,突然说道:“我不来。”
辛捷朝她便了一个眼色,她只当没有看见。
那少女一怔,随又笑道:“这位姐姐不来也好,替我们做公证,谁也不许赖皮。”
唐斌身形一动,掠到金梅龄前面,冷冷地说道:“你不来也可以,可是却不准逃走。”
那少女又拍手笑道:“这位老哥哥跑得真快,比阿花、阿狗他们快多了。”
唐斌听了少女夸奖他,心里正高兴,却又听得她拿自己和“阿花”“阿狗”来比,气得脸孔铁青,话也说不出来。
辛捷“噗哧”一笑,唐曼回转了脸,嘴巴鼓得圆圆的,原来她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来。
那少女妙目横波,瞟了辛捷一眼,吃吃笑道:“喂,你快替我绑一块手帕在眼睛上呀。”
辛捷从怀中一掏,拿出一块手帕,侧眼一看金梅龄,见她两眼正勾勾地看着自己,脸上变了颜色,暗笑道:“她的醋劲真大。”伸手将手帕递给那少女,道:“你自己绑吧!”
那少女嘴一嘟,拿过手帕道:“我自己绑就我自己绑,谁稀罕你。”
唐灵跑了过来,笑道:“我替姑娘绑。”
那少女瞪了她一眼,道:“谁要你绑。”
唐斌仿佛回到几十年前,自己在坟地里和人捉迷藏的时候,见唐灵碰了个钉子,却笑道:“马屁拍到马脚上去了。”
这话若是旁人说出,唐灵一定大怒,但是唐斌说的,唐灵只有干瞪着眼,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那少女自己绑好手帕,道:“我说三声‘好了没有’,就开始捉了,你们要小心呀。”
金梅龄心里生气,站到远远的,暗恨辛捷提出这鬼花样来讨好那少女。
那少女高声说道:“好了没有?”
大家齐都施展开身法。
唐斌大喝道:“不准走得太远。”紧跟着天魔金欹,他怕金欹乘机溜走。
金欹一瞪眼,道:“你嚷些什么?大爷想走,早就走了。”
那少女又叫道:“好了没有?”
辛捷暗忖道:“看你怎么抓得着这些人,除非你有通天的本事。”他自忖轻功,若等这些人已走到那么远时,自己又是绑着眼睛,只怕一个人也捉不到,暗暗在替那少女担心。
那少女再叫道:“好了没有。”
语声方落,身形就飘了出去,站在那里的金梅龄吓了一跳,暗忖道:“这少女真个邪门,她这简直是飞,那还是轻功。”
纯白的轻纱像是一阵轻烟,裳裳飞舞着,那少女脚尖根本不曾点地,人就贴着地面飞动着,像是御风而行。
她这一施屡轻功,唐斌一见,暗暗以手加额,庆幸自己幸亏方才未曾鲁莽,他暗忖道:“今天莫非是撞见了鬼了,江湖上哪里来的这些年青男女,一个胜似一个,这少女的轻功,真已到了传说中‘凌空步虚’的地步了,今天我真开了眼了。”
“但是她究竟是谁呢?芸芸武林之中,我还没有听说过谁的轻功已练成这种地步呢。”唐斌又忖道。
他暗地猜测,突然背上已被人拍了一下,他一惊转身,却见那少女已站在他背后,一面解手帕一面笑道:“我捉住一个了。”
解开手帕,又笑道:“原来是老哥哥,这回轮到你做鬼了。”
又叫道:“你们快回来呀!我已抓到一个了。”媚目四转,远远地只看到三个人,却少了两个,奇道:“胰!还有人呢?”
唐斌忙也四下搜索,见唐灵、唐曼正回身跑来,天魔金欹却直向远处奔去,再一打量,辛捷和金梅龄却已不见了。
他一急,高吼道:“灵儿、曼儿,快追!”顾不得面前的少女,纵身几个起落,向金欹追去。
那少女奇怪:“这些人怎么搞的,都这样疯疯颠颠的,捉得好好的迷藏,怎么突然不玩了。”
她虽已十六岁,但一向随着爹妈独居在海外荒岛上,世事一点也不懂,这次她随着爹妈坐船到中原来,一路上她妈妈又不准她下船,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溜了下来,碰到有人陪她玩,心里正高兴,尤其是那个年青人,眼晴大大的,看着她,令她有一般说不出来的滋味,那知道突然之间,这些人都走了。
她意兴萧索,本想将那些人全追回来,又不愿意强迫人家,正快快地站在那里,突然空中有个声音,像是从极远之处传来,道:“菁儿,快回到船上来,再不回来爸爸就要打手心了。”
那声音又娇又嫩,听起来舒服得很,但从那么远的地方传来,声音清楚得很,就像是在你耳旁说话似的,她一听就知道是妈妈的声音,鼻子一皱,舌头一件,转身向江面掠去。
到了江边,她微微停了一下,似乎是换了一口气,就掠到江面上,贴着江水面前进着,脚下甚至没有一枝一叶,已能越江而过,这轻功简直令人难以相信的,何况片刻,她就飞到江心的一艘船上。
那船比通常在江面上行驶的,大了一倍,从外面看上去,就觉得这船上的每一块木头,都是那么精巧,木块与木块之间,又配合得那么佳妙,就像是一件非常完美的结合体,令人有“随便再大的风浪,这船都能安稳行驶”的感觉。
船舱的门,是两块上面雕满了花纹的木板,门里有一层纯白的帘子。
此刻舱门半开着,门旁含笑站着一位中年美妇,身上穿着的也是纯白色的轻罗长衫,神情之间,带着一份令人不敢逼视的高贵。
那叫做“菁儿”的少女,一掠到船上,就扑到中年美妇的怀里,娇憨地叫道:“妈妈。”

那中年美妇眼里一片慈爱的光辉,拍着“菁儿”的头笑道:“你爸爸己经在骂你了,说要是你再不回来,我们就要回家了。”
菁儿撒娇道:“人家只到岸上去了一会儿嘛,爹爹发什么脾气。”身躯扭动着,依偎在中年美妇怀里。
中年美妇拉着她的手,微笑着走进舱里。
舱里一片纯白,一尘不梁,任何人走到这舱里来,都会重重透一口气,俗虑俱消,心脾皆清。
船舱两旁的窗户高高支起,窗旁一个白色衣衫的中年书生,正俯着身子探首外面,听到有人进来,回转身子,那少女低低叫了声“爹爹”。
中年书生笑道:“迷藏捉得好玩吧!可惜人家全走了,没有人跟你玩了。”他双眉入鬓,眼角带煞,嘴角上带着一丝冷削之气,但是在笑的时候,却又令人觉得无比的和蔼可亲。
菁儿似乎很怕她爹爹,顽皮的神色也收了起来,低着买嗯了一声,**着手上的手帕。
中年书生眼角一扬,道:“你这手帕哪里来的?拿来我看看。”
少女不敢不拿过去。
中年书生道:“这就是刚刚你蒙在眼睛上的那一块吧!”一面将手帕展开在手上看着,突然面色一变,道:“你过来。”
菁儿见她爹爹变色,眼圈吓得红红的。
那中年美妇笑道:“你发什么脾气?”
中年躬生将那块手帕一挥,那手帕平平飘到美妇手上,说道:“你看看。”中年美妇将手帕展开一看,也变色说道:“怎么会是他?”
菁儿委委屈屈地走到她爹爹旁边,中年书生指着窗外朝她说道:“你看看那是不是送你这块手帕的人。”
菁儿探首窗外,看见一艘小船,在江面移动着,船上坐着两人,她目力亦异于常人,仔细一看,见那两人却正是方才给她那块手帕眼睛大大的年青人,旁边坐的却是那不肯捉迷藏的少女。
于是她点了点头。
原来辛捷机灵已极,他见那少女一来,便知必非常人,后来那少女说到“捉迷藏”,他心中便已有了计较,暗忖道:“我脱身的机会来了。”便抢着提议捉迷藏,他知道唐门三人不会也不敢反对。
果然不出所料,等到唐斌、唐灵、唐曼四下一走,而且唐斌的注意力又全都放在金欹身上,辛捷更是大喜,他却站在金梅龄身旁,动也不动,那少女眼睛被蒙,听风辨位,向唐斌等人追去,自然不会来捉根本没有发出行动的声音的辛捷。
少女一动,辛捷一把拉住金梅龄,飞快向江边掠去,上了小船,朝岸边的泥土上发了一掌,那小船便飞快地向江心驶去。
他以“暗香浮影”的轻功操着船,一会儿便离岸甚远,估计唐斌绝无法追来,便停手向金梅龄笑道:“你还吃不吃醋。”
金梅龄脸一红,用手羞他说:“你好希罕么,人家都要吃你的醋?”暗中却高兴,忖道:“我刚刚错怪了他。”
船上虽有桨,但两人都不会划船,辛捷用桨拔了两下,船反而在水中打转,只得罢了,任船随波而流。
他暗地得意,自己略施小计,便脱身事外,他却不知道他那块角上绣了七朵梅花的手帕,替他找来更大麻烦。
原来这船上的中年书生,却正是武林中视为仙佛的“世外三仙”里的东海无极岛岛主无恨生。
东海无极岛,位于杭州湾外,玉盘洋里,是大戢山、小戢山之间的一个小岛,无极岛主张戈,本为一不第秀才,愤而妒世,跑到这荒岛上,哪知却无意中服了功能夺天造地的一枚异果,又得到南晋的一位异侠谢真人遗留下的秘笼。
张戈在无极岛一耽十余年,练就神鬼莫测的本领,又回到中土,做了几件惊天动地的事。
但他如神龙,潮然来去,世人只知道有个自号“无恨生”的异侠,却始终没有人能一睹他的真面目。
于是武林中人遂将他和大戢岛的平凡上人,小戢乌的慧大师,并称为“世外三仙。”
无恨生自服异果,又具上乘内功妙谤,数十年,容颜未改,往一个偶然的机会里,他又偶游中州,遇到一个身手不凡的女子,两人一见钟情,便结成夫妇,那便是现在他的夫人九天玄女缪七娘了。
夫妇两人悠游海上,九天玄女为他生了个聪慧的女儿,取名张菁,一晃多年,无恨生将无极岛经营成个海外的仙土,又在沿海诸地,找了些贫民来充做奴仆,日子过得安适愉快,无恨生也没有争雄武林的念头,只是他愤世疾俗之性末改,再也不愿回到中土去。
有一年,张菁才八岁,比起“疹子”来,无恨生学究天人,却偏偏不会医病,“疹子”一症,本是小儿常出之病,但却无法以内功医得,九天玄女爱女心切,便和无恨生两人,远赴浙江,找了个极有名的大夫到岛上来,替张菁医病。
他们在路途上,遇见个瘦骨嶙峋,又是神经失常的女子,武功却甚高,九天玄女好奇心起,上去一看,却是她最小的妹妹玉面仙狐缪九娘,她大惊之下,将她带回无极岛。
缨九娘整日哭笑无常,拿着一块上面绣着七朵梅花的手帕,口中频频叫着:“梅山民,山民……”
九天玄女一听,知道这梅山民,便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七妙神君”,心中不禁大怒。
总之“七妙神君”的“七艺”里,有一样便是“色”字,江湖上所共知,七妙神君的风流韵事最多。
九天玄女由此以为自己的妹妹受了“七妙神君”的**,神经失常,等到缪九娘一死,九天玄女更对梅山民恨如切骨,她却不知道他妹妹的疯,是为了梅山民的“死”,却不是她所料想的原因呢。
原来玉面仙狐和“七妙神君”情感最深,当江湖传云“七妙神君”已丧身五华山里的时候,缪九娘便孤身上崆峒山去为他复仇,那知她却不是剑神厉鹗的对手,被厉鹗连骂带讽赶下了崆峒山。
她心高气傲,受此奇耻大辱,再加上情人已死,便失去理智,整日疯疯颠颠起来,没有多久,此绝代美人便香消玉损了。
九天玄女又至中州,想找梅山民算帐,哪知却听到“七妙神君”已死之说,怏怏地回到无极岛上,一晃又是七、八年,他夫妇俩再也没有离开无极岛一步,只是终日调教他们的女儿。
张菁自幼在她父母“无恨生”夫妇手里调教出的一身本领,自也是超凡绝俗了。
她磨着爹娘出来一广眼界,无恨生实在爱极他女儿,便乘着船,溯江而上,准备一游中州风物。
哪知道张菁偶一偷上岸去,带回来的这块手帕,却和昔年缕九娘终日泪眼相对的那块一样呢。
无恨生一见那块绣帕,自是大怒,他目力通玄,在船窗中早将岸上的事看得清清楚楚。
辛捷逃到船上时,他还在暗赞此人的机智,此刻看到张菁一点头,转身向她妻子说道:“原来梅山民并未死,此刻就在外面的小船上。”
九天玄女也凑到窗口一看,怒道:“这斯又骗了个少女,这种人决不能再让他留在世上,我们好歹要为世人除此一厮害”
张菁情窦初开,方才一面之间,已对这“眼晴大大的年青人”有了好感,此刻听了这话,睁着一对明眸望着她妈妈,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暗地奇怪爹爹妈妈为何对这年青人这般痛恨。
无恨生冷冷一笑,道:“这个自然。”身躯一旋,从窗中飘了出去。
辛捷弃了桨,任小舟随着江水飘流,他斜靠在船舷,心里仍不能忘却方才那轻纱少女的影子。
金梅龄嘴一撇,指着他说:“你呀!”
辛捷乘势拉住她的手,笑问道:“我怎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金梅龄任他握着自己的手,笑说道,“你还在想刚刚那个女孩子。”
辛捷笑道:“我是在想一个女孩子。”他将金梅龄的手放在嘴上亲了亲,道:“不过我不是在想刚刚那个,我是在想现在这个。”
金梅娇笑道:“你最坏了。”心里却甜甜的。
两人低语浅笑,将什么事都放得远远的,想也不想,彼此只知道世上只有个“你”,除了“你”之外,任何事都不足道了。
至少在这一刹那里,辛捷感到自己有这样的感觉,这少女给了他一切,他不该这样对她吗?”
但是辛捷自己的确明了,到目前为止,他自己的情感还没有一个固定的方向,对金梅龄的情感,也仿佛是感激比爱还多一些。
对方少璧呢?他曾经以为他是爱她的,可是现在她死了,还是为他而死的,便是他却并没有为这个命运悲惨的少女而悲。他感叹了,与其说他是多情的,还不如说他是薄情更恰当此。
“然而这是我的错吗?”他暗忖道,“当一个少女明确地表示她是爱着我时,我能怎么做呢?”
金梅龄忽地挣脱了他的手,从怀是掏出一本书来,交给辛捷道:“这个放在你那里好了。”
辛捷见那本书正是毒君金一鹏所写“毒笈”,淡然道:“这是你爹爹的东西,还是放在你那里好了。”
自从听了金一鹏所说的一个故事之后,他不自觉地忘了金梅龄的“爹爹”该是侯二。
可是自他说出了之后,又不禁暗自责备自己,觉得自己有一些对不起“侯二叔”,但是这感觉却是那么微弱,微弱得他自己都不大能分辨出来那是惭愧?抑或仅仅是有些不安。
金梅龄将毒笈塞到他的怀里,道:“还是放在你那里好了,放在我身上鼓鼓地,难受死了。”
她理了理鬓边的乱发,脸红着,娇笑着道:“你这人也真是,我的还不就是等于你的一样。”
辛捷笑了,将毒笈仔细地收到怀里。
自从他第一眼看到这本东西的时候,他就深深被里面所记载的东西迷倒了,他求知欲极盛,对于任何新奇的东西,都要学一学,要知道一些**。这“毒笈”里所载的,俱是些不可思议的毒物,就仗着这些,金一鹏纵横江湖多年,使武林中人闻而生畏,由此当可想见这“毒笼”的不同凡响,而人们对于“不同凡响”的东西,总是最有兴趣的。
何况辛捷这样有着极强的求知欲,对任何事又都抱着极大的野心的人呢。
当他收起那本毒笈时,他的心房因着狂喜而怦然跳动着。此刻夕阳将落,晚霞漫天,将本已是黄色的江水,映成一片糜烂的金色,水波流滚,又像是无数的金色小蛇在那里蠕动着。
夕阳照在金梅龄脸上,她更显得美了。
她侧过脸,闭着眼晴避开了那由水中反射出的强光,轻轻地说:“我饿得要死,捷哥哥,找点东西给我吃好不好?”
其实辛捷何尝不饿,苦笑道:“等一会到了岸,我们去大吃一顿…”
金梅龄抢着道:“我要吃火腿鸡汤、冰糖肘子。”
辛捷咽了口口水,笑道:“对了,冰糖肘子,还有……”突地,他又止住了话。
金梅龄顺着他眼光一看,见一条淡淡的白色人影自那大船的窗口飘出,看上就像是一缕烟。
奇怪的,这烟竟向自己这条小船飘了过来,她面色一变,忖道:“看这种超凡人圣的身法,可能又是那个女孩子,她又跑了来干什么,难道她真对……”
她念头尚未及转完,那道轻烟已停在他们船上,金梅龄一抬眼,却见是一个中年的书生。
小船绝未因这人的来到而有丝毫波动。
辛捷全然被这突变震惊了,他依稀感觉到这人的来,绝不是善意的,这从他嘴角的冷削就可以看出来,辛捷自忖能力,极敏锐地感觉到一件事,那就是他绝不是此人的敌手。
这从他这种惊人的身法上就可以看出来,辛捷暗中着急:“若然他真要对我们不利,我可真没有力量来对付他。”
这就是辛捷异于常人的地方,他能够极快地将自己和别人作一个公平比较,而他的判断也往往是最正确的。这种正确的判断,使他能有一个冷静的头脑来思考该怎样去应付。
无恨生傲然仁立在小船的船头上,平稳得像是一尊石像,只有衣袂随着江上的风微微飘动着。
这时九天玄女正向她惊疑着的女儿解释为什么会有这件事发生。
无恨生忽然望着辛捷。
他两道冷而锐利的目光,使辛捷微微感到有些不安,于是辛捷讥笑自己:“我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无用,甚至会怕别人的目光。”
为了证明自己的勇气,辛捷站了起来,朝这白衣怪客微一拱手,笑道:“阁下有何贵干?”
无恨生依然冷静地望着他,心中在考虑着“海内第一人”的“七妙神君”能不能抵得过自己三招,因为辛捷看来委实是太年青了,难怪无恨生会有这样的感觉,于是他傲然道:“动手吧!”
辛捷一惊,他很难了解这白衣怪客突然叫他动手的用意,“我和他素无仇怨呀。”
辛捷暗忖道。
无恨生眉头一皱,忖道:“反正他也是成名人物,他不先动手,我就先动手。”于是无根生左掌轻飘飘地挥向辛捷。
辛捷自是识货,他见这一掌看来虽是平淡无奇,但其中所蕴育着的变化,却太多了,多得使他不敢随意去招架,因为他明确地知道,也唯有“不招架”才是最好的“招架”。
无恨生冷笑一声,心忖:“这厮倒识货。”右掌划了个半圈,嗖地推出,左手变招式,改挥为推,双掌都注满了真力,他不想多撕缠,因为方才那一招,他已试出这“七妙神君”确非等闲,便想以数十年来的修为内力,一举取胜。
因为在这小船上,对方根本没有躲避的余地,也只有尽力一拼,和他对这一掌。
但是无恨生巧服异果,又得秘箕,再加数十年的修为,掌力之强,天下之大,能胜得过他的怕也是绝无仅有,辛捷虽也是天纵奇才,但到底年轻,比起无恨生来,可实在差得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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