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50 将计就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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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操纵的是谁?以帕特里奥如今埋藏市井的低贱身份,即使想对重要人物下手,有机会接触吗?他真正能接触到的都是些什么人?
几日来,他的身影不曾再出现于王宫神庙这些重要地带,马格休斯厮混于城南市集,不管何时经过药铺,都能听到店主人咒骂‘残废’,或者伙计们取笑‘怪物’的声音。
“他好像就呆在里面安分做工,足不出户。”
针对帕特里奥的静默状态,到了夜晚,王子又先后两次潜入药铺,然而墙角松动的石块后面,却再也不见藏匿起来的草药。
“看样子,他应该已经准备好了,而至于目标……”
王子皱眉思索,如果马格休斯时时都能听到对他的奚落,那应该就是安分留在铺子里。而如果是夜晚行动……他摇摇头,帕特里奥的残疾是可以论定的,一个弓腰驼背、行动不便的家伙又如何能在夜里翻墙越室去搞鬼?
白天不出来,晚上不出来,他整天躲在铺子里却该如何谋事?王子思来想去,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已经做完了,只需静心等待结果;要么,就是选定的目标,只需坐等便会上门,根本不需要刻意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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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日上正午,王子驾驭马车刚刚送结束议政的索菲图鲁回府,就听到马厩头目塞拉在叫他。居然是马格休斯上门来找他了,提着好酒已在后院与塞拉喝到三分醉,笑嘻嘻说在城里厮混多日,都没机会和老朋友见见面,硬是拉着他要出去好好喝一顿酒。
王子不动声色,低眉顺眼问塞拉能不能告假半日,毕竟在这里让主人撞见不合适。
数月来这个‘懂事’的手下酒肉银钱各样‘孝敬’从来不吝啬,塞拉自然满口答应。直到走出城北官员的府邸聚集区,二人才收起做戏的姿态。王子知道,如果不是有重大事情,马格休斯一定不会找上门,因此急切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马格休斯面色凝重,低声道:“你不是让我特别注意城南市集里有没有王宫神庙这些重要地方的奴仆出入逛街吗?这种人不在少数,有王宫里的,有神庙里的,有这些贵族大官家里的,但是,今天有一个人,我觉得那家伙好像对他下手了!”
王子神色一变,忙问是怎么回事。他说:“那个人是在王宫御厨房里做工的下等杂役,我听到叫卖商贩都称呼他卢萨大人,这个卢萨好像也是市集里的熟面孔了,随手拿鱼拿肉也不见给钱。今天是我第二次碰见他,和上次一样,听商贩们打招呼,正是他不用当差的休息日。然后,我看到他经过药铺,那个残废家伙忽然就从里面冲出来,跌跌撞撞和卢萨撞了个满怀!”
王子心头一跳:“你觉得他是故意的?”
马格休斯点点头:“感觉很不对劲。卢萨被凭空一撞,明明前一刻还在大声喝骂,可是忽然就没声音了,我看到……好像有一股白烟往他脸上一飘,然后卢萨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而那家伙也不再点头哈腰的道歉,就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我躲在街角,看到那家伙嘴唇轻动好像在念叨什么,然后……卢萨就把什么东西塞进了自己的腰带。”
王子动容道:“那个卢萨现在在哪?”
马格休斯说:“之后他哪儿都没再逛,听到有人打招呼也不理,直接回王宫去了!”
王子胸膛起伏,至此,他已经全都明白了!明白的时刻也意识到时间紧迫,他甚至来不及解释,便让马格休斯立刻前往卡纳克神庙!
“这件事足以给我帮大忙,是不能错过的契机,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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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纳克神庙的各路朝奉者依然向往常一样热闹,神职人员清点各样祭品,送入火中焚化为番祭,埋头忙碌的时刻,忽然有人一声怒喝:“这是谁干的?居然把泥巴弄到神像身上,就不怕遭报应吗?”
神职人员闻听都聚拢过来,真的,好大一块污泥落在神像脚前,别的不说,先清理干净才是要紧。谁知清理污泥,竟然从里面清出一块卷起来的小羊皮,打开羊皮卷,所有人都在霎那间变了颜色。那上面分明用埃及神庙里专用的象形文字书写着一句话:
法老命悬,当心吃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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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格休斯躲在角落看得清楚,有神仆拿着字条慌张跑走,不多时就见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人跑出来询问详情。马格休斯暗自猜测,这个人,应该就是第一大神官费克提吧!只见他拿着字条的手都在颤抖,骤然一声大喝:“快!驱逐百姓,关闭神庙!备马车!”
马格休斯长长松一口气,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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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时分,埃及王城底比斯骤然掀起波涛,太阳还没有落山,竟提前关闭城门!责令商人收市,百姓回家,大批士兵列队上街,整个城市赫然进入最高戒备等级!而位于城市中央的王宫,平静外表下早已是杀机涌动。
大神官费克提一路冲进法老居处,竟不由分说打落海伦布正要饮用的美酒!
“陛下危险!”
当海伦布看见羊皮字条,再听说字条匪夷所思的来历,着实一阵心惊肉跳,当即传令彻查宫中所有人员物品。一番搜索,就从第一御厨摹洛多的腰带里搜出一包不明来历的粉末!
“这是什么?”
面对法老亲自审问,御厨摹洛多被禁卫军羁押在地却一言不发。大神官费克提一番检测试毒,却奇怪的什么也试不出来,疑惑中牵来一头牛犊再试,只用银匙挑出一丁点抹进牛嘴,大概过了一个钟点,不见任何异状的牛犊,忽然‘砰’的一声倒地毙命!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是啊,法老的吃喝饮食都要经过层层审验试毒,从端出厨房到真正入口是需要时间的!这东西……试不出毒性!一个钟点不见异状!到眨眼毙命时却已无可挽回!这怎能让人不心寒,如果不是神像脚前出现的神秘字条,等到晚餐时分就这么吃进去,法老海伦布哪里还有命在!
逃过一劫的法老勃然大怒,厉声喝问摹洛多:“说!这东西哪来的?谁在指使你?!”
然而御厨摹洛多却好像没听见,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法老这下更怒,厉喝道:“大胆逆贼,再不开口,你会遭受最严厉的诅咒刑罚!你不仅要以最凄惨的方式受死,死后灵魂更不得转世,要永远接受地狱的煎熬!”
御厨摹洛多终于有了反应,脸上肌肉牵动,露出一种似笑非笑充满诡异的表情。
“死……死……”
喃喃念叨这个字眼,他忽然就从地上跳起来扑向法老,禁卫军惊了,挡在法老身前拔剑相对,而摹洛多竟丝毫没有停下脚步,就这样直勾勾扑上去,任由无数利刃洞穿身体,直到倒地,直到咽气,脸上依然挂着那一抹诡异的笑容。
海伦布看得心惊,这……
死尸脸上诡异的笑容,似乎才让大神官费克提意识到什么,变色道:“陛下,事情不对劲,看他这副表情……摹洛多……他……他莫非是在被法咒操纵?!”
海伦布再度变色:“法咒?你能确定吗?”
费克提皱眉道:“人死无从探询,但是……阴谋败露,他这种木然的反应的确很不正常!而且,他身为第一御厨,为陛下烹制的饮食是要第一个品尝试毒的,摹洛多接下这种差事根本就是自杀啊!”
是啊,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海伦布面色阴沉:“法咒操纵……那必然是擅长作法的人……”
费克提忽然跪倒在地,颤声道:“臣下惶恐,但是不敢不对陛下说,以他这般诡异的表现,用法咒操纵是唯一合理的解释,如果真是这样,那……幕后指使必定和神官脱不了干系!臣……”他没法再往下说了,这等于是把自己变成最大嫌犯了啊!
海伦布的眼神露出温暖,拍拍他的肩头柔声道:“起来吧,是你救我一命,这件事你是功臣!不是,也不可能是罪臣!谋害需要动机,你自己说说看,你有什么动机要谋害我?”
扶费克提重新起身,海伦布的眼神又回归冷冽,冷笑道:“精通法术的神官,又有充分理由要置我于死地……哼,伊西斯神庙一场风灾,那个不被承认的小王子不是还一直都没找到吗?”
底比斯由此进入最高戒备等级,守备军、禁卫军全线出动搜捕帕特里奥·奈亚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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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然紧张的情势把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那些曾经支持王太后的官员阵营人人自危。而在一片恐慌中,最紧张的自然莫过于帕特里奥本人!晚餐时间还没有到,提前来临的紧张局势意味着什么?难道……
主持搜捕的带队官员,无一例外都曾亲眼见过帕特里奥。同时费克提也调派所有可以信任的神职人员随行协助,以防他在被发现时用幻术作乱。生活在底比斯的每一个人都逃不过盘查,风声鹤唳的境地,阴暗中的幽灵也只能躲在药铺中,以不变应万变!
他故意激怒药铺老板,一顿棍棒毒打就让还能看出本来面容的半边脸肿成猪头。对着水中倒影确信再没人能认出来,当盘查来到门前,他就和所有人一样,以紧张、瑟缩却又无辜的姿态应对一切!
蒙混过关,真实一颗心却早已翻江倒海,怎么会这样呢?海伦布还好好的活着,自己却赫然曝光,帕特里奥足足想了三天,也没想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三天过后,搜查的力度有所减缓,纵然大批巡街士兵还严阵以待,但商人已可重新开市,百姓也可出门,毕竟无论怎样,日常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药铺开门,他一如往常搬运草药在门前忙碌着,或许由于刚刚解除禁令,城南集市显得有些冷清,逛街的人并不多。
“今天能修好吗?我急等用。”
忽然,街对面的铜匠铺引起他的注意,问话普通,但那个说话的人……
他背对这边,裸露的脊背上可以清晰看见奴隶烙印,但是,那肌肉健硕的脊背,挺拔高大的身躯与奴隶身份毫不相称。不要说奴隶,就是在军队中也很少能看到这样身材健美的人啊。帕特里奥眯眼看过去,脊背后心的位置有一道明显疤痕,他一眼就认出那是箭伤!此刻,那人正拿着一个断掉的马嚼口在询问铜匠,匠人满口答应后付钱走人,转身露出真容的时刻,霎那间让他悚然而惊!
帕特里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他看错了吗?那个奴隶……
认出那一刻,他连忙躲进铺子里,似乎忘了自己脸上蒙着厚厚面巾。他目不转睛盯着那人,盯着他在街上仿佛漫无目的的闲逛,没错的!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冷峻而锋利的眼神!曾经在巴比伦商船邂逅、在王城坏他好事的家伙,他一辈子也不会忘了那张脸!
帕特里奥整颗心都在剧烈跳动,赫梯三王子?凯瑟·穆尔希利?!他不是在叙利亚被拉美西斯杀死了吗?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还成了奴隶?!眼看他越走越远,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要跟上去。
一记闷棍打上身,药铺主人的责骂已来到耳边。
“他妈的,大白天不干活,在这里发什么春梦!”
霍然转头,一阵白烟扑上恶主口鼻,眼神锋利,嘴唇启动,下一刻,就听到凶悍老板用茫然的声音说:“好,你去为我打酒,现在就去!”
在王子身影消失前,帕特里奥顺利的跟上去了。他确信他不可能认出自己,但也不敢跟得太近。穿街越巷,就见他走进一家酒馆的后院,后院柴门时时有人出入,透过没有关好的门,他也跟着一起钻进去。后院里都是旅人居住的客房,人来人往各忙各事,也没人理会他。帕特里奥警惕四周,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寻找目标。忽然,马厩方向传来人声,就和他刚刚在铜匠铺听到的一模一样。
“见过笨的,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连匹马都不会挑货色!”
是他!帕特里奥眼神一变,摸摸怀里的**药,便装作不认识路误打误撞的样子向马厩靠过去。推门进去,嘴里还在念叨着:“找个厕所也这么费劲……”
走进马厩却发现里面连个人影都没有,帕特里奥心头一惊,等他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一记重击打中后脑,他就此成为别人手里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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