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日初出,沧沧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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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里的他比以往来得更痴缠些。厮磨的身躯,灼热的吻雨点样落下,她所做的只需仰头闭上眼睛,将自己交给感觉,交给本能去主宰,贪婪地享受着眼前所有被爱的温暖就好。不用去看他的表情,就能感觉到他此刻满足的幸福。
她羡慕。
羡慕当他想起她时,她就在唾手可及处。即使她心中的爱及不上他的十分之一,两个同样落寞畏寒的灵魂也可以相互依靠,取暖摩擦出醉人绚丽的花火,燃烧整片苍穹。灰烬落后,消散不去的沙哑烟气,裹着思念隐隐哭泣,也是之后的事情。
这个不成眠的夜晚,长长久久来躲避不及的所有,就先放过她,好吗?
只是想要停一下忍不住的伤心,拥抱下什么,可以吗?
她翻身跨上了他的身体,趁着他瞬间的吃惊,伸出雪色长臂,轻环上身,小心俯上全部的自己。樱唇轻启,贝齿丁香细细密密地小心咬着吮着他的胸膛,肩膀,脖颈,直到平日的白净充到通红。看到他不再嬉笑的眼里簇动着火苗,她好不得意。
“为什么?”暗哑的嗓音听起来比调笑更勾心。
“要你。”美瞳直视他眼底最深处,毫不闪避,棋逢对手地坚定大胆。为什么在他面前畏缩,害怕会成倍地压垮而来,而其他,就例如现在,从来不会。
看着那张红唇一张一合吐着字,从内容到形式,都诱人蠢蠢欲动。汗津津中他回望那眸子,甜美娇艳的璃目中映出自己的**,理智瞬间抛到了九霄。终是应她的期望将炙热点燃了全部,伴随声声**的低吟,燎遍了今宵暖帐里的每丝每寸。
不知今夕何夕的冲击下,隐约地还有一个名字飘渺缭绕。
看不清,抓不住,丢不掉。
总以为可以偶尔地否定下她的爱情,却在这嫣然起舞的夜里,又想起了,那个,总是留下她一人一片一地落寞的,原因。
幸好今夜还有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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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年曾上拜过府,竟未得见,实在是可惜了。”口气无不遗憾。
“是嫂嫂嫁来那阵吧,可惜我扭了脚,不方便只好待字阁中了。”仙女略一欠身。薛镜瞅得真切:她眼珠子又瞟了去。看在薛融那里,却叫美目含情。
“我说融和嬛”,“山水画”不合时机地凑了上去,薛镜万分感谢他的出头,“咱们就非要站着风口头,守着空船赏湖景吗?那不妨你们留着,我先上去了。”说着一人大跨步上了画舫,头也不回。薛镜一面大叫着“渊哥哥”一面快脚跟了去。薛融见状微赧一笑,柔声:
“筛月湖美不胜收,景致累于一一枚举,小姐何妨一同再游,也好让我尽片地谊。”
这派温柔谦和渗入简妃嬛的心中,几乎让她有瞬松懈,忘了此行南阳的目的,幸而也只一瞬又笑得娇羞,“有劳公子。”转身对四婢摆手示意原地等候。上船阶时,步子一滑,薛融赶紧上前扶上了。四目交接,尽在不言中。
薛融领了小仙女上了二楼说是要好好介绍南阳风貌,临了使个颜色,山水画和薛镜只好识趣地留了底层。薛镜恼得不行:这里四人论亲厚属她,论相熟属颜渊,怎么都轮不到那媚子。而且,而且薛镜也说不上确切,但简妃嬛那般讨喜的情态,与她对薛家上下,除了对薛融时候,装出来的那幅刻意有几分相熟。她那是为了在府里立足,除了一致讨好外别无他法,而这信国公简府的小姐,当今淑妃娘娘和特赐议郎简常侍的胞妹,有什么是需要藏着掖着,见不得人的。薛镜冷哼了声。
“我也好奇着呢,不妨耐心些好了。”山水画笑嘻嘻地近了身,毫不避嫌地弯腰将脑袋搁在她的肩膀,吓了她大跳。他竟会读人的心思一般,薛镜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眉毛都快拧到一块去了,嘴巴也翘到好作笔托了,再看不出我也白多吃你三年的米饭了。而且,”山水画笑得深意,好看的脸越凑越近,让人心慌,“同类的你也发现了,不是吗?”
“才没有!”薛镜着急否认,退后步稳住阵脚,紧张地维持着距离。
“笨啊!”“啪”地声,折扇突然又落在了头上,山水画一脸痛心样,“这种时候该回答‘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才是。”
“对哦。”薛镜被震得有些晕,下意识地应了。
“而且你的反应也太激烈了。要平静些,迷茫点才是。”山水画来回踱了两步,若有所思。
“说得也是——”薛镜忽地反应过来,震惊地看着山水画。山水画已悠然地靠着雅座,轻推茶盏,抿一口,惋惜:“还是府里的龙井来得更好些。”
“你……”
“不要瞪那么圆地看我,我可没有撇下你‘君子好逑’去了……好啦,好啦,是我错了,融最宝贝妹妹了好吧。小姐求求你别掉金豆子。”山水画稳着她肩膀,俯身几乎是哀求道。薛镜见他慌神的滑稽样,经不住笑了出来,打转的泪水终没落下。
半晌后,
“看那积霜的湖心亭。”薛镜兴奋地指着。有人陪着总好过没有,难得出来次,这湖还是要泛的。
“那是归棹亭①,‘荡子天涯归棹远’。”
“为什么悬着好多的铜铃?”
“说是思妇盼归,系上铃铛以托惦念。”
“思妇……”她小心地嚼着字,“那边的斜梅旁又为什么立了块石碑呢?”
“相传……”
……
“为什么你都知道?”返程时她趴着扶栏侧头问,风将她的裙裾吹起。
山水画伸手拉起了她的连帽,落下的裘绒几乎要盖住她怔怔的眼睛,“小心些,风大。”又弯着嘴角补充:“以前有来过。”
画舫靠了岸,薛镜和山水画下了,之后才是姗姗的薛融他们,旁若无人。想不到那么短的时间竟可以相熟至此,薛镜觉得自己又成了多余的存在,坏着心情,一旁早已守候的阿弘递过只双鲤莲纹锦袋暖手炉。
“少爷吩咐的。”
掌中的温暖小小宽慰了她的受挫。阿弘显然还来不及反应小仙女的存在,张口想问,就被花清拉了去。薛镜捧着手炉,凝视着一湖的湿雾,平静得如尊雕塑。花清不多话,随侍身边。
小仙女婉言谢绝薛融的邀请,说是出来已久赶着回去,又向山水画致歉未及相陪,
“还有那位妹妹,今日真是多谢了。”
“那是舍妹。”薛融说,又唤:“薛镜。”
一连几声,薛镜全似没听见。薛融只好讪笑,还是山水画解的围:“镜妹妹平时出来不多,见什么都新奇得很。”
“若是下次镜妹妹来了奉苻,定好好招待才是。”仙女体贴,可惜事主薛镜依旧全神贯注赏着湖景,不理不睬。
磨了半刻,简妃嬛终是乘着那顶桃木雕花的湖蓝冰绸软轿去了,跟着的还有四位衣裙华美的侍婢,一对青衣小厮和一队的青壮跟班。瞅得这么气派的排场,薛镜撇了嘴,薛融的心已随伊人远去,看不见其它。归去的路上,薛镜继续不发一言,薛融若有所思,山水画悠闲地观着街景。阿弘每每想说些什么都被花清凌厉的眼神扼杀在了萌芽状态。气氛诡异,直到薛府。
跨过门阶的时候,薛镜忽然发现这还是她第一次自正门进入。清不大的手拉着她的小手,冬日里夹着包裹和风雪从边门小心翼翼进入,从此映入眼帘是一片锦绣画栋的昔日还历历在目。
想到这些,她下意识地将怀里的手炉抱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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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温庭筠《河传》--荡子天涯归棹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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