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十八章 下朱楼,锁春愁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琉璃,透了氤氲升腾的色彩,对光端视,可看清里极其细小的杂质,气泡。()。
却不妨,照炫转,波光溜妍,荧煌珠翠。
仿若几世之前,历经孟婆汤一次次洗浇,尚残存下的,眷惦,恋念。
火石熔质煎熬翻滚,依旧不销不毁,最后终得留在了莹若瑰美,成了光芒中,杂质点点。
连带着不休止的呼吸,将之永远镌刻上,生的记忆。
捧得一把琉璃珠子,纤指拨捻,手中。
即便再是小心翼翼,也架不住一路跌跌撞撞勉勉强强。难免会洒了几粒,跌落地上。
损了,碎了。
错切分裂的断面,明质中扎得的,便是渐变色彩样生生世世缠绕至深的迷茫,纠结。终至一世一生,溶化在了光阴如梭,飞得斗转星移,飞得白驹过隙。
什么不剩。
才从园子外面转上一圈回来的花媛,进门就嚷嚷:“小姐,晚上家宴。”
“嗯。”薛镜立了房间正中对了楼台栏杆的琴架前,揭了小碎蓝花的蒙布,伸指头抚了抚琴,一拨。“锃----”的音质,不如这些时间已经顺耳的来得透澈,听得她蹙了眉头:“花清,把新的琴换上。”
“是。”花清放下了手中收拾一半的衣裳裙装,房间外室地上还堆了几只樟木箱子,她只得跨了过来,将案台上的白锦包裹的新琴抱起,迈了两步。抱起了旧琴,再换上。薛镜坐了一边,呆看。心情复杂。“小姐,这旧琴怎么办?”花清问。
“挂了书房。”书房是薛镜搬来时自己辟出的。最是消磨时光。
花清一愣,原本以为是要收藏起来,结果还是放了外面。得了名琴,再放着旧琴在外头,不弹。就挂来看着,多奇怪。想着,也没说出来。
薛镜自上路起到现在,都怪得很,连带和花清说话地时候,都罩着点说不清楚的诡异。
她应是喜欢那个人喜欢得很深,所以才会这样。花清这么想着,然后,念及另外一个人。多出来的,又化成了轻溢出嘴角地声不可闻的,叹息。
“花清。”花清抱琴提了步子欲出去。薛镜忽而唤住了她。
同一时间,“小姐。这些衣裳要不要都收了起来?”花媛指了一个装地虎头铜锁的漆光箱子问。里头尽是些酷日当头时节的纱质绡地衣裳。现在桂花落尽,渐渐转秋。早晚俱凉了些。
屋里停顿了一下。
“留一些,收一些。”薛镜又对花清说:“去吧。”咽下了方才要说的。
没着你侬我侬算计打岔,平常紧凑,车轮轱辘,整三日便回了南阳。薛镜到时,家丁们似乎已有了准备,自大早就候了门口接应。一问,才知道薛融的信上早就吩咐了她回来地日子。而他上封的家书,是八月初五到的南阳。十一日她启程出发,初九他才开口“遣”她走,初六花妮离了南阳----竟然是初五接信后的第二日。
薛融从那个时候就笃定了她会回去。
笃定了她一定会乖乖地听话,他还把花妮也一起带去了奉苻。
再往前推算:薛融提笔写信,安排了这些,送出信的那日,便是她扑倒在他胸口彻夜拗哭的翌日。
那时候亭子外面,明明薛融掉了扇子,薛融才相信薛融是在乎她的,怎么这一下,又被摇晃了起来。
琴馆中已以一年为限,台阶也都铺好了。
薛镜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甩下众人,径直奔进绰园,关上房门,半天才肯出来。
花清花媛将堆了门口的箱子搬进房内,打理收拾。眼见屋里一切依旧完整无损,不见丝毫的凌乱。两人心里愈加不安:若是她们地小姐能发顿脾气,砸坏几件物什的,比起这样脸色惨白憋着痛苦,才好呢。
容不得薛镜多晃神,眼下太君,老爷,夫人,二夫人,都是一派和乐的亲善,围着盘花镂刻地花梨木的圆桌。一直以来,薛镜心里都这么地称呼,只是出口前最后那刻,理所当然地替换。
“太君,爹,娘,二娘,女儿离开这些日子,可都还好?身体是否康健?孩儿在外一切都好,劳太君,爹,娘,二娘担心了。”谦卑笑语。
“第一次上奉苻,都玩了哪里?”太君慈善。
薛镜兴致勃勃:“天街夜市很热闹,有好些新奇趣致地玩意;琴馆地师傅技艺高超,弹得好得不得了,听一听才知道自己差距太远;还有莫挽山上,清风阵阵,连夜景都是好看。”
“听起来有意思得很呢。”夫人对太君笑说。
“听着她说,我这把老骨头都像没去够似的,急着再去一次。”太君亲厚地拍了拍妇人地手。翠绿透亮的翡翠碧玉佛珠,磕碰上羊脂白玉镯,声音好听得不行。
这派富贵人家的清脆,将才有点沉醉如暖意的薛镜提醒得打起精神来,不能懈怠呢。这儿毕竟不像她第一个的家那样包容,无论做了什么,都不会变的关照已然已经不在了。

现在这里连薛融,也不在。
太君和夫人的融融间,薛镜低头吃着菜,盯着盘子里的精细佳肴,又呆了开来,不防底下有人碰了碰膝盖。一抬头,是挨着坐的二夫人。
二夫人笑着说:“薛绰过府三年就得了憬儿,悯儿,薛纺也有誉儿。太君撺掇着薛融怕是也快了,明年连镜儿都要及笄了呢。”
薛绰与翁颜漱如今已是儿女双全的人了,长子翁元憬已满两岁。小女儿翁元悯还不会牙牙学语,刚刚半岁。薛纺的独子简沉誉如今也五岁了。
“可不,一晃这些孩子都这么大了。”太君感慨。
“都有人叫您太外婆了。咳咳……”薛崇刚打趣完,就一阵咳嗽。近年来。身体是渐不如前了。
太君疼惜地瞧了眼:“咳得厉害就少说点,歇着。”又转说:“一晃连镜丫头都快了。”
薛镜面上带了几分羞:“太君,我……我还早呢。”说着低了头,算是将刚才的神游盖了过去。偷瞟记,二夫人的眼神转了转。像是再提醒她莫要再走神了。薛镜回报由衷一笑。
“再过几日便是中秋了。”夫人感叹。
薛镜抬了头,窗外弦月明润,缺了小半个口子,像极了她地心,也缺了个口子。
不知现在他那里,可还好。秋,八月十八,京都奉苻。
奉苻皇城,自正中天门而出。一重重门,足得整整九重。自此往外,至信国公邸。再至圣上亲赐恪王府,迎亲之路两旁。皆得官兵相驻。送嫁的队伍一路红牌高举。红担相挑,红箱相抬。件件皆以皇家金纹相饰。一眼望去连绵红色,杂着金光闪耀,铺将开来,在秋空晴日耀目下,显得贵不可言。普通百姓只得挤在羽林军后面,不住伸长脖子仰望。这仅仅几步的距离,便是普通人穷其一生也难以逾越地沟壑。
鞭炮红雨高扬,劈啪。
礼乐锣鼓敲打,阵阵。
夹杂着街头巷尾间挤满的观望,人语欢笑,鼎沸。
恪王府大门更是红锦相饰,单是盆口硕大地缎质礼花便扎了上百朵,里里外外俱是一片喜气洋洋。待得吉时,只有王亲贵族正室才得用的十六人大轿花嫁得至。花嫁的抬杠端头俱贴了层金,正红朱漆在阳光下隐泛金光,显然也是掺了金粉的,四角八檐更是缀了八颗明珠,耀异折射,每一颗都是价值连城。这既是当今圣上对自幼即忠厚和睦的六弟恪王地亲遇,也是对信国公举家肱骨稳定朝纲的重视。只若不是距前一位恪王妃撒手辞世尚不足两年,还供奉得魏室皇家祠堂内羊脂八宝如意礼器守孝还不足三年,不能取出相用,恐怕今时今日的花轿后面还少得四位锦衣垂髫花童相捧。取而代之的是八个红裙小婢挎了竹篮,手洒花瓣,娇红缤纷,一路香飘。
轿停,喜娘背着嫁娘欲跨台阶。正一阵微风起,吹起了绣金红锦龙凤呈祥盖头一角。明黄流苏微拂,小半张玉颜微露,不过才转瞬,就惊得周围聚众一片抽气,惊为天人。
自此日之后,恪王妃的容姿明秀清绝,如仙子下凡,便成了流传于奉苻街头巷尾的一件传说。
新娘进府之后,京城各方名流才得纷纷拜入。薛融玉带束腰,提了宝蓝刺藤纹下摆,皂靴一抬,领了后头几个小厮捧得满手贺礼,合着人群跨了门槛。今日他是代表薛家来贺的。
三拜礼成。
新娘先行送入洞房,留下不及而立,刚刚二十余七,正当盛年的恪王被一大票王公贵族扯下轮番灌酒,誓有不将这位素来以憨直遐迩的王爷灌倒不罢休地气势。薛融次年才算正式束冠**,然因他是薛家的独苗,这次算是代表了薛家,自无人敢小视。轮他相敬的时候,众人原本以为只是象征一下,薛融却高斟了三杯,杯杯仰头一饮而尽。这般礼数周全又端正大气,颇有风范,引得众人一片交口承赞。恪王也用劲拍了拍他地肩膀,以示看好。
新郎被簇拥至下一桌,人声过去。一团喧嚷喜气中,薛融自坐了乌木刻花椅子上,捻转着杯中残存的酒液,比着高悬头顶地六角龙凤吐珠宫灯玉纱透得地,通透烛火,琥珀夜光轻晃间,一片明动。
映了他眼中,好似宝蓝的绸缎衣裳,幽幽泛亮。
他地嘴角不垂不翘,温润清爽的脸上,由始至终,看不出一点的表情。
周密《珍珠帘(琉璃帘)》:暗省连昌游冶事,照炫转、荧煌珠翠。孩子们登场了二卷最后第二章,t style="display:none">[!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