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窗外小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我心烦意乱，难以入眠。办公室里，那一双双充满内容的眼神，一张张蕴含神秘的微笑，一声声意味深长的话语，使我的心一阵阵发痛。
夜已深，我睁着两只大眼直瞪着屋顶许久，我想到：“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也许是我多心了。
我如释重负。
“讨厌！偷偷摸摸的……一天到晚不敢见人……大老远地跟着你来，住这鬼地方。……真倒霉透顶。”睡梦里，妻嘟嘟囔囔地嚷着，翻了个身又睡着了。我转脸看看妻的睡相，恬静、美丽，岁月的流逝，并没给她留下多少影响。那纤巧、精致的五官，还是那么可爱、迷人。我常常暗想：上苍对自己真是不薄，一个出身于穷乡僻壤的农家子弟，十年寒窗，当上了人民教师。从此，吃得饱，穿得暖，还有一个美丽的妻。
1983年九月二十七日，那是我终生难忘的一天！多少年来，我一直认为那天的彩霞是出奇的灿烂.
那天，校长很热情地让我到校长室去。我毕恭毕敬十分拘谨地，直挺挺地坐在沙发上，鼻子，脸直冒汗，耳朵嗡嗡地，也听不清我们说些甚么。只知道对面坐了两个年龄较大的女人，紧张地看不清她们的模样，很久才知道那是妻的妈妈和姑姑。据说，她们那天对我感觉相当好。
窗外的雨愈下愈大，敲打着遮阳棚，啪哒、啪哒的、杂乱无章。我抬眼看看钟，已经十二点多了，我轻轻地放下书，熄了灯，在妻的身边躺下。听着妻微微的、匀匀的酣声，好象天籁一样美妙。此酣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会闻，我享受着这美妙的酣声正要沉沉入睡。“我烦你，烦死你了！”妻在睡梦中大叫。“怎么了？怎么了？”我拍拍妻的背，关切地讯问。妻嘟噜了一句“你能给我什么？”又睡着了。最近一段时间，妻老睡不稳，不是说梦话，就是梦哭。前一阵子下岗对她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看着睡着的妻，抚摸着她浓密的，柔柔的秀发，心有些发酸，我感觉妻现在虽上岗了，却比刚下岗时还要清瘦。我默默地想：妻的遭遇够可怜了，大前年，父亲开洋荤到澳洲考查，回国前，在悉尼游泳淹死了。从此以后，家境每旷愈下，母亲伤心过度，在前年，又撇下妻在寂寞中走了，永远地陪伴着曾给过她荣华的丈夫去了。只有自己伴着孤苦的妻，相依为命地生活着。可是，自己又是如此地无能！不但不能给妻曾拥有过得幸福生活，还眼睁睁地看着妻从大企业的机关里被精减下岗回家，听着妻哀嚎哭泣，诉说着人心叵测，世态炎凉及不公平待遇，心如刀绞，泪眼相对，自己一介书生，对此毫无办法。还是妻自己想办法，找门路，托关系上了岗，而且工作比以前还要好，既轻松又多拿钱。可妻的心情却愈来愈差，性格也大变。
过去，妻常常是清水芙蓉，素面朝天，即使打扮，也是淡淡妆，天然样。而今，黑亮的秀发染成了栗红色，还剪的长长短短、参差不齐状。衣服不上档次，非品牌不穿。每次妻望着我迷惑的眼光，都酸楚楚地告诉我说：如今要接受下岗的教训，不仅要搞好群众关系，更要搞好领导关系，一百个群众不如一个领导。那个领导不喜欢温顺，漂亮又能干的女下属呢？自己年纪已大，上帝给的脸老了，只好自己创造一张脸，好在当今是出美女的时代，美容的产品，方法多得数不胜数。看样子，还行，领导挺欣赏的，今年的“三八红旗手”不是给了自己吗？领导已明确表示，如果自己好好表现，今后不但不会下岗，还会被提拔。这有什么不好呢？
除此，妻还经常夜不归宿，这是妻下岗前从没过的。妻说：要想搞好关系，必要的应酬是少不了的。最好的应酬就是打麻浆。偶而大家还需到酒店聚一聚，联系联系感情，也是不错的。像你这样，从家到学校，从学校到家，两点一线，休息的时侯也忘不掉你的书，虽然你课教得好，学生喜爱你，你的教学论文也获了大小不少奖。但你联系不了人，交游不广，有甚么用呢？你的工资也不算少，但那是死钱，含金量不高，不经花。你看看我们单位的姚姐，天天不干事，却今天得这个奖金钱，明天得那个奖金钱不算，需要什么东西找朋友打个招呼就有了。多省事！妻的一席话，听得我直犯迷糊，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妻看我傻呼呼的样子，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你呀，书呆子一个，怎么说你也不会懂得。真不知道当初我是怎么就听妈和姑姑得话，看上你了。”看着妻哀怨的样子，我的心在发痛。在妻的心目中，自己难道真是“百无一用”吗？
啪哒、啪哒的雨滴声听不到了，风声好象更紧了，明天可能更冷，也许会要结冰。想着想着，我的心也有些发冷，身子也有些发抖。妻醒了，开灯去卫生间回来，看我双目炯炯，不禁问我：“还没睡着？”“睡不着。”我如实回答。妻淡淡地说：“你是个好人，有些事我不想告诉你，可我又不想让你难堪，我想还是对你讲了吧。不然的话，我就太对不起你了。”我一听急了，忙说：“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妻听了后，伸手熄了灯。黑暗中，妻轻轻地叹息道：“唉，我们这样也不算事，好在孩子大了，住校读书不在家。”停了一会儿，妻又幽幽地地低语道：“唉，想不到，丈夫的爱比恨还厉害！”
风，呜呜咽咽地刮着，黑暗中，我两只眼瞪得挺大。怎么也想不明白：生命可贵，爱情价高。自己精心维系的爱情，婚姻，家庭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谁能告诉我：我这个男人呵，应该怎样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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