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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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人似乎没有意识到对方的不利境地。也许这是指挥官性格使然,在凯撒看来,只凭自己完全可以解决对手,高傲的他也并不希望靠援军来解决问题。根据形势,他沉声命令士卒,:“后面的人把盾牌举起来,不要交手,用你们的身体直接撞开一条路来。”
他的打算很简单,依靠力量打开局面,只要拉开了地方,凭借自己人数训练装备上的优势硬碰硬的较量,那就好办多了。自己毕竟都是手握武器的正规军,对方那些乌合之众绝非自己对手。
喜恰帕斯是唯一懂拉丁语的海盗,他虽然意识得到对手意图,可是知道这一切却不会意味着他能够扭转局势。分不开身的他想出个主意。他回过头来向我隐藏的树林方向喊道:“罗马人准备把我们挤开。苏格拉底,瞄准对方,最好是军官,这样我们才有机会还击。”
凯撒的脸一寒,想不到这里的海盗竟然有懂得拉丁语的,他实在是太疏忽大意了。
决定弥补过错的他夺过一名士兵的盾牌,厉声喊道:“士兵们,举起你们的盾牌来。在战场上只有胜和败,我们要么是凯旋而归,要么是负尸在上。结果如何,就看我们自己的,冲吧。”他没有顾及到对方有人懂拉丁语,喊得很大声。战争不是投机取巧的游戏,以力破巧,这就是战场上最安全的办法。
虽然大多数的海盗都没有听懂拉丁语,可是最迟钝的人也能够察觉得到这时对方的变化。一时之间,肃杀之气大作,振奋起精神的罗马士卒嗷嗷嗷的咆哮起来,他们在凯撒指挥之下,数人为一排,大踏步的边举起盾牌边冲了下去。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句古话真是对战斗的真知灼见。己消彼长之下,惊慌失措的海盗给乱了手脚,虽然还有人在与敌人格斗,可是大多数人都已经有些手脚发软,抽空想逃。一下子凯撒就把原本的平衡局面转入上风。
在做出了最初的一些推挡挣扎之后,罗马人已经完全冲了下来,战斗已经全面展开。海盗处于崩溃的边缘,不少海盗试图找条道路逃跑,要不是罗马人缠的太紧,无法逃跑,只怕这场战斗已经提前结束。
我站在后面的树上,心里暗暗着急却毫无办法。虽然喜恰帕斯给我出了个好主意,提醒了我。可是我却找不出合适的机会来利用。实事求是的说,喜恰帕斯的法子恐怕是现在我们所能做的最好抉择。在古代战争中,没有军衔,军官的作用十分重要,一旦直属军官丧命,队伍就没有一个替补的可以指挥作战。将为兵之胆,如果我能够成功,那失去了直属军官的指挥,罗马人将会成为一盘散沙。可是知道怎么做不意味着我能做得到,最开始的时候,海盗混在一起,把罗马人遮住了,那我总不能对着自己人射了;接着他们冲了下来,敌人都躲在盾牌后,根本无法打到要害;现在双方犬牙交错,不断移动位置,虽然拉开了,可也很难以瞄准。摸摸箭囊,已经没有多少箭了,这下子更要命,我已没有浪费的条件。
战局对海盗越来越不妙,拉开了空间,军人在往日的艰苦训练和娴熟配合之下,得到了施展的机会,海盗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处境。
拼了,我咬咬牙,现在要是还不出手的话就再也没有出手的必要了。我将弓弩拉满,寻找着对方的军官,凯撒是肯定不能射的,他只能活捉。那就只有选择最后一个还活着的十夫长了。只有解决掉这样的重要角色我们才有机会扭转局面。
必须承认罗马军队训练的成就,即使是军官也是战斗在最最激烈的第一线。虽然是凯撒想出了举盾突破的主意,可是这位十夫长也起到了贯彻执行的枢纽作用。如果不是因为他在前方的战斗,并且根据形势变化呼喝,要部下注意配合,避免单打独斗;若不是他在发现部下有难时,会抓住自己力所能及的机会前去帮忙,罗马军队的伤亡肯定更大。他的活跃表现,至少使海盗原本就不大的胜算多损失了五个百分点。
找到了目标,眯眯眼,我将箭头对准了那个十夫长。现在这个十夫长可是和伊巴谷战斗的旗鼓难分,让我不好下手。
呵,今天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将我的箭对准一个活人,第一次要去杀人。真是值得记忆的一天,今天的我没有选择,你也没有选择,我们被命运配在一个小岛上相遇,仅此而已。
我的手紧紧抓住箭和弓弦,以免脱力而没有射中。这个人不断的跳着,跑着,他的嘴巴不停咆哮着,不大的脑袋一直没有抬起来,他应该还没有发现我,但是就算这样我也始终没有十足十的把握射中他。
我恨恨的放下箭,闭上眼睛,湿润一下我那有些干涩的眼睛。睁眼,嘴巴微微吐了口气,提弓,上箭,左手如付泰山,右手如抱婴儿,对准目标,喝道:“蹲下,伊巴谷。”与此同时,手指松开,将弓弦松开,箭如流星射出。
说时迟那时快,伊巴谷听到了我的警告,一猫腰蹲下险险躲过了快箭。至于那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十夫长,我只见他捂着胸膛,那睁得大大的眼睛似乎还不敢相信发生的这一切。
成功了,真是好运气。我这一箭到底还是射中了。大大的舒了口气,这下子下面的敌人应该就好对付些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在战场上一个指挥官就是手下那支军队的灵魂,我这一箭就好像将一杯水导入了滚烫的油锅一般,将士兵们射懵了,一时乱了阵脚,原本默契的配合也变得畏首畏尾,冲着这个机会,蹲在树上面的我找到机会又连射了好几箭,又打死了多人。这下子乱上加乱,海盗的压力就大大减轻了。
看着己方的表现,凯撒暗骂了一顿。审度了下局势,眼睛一转,想出了个计策来。他拉过仆人托布鲁克,埋头叮嘱了几句。托布鲁克点点头表示明白,转身带着几个士兵离去。
环视四周,凯撒在混乱中站了出来。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经验丰富的军官,他一边大声的呼喊,组织心中茫然的士卒有序后退,一边估计时间。一步一步的转移部队的方向,将海盗引入了树林。即使是这样,军心不稳的队伍也已经被海盗杀得少了很多。在士兵七手八脚的后退到树林时候,凯撒的陷阱也已准备好了。
正在痛打落水狗的海盗跑的甚欢,当他们跑入树林一段距离之后突然发现身后出现了敌人。
被包围了。这几乎是所有海盗的第一个所想到的事情。
散兵游勇的最大特点就是战斗时有利就是一拥而上,不利就是一哄而散,缺乏足够的韧性和弹性。就他们的作战表现来说,与其说是战斗倒不如说更加像街头的小流氓斗殴。何况现在落在后面的海盗大多数手上都没有武器,只是拿了石头,土块,树枝做了投弹兵。可想而知,遇到这样的变化海盗他们自然就会乱了。
形势开始转入凯撒的预计轨道。最后的胜利会倾向哪一方,只有天上的胜利女神才清楚。

当看到凯撒带的人退入树林之后,我这个弓箭手就失去了用武之地。但是行动的目的仍然没有达到,只有急急忙忙的溜下大树来。我拼命向各路神佛祈祷,可千万不要跑了凯撒,他现在可是我唯一能争取的保命符了。
我挥挥手,招呼了弟弟斯托芬一起过来赶上大叔他们。幸运的是,这个等待的时间差救了我们的命。托布鲁克这时候已经帅人转身将追击的海盗反包围了。在外面目睹了罗马人强悍的攻击手段,我们兄弟俩可以庆幸自己幸运的避过了敌方的打击,也为糟糕的将来而害怕。现在我们必须做些什么,如果我们就这样落荒而逃的话,在法斯库诺斯这个小岛上也是无处可逃。只要到天亮之后,敌人只要将全岛搜索一遍,到那时绝对没有任何漏网之鱼可以存在。我只有,也只能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这血腥的世界上是没有任何退缩的角落的。不知怎么的想起历史教科书上俾斯麦的那句话:“当代的重大问题,不是用说空话或多数派决议所能解决的,而必须用铁和血来解决。”这就是我的写照吧,我的重大问题,只有靠铁和血来解决。
举起手中的弓,绝望的我本欲射出所剩的最后几枝箭。就在那一瞬,我的眼光突然落到地上被杀死的几个海盗同伴身上,也许就是那时候的灵机一动,总之是很奇妙的一刻后,我无意识的想到了一个办法,一个很危险的主意。
拉过斯托芬,我在他耳边叮嘱了几句,将我的计划告诉了现在只有十五岁的他。
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斯托芬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我开口阻止了他。
“人生有时候必须试一试。这虽然机会不高,但是是现在是最后能扭转局势的机会。就算我们现在不顾同伴逃匿,敌人也不会放过我们兄弟俩。不要忘了,那个凯撒离开的时候说了要将所有的人杀死,罗马的残忍可不是说说的,就算我们不会被处死,沦落为奴隶的话过不了几年也是一死,没有哪个奴隶主会把奴隶当东西看。所以我们必须冒险。注意,一定要记清楚我刚才说的每一句话,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现在离天亮没有多久时间,等拖到天亮的时候敌人主力就会发现情况不对劲,所以,”话说得太急,我不得不先喘口气,“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你绝对不能出差错,任何差错都不可以。”
正在疯狂厮杀的托布鲁克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这也许是因为人的直觉。还没有想明白怎么回事,他就发现身边的一位战友突然倒地。在他的背上,插着一支黑色的箭尾段还在梭梭发抖。只见一个射手正在那里张弓拉箭,还招呼海盗往他那里跑。
该死,托布鲁克终于想起来了。包围的时候就一直没有看见那个开始的时候大显神威,射死了两位十夫长的弓箭手。现在好了,正面有敌人,自己不能回身对付弓箭手。托布鲁克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几起几落的海盗发现这绝处逢生的机会,当然是毫不含糊的拼死抓住。溺死的人会抓稻草,被火烧**的人会成为赛跑冠军。这就是人性,因为谁都不想死,不论求生的路会遭遇了多少艰难困苦都不例外。唰啦一下子就全冲出来了。
行军作战,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眼看着功败垂成,罗马士兵士气受到了严重打击,几起几落,在最后的关头以为煮熟的鸭子其实还没熟好,扑棱棱的飞了,这些海盗好像是打不死的小强,总有好事落到他们头上。拼着最后的力气,所有罗马人的呼啦啦的追过来。
凯撒冲在最前面,他可不希望做个无能的指挥官。要是真让煮熟的鸭子跑了,那他也别吃军队这碗饭了。
眼看冲出树林,凯撒脚下突然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晕头转向的他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就觉得左右两只手的肘部都被人狠狠的踢了一脚,耳朵里钻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喀拉声音,这一下子实在太狠,自己的手骨都被人折断了。撕心的急剧痛疼感让久经沙场的凯撒也忍不住疼叫了一声起来。就在这精神恍惚的时候,他觉得脖子一凉,眼睛的余光瞥见有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已经落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此时他才注意到有个人十分突兀的蹲在自己身边。这个人的出现是如此突然,似乎是从地上钻出来的恶鬼,人很英俊,脸很狰狞。
眼看头领被制,罗马士兵一时失去指挥。唯一还能够起到领头作用的是凯撒的仆人托布鲁克,毫无军事经验的仆人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处置是好。
我喘口气,刚才那瞬间可能是我这一生最长的一瞬。原本计划里,我是想装作死尸,希望在罗马人追击的时候可以揪住机会制住凯撒;如若没有机会,就只能听天由命,装成尸体来逃命。就是不知道罗马军队会怎么处理敌人的尸体。本来的机会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如果凯撒有丝毫的察觉或者在他身边有护卫的话那我的行动根本就是送死。纯粹赌的是我对那个凯撒的猜测。想不到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倒是有一个逃命的海盗在我身上慌不择路的踩了两脚,疼的我直咧嘴。狗娘养的。
“听着,谁都不许动,退后。”我手臂弯成钩状,将凯撒的脑袋拉在手上,像拖死狗样的将他往温泉那边拖。
凯撒只觉得无比的愤怒,他恨这些海盗,他恨他自己。自视甚高的他哪里容得下被海盗屡次捉获的耻辱,让人知道了会怎么看待自己。一次失败是个错误,再次失败是个蠢驴。罗马会选举个驴子做官吗?自己的政治前途全完了。自暴自弃的用拉丁语命令托布鲁克:“不要管他的话,直接杀了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我拿着已经没水的水囊皮袋塞满了嘴巴。
托布鲁克没有听从我的命令,也没有听从凯撒主人的吩咐。先不说我的威胁实际上只是纸老虎,就算是真老虎他也不能站着看老虎拖着凯撒走而毫无动静;至于凯撒的话就更不能听了,他这个人可不知道主人的政治前途已经出现了什么危机,他所唯一知道并且确定的是,若是凯撒有闪失的话自己这个奴隶就要和主人一起死。
看看四周,托布鲁克清理下底牌。在这时候已历经了好几番战斗,身边虽然还有十个左右的士兵,可是也是极其疲劳。士兵他们士气低落,在托布鲁克勉强呵斥下才听从指挥,一步步缀上我。
到了这里,大家可能已经猜得出结果了。在退到温泉时,已从斯托芬那了解到我的计划众海盗,利用原来的陷阱再次设伏。杀机虽是匆匆,却依然致命。不过这一次,士兵的抵抗的没那么坚决了,给活捉了包括托布鲁克在内的六名俘虏。但是也付出了沉重代价,伊克斯也战死了。到最后,包括我在内己方只剩下十个人了。幸运的是我,斯托芬,诺里斯,哈斯德洛巴大叔,伊巴谷还活着。剩下的人是喜恰帕斯和他的四个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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