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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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披头散发的倒霉鬼被送到我们跟前。在看到我以及其他罗马士兵之后,他露出来原来如此的表情。
我“微笑”着对他说:“先生,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身份吗?提醒你一下,和海盗做交易可不是什么好事。”
苦笑着点点头,他用拉丁语对凯撒问道:“你是秦纳的女婿,尤里乌斯家的凯撒吗?”
凯撒一愣,点头承认。
倒霉鬼敬佩不已的说:“不愧是苏拉称赞的年轻人,早就做好了准备。在下马克乌斯,现在为克拉苏做事。”
我的拉丁语不是很好,不过好在他们说的简单,才让我听个大概。当下骇然。
这里面必须介绍下几个人,秦纳是马略派的头目,在马略病死后掌握大权,后死于兵变。苏拉原是马略部将,贵族出身,但是早在数世之前就已家道衰落,因为屡立战功,成为了贵族派的代言人,十年前的第一次本都战争他就是罗马军队的主将,席卷希腊之后返回罗马,趁马略秦纳相继死去的机会击败马略派,独裁罗马,几年前才病死。克拉苏则是对话中最重要的人,毕竟前两位已死,说的难听些就是人走茶凉屁都不是。
克拉苏原来是苏拉部将,在苏拉死后分的了一部分军队,成为了罗马眼下最有权势的人之一。但是他知名的最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是全罗马,甚至可能是全地中海最富有的人。
古诗有云: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可见人心爱钱可是古今如一,想想上辈子社会是怎么关注比尔盖兹的,就可以想象克拉苏是何等声名了。最保守估计他的家产也在一万塔兰特以上。让我算算,我大概要花多久才能花完一万塔兰特,这数字大的,估计可以把我脑袋算得当机。
凯撒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人。他家虽然政治立场在马略派,但是倒不为此担心。罗马的豪门贵族年代久远,根深蒂固,彼此间通婚联姻,关系错综复杂。当年自己拒绝了苏拉要求自己和出身马略派的妻子离婚的要求,触怒了苏拉,自己被迫逃亡。母亲委托包括克拉苏在内的诸多友人求情才幸免于难,自己欠了克拉苏一个人情。
事情有点棘手了,这是凯撒最恼火的地方。
就这样,我们几个海盗伪装上了船,在马克乌斯的证明下瞒过了弗拉迪克百夫长,至于抓到的俘虏则被勒令抬箱子,秘密和钱一起押入了凯撒的船舱。其间的过程中一些小波折还是有发生的,弗拉迪克百夫长恼火于凯撒带队的巨大损失,不满的当我们的面咆哮,不过凯撒也不多言,道歉后离去。
等到天亮之后,罗马船队带着俘虏离开了已经空无一人的法斯库诺斯岛。
我和少数几个海盗呆在船舱里面监视。凯撒经过了长久的沉默之后,问我:“看来,你早就知道我的打算了。为什么品达毫无防备?”
凑巧罢了,你的主意我自己也就是蒙到的,哪里会说给品达。当然这句话我不会说出口。我故作高深,没有回答。
凯撒也不以为意,他问:“有没有兴趣和我合作?”
我大致明白凯撒的意思,他想我和他进行商业上的合作。
和中国一样,罗马也轻视商业,视经商为贱业。元老院的成员明文规定不得经商。可惜再好的法律也要考虑现实,这条规定虽然很好,但是不符合罗马的实际,只要罗马的竞选制度不改变,就根本是一纸空文。
根本原因还是出在罗马的政治制度的问题上。罗马的官员都是要通过竞选才能上台,虽然这样子罗马公民可以选择官员,但是当时可没有后世的政治捐款制度,所有的竞选费用都要由竞选者自己掏腰包支付或找人借钱。随着罗马的扩大,竞选费用也越来越庞大,给所有从政者带来了极大的负担。一旦竞选失败的话,足以把一个大富翁变成穷光蛋。而且任何人都知道,有付出就必须有回报才能持续,从政者当然只能够从自己的职位上捞回竞选的开支出来。这导致罗马官员**盛行,不是他们的道德有问题,而是因为他们必须**,清廉的官员是没有可能上台的。
另外,竞选还导致罗马贵族的生育观点和中国迥然不同。在中国是多子多福,罗马贵族家如果成年子女太多的话无异于自杀,因为孩子越多,家长必须准备更多的钱,男孩的政治花销,女孩的嫁妆都是沉重的担子。
按照现代的法律条文,凯撒的提议就是不折不扣的权钱交易,当然在古代这是合法的,我出钱只是馈赠,他在暗处上给予一些支持,没有任何证据。
我摇摇头,拒绝了凯撒的提议。罗马的政局混乱,水实在太深了,我担心自己会给池子里突然冒出来的哪个漩涡给吃进去活活淹死。
“你们希腊人都是如此轻视外邦人吗?”接连被我拒绝,凯撒有些恼了。
我没有被他的怒气打动,冷静地回答着他的诘问:“我并不轻视外邦人,但是我并不喜欢罗马人。看看你们的作为,掌握着荣誉和地位的人欺压着那些没有任何荣誉和地位的人;全副武装的人屠杀着手无寸铁的人,来自西方的罗马人,你们又多少地方是值得别人尊敬的。莫非是你们杀人的本事就能够让人尊敬?”
“你的看法十分好笑。强者主宰一切,弱者尽心服从。狮子吃羚羊,谁说这是不正常。就是在人的历史上,不何尝也是重复着着一切。雅典压榨着提洛同盟的盟友,斯巴达奴役着希洛人,再看看亚历山大大帝,他烧毁了阿契美尼德家族时代经营的宏伟的波斯波利斯城,谁不把他当做最伟大的人。历史就是靠力量来主宰的。”

“亚历山大算什么英雄?在巴比伦,他才知道什么才是国王;他死后,国家瓦解,家族诛戮,妻子孩子无一存活。看看他留下的马其顿,现在还是一个落后的蛮国。”我确实认为亚历山大的伟大被夸大了,就军事上来说,他不如蒙古帝国;就文化来说,与其说他给东方带来了希腊化,倒不如说他被波斯东方化。为此他娶了波斯王的女儿为妻,遵循东方的规定,还要求追随他的马其顿战士娶当地的姑娘为妻。
我的看法导致舱内一片死寂,大家都不相信我说的对亚历山大大帝的话。事后斯托芬告诉我,他没有想到我把亚历山大大帝看的如此低。
“有意思,亚历山大死后无人能够继承他的事业和他有什么关系?就像他死前说的一样,他的事业只能属于最强的人。要是按照你说的,那就是世界应该不要奴隶了?”凯撒开始冷笑起来。
哼,熟悉历史的我不屑一顾,亚历山大的国土不比波斯帝国大多少,可是人家波斯帝国从居鲁士到大流士数代君王还不是好好的,亚历山大却一下子就垮台了。至于奴隶,我要是告诉他奴隶制度在后来是老鼠上街人人喊打,不知他的表情是什么样子。
不能说,否则别人只会当我神经病。
“奴隶不是从来就有的,是依靠你们的短剑来迫使人屈服于其他人,才有了奴隶。你们将人的本质变得跟野兽一模一样的低贱。你们把那些奴隶的辛劳果实掠夺走才能养活自己。以为征服是人的天性,历史的规律就是如此。实际上,在你们罗马的统治之下,有几个奴隶活得过二十五岁,我真的很想知道当奴隶拿起剑的时候,你们罗马将会怎样惊慌失措。”
“你以为奴隶会消失吗?你认为有可能的吗?”不光是凯撒,大家根本不信我的观点,包括奴隶托布鲁克在内。
有些人好像有着天生的奴性,愿意去做个奴才,听着我和凯撒的对话,托布鲁克忍不住了:“小家伙,你以为凭着一些运气赢了我们就可以对他人大呼小叫吗?小心你的脑袋。”
“哼,运气,我听说苏拉被你们罗马人叫做flix,不知道拉丁语里面是什么意思?至于我的命,不要说我,你们能够杀掉品达他们就不错了。亚洲总督是绝对不会杀他们的。”Flix是幸运者的意思,因为苏拉的很多胜利被罗马人自己视为命运女神的恩惠而不是自己努力的缘故。
凯撒摆手要托布鲁克不要说话,虽然他和苏拉政治立场不同,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苏拉的能力。:“运气也是能力的一部分,不要说了。”他对着我说:“但是你凭什么肯定我杀不了品达,难道还有人想救他一个已经身无分文的海盗?”
我冷笑着解释:“我不明白诗歌,不明白歌剧,可是我比你明白海盗的来龙去脉。要是没有官员的默许,哪里有这么多的海盗?你要是不信,就赌五塔兰特如何?输了我就把这些箱子里的钱给你,分文不取,赢了你就加给我五塔兰特。”
“你混蛋。”托布鲁克大怒,我的提议这根本就是借花献佛,筹码都是凯撒的,无论输赢我都没吃亏。
“好。”凯撒却一口答应,只要以后还能见面,这个海盗哪里逃得出自己手掌心。
入夜之后,船队抵达亚洲大陆,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因为我的作为,无形中成为了海盗的头脑,几个海盗进入凯撒的船舱,想问我怎么走。在他们看来,最棘手的问题就是钱怎么带走,五十塔兰特比海盗的全部体重还要重,加上原本品达抢劫留下的钱,根本不是海盗自己的力气可以带走的。
不用慌。凯撒故作大方,我可以找人帮你们带走。
我露齿一笑,看的凯撒有些发毛。我踱步靠近凯撒的身后,对着他的耳朵谢道:“那真是不好意思啊。不过小孩子都知道,有些钱是不能拿的。”之后凯撒就脑袋一疼,昏过去了。
一个时辰之后,一艘小船载着海盗逃出生天。
呼呼的海风穿过我的发梢,那死里逃生的快乐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所无法形容的。此时的我,真想凭舷而哮,天下谁可缚我。依风而呼,贯天上人间。纵人生百年,有几多此刻,尽欢言。
大约到了第二天日出之时,凯撒被人摇醒,当朦胧的双眼勉力睁开之时,才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看看眼前的人,才注意到是自己的老仆人托布鲁克摇醒自己。
“主人,他们打昏了你,胁迫我帮他们离开后,就告诉我你留在这里。现在他们已经全部逃走了。还拿走了五塔兰特的钱。”忧心忡忡的看着凯撒,老仆坦白了全情。
凯撒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大致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苦笑道:“在他们看来,我的脑袋只值五塔兰特吗?算了。这个人不好对付,钱没有全部拿走,用剩下的也就凑合还给别人。”正欲起来,却发现头痛欲裂,摸摸后脑勺,给人打出了一个大包。
看着苏格拉底离去的方向,他气恼的啐了一口唾沫。转身告诉仆人,“去准备马车,到帕加马,我要找朱尼尔斯总督。快,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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