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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一天,一位年轻的罗马贵族即将离开法斯库诺斯岛,在身世显赫的他身后,送行的人员多达数百,密密麻麻的人群挤满了海船的周围。
当然,这个青年有这个资格享受这样的待遇。他出身于尤里乌斯氏族,这个氏族早在罗马建城之前就已经是当地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据说罗马这个拉丁城市最初是君主制的,传说建立者是罗穆洛斯兄弟,他们两人是流落到意大利的特洛伊的王子埃涅阿斯的儿子朱利斯(Julus)的后人,即后世著名的由狼奶养大的两兄弟。而朱利斯又被尤里乌斯氏族认为是其先祖,又因为在传说里埃涅阿斯被认为是为月神阿尔弗忒斯的后裔,所以尤里乌斯氏族也对外自称是月神的子孙。斗转星移,罗马变成了地中海的霸主,尤里乌斯家也一直是罗马首屈一指的豪门贵族。然而尤里乌斯家和朱利斯的关系,始终只是一种无法证实的可能。
传说流传到今天,人们唯一所能肯定的事实是,尤里乌斯氏族一直是罗马最为显贵的大家族之一,按照罗马共和国流传下来的古法,出身与尤里乌斯氏族的人他们绝对不能去担当代表平民的保民官职位。在罗马这个城邦里,有这样严格要求的豪门氏族不超过二十个。
具体到这位贵族青年的身世上,那就更加不简单了。对于大多数平名百姓来说,这位即将离去的年轻人都是一个身世显赫,几乎是高不可攀的大人物。不论是从他的父系家族和母系家族这两个方面来看,都是有着巨大的权势的大贵族。具体来说,在其直系亲属中,曾有多人担任过执政官,**官等职务。其叔父曾经晋升到执政官的职位;姑母也嫁给了赫赫有名的,曾经先后七次担当过执政官的罗马名将马略;而他父亲先后担任过财政官,**官等重要职务,还曾出任过罗马亚洲行省的总督。他的母亲是来自权势很大的奥莱利•科塔家族。外祖父也曾担任过执政官。因为他出身于如此纯粹的贵族家庭环境中,由此从小就获得了很好的荫庇。在一个王侯将相必有贵种的时代,可以肯定的是,年轻人有着这样显赫的身世,注定了这个贵族在他未来的政治生涯里至少会获得类似行政官的职务。
本来,此时的他应该在罗德岛,拜师在雄辩大师阿波洛尼奥斯的门下。可是他之所以会停留在此,完全是因为迫不得已。你也许会问为什么?其实很简单,看看现在送行的这数百人就知道了。是的,他们都不是什么良民百姓,而是绑架他多日的一只海盗团伙成员。
说起他现在的糟糕处境,其实也可以说是因为罗马人自己造成的。
希腊的地理不适合农耕。它多山,少耕地,土地狭小,陆地交通不便,农业不发达;与之鲜明对比的,则是海岸线极为漫长,海洋事业条件优越。根据现代科学家测量的结果,希腊(现代)的陆地面积大约为法国四分之一,海岸线长度却远远超过法国。
临海,多岛屿。更加重要的是,古希腊附近的小亚细亚地区,亚平宁半岛南部,西西里,埃及等地,都是土地肥沃,适合农耕的好地方,因此希腊的海洋事业既有发展的条件也有发展的动力。因为本土养不活这么多人,粮食都需要从海外进口,所以当地的人民只有外出才能生存。自然而然的,这里航海事业自古就十分发达,有出海为生的传统。并且形成了一个北达黑海,南抵克里特岛,东至小亚细亚,西至西西里岛的广大希腊世界。
然而在古代社会,海上贸易和武力掠夺是难以区分的。毕竟这时候即没有国际条约,也没有多少仁义道德,一切都是力强者胜。据说,希腊语中对海盗和海商在词汇上的区分要到公元前一世纪才出现。可见,海盗的历史也与人们出海谋生差不多同时,历史一样极为悠久。从传说筑有迷宫的米诺斯王(在今克里特岛)到荷马史诗中攻打特洛伊的希腊主帅阿伽门农,他们都可以说是杀人不眨眼的海盗王。虽然在现代人看来,阿加门农等所谓的英雄实际上都是贪婪的海盗头子。
在希腊人心目中,海盗是十分普通的职业,与农民,猎人一样正常的职业。从荷马史诗就可以看出希腊人对海盗的态度,那一场**裸的对特洛伊的抢劫,却在他们口中变成了如此鼓舞人心的史诗,反正胜利者是不受指责的。
不过自从三百多年前的希波战争起这些情况发生变化。因为著名的城邦雅典创造了依靠海洋实现称霸希腊的先例之后。地中海各国都变得十分重视海军,积极打击海盗,保障海上贸易。但是自从一百多年前开始,形势发生变化。罗马共和国先后战胜了迦太基,马其顿,安条克等地中海强国,各强国的海军相继被其消灭。之后地中海上再也没有见强大的海军。而罗马人以陆战见长,对于海洋却不足够的重视。因此,尽管海军为他们罗马人夺取地中海霸权立下赫赫战功,但是战争结束之后罗马就不再保留强大的海上力量。

到了近几十年来,原本是罗马附庸的本都王国崛起,开始挑战罗马霸权。为了夺取希腊以及小亚细亚,罗马的死敌——本都国王密特达拉第六世不断为海盗提供各种材料和技术支持,以达到破坏罗马军队补给线,扰乱后方的目的。到已经爆发的第一次,第二次本都战争的时候,罗马甚至要从罗德岛等小国那里收集船只来组建海军作战。偌大的地中海竟然没有强大的海军来维护重要的海上商业通道。
本来这也没有什么,因为罗马这个老大实力足够镇住敌人,只要以狮子搏兔之力来应对,就可以确保地中海的安宁。可惜的是,世事的发展不会随任何人的心意来决定。罗马的政治发生了巨大变化。
长期的争霸使得国内贫富悬殊,贵族从战争中得到巨额财富,平民长期在外服役,经济拮据,造成了两者之间的尖锐对立,在此背景下罗马政界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大阵营——平民党和贵族党。任何罗马政客要想登上权力巅峰就只能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从暗杀到内战,罗马乱的一塌糊涂,一时无暇外顾,这样一来海上局势就更加混乱了。
罗马对海盗打击不力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他们自己需要大量的奴隶。因为奴隶主们残暴地虐待他们买来的奴隶,将他们视为说话的工具。如若你不幸由自由人变为奴隶,那就惨了。除了沉重的劳役负担和生活条件以外,有些身强体壮的会被不幸挑选成为供人取乐的角斗士。这些导致他们的平均寿命还不到二十五岁,快速的消耗使奴隶主对奴隶的需求十分旺盛,他们也需要海盗为其提供足够的人口来补充损失。这些因素使得海盗急速发展。
在当时一些实力较大的海盗甚至发展到了拥有了自己的舰队,补给点的程度。海盗依靠强大的武力取代了那些古老的城邦,成为了当时海上的主宰。当然,大部分海盗没有那么厉害,只能在生死线上挣扎,勉强混个温饱。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尽管装备简陋,食不果腹,但是悍不畏死的精神却让其纵横四海。
以往繁荣平静的地中海失去了安宁,硝烟四起。以往象征地位和智慧的,受人尊敬的财富成为了催命的绞索。
闲话少说,回过头来看法斯库诺斯岛。年轻的贵族转过头来,目视着身后的人群,还有这座囚禁了他38天之久的岛屿。这样的场景他并不陌生,实际上罗马城为他们凯旋的将军们所举行的凯旋礼要比这隆重的多。到那个时候将有数以万计的人涌上街头来见证胜利者的光辉。但是今天这些人聚集在这里见证他的耻辱,毕生无法洗刷的耻辱。
收紧了略微有些下滑的托加袍,那原本洁白的袍子已经略有一些发黄。他清了清自己的喉咙。在登船的最后一刻,他再次,也是最后一次向海盗发出警告:“如果你现在不杀掉我,我势必将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回答他的是一如既往的大笑和不屑的嘘声。众人在这些日子里已经习惯了这个纨绔子弟的浮华作风,“快滚吧,别吹牛了。我们还急着要你的赎金呢。”
身后送他离开的海盗头目笑道:“走吧,多谢你的赎金。”补充下,这个海盗头子叫做品达,他此时已经迫不及待的希望这个公子哥儿快点离开了。
海盗其实也是一项十分危险的工作,姑且不说海上的大风大浪,晕船,海难那是常有的事情;还有它很辛苦,别看大海平静起来景色似乎很好看,可是呆久了也就腻味透顶了,除了蓝色就是蓝色;就是在风平浪静的日子里,那风吹日晒的也受不了。还有,每一个人都不喜欢船上的饮食,喝着有些涩味的淡水,嚼者硬邦邦的咸肉,真是让人难以忍受。就算你侥幸能抢到一只肥羊,可是肥羊身边大多会有牧羊犬吧?抢劫不成反被打的例子可不少。现在难得做成一笔大买卖,怎么可能将就这样结束呢?如果他有什么意外发生,只怕最先饶不过自己的就是自己的手下。当然,最为重要的一点是,相处了三十几天,品达知道这个贵族只不过是一个好面子的纨绔子弟,在他看来这位大老爷说这些话的目的无非是想找回些场子而已。
回应着海盗的轻蔑的笑声,那个贵族深深的吸了口气,扫视了下法斯库诺斯岛,好象要将这岛上的一草一木记在脑子里,以便有朝一日卷土重来一样。最后那个贵族头也不回的登上了船,缓缓离去。
海盗们欢呼雀跃的看着贵族离开。此时,只有站在青年身边的忠心仆从托布鲁克知道主人的心思是多么的不平静。他听到青年在低声地重复着同一句话:”我从不食言,我一定会回来的。”
一缕清风将船儿吹离了小小的法斯库诺斯岛,这股小风几经变迁,几日之后,在千里之外的大陆上掀起了一场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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