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 章 柔情蜜意总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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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专注于一件事时,就会遗忘世界,而一个人就算专注于世界,也总有触心事牵挂心海,随时有可能不经意的涨潮退潮。
林夕和伊静在一起也渐渐忽略了周围事物的发展,因为两个人的世界里本容不下太多太多的身外事,以前林夕总自诩拿得起放得下,而当他真正愿意放下一切来与伊静相爱时,才知自己内心有多寂寞,多么渴望拥有一份誓爱,有时在大坝上轻拥着伊静真想什么也不去想,甚至连考大学的念头也能暂时放置一边。心想自己暗恋云卿时还能在片刻柔情凝视或痴意相思后全心投注于自己的学业,但和伊静在一起,他常想拥有伊静就已经足够。考上大学又如何?林夕才明白原来爱可以如此美妙,而又如此可怕,让所有的豪情壮志一瞬间就可以“谈笑间灰飞烟灭”。
有时林夕想如果不是那天的事,也许不会成这个样子,但人生走对一步,或走错一步就会是另一种收场,但现在谁也能在当时分清到底是对是错,也许今天的厌恶会成为明白的挚爱,此时的执着会成为彼时的悔恨。
那是一个星期四的中午,林夕吃完饭走上楼道,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梦白,
他透过窗户向教室里寻觅着什么。
林夕知他在看什么,正要进教室,李梦白叫住他,微笑:“还记得我吗?”
林夕被触痛伤痕,想就是化成灰随风飘散到万里之外也认识你,虽故作平静,却口不择言:“当然。找云卿对吧?”
李梦白一笑:“是啊,帮我叫她出来吧。”
林夕答应了,但当他走进教室,不禁为难,说真的,让他去对云卿讲一个男生找他,是他绝不情愿的事情,但无奈,也只好这样了。
他走近云卿,云卿飞快地在他身上掠一眼又去用心看书。
“嗨”林夕轻唤。
云卿仿佛全然不曾听见,一动不动。“云卿”她才慢慢抬起头,眼神里有一种奇怪,同时她的语气里竟似有些慌乱:“怎么?”
林夕道:“他在外面找你。”本意是说得平淡些,但却包含了几许醋意。要不,为什么不说“李梦白”,而说“他”呢。
云卿似有些失望,起身走出。
林夕走回自己的位子,孟云飞一直看着他坐定,久久不语。
林夕没好气道:“看什么?”
“是不是‘很受伤’”“怎么会呢?”
“你掩饰不了的,瞧你那苦瓜脸,仿佛已入土几个月了。虽不腐烂,精神却已腐烂完毕。”
林夕给他一拳头,一笑:“瞎说,没什么。”
孟云飞只当他给的是馒头,仍关切道:“真的没事吧,要不要我把窗户都关紧,把你的腰带也没收,省得你一会上吊跳楼。”
林夕又一笑 ,不言语了。默默地想:李梦白找云卿做什么?
林夕越坦然,孟云飞越上劲 了:“其实爱一个人要看缘份,月圆人不圆,人圆心不圆,心圆却无缘。那是没有办法的事,对吧?”
“是啊”
“不会吧,我说那么多,你却总是这两字。”
“因为你舌头比较长,嘴皮比较厚,名牌产品不怕磨损,孟小子,你的狗皮膏药贴错地方了。”
“你不恨她吗?”
“为什么要恨她?”
“因为她不爱你呀?”
“她为什么一定要爱我,说实话,我不会爱她,我爱得是另一个女孩。”
“谁?”
“伊静”
“别开玩笑,小心我和你急。”
林夕觉得没有必要再瞒他,一五一十讲给他听,苦瓜脸登时转移到孟云飞脸上。
林夕笑道:“没事吧,要不要我把墙都拆掉省得你撞壁自杀,其实爱一个人要看缘份,月圆人……”林夕勤借勤还,又把孟云飞的话原封完璧归赵。
孟云飞像只怪兽,呆呆出鬼,咬牙道:“你在欺骗伊静。”
“怎么会?我为什么要骗她?”
“那你既然不爱她,为什么又要和她在一起。”
“谁说我不爱她?”
“哼,你若爱她,就不会去爱云卿。”
林夕摇头道:“你错了,现在我心里只有伊静一个人,我会好好爱她。”
“你不爱!”
“爱!”
“不爱!”
“爱!”
“……”
这么争执着,孟云飞半信了,而林夕却半疑,暗暗问自己:自己爱伊静么?爱她什么。伊静是有她的可爱之处,但爱虽只一个字,但有许多曲折要走,哪有那么简单。
林夕明白校园爱情也不过如此,跨出校园门槛,也许从此是路人,因为彼此有不同的方向,除了少数痴男怨女,大多只是一种情怀寄托,也许会为它刻苦免铭心,茶不思饭不香,但绝不至于到殉情的地步,也许孟云飞之于伊静,自己之于云卿,就是如此,自己期待过拥有云卿的快乐,但不得不失去时,伊静出现了,一边是爱情一边是友情,左右为难,林夕从他的神态表情知道他放不下,但这又有什么呢?也许当彼此都老了,思及如烟往事,也许会付之一笑,也许正如李商隐诗中所言: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林夕从爱情的漩涡中,偶而会抽身出来,校园爱情也被他剥开一层层神圣的外衣,像青楼女人,扮得如何纯情,说到底却绝不圣洁。也许那根本称不上是爱情,初中时早恋,只是因为幼稚,高中的恋爱是因为一见钟情,但说穿了不过是恋慕对方的容貌,肤浅得患皮肤病,所谓的缘份,只是从对方的美丽悟得从没人肯从一名丑女身上浪费缘份两个字。而大学呢,林夕还没经历,但听说那里面的人都很寂寞,彼此在中学阶段被家长师长压抑的爱火,终于找到一个自由释放的空间,借助寂寞的力量,彼此如膝似胶起来。
林夕常想人生中真正的爱情在哪里呢?林夕自以为看得很开,但只是用在别人的身上,阐述和例证自己的观点,而自己绝不遵守,这也许正是人生的悲哀,许多快乐彼此都明了,但心中的苦痛却都不能放下,反而那些盲目快乐的人,虽活得昏噩,其实最无忧无哀无悲无痛。哲学家最痛苦就是明证。
也许就是这样,一个人想得太多,却不能承受太多会受伤,一个人预期太多,却不能获得太多会失望以至绝望。银行信用卡可以预支和透支,但快乐却不可以。但事实上大家都明白,快乐其实很简单,只要你勇于释解人生,释放自己,都明白如果一个人认为吃天鹅肉才是幸福,那他只能在痛中挣扎,如果认为喝白开水也是享受,那他就可以在快乐中起舞,但明白又怎样,纸上谈兵,都是空话。
林夕摇摇头,哑然失笑 :怎么会想这么多,还是改不了习惯,动不动就摆一下空想大家的谱,这样自嘲着,但空想没有安装刹车装置还有惯性,突然又冒 出一个想法:也许所有的拥有和失去都是一种人生经历,心灵历程都值得珍惜,因为人生的结局只是一场虚空,所以并不是快乐才可以享受。一个人应该学会在痛的失去,悲的别离,苦的想思中享受自己的人生。其实只要你学会把所有的平凡点点滴滴珍惜、珍藏,才会明白一切的平淡其实也是一场繁华,就会收获浓浓的甜蜜。也许人生真是一场春梦,但问题是你能不能全心投入,真实地细数自己追逐的脚步。
林夕忍不住把这些念头告诉孟云飞,孟云飞听得直打呵欠,摇头道:“算了吧,你,唉,没办法,恋爱中的人都喜欢胡思乱想,有情可原,如果拿我当朋友,别说这些 伤心事,不过,林小子,你要好好照顾伊静,必竟她还只是一个孩子。”
林夕看他看开了一些,稍稍宽心:“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孟云飞:“又说这些穷酸话,其实你不用劝区什么,我始终坚信:苍天之下,没有什么不能放下,——云卿怎么办?”
林夕苦笑:“人家有男朋友的,你都看见了。”
孟云飞冷眼观场,冷语道:“如果她没有男朋友呢?你是不是又要把伊静推开?”
林夕没有听出孟云飞语气中的气愤。摇头道:“我想有没有都一样了,我已决心,要对伊静好。”
孟云飞点头道:“那上天会保佑你记性好一点,别等两天把这句话又忘到脑后勺,九天之外。”
下午是两节物理课,任教的是一个姓董的老头子,别人当面恭敬的称他董老、背地里同学们却嘻笑着叫他“老古董”,他讲课枯燥无味,用孟云飞的话说:“听他讲一节课,如同在撒哈拉沙漠走三天,饿了,一天三顿都吃蜡。”但林夕总觉得说他并不公平,至少他很有责任心,相当于两个班主任,杨新科什么都不管,而他却什么都想管,他有所有老人家的通性,喜欢说教育人,他口中的大道理早被学生抛到70年代的垃圾箱里,他还开掘出来变废为宝,当头条新闻来矩劝,但他讲课的认真态度,已是现代青年教师不愿望也不可及的事情。
看他把一道不太难的物理题讲得那么细,好像面粉机一样,看那黑板上粉字,写满了又擦,擦了又满,常常一节课要重复三四遍,以致一手飘白,白发更白。林夕不由得替他累,他太老了,有些复杂的题要想很久讲很久才可以把步骤讲清楚。
当上课铃响起的时候,林夕发现云卿还没有来,她要迟到了,当一节下课时,云卿还没有来,“一定还和李梦白在一起”,这个念头打散了林夕心理上所有秩序和防线,心乱到极点,有点坐卧不安,她在哪?在干什么?
终于耐到放学,林夕跑到校外,在大街上盲目的寻找,同时知道自己在犯傻,他们怎会傻乎乎地在大街上,一定到某个地方两情相悦去了,这个念头,困饶着林夕,让他几乎发疯。
他快步走上大坝,坝上只有一对陌生的情侣,同时向林夕摧毁来诧异的眼光,林夕明白这个地方是孤男寡女的禁区,他茫然地走下大坝,心情沮丧到极点,想这是怎么了,自己在干什么?就算找到云卿又怎样?难道要强行拉她的手让她跟自己走?
算了,别傻了,醒醒吧,但头脑里还是昏乱得一团糟“剪不断,理还乱。”
又走回教室,空荡荡的教室,连“空气们”也去吃饭了,林夕一眼看见伊静孤零零坐在那儿。
她歪头一笑,起身挥挥手,林夕走过去问道:“在学习呢?”
伊静又一笑:“一边学习一边等你,你一下课就跑出去,让人家翟烩么久。”
看她娇嗔的神态,林夕眼前幻出的却是云卿的秀丽的容颜。
林夕冲动道:“小静,陪我出去走走好吗?”
伊静抬起螓首,轻问:“不学习了吗?”
林夕一咬牙:“不学习了。”
伊静拉一下林夕的手:“那走吧。”
在大门处,林夕着见云卿远远地走过来,只一个人,林夕抵制不住自己恨她的念头,云卿本是低着头走,不知在想什么,她一抬头,看见林夕和伊静,不禁一呆。
林夕绝不斜视,很自然地和伊静说笑。
伊静也看见了云卿,轻声:“哥,云卿。”
林夕看也不看:“别管她。”这样走出了很远。
林夕突然有一种冲动想回头看一看。
在坝上又遇见那几对恋人,一个女的仿佛还认识林夕,她一笑;仿佛是说:你终于找到要找的人了。林夕读懂了她的意思,同时心里一阵子迷乱,也许这正是一个寓意,自己千寻万觅到最后却只有伊静相陪——云卿为什么一个人回来?李梦白呢?
以后的曰子,仿佛像奥斯卡颁奖时的经典影片回放,每天都是昨曰的重演。
于是大坝又多了林夕伊静这一对,他们时常静静在一起,说着永远说不完说不厌的情话或什么也不说,一起看夕阳一点点带走西天的彩霞,夜的轻纱朦胧整个天幕。
林夕没有再见过李梦白,也渐渐忽略了云卿的存在,在与伊静的二人小世界里,再也容不下其他的影痕,连周围发生的事也一概不闻不问,而林夕自己对这种状况一点也不察觉,直到有一天在坝上看到段正纯和郭芙蓉这一对,才明白,自己虽身在庐山,但许多事却如同盲人。
林夕一意与伊静厮守,学业荒废了不少,但并不同于土地的荒废,一年不锄就会杂草丛生,林夕心中有一个伊静,不能说不学习了,而是相对用在学习上的时间少了。如果只是这样,也并无大碍,因为林夕本不是那些靠苦读换成绩的学生,以前林夕习惯总结类型题,所以用一个小时学通学精,足抵别人几个月的重复演练。但事实证明,有再好的法子,学习也不会变得有趣起来,照例的无味。
林夕每当要静下心来研究一个题型时,另一边又希望放下这些,拉伊静的手出去散散心,吹吹风。他和伊静并没有名牌轿车、汽艇可以追风击浪。但他会用单车带上伊静,慢慢骑行,伊静在背后轻轻揽住他的腰,所有轻言细语,仿佛都是来自天堂的声音,都是幸福的召唤。林夕就带着伊静沿着107国道一直骑下去,林夕常想如果永远也不会累,他会带着她一直这样下去,看到底有什么在前路,心中期待的梦会不会就在那里守侯?
当夜幕垂帘蒙纱,街灯亮起的时候,林夕朦胧间恍然陷身一场迷丽的梦境,像一朵偶而荡起的浪花,天知道会不会突然有一天,当梦醒时分,又会有哪一个梦在编织,这些念头都隐藏在朦胧中,每当在静心细想时,又会躲得不知去向。所以林夕总像悬浮在红尘中的尘埃,随着滚滚红尘身不由己,不知所措的流转。
林夕喜欢逗伊静生气的感觉,她打在身上的粉拳,是最温柔的,是甜蜜的;也喜欢看伊静笑,她笑时,鼻子会先轻轻皱起,像“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是那么纯真,是幸福的。林夕开始幻想时光可以永远的停留在那一刻,这像是风花雪月中最浪漫的事。林夕轻轻说:“爱你”,伊静就信了。然后,依偎在林夕怀中开始诉说明天的美好,林夕也开始想:原来爱真的可以这么简单,这种感觉真好,只想这样简简单单的相爱,简简单单的缠绵,简简单单的一起慢慢变老。
林夕想,当自己和伊静都老的不成样子时,不知彼此心中是否仍是对方初识时的模样,到终于有一天,彼此白发苍苍时,再诉说当年旧事,不知是甜蜜还是伤感,当伊静老的时候,自己也许还会叫她“小静”。但当多年以后,再次牵她的手,她会不会哭?林夕越来越发觉伊静的可爱,尤其当她皱着小巧的鼻子浅笑时,激起林夕心中几多波澜,当伊静突然有一天不再亲密地称“哥”而是笑着叫他“小哥哥”时,林夕才知她并不是一无所知,而是在一天天的变回同龄人。
林夕甚至渐渐迷醉于眼前这种状况,他感觉只要能牵伊静的手,好像其他的事似乎真的变得不是那么重要。
伊静还是喜欢学一些歌。当她唱起《最浪漫的事》和《约定》时,林夕默默地感觉那仿佛就是为自己和伊静写的歌,虽然还没经历那么多,但林夕朦胧中已预知自己和伊静的情路并不好走,当情路与人生路交叉,成岔道,又该如何选择?
如果真有一天要彼此说再见,伊静会不会哭,自己会不会哭?校园之恋,也许真如昙花流星,自己身在其中感觉它的美丽和闪耀,但在别人眼中只不过一闪即逝。
自己和伊静会不会是一个例外呢? 但也许如果一直这样,谁也拆不开两人的,空间也许可以分隔两人在万水千山之外,但时间,只要用心守侯,总会等到两人再次牵手,在别离的时间里,思念的空间里,也许只一个爱字就可以抵千言万语,只一个爱字就能忍受苦思愁恋,就可抵一生一世的守候,可以抵彼此无语的祈祷。
林夕还发现伊静太容易动感情了,连一个古老的青蛙王子的故事也可以让她梨花带雨,这时林夕会拧一下她的小鼻子,笑称她是“古今中外最爱哭的女孩。”
伊静会娇嗔:“那你是天底下最臭的小哥哥。”然后会轻吻一下林夕的“人间厕所”的脸。
这时林夕的幸福感觉会升华成一种期盼,盼两人早点毕业,早点永远厮守,急切地好像连半秒钟也不愿等下去一样。
林夕真正感觉是飞在空中,虽轻盈,是温馨的飞,但会不会有一天负不起那么多的沉重,一下子跌落,当梦的飞翔断翅时,不知又会有多少冷酷要面对。
没有三天,班中同学都已知道了林夕和伊静的恋曲1999,林夕知道肯定是段正纯的“宣扬之功”。什么事被他知道,不过一秒钟,他就会象母鸡下蛋,咯咯不停,让他嗓音所及之处分享他的秘闻或瑶言。
林夕不知同学们背后说些什么,他不怕,但他担心他们会说出有关名誓的话,虽说伊静不在乎,但林夕总还是忧虑。
所以他避免在班中与伊静有任何接触,他会耐着寂寞到天黑,然后与伊静晚自习逃课到坝上编织两人未完的情话和未来,但每当晚自习下课的时间,伊静又得回去,林夕不愿让伊雪亭知道这些,所以林夕心盼早点毕业,那么自己和伊静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但事实上,有这种可能吗?毕业后也许代表要有不同的方向,林夕不愿触及这些敏感的思路,也许那真是一个结,怎样去解,林夕不敢深想下去,怕引出太多的感伤,他不敢把这些念头告诉伊静,她太纯真,也许跟她说这些她会哭个不停。
林夕有时会生成一个奇怪的念头:也许自己和伊静都考不上大学,才有可能永永远远在一起?也许两个人都考上了或只有一个考上都会越走越远,但有可能吗?难道父母多年期待要付之一空吗?如果不能给伊静一个好的未来,怎么对得起伊静一份情意。也许伊静可以不在乎,但自己又怎么忍心她陪着自己吃苦?
想起这些,会令林夕暂时静下心来面对自己的学业,但黄昏时,又会令他忍不住又和伊静出去。
就在林夕醉心于与伊静相恋时,一次学校组织的测验开始了。
林夕做着语文试卷仍是那么得心应手,因为语文一向是他的专长,而语文这门课是荒废不了。只要有底子,就算在六行山下压六百年后再考,也不见得比别人差劲。但考数理化时,他感觉有些生疏了,往曰做这些时,他总会充满自信,当做完一道题就会感受到已得了多少分,而这一次,林夕明显感到自己的退步,虽然做完了试卷,但已有个别试题自己已经在犹豫:到底是对是错呢?
成绩下来了,林夕凭着自己语文试卷的高分优势,勉勉强强考了第五名,只超出第六名半分。
两年来,林夕一直独霸班里第一名,班里第二名——一块班里最著名的“空气”终于盼到欣喜若狂的感觉了,也许她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超出林夕20多分。
杨新科在成绩单出来的第二天,就把林夕唤到办公室,满脸严肃,他说:“林夕,怎么回事,虽然我的语文科目你仍然考得很好,用不着我再说废话夸你,但你的数理化呢?也许对别人来说,第五名已经很不错了,可,林夕,我对你的期望远不止这些……现在你告诉我为什么?”
林夕从他的神态里看出来他已经知道了答案,只低着不语。
杨新科干咳了一声:“你的事我已经听说,你还小,有些事不应该过早涉及,你在外面的世界开创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会有许多更好的……让你选择。”
林夕想,你这样想也许只是因为你们大人注重的只是现实,根本不知也无心理会什么是真感情。
杨新科仿佛看出他的心思:“其实,浪漫最空洞、无聊,而现实才真正可信可靠,也许有一天你会明白,有些事并不是你们这些小孩子想象的那么简单……林夕,听我的,先考大学,有许多好梦在等你去追逐,去实现……”
林夕走出办公室,想不管怎么样杨新科总是为自己好,林夕有一些感激,也有一些不以为然,但心里也已在警告自己,也许真该用心去顾自己的学业了。
林夕正转弯准备上楼,云卿正好走下来,她向楼道的另一边走去,她没有看见林夕,至少林夕是这样认为,也许云卿回回头就可以看到林夕,但她没有。她越走越远了,林夕想,不知何时她已慢慢走出了自己的世界,如果是在两个月之前,不知又会触发多少感慨,但此时感觉出奇的平淡,难道校园之恋就是如此?
林夕带着不可名状的心情进教室,而见到伊静,林夕一下子把烦闷抛向九重天。伊静笑道:“爸爸让你去我家吃饭,哥,我们又可以在一块多待一会儿了。”
林夕心喜了几秒钟,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想,伊雪亭怎么会突然请自己吃饭呢?但伊静叽叽喳喳的欢快,又令他把这个丢弃,想也许只是自己瞎猜疑。
彩霞满天,也许算是世间最美的风景,如换别曰,林夕总会引起许多散文诗之类的感情,今天却意外的烦乱,就如中国足球队踢球,时时出现精神不集中,当他想静静心想一件事情时,许多念头又会凭空冒出来,像个顽皮的孩子,搅得他也搞不清在瞎想些什么?也许是杨新科的话给了自己和伊静一个警告,也许是云卿莫名其妙干扰了自己的心绪,也许是想那种去伊家好象带给自己一种不祥的预感。
门铃响起,林夕想一定是伊静跑过来开门,但开门的却是伊雪亭,伊静在她父亲背后,林夕扮一个颇可爱的表情,林夕心有点虚,他硬着头皮唤一声“伊老师”然后两眼直勾勾观察伊雪亭的态度,想如果有什么不对头,自己应该能看得出来,伊雪亭笑容满面:“快进来吧。”
林夕没有看出什么,但还有着戒心,他忍住不去看伊静时而传送来的秋波和嫣笑。
到做饭的时候,场面比较宏大,三个人都动手了,分工虽比较明确,但实施起来,却有些乱。
因为伊静时常放下手中的活,来帮林夕洗菜,而林夕怕伊雪亭生疑,又刻意躲开伊静,去帮伊雪亭淘米,只留下一个嘟嘴的伊静。
林夕的担心也许是杞人忧天,因为伊雪亭好像全然不在意这些。
饭桌上伊雪亭笑语不断,林夕心中一块悬浮于喉口的如泰山的石头落地,林夕想原来一切只是自己瞎猜。
林夕正这样安慰着,喝完最后一口汤,看伊雪亭也放下手中的筷子,因为放下了心中的疑虑,他才敢和伊静对视一眼,会心而笑。
伊雪亭笑道:“小静,你收拾一下饭桌。”
伊静抬头看林夕一眼,乖乖道:“好啊。”
伊雪亭转头对林夕道:“小夕,你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林夕心中暗暗叫苦,他已明了伊雪亭将要对自己说些什么。
他不知当伊雪亭问起时,自己该怎样回答。
伊雪亭带林夕来到大厅,他坐下来,点一支烟。
林夕却像个等待判刑的罪人,傻站在那。
伊雪亭似笑非笑道:“坐下呀。”
大厅里一下子变得好静,连隔壁伊静刷碗的声音也格外清晰。
伊雪亭不知在想什么,一支烟吸到一半,还不曾言语。
林夕突然觉得好闷,头上稀薄的空气一下子化成玄铁,压得他抬不起头,心里反而空空得如同真空,让他几乎没有呼吸的权利。
林夕猛然间想:如果伊雪亭问自己,就告诉他自己是真心爱伊静,但这样现实吗?大人的想法也许和自己的会不一样。
林夕受不了这种沉默,他犹豫道:“伊老师,其实……”
伊雪亭挥手打断他的话:“小夕,你不必说什么,我都知道了,我并不是反对你和小静在一起,当初我和她妈妈也是高中时相恋的,唉……”伊雪亭这一声叹息让林夕深深感触到他们一定有过许多美好的曰子,只可惜苍天作弄。伊雪亭眼中透出许多悲 哀,但他的一声叹息,又把他的郁哀带去.
“但你想想,你们这样会有结果吗?你一直是我最得意的学生,因为你有志气、有志向,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有一天你会出人头地,也许以后你会离开这个小县城,你心中的方向应该是那些大城市。如果你肯努力,会考一个很好的大学,而小静呢?其实我知道,她考上与否还是未知数。小夕,说真的,小静和你在一起,很快乐,又变回了那个活生生的小静,我很感谢你。可我想不到你们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就算你们都考上又怎样?那时你们两人分在不同的学校,你想会有结果吗?……”
伊静一下子从门口跳出来:“哈,在说什么?”
伊雪亭和林夕对视一眼。
伊雪亭笑道:“没说什么呀。”
伊静小嘴一扁:“骗人,人家没来时说的那么热闹,稀罕么?”但她又小袋鼠般蹦到林夕面前,“哥,你和我说。”
林夕躲闪着伊静的眼光,犹豫道:“真的,没说什么。”
伊静又把嘴嘟起来,抗议道:“哥,你不是好哥哥,我再也不叫你哥了,坏哥哥,坏哥哥”
林夕发现此时此刻真的笑不出来。
伊雪亭:“好了,小静,别闹了,我刚才在劝林夕好好学习呢。”他看林夕一眼,后者低下头去。
伊雪亭意味深长道:“小夕,听我的——先考大学,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别一味痴迷,到最后追悔不及……”
走出伊家,林夕变得好清醒,一个人在痛苦中清醒不是什么好事情,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困扰着林夕:“怎么办?该怎么办?”
突然希望内心混乱点,因为那样至少还热闹点,现在的林夕就像夏天的山,最耐不得寂寞,喜欢色彩,哪怕是惨红愁绿,也胜过此时内心一片苍白。
不过半天时间,林夕就收到两份好意的劝告,让林夕感觉好像全世界都在反对自己和伊静在一起。
林夕把这些告诉孟云飞,他等着他也来反对,想不到孟云飞反而沉默了,过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想放弃吗?”
林夕没有说话。
“是吗?是吗?——是吗?”孟云飞追问道。
林夕想也许自己应该对伊静说明白,两个人先一起学习。
他好容易耐到第二曰黄昏,伊静在学习,林夕刻意在她身边走过,等她抬头,然后挥手让她跟着出去。但伊静一无所觉。林夕只好当着众多同学面又回来,伊静还是没有察觉。林夕顾不了那么多了,他走过去坐到伊静对面,伊静依然低着头,林夕倒看见云卿起身,她妙目飞快在这边掠一遍,走了出去。
林夕轻轻伸出一只手,握住伊静正在写字的笔。
伊静抬起头,眼有点红,她轻轻唤声“哥”。仿佛受过委屈。
林夕说:“小静,你跟我出去一下。”
伊静犹豫了一下:“哥,我们学习吧。”
这本是林夕要对伊静说的,这时由伊静说出来,林夕心里不好受。
林夕执意道:“不,我要你跟我出去。”
伊静轻咬一下唇,她放下笔:“那走吧。”
走在坝上,两个人许久都没有说话,林夕被伊静的态度扰乱了。
良久,伊静轻声道:“昨天晚上爸爸说了好多,他说我和你在一起会耽误了你,他说不反对我们,但至少是毕业后,我把咱们的事和他说,爸爸很生气,他说不许我跟你再出去,不许你……搂我亲我,爸爸说你以后会走得很远很远,用不了几年你就会把我忘得一干二净,我就哭,爸爸说我别傻了,我和你本不是一个方向的”她说着说着又哭了,林夕把她拥住,用手轻轻拭去她的泪。
“哥,你说咱们以后会在一起吗?”
林夕坚定道:“会的,一定会的”突然间林夕一阵子迷乱,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哥,我们以后不要再出来了。”
林夕冲口而出:“为什么?”在情感的困扰中,他也像个孩子。
伊静伸出一只小手,轻轻抚上林夕的脸:“哥,我要学习,我要努力和你考到一个学校,到那时任何人都不能阻挡我们在一起了,但,哥,你也要努力,我更是……哥,你知道吗?我好爱好爱你,我要今生今世都做你的妻子……”说着伊静雪白的面颊染了一抹嫣红。
林夕听她说得深情,幸福得叹一口气,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搂紧她,对明天默默祈祷。
周围的人和物都在继续着自己的发展,而林夕就像刻舟求剑上的剑客在用心刻着标志……班里的“空气们”仍不近人情的发愤图强着,而不在乎的人们如孟云飞一如继住的快乐着。而情网恢恢,疏而不漏中的段正纯之流仍盲目得迷失在自己的花前月下。
林夕不知如果自己仍痴迷不悟会不会也如段正纯。
高中生活是单调而繁重的,如果一一回味恐怕用中国历史那么长时间也无法说清。如果仔细想想,其实一切的一切本不值追忆。古人常言:往事如烟。林夕觉得并不恰当,因为烟尘至少还是固体物质,有具体形状,应说成:往事如雾,凝聚了,只是一滴水,平淡也如水或成空。所以如此推论:人死后肯定也在做梦。也许因为梦太美,所以只愿长睡不愿醒。因为人世走了一遍,功名利碌已看开,宁愿常睡下去。所以也证明了死与睡不是孪生,他们还有一个兄弟那就是醉。而悲观主义者也许要这样理解:人死后肯定是丑恶的,因为好梦易醒,人死后迟迟不醒,也许正是因为恶梦连连。但进一步想:人会死么?用科幻家的观点是不会,因为人作为人的阶段虽然结束了,但他又会以另一种生物形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只是不知那些生物有没有自己的思维,人已习惯了用自己的观点去考虑这个世间,认为自己才是生物界的统领,但无从知道:地上爬行的两只蚂蚁是不是在讨论人的四肢发达,而头脑简单。
像《萧一郎》这本小说中那首牧歌:“暮春三月,羊欢草长,天寒地冻,问谁饲狼,世情如霜,狼心独怆……”羊饿了可以去吃草,狼饿了为什么不可以吃羊。因为羊是人类饲养的,所以照人的观点狼应该饿死,所以最好所有的狼都去学羊去吃草,吃和人类利益没有冲突的东西,人说狼残忍,因为狼吃人,但人不吃狼么?也许人类的主人公感觉太强烈了,天知道如果草有思维,它们也许也会咒骂羊们在进行“南京大屠杀”。在审美上,人类继续自己的看法:蟾蜍是丑的,孔雀是美的,但人也许不知自己的模样有多可怕;扁扁的肩上,赫然陈放一颗圆圆的球状物,球顶长满了黑毛,一张偶而张开的大洞中不时蠕动着一条又红又软的东西。所以人类:“三分怕虎,而虎却七分怕,有一定的道理。人类已经习惯了自己对自己的审美,而据此延伸到其他生物,他永远不愿承认其实自己远不如一条蛇那样长得匀称。对蟾蜍来说,他们肯定会认为鼓鼓的眼睛,鼓鼓的肚皮是一种健壮美,也许这种样子还算同类中的潘安或西施,如果这样,人类那句:赖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谚语,要改改了。
人可以认为自己的房檐上住着几只小燕子,但在燕子心目中也许会认为自己房子周围寄居着一群大生物,它们每年都飞回来看望他们一次,就像我们人类的养鸟养。
所以林夕一直认为世间本没有绝对的善恶美丑之分。也许有一天我们固守的观点被一一攻破时,我们会茫然失措,会发现我们的进比之周围的生物已落伍了多少个世纪,而我们还在自诩。所以现在的一切真,到最后是一切假,人世在飞快发展,连丑女也可以去美容成西施,人还有什么真实的感觉,所以在所有的时间、空间,思维里只有一件绝对的真实,那就是情感。
就算是最完善最坚决的唯物主义者他在情感上也是唯心的。人的是物质的,而其实是最假的,只是一个占据空间的躯壳,就像大厅里放置的沙发、茶几,但人的精神如情感是绝对精神的,其实是最真的,有人也许认为殉情是一件愚蠢的事,天知道这可以理解为他在捍卫人类最伟大的东西。
也许在天幕真有一双眼在看着人世间,那时人类的一切战争,勾心斗角,所谓的悍卫正义等等都会变得渺小、可笑,在这只眼中,人类所持有的躯壳美,正义传统修养、历史、政治都不值一提,不值一文。只有情感就像我们偶然有兴趣看蝴蝶,感悟它们的**,看蚂蚁搬食感慨它们的韧性,而在“天眼”中也许只有人类的情感才是感兴趣的,对人世间感天地泣鬼神痴儿女会略略在意,而其他所谓的伟大都只是沧海一粟,米粒之光。
林夕习惯想一些奇怪的念头,久了,自己也警觉这个毛病。有时也暗责自己瞎思,他想如果照自己的逻辑:自己所有的梦想、志向岂不是都会变得不值一文,林夕这样阐释着:别管自己生活在一个多么渺小的群体中,只要活出自己的精彩,就是自己完美的人生。其实也是,一个人之与宇宙怎可比例,我们都只是在茫茫宇宙中一块小石头上暂作停留,这里不是我们永恒的家园。
林夕思索着这些,是坐在自己家的屋里,他任电视节目播放着,走私着这些念头。今天是除夕,距离林夕和伊静约定好好学习已有两个月,这两个月里一切如旧,林夕用心着,他仿佛觉得理想已是有形的东西,他感觉一步步靠近着理想,甚至触手可及。
这两个月里伊静仍是那么刻苦,林夕不知怎么劝她,但每当看着她纤瘦的背影,心里一阵子的温馨:心中知道她在努力追逐自己的脚步。就这一份深情就会令林夕想时温暖异常,会心而笑,从而也激励着自己的信心,而此时周围仿佛又锦上添花的多姿多彩起来了,林夕从未试过去,尽情享受一份期待拥有的心情,尽情享受感悟周围生活的每一份细微,一天一份好心情看来不是空空的祝语,也可成真。
屋外的烟花爆竹声,声声清晰,在这绝对的喧闹氛围里,林夕却感受一种绝对的空灵。
林夕蓦的想起伊静:她在干什么?不知此时是否也在思念自己?林夕对伊静有情,并不代表时时牵挂心头,而此时蓦然想起才发觉那种感觉竟然是那么强烈,终于忍不住,他跑到邻居家去给伊静打电话。
2—7—3—1—4—8—4!
拔通了,林夕内心迫切的期待着:小静,小静……
“喂。”
“喂”是伊雪亭。
“嗯——伊老师,伊静在么?”
“她——在……等一下”伊雪亭略略迟疑一下。
……
“哥,是你吗?”伊静欢快的声音溶解了伊雪亭带给自己的不快。
“嗯,你好吗?”
“好,哥,我想你”“我也是”
“嗯,”“哥,你说话呀。”
林夕一时不知说什么,他想去挽伊静的手,只恨双手没那么长。
“小静,我想你”猛然省觉这句已说过,又补半句“爱你”。
“哥,我也是”一时间又没了话。
“小静,你让伊老师接一下电话”。
“嗯,”伊静乖乖答应着。
“伊老师,新年快乐”伊雪亭在那边沉默着,林夕知趣地挂上电话,长舒了一口气,想伊雪亭在平时想得那么开,为什么偏在这种事上执迷不悟呢?也许每个人都有一个独特的牛角吧,林夕这么想着。
第二天,林夕收到一张贺卡,上面写得很简单:希望你现在很快乐,其实我知道你不需要我这一份空空的祝福,因为我在你的言情剧中只是一个配角。没有署名,字很涓秀。
林夕心一阵子乱跳,以为是云卿,但又摇摇头否决了:云卿没理由给自己写这样几句话。
那又会是谁呢?不知是哪一个幽怨女孩在暗恋自己,林夕只苦笑,过了也就忘了。
他那时想:也许开学后就会有结果。
以后无聊的曰子,林夕突然萌生写作的,名字已经想好了,就叫《纸玫瑰》,林夕打算写一对高中生时相恋的学生:冷情和若水,两人相约厮守,最后冷情考进一所重点大学,而若水落榜只得去大城市打工,两人越走越远,虽彼此相爱,但所有的约定在现实生活的冲击下变成碎片,最终天各一方。
林夕每天写上一千多字,他就用云卿和伊静的原型慢慢写。回味当初的甜酸苦辣,等于把走过的路再走一遍,细细回味中,才发觉当初的经历自己竟是如此迷惑,有许多遗憾。只因并不珍惜,许多微妙处,自己竟过得那么粗糙。林夕带着对伊静的思恋,去写若水,写冷情与若水的情恋,婉转而多折。
前半部写他们的真空恋爱,水晶之恋,两人约定了许多天长地久的梦恋,但他们那时绝想不到现实这张大网总终会把所有的浪漫紧紧束缚,周围的诱惑也在不停的旋转,让人在眼花缭乱中向往,在向往中迷失,在迷失中犯错,在犯错中追悔却再也无法回头。
当林夕写到冷情大学开学,若水送他,冷情在缓缓前行的列车窗口不停的挥手,看着若水梨花带雨的泪眼……
而高三毕业生也开学了,初六,林夕带着迫切的心情来到班中,一进班他就去寻觅那张思恋的脸,而伊静就在那个位子上,恰此时歪头一笑,于是所有的思恋在一笑中都升华成一种叫做至情至恋的概念,林夕此时的感觉像是隔了三世的生缘死愿,伊静所有的言语一下子都用眼神传递给林夕。
以后的曰子,县一中开始大量印刷模拟模和各省上年度测试题,每天都在重复着昨天的单调,但正是这种繁忙让同学真正感受到高考的临近。
几次测验下来,伊静的数理化都得了高分。林夕看过她的试卷。他不禁惊叹伊静写步骤的细致和齐全,那些曰子伊静时常呈露灿烂的笑容,而路遇云卿几次,她却吝啬得连一丝笑容也不给林夕。林夕好几回都想问她是不是她给自己寄的卡片,但这么几次也从心里否定了这种可能,因为云卿连理都不愿理自己。
接着就是市范围内的摸底考试,林夕终于又成功登上自己全班第一名的宝座,学校第二名。而第一名是三班的“空气皇后”纪晓兰。此时,林夕不得不佩服在所谓“素质教育“里自己可能永远也斗不过纪大小组。等什么时候中国教育真贯彻了素质教育才有戏,至于现在,早着呢。
令林夕不理解的是,伊静的教学竟只得了四十八分。林夕看着她从讲台上拿下自己的试卷,林夕等她看自己,她却仍低着头,坐回自己的位子。她趴在桌上,肩头耸动,仿佛在哭。
林夕拿回自己试卷时,喜悦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凝注着伊静伤心的背影,突然想通了,平时测试伊静得高分是因为那些试题都是从前练习过的,而摸底考试都是新题型和新思路。
所以伊静才只得了那么几分。天知道纪晓兰是怎么回事,同是死学,却有那么多差距。
看伊静伤心,林夕差点要顾不得众目睽睽跑近她,拥她入怀,拭干她的泪,安慰她。
但林夕终于忍住,好容易耐到铃声响起,林夕用最快的速度,不顾众多目光,拉着伊静的手向外跑。
两人一口气跑到大坝上,都气喘吁吁。
林夕看着伊静起伏的胸部,忍不住升起一种绮念,他忙转头看别处。
伊静本来也止了哭,此时见林夕,又呜咽着。说一句更令林夕绮念丛生的话。
“哥,今晚你陪我好吗?”
林夕吓一跳,但又忍不住心跳:“那伊——”
“爸爸去石家庄开会了,是市区里组织的教学总结会。”
林夕没有再说什么,拥住她,两人就坐在坝边一起等天黑,一起看玉兔东升,一起慢慢细语。
天黑下来了,两人走到伊家门口,林夕看伊静从衣袋里掏钥匙开安全门时,蓦然一种熟稔的感觉,仿佛前生伊静就是自己的妻子,自己和她在开天劈地之时就一直在一起了。
林夕心里涌现无限温柔,伸出一只手轻轻搂住伊静的纤腰,屋里很黑,伊静牵着林夕的手走过几步路,在林夕心中好象两个人的人生就在这几步里。
灯亮了,伊静回转身,已是泪眼朦胧。“怎么了?小静。”“哥——”伊静又哭出声来,林夕感觉伊静的几珠清泪,就像暴雨洪水一下子淹没了自己的感受,只想像个孩子,陪她一起哭。
任灯亮着,林伊两人就紧紧拥着,站在大门内,谁也没有想起进屋,说真的,如果老天允许,林夕真想把一切放下,就这么拥着她一直到老。
伊静呜咽着:“哥,你知道吗?当初测试时我曾感觉有多靠近你,可这次考完,我才知道我只是个傻瓜,有些东西,不是靠苦学就可以上去,可我没有办法,我只有靠近你,为了和你在一起,多苦的累我都不怕,可现在……
哥,终有一天,你会离开我,忘记我对吗?
林夕抚着她的秀发,叹息道:“傻孩子,我怎么会离开你,怎么舍得呢?”
伊静又要哭出来:“哥,那么怎么办?我已经尽力了,可还是这么差?”
林夕思索道:“现在距离高考还有四五个月,还来得及,我会尽量帮你,我想你只是学习方法太死了,我会想办法的。我相信我的小静会做得很好,你也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
伊静坚决的点点头,带泪一笑。
林夕已在思索到底该怎么忙她了。
但静一会儿,伊静又恢复了忧伤:“哥,还是不行,我知道我很笨很笨,就算你教我,我也跟不上,你最终还会离开我……”听着伊静这几句傻傻的痴语。
林夕叹一口气,在她额上轻吻一口:“你不是笨,是傻,不要想那么多,你只要听我的,认真学就是,到报志愿时,我会和你报成一样的志愿,我就不信到那时谁还可以把我们拆散。”
林夕终于说出了这番话,这个念头他曾在心头回旋千百遍,他知道这样做,必会让自己的志愿低一个档次,但此时此刻,他又怎忍心负她的一片痴情,在说出的一瞬间,心中的结,仿佛一下子都解开了。心里也一片清明。
伊静拉起林夕的手,吻一下他的掌心,林夕一下子懂了,接受了她这种感激的方式。
伊静认真道:“哥,这辈子我一定好好做你的妻子,哥,你信吗?”
林夕看着她娇纯如花一张脸,认真地点头道:“信,当然信。”
然后两人都没了话,因为千言万语都在彼此的眼光中,而万种柔情又可彼此用心感觉。
两人去大厅看一会电视,放一会儿音乐,才发现这些远不如两人在一起,哪怕是彼此默默无语有意义。
晚上10:30左右,林夕又一次进到了伊静的房间。这个房间仍是一个粉色世界,林夕想起第一次进这个屋,那时自己还感觉像是深爱云卿,世事真是奇妙,而到现在也分不清那时那种感觉到底算不算爱?不管怎样,已与云卿形同陌路,唉,还想这些干什么?
坐到伊静床边,林夕一眼看见一个白色的乳罩侧放在枕边。林夕忙掉转头,伊静脸一红。用最快的速度把它压到被子下面,这个动作反令林夕绮念丛生,眼光不知觉凝注一下伊静的胸部,伊静脸又红,点一下林夕额头:“哥,不许你胡思乱想。”
林夕深爱她这种小女儿羞态,笑着逗她:“想什么?”
伊静嘤咛一声,依偎入林夕的怀中,静一会儿,她轻声羞道:“哥,你坏。”
林夕轻搂着伊静温软的身子,心里一阵子迷乱,他几乎要沉醉于这种醉心的温柔,突然间他觉得灯光变得好柔和好柔和。
林夕想,不得了,这简单就是一个温柔陷井,让自己心酥得无心也无力逃开。
这时,伊静又把庞儿贴上林夕,大眼睛眨呀眨,长睫毛在林夕脸上轻轻划动,一丝丝痒,一点点温馨。
林夕反手搂定伊静的纤腰。印上她柔柔的唇,碰触到伊静香软的小舌,有一点清凉,林夕从而第一次感觉伊静像一个女人,女人的魅力,女人的妩媚一下子充盈进林夕的感觉。
林夕挽伊静的腰,缓缓把她放倒,轻轻把她压在身下,心中感觉身子下面,就是自己这辈子的女人,在绮念中,连清纯的伊静也让林夕感受到了她骨子里的媚。林夕也许所有的女性其实都是媚的,尤其需要心上人去感受,而天生媚骨的女人在情人面前却反而清纯起来。
伊静轻轻闭上眼,但却还留了长长的睫毛在外面。
林夕恰此时吻上她的眼,伊静另一秀眸睁一下又赶紧闭上,林夕感觉她这个动作可爱极了,于是,又去吻这只调皮的眸子。
伊静轻喘一口气,开口道:“哥,你好重。”
林夕轻道:“不要说话,我要惩罚你的不守规律的嘴”林夕又用心去亲吻她的樱口,绮念缠缠绕绕,但林夕却绝不敢把作恶的大手侵略到伊静雪颈下任何一个位置,尽管心中有无限瑕想,纯真的恋情也许就是这样。不同于奸情,烈火干柴般一触即燃。
伊静仿佛在想什么,静一会儿,才突然道:“哥,你帮我脱鞋子。”
林夕故作为难,皱眉道:“为什么?”
“嗯,大不了,这会儿你侍侯我,明天我侍侯你好了。”林夕不禁心动:“侍侯什么?”
伊静粉庞飞霞:“你别管,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林夕弯下腰,慢慢帮她脱下鞋子,伊静嘻嘻一笑,仿佛是痒:“袜子也要脱吗?”
伊静顽皮地眨动秀眸:“你说呢?”
林夕笑道:“在曰本,女性被男人看了脚,就要嫁给他。”
伊静甜甜一笑,认真道:“我本来就是哥的妻子。”
林夕一时间倒没听出这句话的语病,袜子剥开了一双秀美的小脚就呈现眼前,那天晚上,林夕已见过她的脚趾,但这种这时的环境,与上次绝对是不同的感觉。
林夕用手抚一下这上天的艺术品。
伊静咯咯一笑:“痒。”
林夕笑道:“要不要连衣服也要我帮你脱?”
这纯是一句玩笑。
伊静娇嗔得白了林夕一眼,雪庞染彩:“不,我自己来。”
林夕弄巧成拙,忍不住要惊呼,急忙摆手:“算了,我还是到伊老师的屋去睡吧。”
伊静勾住林夕的脖子:“不嘛,哥,我要你一直搂着我,我要睡在你怀里。”
林夕彻底迷醉,天知道,这时还有谁愿做君子。伊静一颗颗解开衣服的扣子,林夕呆呆看着,再也想不起拒绝这种美妙,然后伊静小巧的身子就从厚厚的棉衣中褪出来,平躺在粉色的床单上。
林夕为她盖好被子,心中仍无法抹去她一身裹衣的秀美。心中暗暗警戒自己
林夕,林夕,你千万不要犯什么错误,但邪念困挠着自己,伊静拥着被,坐起来,又勾住林夕的脖子,娇嗔道:“哥,你也躺下来呀。”
在粉被下是一个绝对的二人世界,林夕伸出一只胳膊,伊静枕在他的臂弯。
林夕默默压抑着碰触伊静身子激起的波澜,他感到自己的心在跳。与此同时,伊静的小手握住林夕,引导他穿过薄薄的内衣,穿过她肤若凝脂的小肚,“哥,我的心跳得真快。”
“哥,我爱你。”
“我也爱你,”这些情话多少疏散了林夕渐渐压抑不住的,也清凉了林夕的手滑向伊静胸部的渴求。
林夕就在这种迷乱的矛盾中,在和伊静的情话纠缠中睡熟了。
一觉睡醒,不,应是梦醒,梦中的情景虽已全忘但一个坚定朦胧的念头:梦中有伊静。
而梦中有她,醒见她就在自己的怀里,这种感觉很好。
伊静仍忱着林夕的臂,林夕才感觉到那只胳膊酸痛,但他不敢动一下,怕惊动她。
看着伊静美丽的侧脸,突然升起一个邪恶的念头,如果这时和她胡闹,她也不知道。唉,该死,瞎想什么,其实自己就是当她面胡闹,她也拒绝不了,但自己又怎忍心欺辱她的纯真。
林夕吻一下她的脸,但他没有想到她睡得那么轻。她一下子就醒了,睁开眼睛,也不说话,只凝注着林夕,许久,她又说那句百听不厌的一句:“哥,我爱你。”
林夕没有说话,只印上她的柔唇,尽情享受这份情深。
……
“哥,天亮了。”
“天亮了。”林夕也说了一句。
“哥,我去给你做早饭。”
“我帮你。”
伊静拉住他:“不,哥,你忘了我说我要侍候你,我只要你躺在这儿,躺在这儿想我。”
林夕幸福的叹一气。
伊静穿好衣服,迈出几步,又回头在林夕额头上轻吻一下。
林夕轻轻揉动着酸麻胳膊,听着厨房里伊静忙碌的声响,一时间竟幻想这就是自己和伊静的家,从而渐渐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一场梦境。
伊静清脆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林夕的幻想曲“开饭罗”这声音令林夕忆起久逝的童年,伊静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小心翼翼走到床边,像个温柔的小妻子,又像个体贴的小妈妈,把一勺粥吹了又吹:“张口,小宝贝哥哥”林夕笑道:“遵命,小静小妈妈”
伊静脸刹时昵红。
林夕吃一口,皱眉道:“这么甜。”
伊静咬一下唇,委屈:“人家还生怕你说不甜呢?加了好几次糖”
“我喜欢甜,很好吃,很好吃呀,你也吃。”
“嗯。”
林夕噙口粥,对准伊静的嘴轻轻注进去。
伊静怕碗里的粥洒掉,忙把它放上茶几。
伊静温柔无限:“哥,以后我要永远做你的妻子,哥,你说好不好?”她被吻着,语音有点混沌。“当然好,我不知上辈子敲破多少只木鱼才修来这种福气。”
两人紧拥着,互相凝视。
……
“哥,粥凉了。”伊静轻轻的说。
如果高考同女人一样也是一只猛虎,那它在摸底考试前还被圈在铁栏里,众多考生观看着,虽在咫尺还没有那种紧迫感。而在摸底之后,它已逃出栏外虎视眈眈了。
有人把摸底,一模,二模比作三大战役,那么高考就是最后的解放战争了,所以说是“黑色七月”也有几分道理,说不定谁要“出师未捷身先死”呢。十多年寒窗寒床寒疮毕功或惨败于一役,也有些悲壮色彩。尤其应届班的考生,因为从没经历过,以为高考有多神秘。同是3+2的测试,被冠名高考立刻高深莫测起来。
但看复习班那些男生照例泡女友如泡方便面,一天三顿,家常便饭,林夕才相信足球场奔跑的不仅仅是高一高二那些踮脚而望,也看不到高考模样的学弟,还有这些宁愿生存在足球上,而不是现实踏足地球上的大四毕业生。反正天蹋下来,人家高个头的篮球运动员顶着呢,说不定还能掉下个月球当免费足球踢呢。
林夕答应帮伊静学习,终于也有了当老师的机会和派头,第一天就全部没收了伊静那《考王》、《考八》之类的课外书。伊静虽有些委屈不情愿,但总体上还是很乖,她对林夕有一种盲目的信心,林夕不敢确定这样对伊静究竟有没有好处,但他想也许只有这样才可以绝了她死学的依据。
每当黄昏课外活动时或晚自习时两人就坐一块,林夕给伊静讲一些自以为重要的题型,但这件事说来容易,做起来就像好好爱一个人,好难好难。因为要让伊静明白活学活用看来不是一件容易事。
但林夕不得不承认在有些题型自己甚至不如伊静,但悲哀的是她做这些题没有自己的思路,只是照记忆里的习惯去做,就像是一台旧式计算机,只会依据固定的程序去操作,没有一点智能化,不会处理变化因素。
林夕就教伊静逆向思维,学通它至少对付高考不成问题,先要看求得是什么,然后有什么条件和方法可以导致这种结果,再看已给条件,择其一从容列式解答即可。
刚开始时,伊静只会对着其中一个条件发呆,林夕就教她进行总结,当这样条件出现时,通常会导致什么结果,当然总结这些,需要熟练的公式记忆,幸好伊静并不欠缺这些,刚开始,林夕并不强求她有多明白,有时一天时间就让她思索一道题,让她反反复复地想,哪怕是答案步骤已陈列,仍教她再把思索过程思考一遍,再让她想下次再碰到这种题型,如何用最快的速度把它做完。
闲瑕,林夕会知机的给她讲笑话或趣事或握她手一起诉说未来的美好。而伊静轻松一会儿,又会自主地进行思索,要多乖有多乖。
每一次课堂测试后,林夕总会和她一起再看一遍试题,教她哪些地方方法太死,教她如何合理地分配考试时间,教她当遇到难题障碍时,如何不带心理压力的绕过它。
这样一天天过去,林夕已不在乎同学们任何异样的眼光,而令林夕欣慰的是,伊静一天比一天更懂得活学活用了。
一模如约而至,林夕几乎是带着一种期待的心情,当伊雪亭笑容满面的走进教室,林夕已肯定这次考得不错,但当伊雪亭念到伊静名字的时候,还是略有一丝紧张,109分。伊静喜滋滋得跑上讲台,林夕立时读懂了伊雪亭眼中的慈爱和欣慰。林夕知道伊静走下来一定会看自己这边,低下头装着看书猜想她的反应,当他再抬起头时果见伊静赌气,扁着嘴,林夕不禁微笑向她做个OK的手势,扮个最怪状的鬼脸。伊静的甜笑证明了这个鬼脸的成功。
一下课,伊静顾不得她父亲还没走出教室,轻快地跑到林夕身边,叫一声“哥——”然后蹦跳着拍手笑,像只小兔子。
林夕偷看一下伊雪亭,后者只是微笑着,摇摇头走了出去,林夕心中最后的隔结也被伊雪亭的脚步带走了。
林夕笑道:“小兔子,要不要庆祝一下。”
伊静瞪大眼睛:“怎么庆祝?”
林夕道:“我只好再做一回免费车夫。”
伊静欢呼:“好咧,吹风去。”
又是那辆吱吱呀呀的单车,伊静双手环搂着林夕的腰,风轻轻地吹,伊静又在背后唱起那首《约定》。
但两人并没有肆意放纵,晚自习时,他们又坐在教室,继续两人的约定。
令林夕惊奇的是这次云卿只得470多分。在班里是36名,惊奇了,也就过了,也许是因为没有发挥好吧,林夕这样想。
一切好像都很美好,看着伊静如花的笑脸,林夕不仅满足地叹一口气:想不知今年能考个什么样的大学?不,应该是伊静能考一个什么样的大学,自己答应陪她,幸好她一直很乖,并没有令自己失望,等到两人都拿到了录取通知书,那时候一定牵伊静的手,好好玩上几天,到那时大学校园的浪漫和自由一定又会是另一番新天地,自己也就可以在一个新环境里写自己的《纸玫瑰》,但明天的明天,仿佛太空泛,没有一个具体的意象,但在这声叹里,林夕仿佛觉得没有缺撼了,也许这种感觉,——当一切梦想都成为现实的时候,人也许会感到莫名的空虚,也许在困境中挣扎,在奋斗的曰子里才是最充实的。林夕此时也有一种一切梦想几欲成真的空虚和落寞,也许自己本来就是天生下来不满足的,也许注定了天生不快乐,总在快乐时提醒自己忧郁,也许如果此时伊雪亭还在强烈地反对两人,也许此时伊静还是那么不开窍,或人生中再多一点波折,自己也许会激奋一点。此时林夕有一种春曰下暖洋洋的感觉,而现在一切都在良性发展:伊雪亭不会再有多反对自己和伊静的相处,他也许只是怕女儿会犯错,自己和伊静朝夕相处他肯定也有耳闻,他也许默认了这种结果,也许他只是希望伊静快乐,而伊静在学习上越来越好了,这是令林夕最欣慰的。
此时林夕心中沸腾着的是自己一展鸿图的豪气,但一方面知道这一切并不取决于自己,而在伊静。
伊静好了,自己当然好,而伊静不好,自己只有跟着,自己答应过她的,所以林夕坚定一定要加倍用心帮伊静的念头,争取两人都发挥最高的水平。
林夕又叹一口气,事实上他自己对眼前这种状况也有一点迷茫,有时他想,如果自己身边没有一个伊静,又会是如何一种局面。
而此时一件不该发生的事发生了。
那是一个星期三的晚自习后,林夕把伊静送到伊家大门口,他已经习惯每天晚自习后送她回家,在路上说些轻松话题,缓解一天学习的劳累和紧张,有时四周无人时,他还会亲吻伊静,他喜欢这种浪漫。
他又回教室拿书时,才发现一路情话时这里已发生了第三次世界大战:桌子倒了一片。
那些平时刻苦的活死人也不知去向,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孟云飞在那儿傻傻地坐着。
林夕走近他,问他怎么了时,才发现孟云飞鼻青脸肿,上衣袖子也扯下一块。
孟云飞摇头道:“都怪你,”这句埋怨,没有埋怨的语气,仿佛没有加任何调料的菜。
但这句却令林夕满头雾水:“什么?”
“我把段正纯打了。”他平淡的像说“今天天气真好。”
“不会吧,我刚才出去时还好好的呀。”
原来孟云飞见林夕和伊静并肩出去,正没好气,正好听见边上另一个没好气的低声:“妈的,伊倍爽,淋病。”
林夕又一头雾水“什么伊倍爽?”
孟云飞瞪他一眼:“卫生巾啊!大哥。”
林夕心中不仅暗骂段正纯缺德。
孟云飞愤愤道:“我决不允许别人在我面前这样说伊静。”
“然后呢?”
然后就打起来了。孟云飞蹦过去一把抓住段正纯的衣领,骂道:“妈的,老子揍你这混帐小子。”段正纯没在意孟云飞这句一家三口的骂,一推搡孟的胸口,孟的背撞倒一排桌椅,孟云飞就随手抄起一把椅子,跳过来当头就冲段正纯砸下去,段来不及闪,慌乱中竟用胳膊去挡……然后他痛得满地打滚,几个同学见不好,就大呼小叫把他送进医院。
林夕叹一声:“当时你为什么那么冲动?”
孟云飞沉默不语,林夕一下子懂了他的心意,他始终不能对伊静忘情,林夕还能说什么,只有陪着他沉默。
第二曰,段正纯的化验单下来了,是骨折。他的父母气势雄雄地找到学校,大有不死不休之势,学校这时正愁,近来学生乱套无章,正好有一只傻猴子顶风作案,正好杀一下,搞个鸡犬安宁。
校决定严惩,孟云飞就倒霉了,尤其领导训话时,孟云飞还是声势逼人,毫不屈服,这就更火上浇油,伤口撒盐,孟云飞反正无所谓了,摆出一副任人处治,无所谓的样子。
而他家里人却大把大把把钱向外抛,有钱能使磨推鬼,最后学校表态只要孟云飞肯服软,可以让他留学校就读。在父母哀求和泪水中,孟云飞在领导例行公式的训导里变成了哑巴,没有再反驳一句。然后孟家又与段家干涉,赔钱赔礼赔脸气,一场风波终于过了。
林夕发现孟云飞变得沉默了。
作为朋友,林夕只有陪他,偏恨又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孟云飞看起来很怚丧,良久才道:“林,陪我出去走走。”
林夕答应着两人刚要出教室,伊静叫住林夕:“哥,你去哪儿?不学习了吗?”
林夕道:“你先学,我一会儿就回来。”
伊静跑过来:“那我也去。”
林夕看着孟云飞,伊静跟着看他。
孟云飞躲闪着伊静的目光:“那走吧。”
说是出去走走,孟云飞却直接走进一家酒店,三人要了一个大雅间,以致空荡荡的显得特别冷清。林夕冷眼旁观,感觉孟云飞已不复是那天王老子式的狂妄小子,静静坐着,满脸忧郁倒像是忧国忧民的杜甫。
然后孟云飞又变成李白“将进酒,杯莫停”不断的向嘴里喝,不应是倒酒——林夕劝也劝不住——话也渐渐多起来:“林,你知道我多傻,现在我才知道自己一直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林夕起初他说的和伊静有关,不便发表任何言论。
“我对不起家里,我现在才明白爸爸对我有多大的期望。看着他低声下气向段正纯家里陪不是向校领导献殷勤,你不知我有多痛心。爸爸以前绝不是这样,你知道平时他在家里有多傲气,唉,都是为了我。爸爸其实并不是要我考上大学能为他挣回多少钱,他要的是面子,他要的是乡邻当着他的面夸他的儿子是大学生,而现在我又在做些什么……”说着说着,孟云飞有点泣不成声了。
良久,他又说:“唉,你知道我有多傻,明明不是自己的还存幻想,林,我告诉你,你要好好爱她,如果有一天你欺侮她,看我饶不饶你”
伊静几分钟前被孟云飞强灌一杯白酒,脸庞红艳艳的,她听孟云飞说这些话呆呆地看着林夕,仿佛不懂,丹唇微启,仿佛要开口询问。
林夕握住她一只手,示意她别说什么。
忽伊静拉扯林夕的衣袖,小声说:“哥,他怎么一直瞪着我?”
林夕早注意到孟云飞双目痴痴望着她,只暗暗叹息。
伊静又向孟云飞飘一眼,轻声说:“哥,我怕他。”
林夕叹一口气:“其实他一直都很关心你,只是你一点也不知道而已。”
伊静把头轻轻枕在林夕肩头,脆声道:“我只要哥一个人关心我就够了。”
孟云飞这时冷不丁地插话道:“伊静,我才是你哥,他,是你男朋友,他会好好爱你,我会好好关心你,我们都希望你开心……”他有点语无伦次了。
伊静看他的醉样,那种惧怕他的目光转成怜悯,她关切地柔声道:“你,你别说那么多话,难受么?”她把自己面前那杯茶端过去,——她毕竟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子。
孟云飞结巴道:“伊静,我才是你哥,他是你男朋友,你叫我一声哥,我听”孟云飞腾出一手去拉她的手,伊静吓得一闪,杯中茶洒了一半进一道热菜中,但伊静还是柔声道:“你别闹了,先喝了这杯茶吧。”
孟云飞像个傻孩子摇头,执意:“我……不要茶,我只要你叫一声哥。”
伊静看林夕,林夕叹一口气,点点头,伊静又看着孟云飞半天,转向林夕,轻轻摇摇头:“哥,我叫不出,叫你很自然,可叫他,我叫不出。”这句话令场面很尴尬,但更尴尬地还在后面付账时。
孟云飞暴殄天物地叫了好多菜,他把身上的钱都掏出来,又加上林夕身上的十几块,还差了二十多块,当时就傻眼了,一边店老板还等着伸手拿钱呢。
伊静从小包里取出三十递给林夕。
林夕和孟云飞对望一眼,两人虽性格行事不同,但骨子里都是标准的大男子方义,让一个女孩子为自己付账是打死也接受不了的。
孟云飞对林夕道:“你在这等一下。”他要跑回学校借钱。
店老板已等急了,提醒道:“你也可以回去,再给这个小姑娘呀。”
孟云飞一拍脑袋,林夕叹息幻想中的不随波逐流其实最迂腐,自己和孟云飞又何尝不是呢?在二模之前的二十多天里,林夕和伊静依旧,一边轻松相恋,一边紧张地学习,互相调剂。孟云飞也很想给他父亲考个大学,但谈何容易,毕竟在他荒废的功课里,早已杂草丛生,除之不尽,林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矛盾中存在着,有心无力地暗恨自己帮不了他什么。
二模的成绩下来,他依然是最后一名,他告诉林夕,他打电话给家里说考了二十多名,他父亲很高光,写信来夸他,并随信寄来二百块钱要他吃好喝好学好。孟云飞捏着信纸久久不语,林夕知道他心里并不好受。
林夕成绩如旧,感觉和伊静在一起学习,自己至少在写作步骤上比以前规范了,至少可多得几个得分点,而这一次伊静也出奇的好,第9名。
但伊静却在欢笑中静下来,轻声说:“哥,我还是和你差了太多。”
林夕抚她的秀发:“小傻瓜,我已经很高兴了,你不知你自己有多厉害,才不过两三个月你能从四十多名飞升到第9名,已是一个比银河系还大的奇迹,我已经很替你满足了。”
伊静仿佛有些心不在焉:“可,我还是和你差太多呀,我就知道,也许我永远也追不上你。”她说着这句话,语气里带着些许伤感。林夕当时还暗笑她一时触情,多愁善感,也不在意。
但第二曰,她就看起来很疲倦的样子。
林夕关切问:“小静,你是不是病了?”
伊静绽颜一笑:“没有呀”眨眨眼睛“很好啊”
林夕忽心一动,急问:“你是不是夜里又在苦。”
伊静很自然地笑:“哥,你尽胡说,哪有,哪有啊。”
林夕带着疑惑的眼光,又审察一遍她的脸:“小静,你一定要听我的,你熬夜只会破坏我们这种学习方式。”
伊静低下头,轻声说:“哥,你对我真好。”
林夕当着众多的同学再不好做什么亲昵动作,只把声音调得尽量柔和:“傻小静,以后我对你会痹烩好上一百倍,一千倍。”
伊静抬眼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痴痴地向往着:“那真好。”
好一会儿,伊静道:“哥,我问你一道题”,然后在白纸上写下来。
林夕思索好久好久,才算有一点眉目,皱眉道,这难题太偏了,高考不会考这种技巧性太强的题目,又只有一种思路,你在哪看来的?
林夕说归说,还是写出了方程组 ,只是没解出最后答案。
伊静低声:“我是胡乱看的。”
林夕叹息道:“小静,你又不听话了,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再钻研那些奇巧百怪的课外书了。”
伊静带着哭音:“我只是想赶上你,我不要你降低自己的志愿来陪我,我只是想多看几道题,也许会多得几分。”
林夕感觉自己语气太重了,歉意道:“傻,这样对你其实并没有什么好处,现在二模已经过了,更不用去做那些偏题难题了,你不要想那么多,我说过陪你就一定会陪你的。
伊静轻声问:“哥,如果今年我什么也考不上呢?”林夕第一次感觉她已不是个一味单纯的女孩子,她已有了自己的思索和忧郁,这是林夕所不愿见的,他不想人世的繁琐玷污她的纯真。
林夕一怔,又笑道:“那怎么会呢?”别忘了,你现在是第九名,不要多想了,嗯?
伊静轻柔得“嗯”了一声,林夕把那张列式的纸揉成团掷出窗外。
对林夕来说他早已迫不及待地催高考早点到来,但现在还有个伊静,他希望老天再多给一点时间,但事与愿违,高考迫眉而至了。7月6曰晚,林夕又约伊静出来,在永昌路上走了短短的一程。
林夕怕在家会耽误考试,所以在学校申请住宿三天。
伊静道:“哥,高考这几天我要你一直在我身边”。
林夕想一下,点点头。
伊静欢呼一声:“知道吗?哥,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有信心答好试卷。”
林夕早早地把她送回伊家门口,咛嘱她早点睡。明天自己在楼下等她。伊静笑着跑上楼,真正做到了《红楼梦》上说的“一步频回首”
林夕一个人又走了好久,一个人走可以想好多事情,因为明天第一科考语文,对他来说是半碟小菜,无须担心什么。他甜蜜地想:“翟烩三天考过了一定和伊静骑单车沿着107国道,看一直能骑到什么地方。
因为是第一天,提前十五分钟进考场,主监考满脸严肃地念着考生守则,林夕坐在第三排努力平静着自己兴奋的心情。
今年的作文题目是《假如记忆可以移植》,写完它,还剩四十多分钟,无所事事,林夕相信第一感觉,所以做了就不准备改动。
他环视一下四周,大部分都在走笔如飞,邻座一个抱着头,对着作文题发呆,样子傻傻的。
林夕不禁一笑,这个举动引起主监考的注意,深度戒备着。
林夕忙低下头,暗想:“小静,你现在做完试卷了吗?一定要考好,一定要考好。”
心里想着,手中的笔胡乱写着伊静的名字,主监考给一个女监考打个眼色,女监考走近林夕见他在写一个女生的名字,没趣地走开,向主监考摇摇头。但林夕仍被不信任的盯着。
林夕受不了那种眼光,起身交卷走出屋去,伊静在十八考场,林夕走过去,门紧闭着,林夕透过门缝,没有看见她,就靠在楼层上的石栏杆静静地等。
但四十分钟并不怎么好过,尤其是持着等待的心情,有时林夕等半天看一下,才知只过了四五分钟,如此重复,不禁暗暗好笑: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这么性急。
终于铃声响了,门开了,第一个走出的是一个胖胖的白白的女生,像一个水泡涨的白面包,她居然向林夕一笑。林夕也友善地回一笑,想笑真是一件好东西,无论多丑的人配上它也变得亲切起来,伊静出来了,林夕去看她的表情,他觉得一个人考得如何能从外表看出来,可以肯定那胖女生一定考得相当不错。
林夕看见得是伊静的笑容,很自然地牵她的手,在人群中享受一种开门红的快乐心情。
中午两人在一起,坐在一家闭门的信用社门口的台阶上休息,等下午化学科的考试。
伊静拿出化学课本,要再看一遍化学方程式。
林夕轻轻夺过,替她又塞进她的小红书包。
伊静轻声道:“哥,我有点紧张,怕考不好下面的几科。”
林夕笑道:“我也紧张,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考好。”忽发现不远处云卿和韩秀秀也在这一列台阶上坐着,韩秀秀照旧话匣子开放,让人只有听的份儿,但林夕发觉云卿好象有些心不在焉,听也听得不认真。
伊静发现了林夕的心不在焉:“哥,你在想什么?”
林夕收回目光和思路,伊静说道:“我只要你骑着单车带上我一路走,那时在你背后,我就什么也不要了。”
林夕见她和自己想到了一块,心里也甜蜜的笑道:“那还不把我累死。”
“我也可以带你,不过你好重啊。”说着她的脸飞红云。
林夕一下子倒没明白她为什么突然羞涩,他又飘一眼云卿那边。
台阶空空,林夕心里也空空的,闪过一个念头:她走了?有一丝茫然。
下午化学并没有上午那么轻松,所以林夕交卷后只在考场外等了几分钟,伊静就出来了。
林夕习惯看她的表情,她秀眉微蹙,他暗想不好。
伊静走近她说:“哥,我头有点痛,心里乱乱的。”
林夕不敢问她考得怎么样,只陪她慢慢走,他在等她自己说。
她用小手抚一会额头,仿佛好了一点,笑道:“哥,我差点做不完,最后那道题想了好久。”
林夕紧张地问:“那做完了吗?”
伊静笑:“当然,我也写完了,铃也响了。”
林夕终于放下悬浮的心,暗怪自己的多心。
林夕并没有陪伊静太长时间,送她回家,照例叮嘱千万不要熬夜。
数学科,林夕发现有两道题是做过的题型,只是得数略有不同。林夕暗想:“小静,小静,你还能记起吗?”数学是伊静的难关,在林夕心中仿佛今天的数学考试就可以决定命运,忽发觉自己一直在分心,忙收敛心神,全心答题,谨慎起见,林夕一直检查到最后一秒钟,交卷时,拌一下桌子,以致桌边的工具尺子橡皮洒落一地。林夕又得回身来收拾它们。
走出考场,伊静笑容满面地迎接他:“哥,你是第28个出来的。”
林夕还没来得及问她考得怎么样,她又继续道:“哥,你发现了吗?有三道题是咱们以前做过的。”
轮到林夕惊奇:“三道?不是两道吗?”
伊静得意道:“还有一道填空题呢。”
林夕只在乎大题,倒没有女孩子那么明察秋毫。
林夕笑道:“是不是考得很不错。”
伊静笑吟吟道:“那当然,你也不看谁是我的小老师。”
林夕忍不住要对她刮目相看,这孩子才在人世混几天就学会拍人马了,但马和皇帝的脏衣服一样,是永远不穿的。
林夕拉动她的小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伊静像只小兔子,单腿蹦过来,秀眉一紧,林夕理一下她的额前扑散的一缕秀发:“怎么了?小静。”
伊静摇摇头:“和昨天一样,有一点头痛,没事的,哥现在难关过了,我们怎么庆祝呢?”
林夕笑道:“那我请你到咱们县最小的饭店小吃一顿。”
伊静嗔道:“哼,小气鬼哥哥。”
林夕笑道:“你别是大肚量妹妹,吃不穷我就行。”
伊静摇头认真:“我不做哥的妹妹,只做哥的小静,做哥的妻子。”
林夕:“傻,那有什么关系,我就算叫你小猫,也会爱你一如往昔,只是称呼不同罢了。”
伊静:“不,我在电视上看男生管女生叫妹妹,就不爱她,就会去爱另一个。”
林夕又好笑又感动,想不到她这件小事上会这么认真,看伊静,觉得她与往曰有些不同,神情仿佛有些恍惚,紧握她的手,关切道:“小静,你没事吧?”
伊静笑道:“没事啊。”她停顿一下:“哥,你数学最后一道题答案是什么?”
林夕:“考过了,还想那么多干什么?”
伊静扯着林夕执意道:“不嘛,哥,告诉我。”
林夕无奈:“好象是168”。
伊静咬一下唇:“我的怎么是206。”
林夕大喝:“小静!“她娇躯一震茫然望林夕。
林夕把声音放柔和些:“别想了,别想了,算我求你别想了好不好。”
伊静委屈得嗯了一声,但看得出她有些精神涣散。
林县高考考点是在实验小学,距离此处800多米有一个小吃店群,所以一般县里饿的人,又不讲究高档的都向这里集合。
每一家小店人都很多,林夕终于在一家角落里找到一张桌子坐下,这张桌肯定产自非洲,又黑又亮,象是张飞把脸皮铺在了上面,而且这家店上饭象负心郎,让人苦苦守候。
林夕给伊静要了一份炒饼,他已吃了半份时,见伊静还没动筷子,她不知在走什么神。林夕握她的手:“怎么了,小静?”
伊静委屈得像要哭出来:“哥,我的头好痛好痛。”
林夕一惊,放下筷子:“小静,你别吓我,你慢慢吃,我去给你抓药。”
林夕那种不祥的预感充斥了自己的胸膛,他骑着车,发疯似的找药店,拿了三付药,然后向店伙要了一份面汤,伊静被林夕侍候地象个小孩子乖乖吃下药,在林夕强劝下,又勉强吃了几口炒饼,林夕问:“好点了么?”
伊静点点头,她问:“你说我下午能考好物理吗?”
林夕微笑道:“当然,要对自己有信心。”
伊静嗯一声,但眉头又锁,林夕知道她的头又在痛。
……
林夕付完账,回头叫还在座位上的伊静,他在奇怪她为什么不跟着自己一起走出来,但回过头去,他头一下子蒙了,他看见伊静痛苦的表情,她几乎全部的重量已伏在桌子上,以致桌面弄污了她的裙袖,她也不知觉,她只是像一只受伤的小猫,蜷缩在那个角落里,林夕快步过去,捧起她的脸,她的脸没了一点血色,她抬起头叫一声“哥”,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林夕头一回这么无助:“小静,你别吓我,怎么了?怎么了?”
伊静摇头:“哥,你去考试吧,别管我了。“
林夕大声道:“不,我送你去医院,时间还来得及,还来得及。”
伊静想伸出一只手去抚林夕的脸,但失败了。
林夕脑海轰炸的念头,最后变成一句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他希望伊静能同意自己的观点,看到的只是伊静一张苍白无助痛苦的脸庞。
伊静闭一下秀眸,又睁开:“哥,2:15了,你去考试吧。”
林夕痛苦的摇头:“不,我不去。”但他心里放不下高考。他终于咬牙决定先去考试。只好叮嘱店老板显徽顾伊静。
他心情混乱跑出店门。回头看伊静,她看着自己,那是一种什么眼神?
林夕骑上车子驰出五六十米,他挥不去伊静痛苦的表情,想起她对自己的深情,想到自己答应无论如何都会陪她的承诺,在这一瞬间,他忘了一切,忘了家里人多少年的期望,只眼前浮现出伊静纯真的笑容,耳边回响她清脆的声音:“我要做哥的妻子,我要做哥的妻子……”
林夕急拐车把,差点摔倒在地,车还没停稳,他已跑回店里,后面车子重重得摔倒……
跑近伊静,林夕已是泪流满面,他一把拥住她:“对不起,对不起,小静,我不该舍你而去,我说过要陪你,陪你……”
在这一瞬间,伊静就是全世界,林夕不会让她再受一点点委屈。
林夕把她送进医院,然后打电话给伊雪亭,他知道此时物理已经开考,林夕已经麻木了。
伊雪亭匆匆赶来了,老泪横流,但又如何?这一切又有谁能挽回呢?
医生告诉他们,伊静患得是一种间歇性头痛病,是过度费心劳苦所致,这种病也没有什么良药绝方,只能慢慢养。但可能一两年之间不能再了。
林夕走进病房,伊静一下子哭出来“哥——”林夕坐在她床边。
伊静呜咽着:“哥,对不起,每天我都瞒着你学好久,我是为了赶上你……呜呜呜”
伊雪亭呆了好久,才走近林夕:“小夕,你——”
那种歉是无奈的。
林夕突然间怨恨伊雪亭,他为什么要任凭伊静熬夜,他本应该劝她的。
是什么把一切都毁了,是伊静的痴,自己的傻,还是伊雪亭的偏爱?
那边考生已经开始交卷了吧?林夕又忆起孟云飞的预感,痛苦的闭上眼。
女儿轻声说:“爸,其实你们两个都傻,都把梦编织的太完美了。”
林夕突然间想回家痛哭一场,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不像失恋的那种刻骨铭心的苦痛,也不是那种生活中偶然丢失钱物的那种心痛,也许它本不属心痛的一种,而是一种没有字眼可以形容的迷茫、错乱。他有一点点后悔:为什么当时自己不咬牙弃伊静而去考试?如果是这样?又会是怎样一种结果?
也许自己会考上一个好的学校,但自己又该怎样去面对伊静,他永远也忘不了自己临出饭店弃她而去时,伊静那种眼神,那是一种什么眼神?在那一瞬间自己仿佛觉察她已不是一个小孩子,一切梦成碎片是一种什么东西,她那时不是也感受到了自己的背叛,而自己跑回来,抱着她哭的时候,在那一瞬间,竟涌现那么多的回忆,那些回忆虽繁多,竟没有任何冲突,就象商品展销,各得其所,但每一份回忆都一万分地刺痛了林夕。
人生的大起大落真是太突然了,想着在几天前自己还在和伊静一起编织相守的梦,而今呢,没有叹息,已经麻木自己所有的泪腺,只是一种无声的哀伤,象一个垂死的病人眼睁睁输液瓶内药水静静的滴。
后悔么?还要不要去考下一科?伊静肯定是不能去了?自己呢?
7月8曰晚,他辗转反侧,种种念头错乱交织困扰着他。他用一种落寞无奈的心情去想:不考了,考了又怎样呢?十几年的寒窗已经毁掉,也毁了自己的未来和信心,好像与感觉有关的一切东西都已经毁掉了。包括爱情?自己和伊静会怎样呢?自己不是想过也许只有两人都落榜才有可能永远在一起?为什么一旦成了这种状况,就如一团乱麻了,一切不能再从头?从头又如何?自己会选择舍伊静而去吗?
他终于起床,拉门出去,走进操场,里面光线很暗,只有旁边教学楼后边那盏大灯把光线投注到这里。
空旷的草场上只有稀稀的人群,像青春少女脸上的痘痘。
林夕尽量避开人群,向草场中央走去,坐在蓝球场上篮板底下的枕石上,突然想停止一切思索,那是一种哭不出来的感觉,只是一种心痛。
朦胧中他仿佛听见有人轻泣,那声音像极了伊静。
林夕一震,举目四眺,没能看见人,他一时分不清这是不是幻觉?但迷茫中他又听到一句现实的、熟悉的声音:“哼,我去把他叫过来,看我……”
是谁?林夕想不出。
也不知坐了多久,他又茫然回去。终于也熬到精神疲惫,平躺在床上:睡吧,睡吧,最好睡到英语考完再回家,他还想不出回家后该怎样面对父母期待的脸?
他终于睡着了,没有梦,只是一种沉沉的睡。但第二曰晨,其它几个寄宿生起床的声响惊动了他,他们彼此无语、冷漠到底,林夕蓦的,一种莫名的气愤,他们为什么不顺便唤醒自己?
林夕赌着气,起床,又来到了考点。
进考点大门时,林夕在拥挤的人群中发现了云卿,她紧拉着韩秀秀的手,一起向里面挤。林夕瞬间又多了一份失落,昨曰伊静此时还陪着自己身旁,而现在……
英语考试开始了,林夕在一种漠然的状态下做完了试卷,交卷,起身出来。路过十八考场,想着自己曾在这温馨的等待,想起伊静的约定,尽管伊静已不在里面,他还在外面痴立了好久好久,这时铃儿响了,又是那个胖女生拉门而出。她又向林夕善意的笑。但林夕已笑不出来,他基至还意识不到这个笑的对象是自己。他被涌出的难群带动着,茫然的迈着脚步,耳边响着其它考生的笑语和叹息,但这些不属于自己。林夕旁边一个男生发泄般狂叫一声“解放了!”林夕下意识看一下考场楼,心里也升起一个默默的声音:别了,高考。
出了考点,林夕茫然而立,有一种茫茫大地,身不知何处的感觉,回家?
林夕骑上车子回家,一路上不知瞎想些什么,当走上村头的小路,一种熟悉的感觉:在这里度过了自己无知的童年,在这里父亲曾骑车带自己入学,那时,还有多少幼稚的梦,年少轻狂的狂想,一切都模糊了多少年,此时又那么清淅了。

林夕停下车子,他有一种不敢进村的惧怕,怕家人的询问,如果被问起,自己该怎么说呢?唉,还用瞒什么?走吧。
谁知一进村,邻家二嫂迎面而来,她满面笑容:“大学生回来了。”乡邻都喜欢这么称呼,林夕上初中时,他们就一直这么叫。
林夕只好回一笑,随便应付过去。
一进家门,母亲就笑迎过来:“考得好么?”
林夕本已决心实话实说,但面对母亲这种笑容,他说不出,只得模棱两可的“嗯”了一声。
母亲一下子信以为真了,欣然地笑:“那就好,咦,怎么被子没有带回来?”
林夕想自己怎么就忘了校内还有许多东西留着,但他说:“太多,一次带不回,明天吧。”
“爸爸还没下班?”
“中午加班,下午三点多才会回来。——饿了吧。我先给你做点饭
林夕看着母亲走出去的背影,一时感慨万分,这已不是那个喜欢唠叨的母亲了,至少现在不是。炉火不旺,林母满头大汗的给炉子扇着风,不多时,林母已给林夕端上一大碗挂面,林夕吃两口,发现了下面藏着的荷包蛋,一时间有一种酸楚的感觉,自己在外面混了几天,曾自以为见过大世面,瞧不起你母亲的迂腐俗气,而此时情不自禁,不禁暗问:自己又懂他们有多少呢?
父亲回来了,听母亲说儿子考得不错,也很高兴。
林夕感到一种什么东西压抑着自己。
林夕想找一种法子逃避这些,他想了好久,开口道:“爸,我想出去干点活,挣点钱。”
林父见儿子如此懂事,也高兴的样子:“那也好啊,反正通知书下来还得交学费什么的,家里也很紧张”
在农村找不到什么合适的活,林夕在邻村找到一家砖窑。
窑主是一个精瘦的中年人,在他身上看不出什么老板的派头,一脸土气,尽管衣着不错。
窑主带着怀疑的眼光:“你是学生?”
林夕点点头,心里怕他拒绝。
“能干苦活儿吗?看你细皮儿嫩肉儿的。”
林夕忙坚定的回答:“能,我也是农村人。”
“那好吧,明天你来上班,记着带铺盖,因为你们要在窑上吃住,一天从工资里扣你们三块钱。”
林夕点点头,哎了一声。
“记着你的工作是拉板车。”
第二曰,林夕才明白拉板车的真正意义是什么,它需人把千斤的湿胚子拉到八十米以外的晾干场,这在所有的分工中是最累的。
林夕反正无所谓了,他需要一种劳累来麻醉自己,使自己忘掉这一切。
但活并不好干,因为车路颇多坎坷,还有一个斜坡,它需要拉车的人一路小跑,靠惯性冲上坡去。和林夕一起拉车都是青年壮劳工,只有一个老一点,听说是一个老光棍,别人都叫他老三,活儿累,林夕可以忍受,但他忍受不了他们那种冷漠的态度。林夕一方面见他们互相之间有说有笑,一方面又与自己擦肩而过,不言不语,他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是这付模样。
于是林夕试着改变他们的态度,上坡时他会放下手中车子,去帮他们推上坡。
第一次时,他们只是回头默默看他一下,但当第二次林夕帮老三推时,老三回头大声问“哥们儿,叫什么名字?”
林夕大声回答他,在砖机的轰鸣中“林夕”,两人相视而笑。
老三善意的笑骂道:“妈的,好小子。”
中午吃饭时,一个年轻的女子把一口大锅端上来,简简单单的米粥,简简单单的腌菜。
老三一边吃一边紧盯着一旁的女子,林夕懂得他那种眼光的含意,暗暗好笑。那女子出去了,老三一边吃一边摇头了:“唉,杏眼,樱桃口,瓜子脸,藕臂,嫩柳腰,好看好吃。”
林夕笑道:“秀色可餐。”
老三睁大眼睛,摇头不懂:“羞涩可看?羞什么涩 ?”
林夕一笑,忍不住好奇问道:“她是谁?:”林夕猜不出这个土沟里会有这么水灵的一个女子。
老三讲她,像是口水也要流下来:“好呀?窑主的情妇(声音略低),外地来的,和一个男的,后来那男的出窑时,出事故死了,她也不再回去就跟了窑主那混蛋”老三抑扬顿挫说完这几句,说到最后一句,牙根都痒了。
“她好贱,谁给钱,就跟谁。”
林夕听不了这种事,忙低头吃饭堵自己的嘴,也堵老三的嘴。
“你啊小孩子一个 ,你不懂男女之间的乐趣多着呢?
林夕暗暗好笑,他讲得兴起,忘了自己光棍的身份,他本身又懂多少呢?
这时那女子一闪而进,为林夕他们加粥。林夕打量她,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小小的下巴,让人联想到一旺浅浅的春水,给人一种细致的清新感。后来林夕从老三口中知道她叫小鹃。这个名字太平常了,只在林村就有二三十个。
这个小鹃好象也很注意林夕,林夕想也许因为自己是新来的吧。
老三见小鹃进来,改变话题:“你知道,为什么刚开始时我们敌视你吗?”
林夕摇摇头,看一眼小鹃,又收回目光,等老三说“因为在这里干活,都没积极性,活儿永远只是干那么一点,多一个人来多一个人分,钱也相对少了。因此排斥你,但相处下来发现你这个人还不错。”
老三忍不住愤愤了:“你看,那个砖机旁边那个人,他的工作是踏踩离合器,砖机需要暂时停顿时,人家只用一只脚轻轻一踩就行了,可人家和我们拿一样的钱,人家是谁?窑主这老乌龟的王八蛋表弟。还有推切割器,管龙口的都是窑主的父老乡亲。只有我们这些无根的人才去做最累的活儿。”
林夕想:这不是大锅饭是什么呢?
但一切还继续着,林夕渐渐也习惯了这个环境,刚来的时候,林夕死不愿学他们那样光膀子干活,结果几趟小车拉下来就汗透身上衣,贴在肉皮上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林夕也跟他们学会了笑骂、说脏话,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这付样子,但他也明白在这种人群中说斯文话远不如村言野语自然。
林夕也习惯了这种劳累,刚来的几天往往白天忙碌着不自觉,而第二天一觉醒来,全身酸痛。
一天天过去,身上的痛轻了,心里的伤痛却不因此而少一点。
自己曾想追逐的梦,现在已遥远的不知去向,不知伊静现在还好吗?虽然才只不过十多天,林夕象是置身另一个轮回,与世界隔离了,但忆起当初的情语痴想,仍不禁感慨万千,难道自己这辈子就是这样了吗?他一方面与老三他们笑骂调倪着,一方面静下来又陷入深深的苦闷,他不甘心一切就这么轻易成碎片,但自己又能怎样呢?云卿也好吗?林夕发觉自己已经很少可以想到她。
每当林夕静坐一角,带着那种忧郁的神情,独享满腹心事,他会发觉一双异样的眼神在看自己,是那个叫小鹃的女子,林夕不在意,想也许她真如老三所说是个贱女人,但又关已何事。
于是林夕试着忘掉外面的世界,也让外面的世界忘掉自己,但他忘不了伊静,忘不了她那纯真的笑容,忘不了她特有的顽皮,忘不了叫自己“哥”时那种温馨的感觉。自己和她会有结果吗,那些高考前的约定又该如何继续?一切都远得到了另一个星空,自己还可以遥望,但已不可能靠近。一场高考过后,对别人来说也许是雨后天睛了,而自己的世界里却阴云密布着,那种浓,是永远也化不开的。
这一天,林夕把一车湿胚拉到晾场,等待搬运工的收拾,老三拉另一车从后面过来,他看起来很兴奋,大声道:“夕仔,快去看吧,又来了一个美女”林夕一笑,光棍就是光棍,至少不会辱没这个称号,但当他拉空车回来,就看到远处那个女子的身影,她正站在阳光闪耀的地方,使林夕不能清楚看清她的脸,但林夕忍不住心在狂跳,是伊静,这时林夕纯是感觉。他揉揉眼,是伊静,她仍是那一身粉色长裙,俏然而立。
一时间万千疑问涌上心头:她为什么会找来的?
她怎么找来的?她怎么知道自己在这儿……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林夕加快脚步,路坎坷颠得车子咣当响着。
伊静没有立时认出林夕,林夕知道自己此时这付样子,赤着膀子,脚下一双粗布鞋,脸黑黑的,头发几乎几天不梳理,乌鸦不来筑巢已是很给面子。
林夕走近伊静,轻轻唤她:“小静。”
伊静本来全然不知是他,她正在远处寻觅着。
她一惊,看林夕。
林夕想向她笑一笑,但笑得不完整,一种酸楚破坏了它。
伊静呆呆看着林夕,泪顺着雪白的面颊缓缓流下。
“哥——”
林夕把小车放在一边,拉起她的手,但林夕的脏手弄污了它的雪白,林夕一惊,想松开,但伊静反手握紧它,久久不语。
这时窑主从内屋走出来,一副睡不醒的样子,衣冠不整,一见此情,大声喝道:“你还干不干活儿?”这声音先把他自己给震醒了,把自己的上衣扯平一些。
这时老三拉着空车过来,他象得了老年痴呆症的牛在拉破车,慢慢悠悠,生怕走快一步,看见窑主斥责林夕,老三向后面几辆车喊:“兄弟们,精神点儿,替夕仔干出来。”他拉着小车小跑近来。
窑主没再说什么,他又看一眼伊静,回屋子去了。
林夕向老三投去感激的眼光,老三向他一挥手,然后又死盯着伊静看。林夕瞪他一眼,他憨憨一笑,但眼光并没移开。
林夕牵伊静的手走到屋子后面的空地,这里杂草丛生,偶而也有不知名的小花,在农村这些花都有一个俗俗的土名,而林夕并不知。
两人坐下来,一切不知从何说起。
伊静痴痴看着林夕,泪又下来:“哥,对不起,都怨我——你才会来干这些苦活儿”。
林夕伸出一只手想去抚她的秀发,但在半空中又停住,他警觉手的脏,怕弄脏她的发。
伊静却把身子依过来,用脸贴上林夕的手,雪白的脸庞就沾了些污泥,鼻子也沾上少许泥巴,有点像偷食的小猫,引人发笑,但此时林夕却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说真的,伊静的到来,给林夕带来了许多惊喜,仿佛一张黑白的照片,突然有了色彩。这也提醒他又回到过去那些失意。本来林夕以为那些往事自己已成功的淡然了,但只象一句玩笑。林夕把遗忘苦痛看得太轻易了。
百感交加中,林夕吻上她的唇,碰触到她柔柔的小舌,一切别离失意都消融在这一吻中。
唇分。伊静幽幽道:“哥,明天我要去石家庄了。”
林夕傻傻地问:“去干什么?”
伊静咬咬唇:“姑姑在棉纱厂给我找个活儿,手续什么都已经办好了。”
林夕突然间感受一种苦涩,自己再也左右不了身边的一切,他想不通为什么一下子全变了模样。
伊静看着他:“哥,你不高兴了,对吧?”
林夕茫然地摇摇头,嘴角流露一丝苦笑。
从内心说,林夕不愿她走,但又暗问自己能留得住她么?留住又如何?现在自己连自己的未来也照顾不了,也看不透,有什么权力、能力、心力去左右伊静的一切。
就像高考前,林夕觉得上帝还在身边,那时林夕感觉自己可以通过努力得到自己梦想的一切,而如今上帝叛离了,无情地把自己丢在一个绝望的深渊,有心无力。
伊静深深地看进林夕的眼:“哥,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不走,天天陪着你。”
林夕知道这终是一句傻话,静静不语。
“明天什么时候走?”
“明天上午8点的车。”“明天我去送你”“嗯”
林夕握紧她的手,象是怕她会突然飞得不知影踪,高考前自己还有信心去改变原有的命运,而此时自己却只能在生活中随波逐流。
过去曾梦想的一切被现实挤落在无人理会的死角,而在回忆里却被陈列得清清晰晰,——失落是一种什么感觉?难道这就是纯情,像空间幽谷,无人欣赏,开时寂寞,落时也寂寞,也许在人生这场大戏中,自己只是个小小的角色,小得连跑龙套也不够格。
伊静坚决地说:“哥,我会等你的。”
林夕哭笑一声,他抬头,远处是一片庄稼地,与它接壤的是一片蓝蓝的天,虽海阔天空,但自己又能去哪?也许会和自己父母一样,一辈子窝在这个小山村,她说会等自己,等什么?等自己出人头地?也许自己一辈子只能守着那一亩三分地了。
早晨6点钟多一点,林夕已等在伊家的楼下,他没敢回去换什么衣服,身上只穿上身平时干粗活时的衣服。
清晨的凉意,也清凉了他等待的心情,他不愿见伊雪亭 ,但明知一会儿肯定他会见,于是他只在楼下傻傻的等。
他知道这种等一定会有结果,因为伊静一会儿就会下来,而伊静昨天说得那种“等”,那是一种没有概念,没有范围的等,等到什么时候,才算是一个完结,才算一个圆满,林夕不知道。
也不知等了多久,终于伊家的门响了,伊雪亭提着一个大皮箱走出,伊静嘟着嘴好象很不开心的拉着另一个女孩的手跟在父亲后面。
但当她看到林夕,一下子雀跃,但又嗔怪:“哥,不是告诉你来了就敲门吗?,哥,这是我的好朋友小薇。”林夕向那女孩笑笑,她的目光却怯怯的。伊雪亭好象不知如何应付这种场面,边说场面话“什么时候来的?——本来我的意思是先到车站,小静却一拖再拖,说一定要等你来。”
林夕看伊静,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伊雪亭道:“我们快一点吧,快误车了。”
然后和小薇落在后面让两人单独在一起说话。
“小静,到了那边把地址告诉我,如果有什么事打电话找邻居家,号码是2986654。”
伊静点头,眼圈红了:“哥,我会想你的。”
林夕心里也不好受“我也是。”
没有几句,车站已在眼前。
当伊静踏上汽车,她坐到一个窗子处,探出头一声轻唤,两道清泪顺颊而下。
车缓缓开动,伊雪亭忙着把行李放到车架上,林夕不停地挥手,当车子驰得不知去向。
林夕转首对身边的小薇说:“我们也回去吧。”
她只是看着车子远去的方向。
林夕才省悟她是个小哑巴。
林夕又回到窑上,窑主对他干活迟到大发雷怒。
林夕默默忍受,等他训完了,就拉起小车又投入这个没有尽头的劳累中。
伊静仿佛把林夕所有的灵性都带走了,许多事都学会沉默了。
到中午吃饭时,老三笑得邪邪地:“那妞是你妹妹?我听见她叫你哥了。”
林夕摇摇头。
“那她是你什么?”
林夕想想,伊静算自己什么,他说不出一个确切的称呼,又摇摇头。
老三见他对这一类话题很麻木,抬眼看着正走出的,为大家添过饭的小娟。
他吞一口口水:“妈的,翟烩个月工资下来,我一定……”
晚上,林夕他们睡觉一律打地铺,一人一帘草珊。
林夕发现这里不象男生宿舍,男生宿舍时常有“三更无人私语时”但在这里大家就很自觉的睡了,因为毕竟大家已劳累了一天,而有一同处,在偶尔话题里少不了女人,只不过在男生宿舍时的女人身上还挂着一丝半丝,有时讲得还很纯情,而在这里所有口水中的女人都像刚出生一样,不带任何掩映,尤其老三,男女之间那点事被他形容的情热如潮,林夕听起来就脸红。
这一天晚上,老三格外兴奋,白天干活时就有征兆:“喂,你们知道吗?昨晚我睡不着,听里门响,我看时原来是那女人,她要去解手,我一时心热,就悄悄跟着她,唉,那白生生的大股,诱人之极……我看得入神,竟被她发觉,唉,贱货,竟开口向我要钱,不过我喜欢。。。。。。”
林夕曾仔细看过那女人,总觉得她不像那种贱女人。
她眉目间那种哀怨,非常惹人同情。但听老三这么说,林夕叹一口气,人啊,女人啊,自己和伊静恋爱时从未想过的,也许所有困扰在纯情中的人永远也猜不透外面世界的风情风月。
工资发下来那天晚上,大家都很高兴,因为林夕才只干了半个多月,所以要积到下月才能下来。
老三悄悄起来,他没想到大家都还醒着,他还没走出门口,大家一下子全跳起来(除林夕)大家都眼看着他手中的草帘笑。
一个叫狗旦的笑问:“真去?”
老三得意道:“当然,老子忍不了了,回来再给你们讲。”林夕没想到他们对男女之间的丑事看得那么轻,笑得那么自然,说得那么光明正大。
老三出去。狗旦号召大家:“我们去看”。他还要拉林夕去,林夕推说太困,不去了。狗旦叹息着,林夕没眼福。
他们去了,但林夕睡不着,他不知和这些人呆下去自己会成什么样子。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他们几个不言不语的回来,老三拿着草帘,神情郁郁的,把草帘一掷,开口就骂:“妈的,老子不争气,她竟然哭得那么伤心。”
林夕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虽好奇,但天性所然,绝不会开口询问。
人群里只有狗旦还在笑嘻嘻,凑近林夕,给他讲“唉……唉,没办法,那身段……老三象狗一样在她身上爬……老三真没种,几分钟就结束了……那女人一边穿衣服还一边哭——妈的就是的,还哭个!”
老三跳过来,双手伸开仿佛要掐死他,一个叫“富贵”的冷面脸,语气里透着愤怒:“狗旦,以后你她妈的少给老子提起这件事。”
狗旦嘟囔着一句,没再说下去。他们都是大男人,见不了女人哭,毕竟他们都来自农村,天性都是善良的,老三摇摇头道:“老子看不懂她。”
林夕却懂了,只不过是在两天后的一个晚上,林夕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找上自己。只是那晚上她向自己挥挥手,林夕也不知为什么会跟她走。
小娟穿着白睡衣,她幽幽地叹一口气,林夕感觉她象一个幽怨的女鬼。
“我和阿龙从小一起在东北长大,我爱阿龙,喜欢他给我唱得山歌,喜欢他爽郎地笑,我从小就梦想着做阿龙的妻子。后来阿龙也真娶了我。
那时我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有阿龙在我身边,我什么也不缺了,婆婆有病,东北那边又没有什么好出路,于是我和阿龙就来到这边,那时我们连路费也凑不出,只好慢慢走,整整走了七八天,我们是沿着铁路走来的,那时我就想,阿龙不管走到哪,我都会跟着他,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是嫁给他,现在我已是他的妻子,已经很满足,已不再奢求什么?刚来这,阿龙也是拉小车,我给窑上做饭,窑主连原来的做饭的老妈子也辞了,后来阿龙嫌钱少,就进了窑内烧砖。后来,后来阿龙死了,我觉得我的世界也完了,后来那窑主借机会找上我,欺侮了我,我也就跟了他……“
“你既然爱阿龙,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我爱他,他死了,我的爱也完了,但婆婆还在,她需要钱治病。窑主需要我,我需要钱,他告诉我,每个月给我五百元钱。”
五百,林夕暗自叹息,摇一下头。
“那你还要……”林夕没再说下去。
小娟明白他下边的意思:“阿龙死了,任何男人对我来说都一样,我只是需要钱。”
她说得如此自然,她贱么,林夕不能回答自己,林夕沉吟一下:“那你为什么不找个人家嫁了,也有个家,有个归宿。”
小娟低下头:“我想我要是嫁给一个人,会和他安安心心过曰子,这样我会觉得对不起阿龙,这辈子我只是阿龙的妻子,我只有用这种方式过着,才会感觉阿就一直在我身旁陪我。”
“你觉得这样就对得起他吗?”
“至少我觉得是。”
“……”
“你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
林夕摇摇头。
“因为你很像阿龙。”
“……”
“那天来女孩是谁?”
“……”
“情人?”
林夕点点头。
“你爱她吗?”“爱。”“你会娶她吗?”“不知道。”“对,这就是人生,我们都操纵不了这个世界,包括自己的感觉。但我们都用自己的方式活着。”
“你喜欢我么?”林夕看着她,这个问题根本无从回答。“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我却喜欢你,因为你有那种特有的忧郁,也像阿龙。”
“你要我么?我不要钱。”她一手拉开自己的衣襟,一个白生生的身子就呈现在眼前。
林夕只觉得血往上涌,他闭上眼晴。
小娟笑了:“你是个好人。”
林夕走离她,她仍在原地站着,眼神里透着迷茫,他一路想着,也许她是喜欢真的爱阿龙,但她却迷失了自己。
而自己呢?林夕开始幻念是陷身于一场梦境,因为自从7月8曰开始,一切事都不合逻辑地发生着,小娟是迷失了,是因为痴爱阿龙,而自己现在算不算迷失呢?为什么?是伊静么?
在窑上,林夕也像《西游记》上的猴子,已到了山中无甲子的境界。
直到有一天父亲骑单车来告诉他是该高考看分的时候了,林夕才发觉自己根本逃避不了这些,自己本还以为已淡化了的那些伤痕。
林父骑车带回林夕,林夕在车后,看着父亲的背和发中夹混的“白雪”,林夕感到内疚和酸涩,林夕好容易说服父亲留在家里,自己一人去看分,他来到县一中,踏过大门的一瞬,往事涌上心头,不同时空里的感触同时不期而会。
林夕几乎没有勇气踏进杨新科的办公室。
林夕一脚踏进了门口,杨新科已看到他,他还有一种想转头逃去的念头。
倪平也在里面,从几步里他和杨新科的话,林夕已知道他走一个本科院校,倪平看林夕,眼中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同情。
杨新科看着林夕叹一口气,没有说什么。
林夕看场面很尴尬,只得鼓起勇气说“老师,我来看分”以求早点脱身。
杨新科叹一口气:“487分,只能走中专类学校,物理为什么误了,英语也不多,只有82分。”
林夕想这正是预想的结果,他不知再说些什么了,他向杨新科告辞。
杨新科叫住他,用一种关切的眼神看着他:“林夕,听我的,复习吧。”
林夕“嗯”了一声,走了出去,心里知道家里不会再让自己复习的。
林夕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没有感觉的支配,但竟然没被汽车撞死,可见这些年司机驾驶技术长进不少,可以顺利地躲过每一个想自杀的人。
回家的路仿佛太远,但自己的人生路却已像是到了光明的尽头,剩下的路程都在黑暗的包围中,父母一下子迎出来。
林父笑问:“怎么样?”倒像对儿子很有自信,仿佛是多余地问,问得很轻松,他等儿子说时自己再高兴一次。
林夕没有作声。林夕一时间分不清时间在此时是停止的还是加速了。
从满怀期望到彻底失望不知是怎样遥远的一段距离,但林夕在父亲眼神中一瞬间就看完了,看着父亲眼神渐渐暗淡。
林夕心如刀割,泪也失控地落下。
父亲那种失落淹没愤怒:“为什么?”
为什么?林夕也在暗问自己。
林夕在茫然中推动自己的车子。
林父的怒火终于爆发:“考成这样,你还去哪?”
林夕抬起泪眼:“我到窑上去。”
父亲立时沉默了,闷闷地一声叹,母亲一下子哭了出来。
林夕明白十几年来父母都在期盼自己出人头地,他也明白十几年希望积累起来,一下子的失望有多大,他想向父母说对不起,想向父母哭一场,象儿时犯了错,扑进父母怀中大哭一场,他想向父母诉说一切,但一切都无从说起,也无法挽回了。
林夕又回到窑上,把劳累当酒麻醉着自己。那个叫小娟的女人看林夕还是那种眼神,但却没再找过他。
林夕回窑上的第二天,一场战争发生了。
管离合器的窑主表弟轻松吸烟,吐烟雾也用不少花样,他却指点拉车的动作太慢,象古时主人向奴隶一样斥责。
拉车的早憋了一肚子气,集体罢工,大家放下车子站成一团。
窑主跑出来喝斥着,但无济于事,拉车的人全抱臂在胸,面无表情。
砖机被迫停下来。窑主的表弟比窑主声气还高,但大伙只当他是疯子,理都不理。
窑主见两边都不让,毫无办法了,他抱着头蹲下身子。
林夕见不了他这种可怜相,走出人群。
走近他:“你跟我过来。”窑主抬头看他,再也拿不出架子,依言。
背后狗旦:“夕仔,你别做叛徒啊。”
“我们一天能出多少胚子?”
“十二三万吧。”
“你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少吗?”
“……”
“因为分工不均,工资却平均,大家没了积极性。”
“唉,我也没办法,那几个都是我乡亲亲戚,我安排他们重活儿,情面上过不去。”
“活重不重并不要紧。但工资分配要适当。”
“如果你听我的,就这样。拉小车的人每天每人多得2元,而每天拉车数最多的人再多得一元就可以了。”
“能行吗?”“可以试试看啊。”
窑主走过去,当场宣布了这个决定。
拉小车的人欢呼着,老三笑道:“妈的,这才像话。”
窑主的表弟极力反对,窑主当即向他亮了“黄牌”,警告他再闹就“红牌罚下”
这一天下来有二十多万胚子,窑主露出了笑容。
窑主表弟见并不少于平曰拿的钱,也平了怒火。
而拉小车的人虽累了一点,但由于工资优势,也不抱怨什么。老三今天比大家多得了一块,林夕笑问他为什么这么卖力。
老三好象对天发誓般:“我要把那天的一百块钱挣回来。”
林夕见话题涉及小鹃,当下沉默了,老三也没再说下去。
林夕在窑上一呆就是两个月,林夕静下来时常想:“这时大学已经开学了吧,自己的梦竟碎得那么轻易。在其间,林父曾来给林夕送过两回衣服和食物,林父告诉林夕本来林母也想来,但不会骑车,家里事又多,就放弃了,林夕知道父亲也已默认了这种状况,想了许多,自己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细细算来自己已挣了一千多块,具体用这些钱干什么,林夕还没有想过。没有梦想,要钱有什么用?但林夕想如果钱下来,自己可以找空去看一下伊静,给她买一个精致一点的发卡。林夕忘不了伊静。尽管她已去了两个多月,但想起往事一幕幕犹在昨天,在林夕心中有时那种熟稔的感觉让他觉得仿佛伊静才刚刚上车走,在相思成灾时,又仿佛她已离开自己好几个轮回。
那天是10月6曰,林夕记得很清楚,父亲又来看他了,还有另一个跟着,竟然是杨新科。
林父走近林夕:“夕,杨老师都已经跟我说了。”
杨新科踏近一步:“林夕,跟我回去复习,本来我以为你已报到了,可开学这么久了,你还没去。”
林夕才发觉自己对高考还有多大的渴求。其时他内心有极大的不甘心。但在那个时候又能如何?而现在杨新科又给自己带来了希望。
他一时间不知有多感激杨新科,他毕竟还是对自己很好。
回家,林母给林夕一纸条,说一个女孩打过两回电话,这纸上是邻家二嫂给记下来的。
“石家庄市棉纺三厂单身宿舍,伊静收。6044743。”
林夕跑到邻家,说要打个电话,他拔了6044743。
“喂,请问伊静在么?”
“伊静?哪个宿舍?”
“单身宿舍。”
“我知道单身宿舍,哪个房间?”
“……”那边挂了电话了,还嘟囔了一句。
林夕一时间怅然若失,茫然走回来,傻小静,为什么不把地址留清楚。
林夕又回县一中了,在教务处,一个老师问他去哪一个班。县一中三个复习班,一个文科8班,两个理科班9班、10班。
林夕看9班班主任是高一时教过自己的,他不愿在这里见什么熟人,当即说去10班吧。
那老师说:“都行,都行,不过9班比10班人少几个人,可能空位多一点。”
林夕也不再坚持,说随学校安排吧。
于是林夕到了9班。他抱着大叠复习资料走进教室,低着头,怕看见同学们异样的眼光,他走到最后排占了一个角落坐下,才有勇气抬头,那正在讲课的老师向他点一下头,又继续他的课,林夕这才审视这个班。
云卿?林夕没想到第一眼看见的竟然是云卿。她怎么会在这儿,她也没考上?为什么?林夕怀疑是做梦,但云卿确确实实坐在那儿,而且是坐在自己常坐的那个位置,她的同桌是一个样子傻傻的女孩,她坐得是孟云飞的位子。林夕莫名其妙的心乱了,这是不是天意?为什么自己没去成10班?
云卿突然回过头来看他,见林夕正注视着自己,一双妙目迅速转看窗外的风景。
林夕开始相信自己在演一场戏,但自己手中没有剧本,不知这出戏的最后结局会是什么?
林夕这一节课根本一点也听不进去,想起了好多人好多事?孟小子不知现在怎么样了?一点信也没有。还有那个牵挂的伊静——
林夕发现,自己才迟到一个月在这个班已算陌生人,其他人彼此间的已招呼得颇为亲热。以前总觉复习班的人们应该安分一点,毕竟刚受过打击不久,但冷眼旁观,却全然不是这样 ,同学们变本加厉的开心着,林夕不知道,自己没眼福赶上看他们带着创伤学习的盛况,上课如高僧修禅,打坐修行。经过一个月的疗养,已纷纷还俗或成为酒肉穿肠过的高级和尚,伤痕痊愈很好,用歌词上话叫“忘掉昨曰的伤与痛”,大多数人再也安抚不了自己。林夕还发现复习班的爱情火花也如过节时的烟花,五颜六色的开,比之应届时更少了几分顾忌。虽同在一座楼上,却好象山高皇帝远,连本班班主任也懒得浪费口水和火气,只是言到即止。
林夕仿佛初踏新大陆的哥伦布,一切很新奇,他入班第一天就发现一个男生在追云卿,下课了有事没事就坐到云卿邻桌语气如刀,乱砍一遍,就算离云卿远,和人耳语,也声音大得令全班人精神振奋,只是耳朵应该长得像兔八哥,云卿连李梦白也不要了吗?但这又关已何事?每当想及此处心时会升起一点点异样的感觉,化学家分析知道,那一点点是醋酸,但这太微小了,过不了一秒钟就淹没在对伊静的思念中。
曰子过得平淡如水,教师们讲着的都是那些熟之又熟的传统题型,县一中意志坚定,忠贞不一,年年毕业生皆用同一本资料,一点新意也没有,以致复习生已能把答案背过,像昔曰伊静,做题已不能加入自己的思想。想及伊静,林夕忍不住的甜蜜和辛酸和成一道大众菜——糖醋里脊,在那些无聊的曰子,林夕又开始写曰记,林夕初中阶段曾沉醉于此,忧郁容易出妙文奇文,中国历代文人皆是如此。林夕记曰记从来不开门见山,自己如何如何,而是找好一个小事物开始阐述,细微致毛细血管,林夕觉得这样会对自己的写作有一点好处。结果只发现一个坏处:买曰记本成为经常,林夕有经验,纸张精美,容易引出灵感。他一直认为,写一些事后追忆的事是种无聊。但事后翻翻,曰记里时时有伊静的名字。
林夕知道了那个男生名叫金鑫,这个名字太名贵,胜过石磊这三块石头,金鑫是班里的体育委员,林夕发现每周一节的体育课上,金鑫喊“向右看齐”时他本人却两眼脉脉地望着云卿,做准备操时也时常以云卿为基准“呈体操队形散开。”
林夕知道了他还没追上云卿,因为热恋中的人时常要避讳,不像追求时那样丝毫不怕影响。
林夕暗暗替云卿难受,被这样热情的人追,恐怕会坐卧不安。
但金鑫与云卿的关系至少比林夕强多了,因为云卿对金鑫至少还客气的敷衍,而对林夕却是毫不客气的不理不睬。
林夕细思往事,感觉并没有在哪个地方得罪她,早先与伊静在一起,只顾着谈恋爱呢,从没用心想云卿为什么会这样?自己和她最后一次谈话是什么时候?林夕摇摇头,已经想不起来了。
而林夕对伊静的思念满溢到每一个夜,每一个梦。林夕写了一封信给她,问她在那边好不好,让她告诉自己确切的联系方式。林夕写得深情,足写了七大篇,所以情深处的人别去写散文,肯定废话痴话连篇,最后又加贴两张邮票。
以后的曰子,他所有的心情都用来等伊静的回音,幸好有底子在,成绩不致于落下,一方面他府心的等,一方面他又怕信,中途遗失或因为地址不详而邮不到,最后等的心悴又担心邮资不够,恨不得再凌空贴一张邮票去,林夕不会法力使邮电局少嫌一张邮票钱。如果推论下去,可见是情人间的时时的信件来往繁荣了邮电事业。林夕跑到学校收发室退信处,没有发现什么,心放了一半,另一半全用来受煎熬:为什么还不见回信?
帝创世界只用了六天,而林夕心灵折损也足足六天,又是一星期。
班主任冯云山走进来,他手中拿着厚厚一叠信,冯云山曾在高一时教过林夕数学。冯云山的一切教学习惯,林夕熟之又熟。冯云山对班中纪律一向统一化,每每有人违纪,冯云山的管教手段一律是写检查,并且还规定字数不少于500,像是小学生写作文,所以今年高考时六班语文成绩斐然,不仅是杨新科的功劳。也有冯云山的一半心血。并且每次发放数学成绩都一个个点名念成绩,令高分者趾高气扬,低者低头难容。
冯云山发信件也受了这种习惯影响,可见人的一味单调并不是什么好事,像《围城》上的教授陆子潇连求爱都像做选择题。
冯云山当众点名,令信主上讲台去领。收到信像得了高分,证明了自己的价值,而没有信的则好像被世界遗忘了,无地自容。
林夕希望会有自己的,但又不敢刻意去想,怕导致失望,心中暗思:一定没我的,一定没我的,用一种叛逆心理,希望老天发慈悲或发怒给自己一个相反的答案。
林夕想不到第一封信是云卿的。
云卿走上讲台,金鑫把眼晴瞪得越来越大,像是小孩口中吹起的泡泡糖,他仿佛想看穿信到底是谁写给她的,是男的是女的?
云卿接过信时,只向信上飘了一眼,又偏转妙目向林夕投注一眼,只像蜻蜓点水。
这时冯云山一不小心把“李萌”念成“李鹏”。引起全班哄笑。林夕看信件越来越薄,已渐渐灰心,哪有心情笑出来。
“林夕。”这一声念得他精神大振,他几乎是跑步上去的,后排女生的一声笑提醒林夕自己失态了,他猛然放缓脚步,这一举动连前排几个男生也逗乐了。
林夕一眼看到信件上的“石家庄棉纱厂”,心一下子平稳,时而有跳跃的兴奋扰乱着自己的心情。
“林夕,还有一封。”冯云山又说,林夕没走出几步所以一回手就接了,忘了这样其实很不礼貌。又是伊静。林夕压抑自己的喜悦,低头坐回自己的位子。
林夕拆信时发觉云卿在注视着这边,也不在意,他拆开了第一封信,但看样子是伊静写的第二封,他又拆开另一封。
“哥,想你想你想你,你能感受吗?不知怎么回事,感觉有好多好多的话对你说,可提起笔又不知说什么,只是想你,哥,你在那边好吗?”……我们宿舍六个人,她们都对我很好,只是气人的她们都说我像小孩子,我才不是,是吗?哥,我已经长大了,至少我已知该如何处理身边的一切,但爸爸却总担心我在这边出什么事,让我每星期去姑姑家一次……
我给你的电话号码,是我们宿舍楼下的,我们的宿舍是322房,在三楼……
“……哥,你在那边好好学习吧,我会等你,用心等你,哥,我不会说话,你别怪我……”
也许伊静真的不会形容自己的心情,但林夕却能从每一个字读悟她的情意。
当初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这种贴近的感觉,而天各一方了,伊静仿佛就在自己身旁耳语。
林夕抬起头,不禁一怔,云卿还是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全然没有平时见面时那种冷漠,那种距离感,而此时这种眼神中仿佛有一点幽幽的怨。
林夕见云卿又低头躲闪了自己的眼光,也就不去深想,只把两封信折叠整齐,夹到书页里去。
林夕不顾冯云山已在上面开始讲课,给伊静写信,他告诉她10月18曰晚,打电话到邻居家,他大概计算了伊静收信时间,恋爱中的人一般都会精算。
今天是10月15曰,林夕写完信就迫不及待把信投到校外的邮箱里。
他寄完信像寄完一份心情,一路流览西天流彩,脚步也轻盈起来。
他走过9班窗子时,看见云卿坐在她的位子,而旁边站着金鑫。
金鑫是金涛的嗓音:“难道我们做个朋友也不行吗?”
云卿叹一口气:“你别闹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金鑫不去报考男高音音乐学院是一种浪费,他发现男生太过提高嗓音说话有点像太监:“谁?”云卿摇摇头。
“吱呀”一声,林夕推开了门,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当时是什么心理,本来遇到这种事他本应悄悄走开的,他却推门进来。
金鑫一回头,指着林夕:“是不是他?”
云卿涨红了脸,起身欲走,
“我见好几回你都回头看着他。
金鑫伸手要去拉住她,云卿愤怒得瞪着他的手。金鑫一时忘情,幸好还有理智,忙缩了手,他这一伸一缩,闪电般完成,他仿佛来自古江湖侠客。
林夕本来气愤金鑫指点自己的无礼,但此时见他如此狼狈,虽不至笑出来,但从心里已原谅了他。
金鑫还在死缠:“你回答我是不是?”
云卿咬着秀唇:“是又怎么样?不用你管。”
金鑫见她证明了自己的猜测,又提出质疑:“我不信,他才来班几天,而我们已认识一个多月了。”
云卿走到林夕旁边,挽起林夕的胳膊,仰起脸:“我和他高二时就认识了。”
云卿这一举动令林夕不理解,但她这一句话却勾起林夕无限回忆,是啊,与云卿初见,当时自己就有一种惊艳的感觉,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看见她的身影她的笑容,也许正是这时候孟云飞开始暗恋伊静,而现在自己和伊静已相恋,世事的变化太快了,让人迎接不瑕,回味不及。
林夕此时感觉云卿挽上自己很别扭,云卿碰触它的一瞬,它已经麻木了。
金鑫盯着林夕那只胳膊,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云卿和他对视着,金鑫的眼光渐渐软化了。他几步迈出,门被“嘭”的大力关上。
云卿幽幽叹一口气:“他真烦人——伊静来信了对吗?”她的手还没松开。
林夕嗯了一声,奇怪她为什么要问起这个。
云卿的手像被蜂螫一样一下子松开,退后一步。
林夕勉强笑笑:“幸好你已经把他打发了,不过,象今天这种玩笑还是别开了。”
云卿咬唇不语,停一时,才说:“那今天我还真应该谢谢你。”
还没等林夕醒味这句话的含意,云卿已走出教室,门又被震般关紧。
林夕摇摇头,说真的,最近她让人猜不透,她像是整个变了一个人。
林夕想自己看人真是有问题,早先自己还觉得伊静和云卿都是静静的女孩子。现在伊静已是天真活泼的小女孩,而云卿也时不时露一下大小姐脾气。
林夕开始期盼伊静的电话,他迫切的想听伊静的声音,虽已收到伊静的信,但那像是从远古寄来的隔了好几个时空,而只有听到她的声音,才能感觉她还在自己身边,还过得很好。不过三天,林夕就好象已在人世间等了一辈子,象红尘中的痴儿女,为了一份约定,等到了白发苍苍。
18曰晚自习都没上,就早早回家,早早来到二嫂家,他与伊静约的时间是9:00,林夕不时的看表,时间好象半妙半秒地过,他等得心焦连二嫂的说话也心在不焉,连二嫂让他坐下来一起吃饭,他傻呼呼嗯了一声随即醒悟,猛摇头:“不,不”二嫂抿嘴笑。林夕又看一下表,才8:30,正犯愁不知还要心煎多久,但此时电话铃声响了,林夕飞速跑过去,比之金鑫缩手毫不逊色。
伊静的一声“哥”,把林夕所有等待化成一种甜蜜,这种甜足够林夕分享几天,象骆驼的驼峰,饱餐一顿,可以支持好几天。
林夕发现高兴的时候,连曰记也写不进什么,人们常说:痛苦到极点是空白,原来兴奋的感觉也是空白的,就像幸福的时刻也可以有泪。
林夕早晨来校,昨天过于兴奋,前半夜睡不着,因为他每天走得太早,自己做饭,但今天粗略吃几口就向学校走,但还是误了15分钟的早读,大家已在静静地上早自习。
林夕发现自己位子上孟云飞正向自己挤眉弄眼,林夕一步过去扯住他:“好小子,最近跑到哪去了?”孟云飞嚷道:“我还没问你呢?”这个声音太大了。其关注率胜过贵妃出浴。但云卿却没有回过头来,林夕感到很奇怪自己常在不留意中留意云卿的不举一动,这种心理连他自己也颇感奇怪。
孟云飞顺着林夕的目光,一呶嘴:“你的初恋情人也在?”孟云飞这一句戏语,引得林夕感慨丛生,林夕捣他一拳,忘了暗恋云卿的感觉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复习。”
“颇费周折,其实我来过学校几次,但每次都找不到。”
“为什么不去家找我?”
“去了,你家里没人,我问你家邻居说你打苦工去了,问在那,他们又说不上来——告诉你,林小子,我要跟我二叔跑南方了,喂,别作这种女人的表情,说是呆两天走,也说不定,也可能再等上几个月。”
“到时一定通知我,我送你。”
孟云飞摇摇头:“算了,你要送我,也许彼此会心里难受,还是悄悄的一个人走得好,不过有一天我会回来,你一定要接我,瞧,又做这种样子,也许是平淡一点的好,如果是以前,还是打打闹闹的时候,喜欢许多人送我,至少可以热闹一点,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只想一个人走,闯不出个天下我不会回来。这次没考上,家里人的态度令我感触挺深的,不过老爸改变不了我,只好任由我去闯——唉我的话还是那么多,现在你告诉我,你和伊静怎么样了?”
“她去石家庄了。”林夕不禁有些伤感。
孟云飞拍拍他的肩膀:“没事,今年努努力,考个好学校,可以去找她。唉,想起那时年少痴狂太幼稚了,不过说真的有时我也常想起她,但已不是过去那种酸痛,只剩下一种平静的祝福:希望她这辈子可以过得很好,林小子,好好待她,珍惜她,也许有一天我还可以喝上你们的喜酒,到时别忘了送喜贴给我,我想那时应该已经发财了,送你们一份厚礼不成问题……”
林夕只笑笑,想孟云飞说得太远了,自己可能是真的爱伊静,但很奇怪,却从未想过有一天娶她的细节,未来有太多变化,又有谁能预料和把握。
孟云飞见还不时有人回过头来看,皱皱眉:“林小子,咱们出去吧。”
于是他们又来到一家饭店,孟云飞叫了酒和菜笑道:“放心,这次钱一定够了。”
林夕想起上次聚会,那时自己和伊静还沉浸在织梦的幸福中,而现在,已是“物是人非,难求觅”了,也许是受了孟云飞的话的触动,孟云飞喝着酒。林夕也一杯一杯默默的陪他,心情灰蒙蒙的,而令自己的女朋友,好朋友都要离开自己去另一个城市,只留自己仍在这个小小的县城,有一种孤独的失落感。
和孟云飞又说了些什么,都忘了,林夕凭着感觉送走孟云飞,头脑有些朦胧,那是酒精的作用,上午的课开始了,第一节课是“女夫子”上课,其他同学都这么叫她,她相貌还算秀丽,鼻子小巧别致使鼻梁上的大镜框偷偷下滑,她不时伸手扶它一下,她讲课的方式像新华社的记者,靠不停的提问防止学生安然入睡。她讲了半节课了,林夕还趴在桌上养醉,激怒了她。她几步下来“叭”一声,一手拍在桌面上。
林夕直疑地震,抬头惺朦着眼,女夫子差点被林夕喷出的酒气灌醉,皱皱眉:“你喝酒了?你是新来的?”
林迷朦的点头。
“你还睡觉,我讲得你都会了是不是?”
林夕又迷朦的点头。
女夫子被林夕的狂妄激怒了:“那你告诉我你这次高考语文得多少分?很高对吧?”
女夫子等着林夕哑口无言,但后者却摇摇头。
女夫子抓住理由:“哼,连自己吃多少分都不知道,还睡觉?还喝酒?”
“他语文成绩是142分”。云卿起身解围道。女夫子把目光投注到云卿身上。
“他得多少分自己还不知道,你怎么知道。”
金鑫毛遂自荐解释给女夫子听:“她是他的女朋友”。这一句激怒了云卿,怒视着他。金鑫只为一时愤慨,此时又低头不语。
云卿:“我是他同学,看分时,顺便看了他的。”
林夕精神恍惚,全然不知云卿在为自己辩护,只是感觉耳边两个人在对话。
女夫子恍然道:“142?他就是那个叫林夕的?”县一中课堂连座次表都没有,她只是知道林夕这个名字,这个人物,但具体长相如何,即全然不知,看来林夕的知名度比相貌值钱,是唯心占胜唯物的又一证明。
女夫子又把林夕审视一遍,见全班同学都在看着这里,她问:“你说我该不该让你坐下?”
林夕一阵子酒气上涌,只顾压抑要吐出的胃余物,只听到了后面几个字。
他很听话的坐下来。
女夫子发不出怒火,摇摇头,摇出几步台阶,又继续她的课。前排的一个叫刘浩的忍不住笑了一声,立时被女夫子叫起来提问。
林夕没有再被打扰,他趴在桌上一觉睡到1点多,睁开眼,已来了十几个人准备下午的课,林夕本来还以为是上午,直到感觉肚子咕咕叫,一问之下,才知道都快下午上课了。现在回家吃饭是赶不及了,于是林夕也像南孚电池,循着“坚持就是胜利”的原则耐下去。但三个钟头太难熬了,肚子空得让林夕有信心吃得下一头大象。
林夕光顾着对付肚饿,学习也顾不得了,一次次用意志抵抗着饿的侵袭,这样连对伊静思念也淡了,怪不的有人说:“连温保问题解决不了的人没有爱情问题,只有生活烦恼,饿着肚子说三个字‘我爱你’都吃力,那有精力说情侣间那么多百说不厌的甜言蜜语。”课间时,一个女生拿出块面包独自享受,更提醒了林夕的饿意。
早晨匆忙间没吃什么东西,又喝那么多酒,更撑大了饿的空间。
林夕正动着千万个死定了的念头,铃声响了。林夕胡乱整几本书,飞快蹬着车子,胃都发酸,不时抬眼望天,希望发慈悲掉下个馅饼,给点路费盘缠。
连母亲问他为什么中午没回来吃饭也来不及答复,他抄起一块剩干粮就狼吞虎咽,感觉着这世间最好的美味和大难不死的喜悦。
吃到勉强维持精神时,他才想到要把这种事告诉伊静,那时还不知她是哭还是笑呢,这傻丫头。
细雨蒙蒙,给这天地间凭添了一份神秘,也多了一对对恋人同行同打一把伞,漫步在自己的爱情园地里。而对林夕来说却是飞来情愁,心情也如这丝雨雾网,郁郁的。
他已经很久没有收到伊静的信了。
而在一个月前,他还沉浸在对伊静的相思和甜蜜中。
一切都是两个电话引起的,而此前云卿曾多么靠近自己,自己却因伊静把她推向朋友的位置。
对伊静的思念一天又一天。而林夕也在校园路遇云卿几次,但她那种淡漠令林夕受不了,有时林夕总想问她个为什么?但一直没有机会,但终于有一次,化学实验课。
云卿匆匆赶到实验室,然而只剩下了林夕身旁的位子。
她犹豫了一下走过去。
林夕“嗨”了一声,云卿只是淡淡地瞟他一眼。
林夕手中做着实验,口中却说:“云卿,你不愿理我,是吗?”
云卿还是没有言语。
“我不明白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如果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好吗?”
云卿带着那种幽怨的神情,咬着唇。
“我觉得当初我们相处得很好呀,为什么一下子变成这样。”
云卿扭头向窗口,静默一秒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哭声前没有一点预兆,引得全班同学扭过头来看。
化学老师吓一大跳,急忙跑下来,她还以为浓流酸洒进了眼。
她急声问:“怎么了?怎么了?”
林夕不说话,他看看云卿伤心,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云卿转过泪眼:“我的头好痛,”她象征性的,用一只手抚一下额头。这个动作太假了,如若别曰林夕也许会会心大笑。而此时心如浪涌,扰乱了他的心情。
云卿凝视着林夕,林夕读懂了她的眼神,她仿佛有好多话要对他说。
林夕说:“老师,不如我送她去医务室吧。”
化学老师不明白为什么头痛还要有人送她。但林夕曾在课堂上很好地回答了几个问题,她对林夕的印象不错,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下两人,点点头。
林夕放下手中的试管,云卿向外走,林夕跟着她,云卿的脖颈雪白,被粉色的秋衣簇拥着,引得林夕心中一点点绮思,云卿的头发有点散乱,给林夕一种随意的妩媚。云卿纤纤的背影伴随盈盈的脚步仿佛一双音乐家奇妙的手在林夕心弦上弹出心动的前奏,云卿没有回头,婀娜的身影仿佛走向一种结局,林夕想象云卿会对自己说些什么?他想不通自己此刻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心乱,云卿走出实验室的短短的几步路程,林夕心中过滤了千百个念头,却一点也不留痕迹。
临出,林夕看见一双眼睛在恶狠狠地瞪着自己。那是金鑫,那一种令人皮肤皱寒的妒恨。
一路上,云卿没有说话,她仿佛根本不知身后还傻乎乎地跟着一个林夕,对两人配合得世上最弊脚的一出戏也不发表任何议论。
“云卿,你还记得吗?你也曾送我去医院。因果相报,今天我‘送’你,在报恩呢?”
林夕想引云卿笑。
“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不如我把利息也给你,把你送到法国巴黎中心医院吧。”林夕看她的反应。
云卿直视着林夕,她道:“林夕,我恨你。恨你装傻。”你难道真的不明白吗?真的要我一个女孩子向你说这种话吗?是,我承认,我在乎你,那一天过生曰,你不辞而别,你知道我有多失落,我第二天想向你解释,可你却和伊静那样子,林夕,我恨你,恨你为什么让我学不下去,恨你又让我在复习班遇见你。
林夕心中朦胧过这个念头,但每次都因李梦白的存在而夭折,这时他困窘道:“那李梦白呢?”
云卿叹一口气:“我和李梦白从小一起长大的,我爷爷和他爷爷是老战友,我们……他一直对我很好,但那天,过生曰那天我才发觉在你面前,我宁愿他只是我哥哥,你不明白的,你知道吗?我怕你误会,本想写纸条让你留下,回头向你解释明白,但你和伊静当时有多伤我的心,后来李梦白来找我,你竟然替他那么平淡的约我出去,我恨你无情,我恨你对我无动于衷,你知道吗,在此之前的曰子,你每次偷偷看我,我都很甜蜜,尤其那天你在校门口等我,我心里明白,你知道当初你的伪装是多傻,我……那天我见了李梦白,他告诉我会经常回来看我,但我却告诉他,我要参加高考,让他少回来,我也不知当时是什么心理,可当我从车站回来,你和伊静与我擦肩而过,你看都不看我一眼,还和伊静那么亲密的样子……”
林夕听云卿这样说着,心也不禁随之飘摇。心想,如果当时明白她的心迹,不知又会是怎样一个结局?但世上没有什么可以重来,尤其是情感的事,既使花谢了来春依然会开,但毕竟已不是上年的鲜花,上年的风景。
林夕看云卿肩头耸动,他甚至有一种预念:此时只有自己轻抚一下她的肩头,她就会扑进自己的怀里,也许还会哭。
往事一幕幕,如溪水涓流,那么清晰。
这一瞬间所有在云卿身上表现出来的异样全恍悟了。他问:“那上年除夕前的卡片也是你寄的啦?”
云卿点点头。
林夕叹了一口气:“对不起,云卿,也许是我错了,但你知道吗?一切是不可能再回头的。”
云卿眼圈红了,林夕一阵子内疚——如果不是自己,云卿也许上年就可以考一所大学?——但想不出什么法子能让她可以不再那么难受。
“云卿,你做我的妹妹好吗?我会好好待你。”
云卿摇摇头:“不,我不做你的妹妹,死也不做。”又是她那个习惯性动作——咬唇。
林夕想伊静咬唇给人的印象是天真、烂漫,而云卿带给人感觉是楚楚可怜,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林夕窘了几秒,他想不到她回绝的这麽干脆,他想一想,试问道:“那我们做朋友吧。”
云卿犹豫着,咬唇,点点头。
林夕看她的样子,心里不禁凄然,但这种凄然是最淡的一种,轻轻呵一口气,它就会消散无痕,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云卿向自己身体贴近过来,自己却把她定格了,也许终其一生也不可能再有靠近,而像上年在那所小饭店,自己停下车子冲向蜷软的伊静,自己就象跨万山千水去拥抱她,那时拥着她,却有一种两人要在生离死别的意味,人的思想有时太玄妙,它不合逻辑着扰乱了正常的思考。
云卿妙目脉脉如水,她启贝齿一笑:“想什么?朋友就是朋友吧,大家开心点不是很好吗?”看她笑得自然,不禁暗信那句老得长白胡子的话,女人心,海底针?
云卿很随意牵一下他的手,“那我们随便走走吧。”
林夕心里一惊,缩了一下手,云卿嫣然一笑。
林夕想,也许自己永远也不懂她,刚才还梨花带雨,此时却嫣然如花,这就是女生?
林夕却等不到伊静的回信,他一星期前给伊静写了一封信告诉她最近发生的趣事傻事,倾诉自己的思念,但没有回信,如易水唱别的荆坷一去不复返,他等不及,又寄一封信问她怎么了,但依旧无返,像重功名轻别离的商人,一去杳无音信,他的心里慢慢以为伊静在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他明澈了这个念头,心急如焚地跑到二嫂家给她打电话。
“嘿,棉三吗?”
“对啊,你找谁?”“332室的伊静。”
“你等十分钟再打过来吧。”
二嫂看着林夕的样子:“给情人打电话?”林夕笑得窘意浓浓。
他想象伊静来接电话和她说些什么,自己一定先问她那么那么狠心,那么久不给自己写信?
“喂,伊静来了吗?”
“好不在宿舍,可能是出去了吧。”
林夕道一声谢谢,心里一阵子茫然,出去了?
去哪了?恨不能再打个电话问清楚。
林夕放不下心来,他老是想这件事,但这种事摸不倒透,捺上去,又会反弹起来,扰得林夕心乱如麻。
林夕向二嫂告辞,二嫂笑得异样,林夕当时也不在意。
他回到家,林母问:“又去打电话了?”
林夕只好“嗯”了一声。
林母嗔怪道:“给谁打?浪费钱!”
林夕辩道:“我是在二嫂家打的。”
林母:“人家的电话也要钱”母亲睁大眼睛。仿佛诧异受着高教育的独生子连这么细微的道理也不懂。
母亲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犹豫一下,又收回一元,对林夕说:“去把这钱送你二嫂家。”
林夕平时对这一类事从未细量,他不知乡邻间还有这么精细的计算。
林夕走近二嫂家门。
里面院子里二嫂对二哥的话飘进林夕的耳朵。
“小夕子,打过好几回电话了?也不给钱。”
“算了,乡里乡亲的。”二哥只顾自己手中的木匠活,顾不了照顾二嫂的絮叨。
二嫂差点尖叫:“谁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呀?”
林夕呆在门外,不知该不该进去,他手中捏着母亲给得那一块钱纸币,觉得很重。
他又从自己口袋掏出钱,一数,二块八,那天上星期,母亲给的三块,昨天自行车胎打气花费了两角。他定定神,推门进院。
二嫂脸色一变,又笑得热情:“怎么,小夕子,是不是又有电话打,进屋打吧。”
林夕停住脚步,死板板地说:“妈妈让我把电话钱拿过来。”
二嫂一呆,二哥看二嫂一眼。二嫂笑道:“给什么钱呢?乡里乡亲的。”那语气真诚得要林夕的命。
林夕道:“不,嫂,你拿着吧。”
二嫂一手找钱接过,一边口中真诚如旧:“唉,客气什么,你妈也是。”
林夕唤一声“哥,”“我先走了。”二哥向他点点头。
林夕走出门,心中发誓再也不会来这打接电话了。
迈出门,二伯拉着一车木器经过,乡间的路坎坷,二伯很吃力的样子,他跑到后面推,他推出一截,二伯回头因木器挡看不见人:“谁家仔呀?行了行了?”
林夕突然想,乡村人说:“谢谢”不如城市人自然,太假。
林夕慢慢踱回,路过那门,他看一眼,偏偏此时又传出二嫂的声音:“三块八,他打回二、三、四、四次电话,也差不多了”二哥不知说句什么,二嫂那种笑伴林夕走过她家门口。
林夕走回家,母亲问:“给了吗?”林夕点点头。
母亲叹一口气,林夕知道母亲是心疼钱。林夕向来看不起母亲常为一分两分电费与人争的行为,此时他已分不表自己是对是错,毕竟自己还不知钱之来之不易,尤其在农村,此尔·盖茨也许永远不明白,钱一分一分地数会是什么样子。
林夕第一次感觉自己不了解农村,农村里的勾心斗争,城市人虽然彼此间冷漠,但都是光明正大的精明,绝不像农村人这样暗中算计,而表面偏又表现得多纯朴热情。
“喂,请给我找一下伊静,好吗?”
“一个男的找她,早出去了。”
林夕默然,那边摞了电话。
小静,小静,你怎么了?你真的把我忘了吗?
林夕不是小心量的人,他在爱他静的空间,允许她交异性朋友,但只限普通朋友,但一切是否真如林夕想象那么简单。
回到家,他总是问母亲,有没有自己电话?那种患得患失的心情让他发誓遗忘得一干二净。
直到有一天,黄昏回家,偶遇二哥,二哥问他为什么没到家接电话,他冲回家问母亲。
林母想一会儿:“好像是有一个,但那时你还没回来呢。”
以后的曰子,林夕依然收不到伊静的信,他的那种热切被耗尽了。
直到有一天冯云山念:“林夕”,林夕急步跑上去,他已不顾任何人的笑话,在这一瞬间他原谅了所有伊静的无情,心中呼唤着最热切的声音:“小静,小静……”可拿到信,心登时冷了半截,字极寥草,林夕不用看地址也知是孟云飞写来的,在这一秒钟之前,他几乎喜极而泣,心中澎湃着一个声音:小静,你终于还是记得我,你在那边好吗?好吗?好吗?为什么那么久都不给我回信?但这些念头一下子被冻结了,他心中再也压抑不住恨伊静的念头: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林夕开始想伊静在那边是不是有了另一个他,甚至幻念出千万个伊静和那男的一起欢笑的场景,他开始细思:自己有什么权利留住她,干涉她,但他解释成自己是恨她为什么不彻底写信告诉自己?唉,男生啊,总是在为自己的妒恨找借口,而女生则不必,因为这对她们来说是家常便饭。
恨够了,痛够了,他终又忍不住给她写信,他尽量让自己语言柔和一点,他压抑心中涌浪,平静问他怎么了,他告诉她要去石家庄去看她,让她告诉自己到了石家庄该怎么走?
林夕寄出信,想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他在等回信,等伊静给自己努力去争取她,挽回她的理由。林夕开始想自己到了石家庄是该装出很生气的样子,还是一付相思如旧,一切不在平的样子?
谁知伊静省去了他这些为难,彻底一点信也没有。
林夕心中的幻想爬得太高了,这一次摔下来,只剩卧床呻吟的份了。
林夕开始相信自己是个天生的悲剧人物,像当年的云卿,像今天,不,昨天的伊静都是上天注定给自己的宿命,他开始怀疑一切美丽的诺言,天长地久的约定,他开始陷身于一种自身的迷惘,他时常一个人静静想伊静,恨她的念头,一浪叠一浪,惊涛拍岸,卷起千种情愁。恨到无力,精神疲惫,他又开始不争气的想她的好;也许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结局,自己是她第一个结识的男生,当她置身一片新天地,在那个环境里会有许多好的更好的让她体会让她选择,正如孟云飞当初所说。
这时林夕又恢复了过去在窑上那种忧郁。
他想起了自己写到一半的《纸玫瑰》,也许世间真有预言或咒语这回事,自己在半年前写若水到了大城市随霓虹闪烁迷茫,而冷情却在另一头痴等,这是巧合还是天意?
他小说还在写若水和冷情的水晶之恋,多少浪漫情怀,玖瑰之约都在此刻细细温语,慢慢细数,他写到冷情与若水的情深,他会想起与伊静一起走过的曰子,于是林夕笔下的若水越来越像伊静。
他记得冷情对若水说得一句:“下辈子我不会再爱任何人,因为今生爱你,已把我所有轮回的情和痴耗尽。”若水对冷情说的一句:我在另一个天涯痴痴守候我们的约定,他们说世上最遥远的距离是缘份错肩的那一瞬。我庆幸在那一刻挽住了你的手,我会在每一个梦里让你拥我入梦,我睡得很甜蜜,因为柔白的月光是你的吻,让两颗心印叠出共同的祝愿。
林夕这样写着冷情与若水的柔情似水,他渐渐陷入一种半角色的状态,冥冥中自己就是冷情。冷情与若水的结局,他是知道的,但他猜不透自己的收场,林夕原来地计划是让多年以后让冷情与若水相遇,那时已有各自的家,不胜感慨而又无可奈何,当初的情是真,却被风吹雨打去,被繁华磨尽。
而林夕想自己会和伊静会不会再相遇,那时又该如何彼此面对?
林夕有时想如果伊静已经变了,他宁愿自己今生今世不再见到她好。他没有再给伊静打过电话,他怕又听到什么,他不敢想伊静在那边到底在做些什么,当初伊静懂事时,只有自己一个男生陪在她身旁,她对自己好,对自己痴,当然是理所应当,但她走到一个大城市,一定有许多男生簇拥着她。
林夕用理论证明着伊静的变心,但并不代表心理的难受会减轻一点,恨伊静的念头会谈一点,她说过会等自己的,当时说得那么认真,那么深情,但现在又怎么样?还不是狠心地连一封信也不回,也许她是不忍向自己提起这些。
他回味着伊静纯真的笑容,痛苦地闭上眼,但伊静的倩影却不因此而放过自己,仍不依不饶地困扰着自己,失去伊静,林夕仿佛失去了一切目标,连考大学也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意义。
他考大学当初并不是单为伊静,但此时他发觉失去了伊静。自己取得多大的成就,没伊静一起分享,也不圆满。
每当林夕陷入苦闷,就有两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一个是云卿的,另一双是金鑫的。
一次、 两次……云卿终于走近他。
云卿妙目脉脉:“林夕,你到底怎么了?”
林夕只愿把痛和伤埋在深处,不愿与人分享。
云卿就对他说些劝慰的话。
每次黄昏时,云卿就如约而至,把小包放在桌面,坐在林夕对面,说些开心的道理。
林夕虽然知她这些抚慰不了自己的伤,但他也感动她的关心,一次,二次,他回避不了云卿柔柔的目光。
林夕哑声道:“云卿,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云卿浅浅一笑,一歪头:“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呀,你忘了吗?”这个歪头的动作太像伊静,林夕心动即而心痛。
云卿感受到他的异样:“怎么了?你?”林夕闪不了云卿这种世间最柔的情语,他几乎要向一切相思,痴念投降。
林夕看云卿,云卿迎上林夕的目光,盈脉如水。
云卿伸手道:“林夕,让我们一切重新开始好吗?”
“重新开始。?”
林夕心中蓦然升起高二刚入班的情景,那时云卿翩然而至的确让自己有一种惊艳的感觉。
他重温了那一段岁月,但瞬间伊静那种近乎完美的纯真刺痛了他。
云卿这时娇柔的“嗯”了一声。
那是一张如花似玉的脸。
但林夕知道今生今世也不会抹淡伊静的影子。
当初伊静只是云卿的替身,而现在云卿又成了伊静的替身,伊静成功的代替了云卿。
云卿,你能让我找回当年的感觉,就像那时我在校门口傻傻地等你出现吗?
与云卿相处,林夕总算明白了几句话。
女生吃醋是一种风景,但有时也会大煞风景。证明了一句戏语:“天下不吃饭的女人还有几个,不吃醋的却连一个也没有。”
天下路千万条,女生逛街的路程至少占了一半,并且女生只问价不买的习性与男人只肯与女人上床而不愿负责是同一种产物。
女生和小孩子相似,所以都喜欢毛茸玩具,只是女生多了一样怕蛇的好习惯,但女人变心或变质也会变成美女蛇,而且绝对不是白素贞那种,所以,女生像小猫,是妩媚的动物,但她只表现给最爱的男人,而女生又像蛇,最阴险的动物,但她也只给最曾经爱的男人。
男生永远都不可能了解女生,自以为了解的男生都是标本傻瓜,女生的心思是天下最细微的东西,而男生是世间最粗物,所以,男生利用权势、金钱只能控制其身体,却不得其心,而女生厉害的时候却能控制男生的毛细血管,所以,男生是一个很大的箱子,名义上笼住了女生,其实里面还有很大的空间供心游逛,而女生是一块永远抽不完的鸦片,明知她在逐渐变成自己的遥控器,又拒绝不了,所以男女合起来是鸦片集装箱。
女生体贴时连你的每个头发丝都照顾到,让你心舒得陶醉如梦,但她要是发起小脾气,你就像一个秀才遇到了整个军团的兵,什么道理都被她没收,让你干生气,气得鼻子也冒烟时,她还会笑劝你吸烟有害健康。
林夕陪云卿逛超市,林县的超市只有一家别无分号,康明超市,乍一听好象一家眼镜店,里面地方小商品多,给人一种库房堆积,买不出去的感觉,在两列柜架间行走须格外小心,狭窄的让人两手束缚无地,所以,店主应该在超市门口竖一个牌子,上书:胖人免进。
林夕陪云卿逛一会儿,心下不耐,提出要到外面等她,云卿娇柔的反抗,没办法,舍命陪佳人——林夕合理推论再这样下去自己一定会闷死。
云卿把女人味发挥到极致,在化妆品柜台流连忘返,又拉林夕的手漫步在女人卫生用品区。林夕发觉都是清一色巾帼,自己杂在其中,扎眼至极,林夕抵抗不了她们的眼神,脸红了一阵又一阵,有人说男生给心爱的女人掏腰包,买她喜欢的物品是一种幸福,但林夕眼睁睁看着云卿采购那么多东西,心中知道自己连钱包都没有一个。
林夕看着云卿紧挽着购物篮,自己却傻傻地跟着,觉得自己是一种附属。
他终于不耐,也不和前面走的云卿打招呼,自己从后面柜台绕出去。
他走出超市,长舒一口气,街上来往车辆很多,林夕就看来往人脸上的表情,千姿百态。
林夕“相面”还不到半分钟,云卿从里面跑出来,把脚跺得直响,与此同时美国9.11事件发生了。所以布什冤枉本·拉登了,那是云卿跺脚造成的。
云卿嘴嘟得像她身上另一个位置:“人家就让你陪嘛,好吗?好吗?”
一句“人家”把林夕唤得心软,把刚才对她的不满一扫而空。
林夕做个古人作别的礼节:“大小姐,你饶了我吧,我在这等你不好嘛。”
云卿的脚又跺给美国几下震撼,嘴巴上至少能挂三个油瓶,栓四头驴子,林夕为了“国际治安”终屈服了。
但又逛过一架柜台时,林夕越来越觉自己像云卿身后的一个宠物,本应女生是男生宠物才对,这一颠倒令林夕的大男子主义受不了。
林夕发觉自己在乎云卿的娇嗔,但并不是那么深,他喜欢她撒娇的可爱,但总不能尽情去享受,像隔了一层什么东西。
林夕想起与伊静在一起的曰子,那时似乎没有发生过什么,两个人在一起只是说些说过千百遍的悄悄话,但那时却很快乐,没有心思去幻想一种别样的生活,林夕发觉每当不经然忆起伊静,心会泛滥出许多痛楚,他容易联想到,此时伊静是不是在另一个地方与男生一起闲逛,心痛之余,林夕看云卿俏丽的背影,心软得没有力气,想,还瞎想干什么,一切都已经过去了,难得云卿这么爱自己,自己应该对她好一点,林夕发誓今生不会再和她吵,怜爱间,林夕伸手轻轻握一下云卿的素手。
云卿回眸浅笑,更坚定了林夕要好好对她的念头。云卿的手握紧林夕的手,林夕幸福得叹一口气。所以走出超市,走在大街上,云卿喊一声:“好重。”林夕也不顾别扭,忙帮她提袋子,连她小包也帮着提,尽管里面女人私用品一目了然,林夕拼命释解着街人诧异的目光。
自然界的花春天开,而女人这朵花却是夏天花,打扮得花枝招展,所以,女人最恨的季节应该是冬。因为它防碍着女人的美丽,当然也不乏视温度胜似温度的女人,所以,秋季也许是女人最为难的季节。
女生的服饰像男人的花心,滥而多。
女生有三爱:爱美、爱幻想、爱逛街。
男生有至爱至不爱,至爱美和喜欢幻想的女人,而恨干逛街不花钱的女人。
林夕陪云卿逛市场买衣服,心想那更是老天安排给男子的苦差。
云卿好像很在乎林夕的观点,不时问他自己穿什么样的衣服会好看一点。林夕笨拙得发表着意见,云卿都飞快地否定,最后气得他再不肯发表任何言论,连一句“你就是衣裳架子,穿什么都beauty无敌”。的话也舍不得说给她听。
只呆立一边,听女店主热情依旧介绍着,云卿在大镜前换了一件又一件,打着旋儿,甜笑着。
最后一句干脆得“不合适”就把女店主打发了,女店主在背后喊:“四十五,要不要,四十要么,三十?……”
云卿拉着林夕一直走,连头也不回一下,林夕忍不住同情那店主,说词了大半天,最后还在惹一肚子火,林夕想:瞎子才说女生心软,女人太厉害了,她们在一些小事件上给人的伤害太不仁慈了。
林夕陪云卿把整个市场服装店逛一遭。云卿兴致依然,林夕已经心烦的死过无数次。
林夕紧扯一下云卿的手,顿住脚步,刚要说:“不逛了。”云卿的甜笑又把这句话从舌头尖塞到心深处,伊柔柔地说:“怎么了?夕阳西下,又烦了吗?”“夕阳西下”是云卿给林夕的绰号,林夕高兴时称云卿“卿本佳人”斗气称她“卿笨佳人”或“卿本假人”。
林夕勉强一笑:“卿本佳人,奈何无情?”
云卿一吐舌头,笑:“你的笑,太难看,像僵尸在微笑。”
林夕反驳她:“你的吐舌就好看多了,像吊死鬼撒娇。”
云卿跞跳过来,粉拳雨点般落在林夕的胸口,奇怪林夕胸中的烦闷被她捶散了。
云卿越捶越轻,林夕伸出双手握住她的手就停在胸前,凝望着云卿。
云卿轻声说:“我们还逛吧。”
林夕心软得没有力气,说:“好啊。”
此时再次牵起云卿的手,又是另一番滋味。
那一年县一中流行了羞涩的小时尚。首先是县一中的女生打耳孔,学校压抑不住,总不能让她们去把耳朵缝补完整,只好任其自然。于是这种时尚愈演愈烈起来,有的女生恨不能把自家的轮胎挂到自己耳朵上。
云卿问林夕自己打耳孔好不好看,林夕强烈反对,告诉“童话里的女巫都是戴耳轮的。”为这件事两人闹别扭。终于云卿还是顺从了林夕,但林夕为她的虚荣而生气,他想原来的云卿那去了,现在怎么看她怎么像在虚荣堆拉出来的一个。
最后云卿一句温软的情话:“我想通了,我打扮只是让你一个人欣赏的,你不喜欢,我不要也罢。”
让林夕心也软成云卿的眼波,温柔。
林夕一方面发现与云卿间的距离,一方面又陶醉于她的柔情。不管两人的心已相隔了几个天涯,云卿只要情深的一句或一个可爱的动作会把林夕心中设置的间隔拉成零距离。
林夕突然想起孟云飞早先一句戏语:男女之间有距离就是没缘份,零距离就是亲吻,而负距离就是——唉,不知孟小子现在怎么样了?
回来信还是满纸豪情壮志,这证明他还在四处碰壁,与成功还是“有距离”孟云飞就是这样,他拥有不了时,绝不会轻言气馁,碰壁几次算什么,等金刚头练出来时,就破壁成功了,而当他拥有时他却反而谦虚起来。
林夕由孟云飞想到伊静,他不敢深思,摇头甩飞这个念头。
那一年学校还流行编织手饰,云卿把一个带4个小铃的铛的手饰让林夕戴上,林夕嫌女性化,坚决抗拒。云卿娇嗔道:“忙了一晚上一下午你不戴?”
林夕心软,屈服:“戴还不好吗?嗯,其实它挺好看的。”
林夕知道她喜欢这一类的话,云卿果然笑逐颜开了。
林夕并不只是云卿特有的批评家,也是她的审美专家,林夕不得不承认她有许多优点。首先,容貌可人,牵她的手逛街或去看电影绝对会引起男同胞艳羡的目光。
但林夕同时也发现云卿对自己的那种情感是微妙的,云卿从小喜欢言情小说,有一种渴求的心态,云卿时常说什么“琼瑶说”“岑凯伦说”还是席娟,于晴等乱七八糟地乱“说”,云卿却把这些当成“子曰孟云”。也许云卿是把自己当她的男主人公了,也难得她对自己一往情深。自己还奢求什么呢?
林夕也应付不瑕云卿对自己细微的照料。她像个小女人时常对林夕衣冠不整或不够清洁。
林夕气愤之下:“那你承包给我洗衣服好了。”
想不到云卿认真了,她浅浅一笑:“那你都脱下来吧。”
林夕瞪她,她又一笑:“我是说你把家里的衣服都拿来,我给你洗好了。”
林夕忍不住对她刮目相看了,这是不是那些言情小说上取经过来的话和情怀,林夕以为她说过就忘,想不到第二天她就嗔怪自己为什么不把脏衣服拿给她。林夕拒绝,说心领了,但云卿差点和他急,这时她还向林夕讨要当初送他的手帕,林夕早记不起丢哪里去了,这更让云卿脾气燃烧起来,林夕想不到她为这么小的事发那么大有脾气。“女人心,海底针”最好潜水员也捞不到。
林家,林母看林夕收拾脏衣服,问怎么了。
林夕百忙中编出一个理由:“一个同学家新开了一家干洗店,拿去洗。”林母冷静地问要钱吗?
林夕摇头:“老同学,要什么钱呢?”
林母一下子高兴起来,指着里屋:“那还有你两件脏衣服,也拿去洗好了。”
林夕去收拾,意外在一条裤袋发掘出那条手帕。
林夕陈示给云卿看时,她轻捶林夕一下。“夕阳西下,你敢骗我,哼,看我饶不饶你?”
林夕不知全天下的女人都有在茶杯里兴风作浪和航驰尼克号的本领,被她捶得发愣。但片时,她忍不住惊呼了:“天哪,你是不是一直没洗过,都皱成这个样子。”
林夕老脸一红,干咳道:“男人本色,男人本色。”
林夕看堆如小山的衣服:“这么多,你……”。
云卿也表现出女生的“豪情”和柔情“没关系”小意思。
我喜欢给你洗衣服。
林夕感动心喜,握紧她的手,当云卿把一叠折得整整齐齐的衣服送还给林夕。林夕终于被这个女孩驯服,以后的曰子,林夕真像有了一个女主人,这个女主人不用鞭子,只用女性的温柔就把他软化了。
但这个女主人不好伺侯,好时常指点林夕西服衣角不齐,逼他脱下,给他重新钉扣子,越来越表现成一个小妻子。她自作主张给林夕买一蓝色衬衣,林夕抗议都来不及,他越觉自己逃不出她的温柔,自己就是孙猴子,不但逃不出如来的手掌,也逃不过这女菩萨的每一份心腔。
林夕心里劝自己很充足理由:如果这一生有这样一个女孩相伴,还奢求什么呢?但所有的理直气壮都是骗鬼的,他劝不了自己,但事实上当静下来时,他并不快乐,心烦得像悬浮在茫茫大海。
他又开始写那本《纸玫瑰》,也许只有在小说里他才可以找到和伊静在一起的感觉,他不敢去想伊静在另一个时空里到底怎么样了,怕触痛埋藏在深心的伤。
云卿向他讨要看,林夕不肯。
云卿妙目凝视着他,笑得不自然:“肯定是有什么瞒着我。”云卿“醋意大发”连“也许”也不说,直说“肯定”。
林夕摊摊手:“哪跟哪呀,没什么好看的。”
云卿扭扭身子,温柔地执着:“不,就不。”
林夕没办法,拿给她。她坐在林夕身旁,开始翻阅。如果林夕是丹青手手,一定可以画出一出美女脸色变化图,她的表情太丰富了。
云卿还不等看完,就抬起头看着林夕,看得林夕心都虚了:“怎么了?怎么啦?”
云卿恨声道:“林夕,你混蛋。”
林夕怒气一下子上涌:“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你说话放尊重点。”
云卿看着发怒的林夕,眼圈一红,幽幽叹一口气“你还是忘不了伊静,对吗?”
林夕解释道:“大小姐,这是小说,不是曰记”可以无法解释给自己为什么刚才那么大火气,这也许是自己内心浮躁的明证吧。
云卿注视他:“你不必把我当小孩子,我看得出来”。她一付要哭出来的样子。
林夕看她可怜楚楚,心又软了,手足无措:“你,好啦,好啦,大小姐,别胡乱猜了,好吗?我真的不想和你吵。其实真的没什么。”
云卿语气转柔:“我就是愿意和你吵,怎么样?”
林夕看她一付赖皮神态,摇头叹息出几分怜爱:“唉,看你平时多可爱呀,可,一吃起醋来,咳咳其实这也蛮可爱的,你老家是不是山西的,山西陈醋。”云卿要笑出来,幸好忍住并不难,她知道一笑出声来,就再也不能借题发挥下去了:“那你说‘很爱很爱我’”。
林夕把那句:“下辈子我不会再爱任何人,因为今生爱你,已把我所有轮回的情和痴耗尽”说给她听。
云卿含情脉脉看着林夕,良久,她幽幽道:“知道吗?夕阳西下,我喜欢这句话,我希望它是真的。”
林夕点头说是发自内心深处,真心、痴心。
云卿一下子高兴起来,但还是打了一个回马枪:“你发誓”。
林夕说:“好,我发誓。”林夕不明白为什么女生总喜欢这些虚渺的东西。
这只是一场小风雨。林夕不是高尔基笔下的“海燕”,没有勇气说:“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有一个漂亮女生肯淋漓尽致得为自己吃醋,毕竟事后想想是件很温馨的事情,虽然在那时还埋怨她恋不讲理。
林夕握紧她的手:“知道吗?当时你就像只母老虎”,林夕夸张,当时云卿至多像只下蛋尖叫的小母鸡。“你那小心了,千万不要惹我,我也许会真的吃掉你”云卿也握紧林夕的手。
黄昏时,云卿跑到林夕的后排:“夕阳西下,我们在一桌好吗?”
林夕心叫不妥,摇头道:“你别告诉我你要搬到后面来,你看得见黑板吗?”
云卿笑道:“那你可以到前面来呀。”
林夕道:“我不习惯。”
云卿:“你骗谁,上年你不是一直在那个位置吗?”
林夕没办法,掷出杀手锏:“那你想你的同桌肯和我换吗?”
云卿点头甜笑:“那当然,郁秀正嫌前边两个男生太吵,正准备换桌呢?”
这场辩论会开完,两个人坐到一个桌上了。
云卿静下来才开始找后帐:“夕阳西下,你不愿意和我同桌是不是?”
林夕嘴比云卿语气都硬:“不是,我怕别人会说闲话。”
云卿笑吟吟道:“爱我所爱,他人由他。”
这是《纸玫瑰》上一句,想不到她还记得,她用林夕的话封住了林夕自己的嘴。然后笑得像个很小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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