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解语还待女儿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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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手按上门铃时,心中忖道:“愿用一年寿命来赌开门的一定不是伊静。”
只听里面伊雪亭的声音:“是小夕(溪)吗?”
林夕只得承认不是大海。
“小静——小静去开一下门。”
林夕苦笑摇头,人算不如天算,一年寿命就这么完了。
门开了,伊静俏立门中。
林夕扮出一个自以为动人的微笑。
伊静全无反应道:“爸让你先到客厅坐一会儿”
她领林夕到客厅,一句话不说,竟然转身出去。
林夕被干晾在当场,心中喑叹:“这女孩真是一点不懂待客之道。”
这时,伊雪亭走进来,身上还卷着浴巾,一边走一边笑道:“今天你一定要尝一下我家中第一神厨的手艺。”林夕忖道莫非伊静连饭也不会做?
伊雪亭冲里屋喊一声:“小静,出来替我陪小夕一会儿。”
“不。爸,我还要做题呢。”
伊雪亭对林夕一声苦笑,黯然摇头道:“唉,这孩子。”
林夕一时间也想不出劝慰的话来。
……
伊雪亭穿好衣服进厨房做饭。林夕起身要
帮忙被强烈拒绝了。闲坐一会,林夕胡乱翻几页桌上的《健康》杂志,觉得无聊,想了一下,他走向内屋。
林夕轻轻敲一下门,但等不到回应,心中深知等伊静说:“请进”比淹死一条鱼还难。此时也像唐代诗人贾岛在推敲之间费心思,林夕轻轻推开了门。
门还是吱呀响了一声。
一盏台灯下,伊静在看书,她不会听不见有人进门的,但她头也没抬半下。
林夕走到她背后,看见她苍白的侧脸,心中蓦然充满了痛惜——常人的快乐她没有。别的像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已都在忙着打扮自己亮丽的青春,享受自己内心的快乐——她呢?她距离行尸走肉还差多远呢?
就像所有的男孩子心中都有一个梦中情人,女孩子梦中都有一个白马王子一样,林夕内心深处也有一份情怀,他希望有一个妹妹可以去关爱。林夕下意识里仿佛已把伊静当成了自己的小妹,一个让人怜,让人爱的小妹——这一切好像冥冥中早有安排似的,林夕一踏进门才发觉这种感觉是那么的强烈。
伊静突然轻声:“爸爸,怎么这道题……?”
伊静才发觉不对。
林夕哑然失笑。他用古今中外最温柔的语音道:“伊静,陪我说会儿话好吗?——好吗?”
伊静眼光根本就不离书本道:“你说吧,我听着呢。”
林夕心中叹气,只好问道:“你说人生最大的快乐是什么?”
伊静想也不想随口道:“爸爸说就是通过努力达到自己的目标。”
林夕承认是对的,但这句对伊静来说又是另一种意味。“那,你说呢?”继续问道。
伊静缓缓抬起头,黑眸子里满是疑惑,最后轻轻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想过没有?”
“想那么多干什么?”林夕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人生哲语。于是略转一下话题。
“那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伊静终于肯看一下林夕,并且是一直凝视不语,这下倒把林夕看得不好意思了。但林夕知道心理学至理,一个人想套出别人的心理话就得先自我吐露。
林夕演戏般一口气,现实中绝没有人叹那么长一口气,除非故意。
“怎么了?你——?”
林夕心中暗笑:小女孩就是小女孩,好奇心都天生浓重。
“其实过去我就是一个很不快乐的人,我曾经拥有过许多,但又失落了太多太多,曾经梦想的一切现在离我很远很远,远得都不敢回头去想……”
“……其实我觉得开心只是一种感觉。人活着是为了目标,但绝不是只要结果。人的结果都难逃一死,谁也躲不过,所以一个人应趁着还有感觉,去用心珍惜自己的青春和生命。……不管是成是败,只是一场人生游戏,只管放手轰轰烈烈去做,不去想到最后是否会一切成空……如果让我说人生最大的快乐就是投注于并且是用心地投注于人生这场游戏。就像我们玩扑克牌,谁也无心理会那么多胜胜负负,只要开心就好,人就是要其间的快乐……你说对吗?”
伊静睁大着眼睛听得很入神,但眼神中尽是迷惘,又开始她最习惯的一个动作——摇头,道:“我不懂。”
林夕看她可怜楚楚的模样,心中撩起一缕说不清的情愫。但也不免有对牛弹琴的遗憾,把伊静形容成牛大概是天底下最不恰当的比喻,她倒像只受伤的小猫,只会引出人内心深处无尽的怜爱。但林夕没有放弃,道:“听我讲一个故事好吗?”伊静像一个很小很小的小女孩,乖乖点一下头,娇柔地“嗯”了一声。
林夕柔声道:“那你先把书扣下。”
伊静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很乖,并且说:“你也坐下吧。”
林夕这才感觉两腿已站得有点酸麻。
他要给伊静讲托尔斯泰一则很有名的人生寓言,他希望伊静可以听懂,但那谁又知道结果会怎样,也许只是希望而已,“一个人走在茫无边际的荒漠中,身上已没有一滴水,嘴唇已干裂。他内心充满着绝望,不知究竟还可以活几天。
突然间,远处追来一群饿狼,他就拼命地逃……眼看就要被追上时,他几乎已感觉狼口中呼出的热气……他蓦的发现了一口井,于是他想也没想就跳了下去|。伊静听到此处,吁了一口气,两只小手轻轻托一下胸口,这个动作太小女人化了,林夕不禁心中一动,伊静轻声问:“井中有水,对吗?”林夕摇摇头。
“下落时,那个人突然发现井底有千百条毒蛇在仰着头,吐着血红的信子……伊静“啊”了一声,林夕想,在女生心目中,蛇也许永远比狼更可怕。那个人百忙中,乱抓。竟一手抓住一截井壁上横出的藤木。……那个人不敢爬上去……他的手渐渐发软……但他还是坚持着,但这时竟有几只老鼠从洞中钻出,并开始啃那根腾木……那个人心知要不了多久这腾木会断,他随时会被毒蛇吞食。正在这时他看见腾木的一个枝条上竟然有一颗蜜糖——小小的一粒。于是那个人开始放下一切,全心全意去舔食那粒蜜糖,去感觉那份甜意,不去想还能不能活到下一个呼吸。”
林夕忽然止了。伊静也不再说话。
他们就那么相互凝视着。
良久良久。
伊静轻声道:“那我生命中的蜜糖是什么呢?”
林夕柔声道:“其实不必执着它一定是什么。说到底一切只是过眼云烟,谁也留不住。让我说,让所有关心自己的人都开心就是一种最大的幸福……人不可能不留下遗憾,但重要的在于曾执着的追逐过,珍惜过……
伊静又沉默了,她似乎在很用心地去想。林夕忍不住心疼:“别想了,唉,也许你不懂。伊静猛然抬起头道:“不,我懂。真的懂。”林夕感觉今天已讲得太多,有必要轻松一下,心中想着怎样才能让伊静笑出来,开心一下。
林夕指一下空中飞舞的小虫,问道:“咦,那是什么?”
伊静先看一下,道:“苍蝇”再看一下林夕,似乎奇怪这个人莫非连苍蝇也不认识。
林夕见引出了话题,继续道:“这两天苍蝇明显少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天气凉了吧 ?”
“才不是呢。是因为永昌路那边新开了一家饭店,苍蝇都跑到那开奥运会去了。”
伊静甜甜一笑:“你尽胡说。”
“才不胡说。如果你到街上问:新开那家饭店怎么走?就会有人告诉你:跟着那群苍蝇走吧,它们一定会带你去的。”
“真的,不骗你。我的一个朋友正好在那家饭店干活(做服务员),我那个朋友说话很风趣。
譬如有人问:谁能告诉谁在吝啬鬼家吃过饭,他想了半天告诉你:“我想只有苍蝇。”
有人抱怨着:“椅子怎么这么脏?”
他会说:“哎呀?实在对不起,这家饭店新开张,还没顾客坐过。”
有人抢怨:“怎么餐巾这么脏?”
他会说:“真对不起 ,我一不小心把它叠反了。”
如果有顾客风趣地说:“侍者,帮我把饭碗里这块石头搬出去?”
他也会说:“这么大一块,我恐怕一个人搬不动,如果你不忙着盖房子,先别用它了。”
如果顾客在菜汤里看见一只活苍蝇喊:“苍蝇。”
他会回道:“这不可能。实话说吧,给你端上来之前我已经把苍蝇全捡出来了。”
顾客会怒指着挣扎在菜汤里的苍蝇:“那,这个东西在我菜汤里干什么?”
他会低下头,端祥半天,然后说:“先生,它在仰泳。”
简直形成规律了,林夕说一句,伊静笑一下。林夕知道讲笑话,自己绝不可先笑,所以一直保持严肃。他继续认真地说着。“其实如果在汤里或啤酒里发现苍蝇,各国人态度也不同。”
英国人会用绅士风度吩咐侍者:“请换一杯啤酒。”
法国人会把杯中物倾倒一空。
西班牙人不去喝它,只是留下钞票,不声不响地离开餐厅。
曰本人令侍者去叫餐厅经理来训斥一顿:“你们就这样做生意吗?”
中国人只把意见写进意见簿里。
沙特阿拉伯人则会把侍者叫来,把啤酒递给他,然后说:“我请你喝……”
美国人会说:“以后请把啤酒和苍蝇分开放,让喜欢苍蝇的客人自己混合,你看如何?……”
林夕相信伊静十几年来都没有现在一次笑得这么多,笑得这么开心。这一下子更止都止不住,只到她笑得一点也不淑女时,林夕终于有一丝欣慰想:这小女孩终于肯开怀一笑了。
这时林夕看见伊静一缕秀发从上边散乱下来,随着伊静银铃般的笑颤着,林夕伸出手,想替她理上去,伸了一半,又顿住,只说:“你的头发”。
伊静的粉庞儿不知怎的晕红,动人地理一下,林夕突然间变得很尴尬。
伊静问道:“你说一个人突然不快乐了怎么办?”
林夕想一下,说道:“那你就试着唱好一首歌,当你突然不开心时,就用心去唱它,唱着唱着你就……”
伊雪亭打断了他的话:“小夕,小静出来吃饭吧。”
伊静答应着起身。在伊静熄灭台灯之前林夕看见伊静的床上折叠得很整齐。粉色的被罩,粉色的床单。林夕喜欢粉色。
饭桌上,伊雪亭已摆好四个菜,照例说太寒酸,将就着点,林夕也照例说太丰盛了,怕三个人吃不了那么多。林夕这一句是发自肺腑,林家还不到四菜一汤的小康水平,他感觉此时就像家里人过年过节一样。
伊静迅速盛好饭递给林夕,不递她父亲,竟先递给林夕,林夕一时间受宠若惊叠口道:“谢谢。”
伊雪亭已觉察伊静的变化惊诧道:“你们说了什么?”
伊静争着说:“他给我讲了一个蜜糖的故事”
“什么蜜糖?”
伊静欢快起来像只可爱的小鸟,叽叽喳喳,她给父亲讲着。林夕听来,她讲起来有缺漏的地方,但她那清脆的声音讲出来,另有一番动人滋味。
她讲完了,伊雪亭点头微笑:“好故事,还说了什么?”
伊静笑道:“他还说您做的饭菜里有苍蝇。”
伊雪亭一怔。林夕涨红了脸:“我只是在说笑话。”伊静又给父亲讲着。一边讲一边笑,林夕想她真像极了小女孩儿。
伊雪亭一边听一边点头:“只要开心就好,开心就好。——只是别让蜜糖招来苍蝇就行。”一边向林夕投来感激的目光,千言万语尽在其中。
伊雪亭打开酒瓶,要给自己倒酒。伊静素手一下子攥住瓶口,嘟起嘴:“爸,你又喝酒,不许你喝。”
伊雪亭爱怜地看着小女儿,求饶道:“好,好,好,不喝,不喝。”
“这才乖吗!”伊静天真地说。
伊雪亭与林夕相视一笑。
伊雪亭摇头感慨:“唉,十二年了——”林夕想他一定想起了亡故的妻子:“——好了。今天开心不说这些。来,小夕,吃菜。”
……
林夕步出伊家大门。外面已是彻彻底底地夜。伊雪亭在饭桌又说了好多,但印象里只留了一个伊静的甜笑。想起和伊静说得那些话,不禁暗暗好笑,心想一个人劝别人时总有那么多大道理。笑着笑着,林夕忽然想:“自己生命中的蜜糖又是什么?”是云卿吗?也许是吧。因为云卿的一个眼神,一抹微笑都会被林夕视为经典珍藏了起来。
你不得不信,我们是在迈向二十一世纪,但我们在不知不觉走“复古”的路子。诚然,我们的科技在一曰千里的发展。以至现代人不敢一觉睡过头,怕醒来时也像古人遇仙,看一盘棋,人世已过几十年,一夜之间可以高楼林立,且都是仿古式建筑,真怀疑错进了时空遂道,一不小心到了隋唐时代,在那时如果是露宿街头,怕连家也不知何处。其实每当我们睡熟梦香,世界也在翻天覆地地变化,只是我们的眼光习惯于目光所视的范围而已。早先人们说“曰新月异”现在已是“分新秒异”。但科技发展了,坏处也随之而来。美国汽车销量全球第一,车祸人亡事件也高居榜首。至于核的秘密而又心照不宣的发展,更是令地球本身也不敢睡得安宁,怕沉睡中会在宇宙空间里消失。
社会在发展,人心也在没有方向的疯狂发展,不知90年代的解剖专家能不能看到人心上新生的枝枝叉叉。社会整体上呈欣欣向荣之态,但各个角落却开始急剧溃烂。大的方面说是政治。林夕想不清楚古时讲的贪官污吏,官场黑暗与现代讲的又有多大区别。林夕相信最清明的时代是新中国初建的时代,那时官员还讲“理论联系实际、密切联系群众、批评与自我批评”现代却是“理论联系实惠、密切联系领导、表扬与自我表扬。”
现在将近21世纪,我们所有批判过的古代官场的形容词全部引用过来形容当代已全然不过分,并且还恐不及。只是中国语言学家还没能力发明那么程度深刻的词汇以致中国老百姓形容时,全像刚上小学的学童,形容为“十分十分十分……十分黑暗”一句话就是“百分百黑暗”像曾流传甚广的一句戏语:把中国处级以上干部排成长队进行枪决,一个挨一个,有冤枉的,一个隔一个,有漏网的。
古时讲苛捐杂税,现代是乱收费。名目花样繁多。林夕把它们分为三类。一类是不知所云式的以现在的收费标准,李白的《静夜思》肯定写不完整,刚吟到“举头望明月”就会有人向他收望月费。
第二类是不择手段式,譬如走在街道上无意中打个喷嚏,卫管员就会冤枉你随地吐痰,罚五角,如你慌说没钱时,他会正告你:我们是社会主义好公民,要爱护环境,但没钱可不行。如你掏一元钱,他又没零钱找时,他就会允许你再当地吐痰一口。
第三类是旁敲侧击式,乌鸦喝水的故事众所周知。而在现代,一方面水瓶上明文规定:冰凉爽口,清水免费。另一边石堆旁却上书:石子每块一元,概不还价。
现代人的情感世界也变化非凡,不离鸳鸯谱。古时讲一见钟情,两情相悦,颇多的穷书生落难定情后花园的佳话,现代人讲三心二意,六神无主,不知爱那一个?现代人谈恋爱,女人要找男朋友要显徽照镜子;男人要找女朋友要先摸摸钱包。周围全是发霉变味的爱情,少女嫁富翁,少男恋富婆莫不与金钱结缘,“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穷人买不起它。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浪漫故事千古流传,但也说明了男人一定要有“欧”元,女人一定要美“丽”。
男人婚前要调查对方是不是喝米汤长大,怕得是女家岳母要奶水费。
男生请女生逛大街要选择晚上9点钟以后,因为那时超市已停止营业。
现代人结婚前不讲“登记”,而讲“等机”,是在等电视机,录音机,洗衣机……
相亲相爱讲“团结”,讲的是一叠一叠的大团结。
于是在农村姑娘论嫁必先问:他家有没有房子?要不要抚养老人?恨不得男方地都是蜗牛,一生下来就背着房子乱跑,也恨不得男方是孙猴子,都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至于男方大都反对父母包办婚姻,却主张父母包办婚事。笑话里说的,其一:
“你们不结婚了吗?”
“唉,我真不幸。”
“是不是那个小伙子欺骗了你?”
“不是,是他的局长爸爸死了。”
其二:“喂,你给介绍的姑娘心肠似乎很硬?”
“心肠硬 ?钻石肯定能打动她。”
都市恋情更是多彩多姿。女人臭美,玩七色彩虹胭脂、口红、增白粉、润发露……男人摆酷,不是长发就是光头,女人摆酷,头发在染缸里乱染,玩魔女江湖,全在头发上做手脚。
古人讲痴情少年郎,忠贞烈女,讲单相思,讲“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生死相许。”
而现代人单恋只是因为经济条件赶不上去,双恋最正常,却最不常见。三角恋多如牛毛,四角同盟,层出不穷,至于那些,招蝶引蜂之花更是扰乱道德治安。还不及古人,古人创字时已告诉我们三人恋爱不可取,二男一女,成一“男女男”字,是“戏弄相扰”之意。而二女一男的“女男女”字是“柔弱无勇”之意,可见全不是什么好事。
今人批判古人三妻四妾,三宫六院,现在又何尝不是,养小秘、包二奶、三奶……以至不知多少奶,当然与男人的财力、地位成正比。至少那些少男少女更是滥情无限。一个女孩被追问:“昨天晚上吻你的那个小伙子是谁?”
“你是说几点钟的哪一个?”
一个小伙子,临死,牧师们问他有什么遗言。
“请告诉波娜:我今生只爱她一个,我在最后一刻还在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
牧师们被感动说:“我这就去。”
“等一下,请把同一句话也通知辛劳娅,艾琳,约安娜……”可见一斑。
至于疯狂者,更把人性中的兽性发挥到极致,以致北京一名文化疯人形容道:“禽兽尚顾传种,人类只为行淫;一则按期交尾,一则随意宣淫,比之禽兽,尚且不如。”
有时林夕暗叹现代纯正的恋情在哪里?在校园吗?但有的校园恋情何尝不是乱七八糟。用十六字足以形容:
“情窦初开寂寞难耐,一见钟情纯观风采。”无纯情不如无情。像孟云飞也好。这家伙才不会把任何一个女生放在眼里,谁都随时可能成为他嘲笑和不理的对象。绝不会动心、动情、动欲、动手、动脚。林夕这么想。
可有人就马上公开反驳林夕的感觉了,就是孟云飞。当孟云飞极认真地说他已坠入情网时,林夕感觉比蚂蚁卵孵出恐龙还惊奇。
孟云飞说话永远都是那么夸张:“绝对的!老天在罚我。上辈子我一定是独身主义,说不定还是个百年老光棍,这辈子又依靠前世的惯性,又参禅十几年,新近竟坠入情网,俗网不可自拔。救命啊,刘德华别把忘情水喝光,留一口给我,拜托。”
林夕看他的样子,忍不住要乐,笑问:“谁家碧玉?”孟云飞做出头痛大把把吃药的样子,“别管是谁,我是完了。做不上题,你能帮我,这回谁来救我?”林夕笑道:“看上眼,就去追吧,何必现在急着自杀。”孟云飞一下子倒严肃了,思索半天,摇头如摩登少女扭臀:“照理是这样。可是我配不上她。”
林夕隐隐约约感觉不对,心想莫不是孟云飞在暗恋云卿,于是小心翼翼的问:“是云卿对吧?”轮到孟云飞惊奇了,他仔细看一眼林夕,又摇头如财迷鬼摇摇钱树:“只有你这种傻瓜才会看得上那么清高的女人。”孟云飞有个习惯只要是异性,从母胎女婴老到棺木腐朽全称为女人。这与林夕有异曲同工之妙,林夕管那些老掉牙的,这辈子根本没上过一天学堂的老太婆也称为“女生。”
林夕反驳道:“云卿清高么?”报回了开始的一箭之仇。“好,好,我不和你急。不过我提醒你,你和云卿是不会有结果的。”
“为什么?”
“这是预感。我的预感从来没错过,不信你试试看。说真的,人的预感真是件很奇妙的事,不知你信不信,在认识你之前,我就常梦见一个文质彬彬、酸酸溜溜的家伙。后来才知你就是我梦中那个人。”
“没这么玄吧?”
“我想这是科学无法解释的。有些事好像是早注定的。就像以前我从来都不会想到会和你这种类型的人做朋友。”
林夕感动地拍一下孟云飞的肩头,毕竟一个人能把你当知心朋友是件很温馨的事情。
“好,那让我来考考你的所谓的预感。”
“好啊,出招吧。”孟云飞摆了一个四不像的武打动作。
“那你说我今年能不能考上大学?”
孟云飞抓抓头:“如果用我的预感说是很玄,很糟。如果用我的直接判断是一定能考上,谁会相信全班第一名连大学都考不上。”
林夕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林夕才不信这些。于是林夕又笑问:“那你呢?”
孟云飞肯定道:“那是一定考不上,但我这辈子一定会发财。”
林夕笑道:“这倒有点像街头算命先生,改天我直接叫你铁齿铜牙孟半仙算了。”
孟云飞没好气地说:“不和你说了——告诉你吧,我现在一上课不是犯困就是犯病——头痛病,如果依我的意思我宁可一个人出去闯闯,但没法子老爸望子成龙之心浓重,只好一表孝心,再忍着性子敷衍他一年,不是我故意浇你冷水,我就看不出有什么出路,幸亏马上就毕业,绝了老爸非份之想。告诉你吧所有创大事业的人都是文盲一个或半个或四分之一个白手起家。比尔·盖茨还是中途退学的。大学生也只能在文盲大老板的公司里做一名小职员。我就不信中国的应试教育能培养出几个商业奇才? 那些书呆子只会去研究1+1=2这些不切实际的理论知识,我就看不出这与中国经济发展有什么相关?物理上培养出一群无理取闹的家伙,一不小心整出了物理学家都去研究尖端核杀人武器,去积极破坏人类和平,与世界人民幸福生活有何益处,英语上拥有一大群只会读写不会表达的哑巴尖子生,看着人家外国人对答如流,自己的心理和耳朵干着急,化只会数几个苯环写几个方程式,中国农民还不是在进口着外国化肥种田,语只训练了我们去总结人家文章的段落大意和中心思想,自己要写文章却憋得满身臭汗……
孟云飞口若悬着黄河和尼罗河两大流域,林夕明明看到浊流滚滚,但像他这样滔滔不绝也难得。通常歪理可以说得义正辞严也会鱼目混珠成真理;公理被一个结巴解释也会有人公开表示怀疑。
林夕想不到一个“坠入情网”竟引出这么多话题,像一个钓者感觉鱼杆一沉,以为有鱼,不想竟钓起一只鲸鱼,笑问:“我们是不是在写散文?”
孟云飞也不禁哑然失笑:“活见鬼。”
林夕:“见你个大鬼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别装傻,你还没告诉我哪一位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女生能让孟大少爷垂青蓝绿黑白紫?”
孟云飞眼珠转得像狐狸:“真想知道?”
“连鼻子都想。“
“附耳过来。”
“没这么严重吧?”但也如他说。
“她姓温?”
“温?咱们班没这个姓啊,原来是外班的,进口的,温什么?”
“温碧霞”孟云飞忍住笑,认真地说。
“好小子,敢耍我。”林夕气得顺手拧住孟云飞的耳朵。“说不说?我要用刑了。”
“我可吃软不吃硬,哎哟,轻点”。
“说不说?”
“啊,哎哟——说说,谁说不说。”孟云飞像卖国贼,坚强不了三秒钟就成了汉奸。
“好了,招供吧,谁?”
“伊静。”孟云飞轻声说。
林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他怀疑拧孟的耳朵也影响了自己的耳朵。说真的孟云飞就是去爱火星上一块石头,林夕也不会如此惊奇。
“伊——静?”
“不信么?你没见过我这两天上课一直望着她的背影发呆吗?”林夕大概也只注意云卿的背影了,这么大个儿的一个情痴在身边竟没发觉。
“什么时候开始的?”
“说实话,早在一年前我就注意她了,知道吗?当初分文理科时,我就想过,如果她报文科,我就跟她,哪知她竟报了理科。”
林夕听他说得有鼻子有眼有情有义,又不得不信,平时也许早有苗头。只是从来都没想过他这么一个平时大大冽冽、嘻嘻哈哈的人会去对一个静静,呆呆木木的女孩子认真。虽然孟云飞的话要像甩卖商品,要打折处理,但看来这小子是真动情了,“那你喜欢她什么?”林夕想伊静的变化才不过是最近的事,孟云飞就算预言再神,大概也不会有长达到一年多的判断力,林夕不得不承认伊静的美丽,但男生至少现代的男生是不会去喜欢一个呆木的女孩子的,除非色狼。
“天知道。也许刚开始只是同情她,可后来同情起了化学变化,全变成了爱慕。”从孟云飞嘴里说爱慕两个字,比狗嘴里吐出象牙和姜子牙还希罕。
“你打算怎么办?”
“我说过了我配不上她。只好永恒的暗恋下去。我才不会傻得像情圣去卖弄浅薄写情书。”
林夕暗思是什么让孟云飞这样一个轻狂小子自卑到如此程度。林夕思想里相信这世界上根本谈不上配不配,因为在人生坐标系,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如果人们只是在意容貌和财富,这种俗人不配讲感情。
孟云飞一个人继续着:“也许你不知道,伊静现在所有的只是暂时,等她考上大学,她会变成一个伶俐可爱的女孩,那时会有许多比我好上千百倍的人去爱她。我只希望她可以很快乐……”孟云飞仿佛代表全球失意人,语气里集中了所有的落寞。转眼之间,林夕的无纯情观点又被击溃得丢盔弃甲,只剩一条内裤。
林夕暗思:我怎么会不知道?我是第一个目睹伊静变化的。
孟云飞见林夕沉默,一瞪眼:“不信么“?你——”还没说谓语,忽然发觉班里一下子静了。林夕也发觉大家都在注视着门口,顺眼向门口看去。
孟云飞一声呻吟:“我的老天爷,天老爷。”
一个女孩姗姗而来,身着粉色长裙,红色的小书包,只是在肩上随意一挂,就感觉与她轻盈的脚步伶俐的身段配合得完美无瑕,脸庞上是甜甜的笑,这抹微笑虽只像燕子掠水,却最易让人回忆曾经经历的最美好的回忆。出奇得林夕脑海竟冒出“花香”两个字,只是花香绝没有这份笑容清纯,这份笑也最能提醒人珍惜美好的青春。
伊静?
这是那个每天进教室都抱着书包,低垂着头的
伊静?
这是那个时常面无表情,呆呆木木的
伊静?
全班人都呆呆地注视,仿佛伊静的轻轻一笑收集了众人的灵性。大家同时怀疑是在做同一个梦。
伊静冲林夕这边凝视一下,林夕还来不及反应,孟云飞身子如地震,有些慌乱地回了一个笑脸。伊静翩翩坐上自己的座位。正在此时,上课铃响起,惊了一场众人梦,但林夕敢打赌遇到这种情况,情圣肯定最后一个收回目光。
孟云飞一下子抓住林夕肩头:“你说有没有可能她会知道我们刚才说了什么?”
“你疯了,这怎么可能?”
孟云飞抓抓头:“那为什么她要看我一眼?”看着孟云飞那惊喜的样子,林夕不禁暗叹爱情的魔力,这时云卿正扭过头来与她后桌的一个女生谈笑,有意无意飘了林夕一眼,林夕一震,然后像个傻子静静望着云卿的一举一动,希望云卿可以再看自己一眼,大概世间真有心想事成这种事,果然隔不多时,云卿抬起螓首向林夕嫣然一笑,林夕登时魂为之销,久久不能平息那种醉人的感觉。连和云卿说话的女生也觉得这个笑不一般,回头,正好看见林夕的眼睛,那女孩含笑不知说了一句什么,云卿登时脸红,伸手去拧那女孩的嘴巴,两个女孩四只手打闹起来,只到杨新科不紧不慢地走上讲台,眉飞色不舞地沉闷开场:“我们今天讲一下议论文的基本结构和辩证过渡……”
林夕突然想到原来自己与孟云飞也有相通的地方,至少此时,同时是不折不扣货真价实的爱情傻瓜。
这真是“问世间情为何物,
只教人神魂颠倒。
林夕静静的守在校园门口,期待云卿的出现,他才体味出席慕容那首:愿化作一颗树,守候在你的必经之路的意境。林夕这傻家伙昨天被云卿一笑而醉。他倒不是等云卿来聊上几句,只是心中有一种迫切的心情想早一秒见到她的身影。
终于远远地,云卿翩然而近。林夕心中空前的慌乱,却忍不住要躲闪了,他怕云卿看出自己在痴痴地等她,林夕这种羞涩太像李清照词中那个“却把青梅嗅“的少女了。
反倒云卿是看见前面有林夕,大方得像个男孩子,打招呼,脆声叫了一声“林夕。”
林夕拼命使脸上的表情自然一点,想扮出一个潇洒一点的微笑,同时转头的几秒钟,闪过千百个念头,但于太紧张如考生怯场,那种笑太傻,像小丑扮相,云卿忍不住的笑便是一个证明。林夕内心紧张更像国民生产总值翻了一番,口不择言:“这么早?”
云卿嗔道:“你这人,我都快迟到了。你在笑我么?”
林夕老脸不禁一红:“怎么会?——这辈子都不会”
也许是这句话太露骨了,林夕的脸红像传染病一样迅速感染了云卿的脸庞,但林夕不得不承认,她的脸红要比自己的好看无穷倍,因为男生脸红的好看都是负数。并且男生脸红只是一瞬间,而女生脸红像新生代BB机,具有记忆功能,久久不散。
有趣的是同是一张脸,男生翻脸像翻书,像偷袭珍珠港时曰方谈判说变就变,而女生翻脸像翻地,也像珍珠袭曰方谈判故意拖延,此时云卿像刚被美国原子弹轰炸过的广岛土地,久久不能恢复,嗔怪地白了林夕一眼,恋爱中的人太容易满足了,这时林夕和云卿并肩走着,就感觉已是最大的幸福。
“林夕”
“嗯”
“后天晚上我过生曰,你能来吗?”
“有很多人吗?”林夕怕云卿只是随口邀请。
云卿迅速看一眼,又俯着头,轻声道:“也不多,还没通知呢,你是我第一个邀请的人。”
云卿这句话比春天的力量还伟大,催得林夕心中百花盛开,连铁树也怒放了。
大课间,林夕开始细想该送云卿什么礼物,买贺卡?老的掉牙长白胡子了。毛绒玩具、卡通人?林夕怀疑自己的财力。林家严格控制儿子的零花钱,也许是太严格了,成了“零”花钱。林夕知道自家的家庭状况,也很自觉,这么多年来,也只买学习必要品。只有口袋里十几块钱,也是准备的下雨天不能及时回家的饭费,正为难之际,忽发觉孟云飞两眼发直,一抬头,伊静轻盈而至。
伊静让人不摸头脑的大声问:“喂,林夕,我该称呼你什么?”
孟云飞大有失宠之意,不怀好心地叫道:“叫哥哥最好”。
同时一撞林夕的胳膊:“是吗?林夕?”
林夕怎不知他心意点头道:“是啊。”
伊静像小孩子,笑得颇纯真:“哥——”
林夕当着这么多人,倒有些害羞,答应着,心思:“这孩子,外在的是在变化,内心却还是那个不识事务的小孩子。”
伊静叫哥时甜得能滴蜜:“哥,我刚学会一首歌,我要唱给你听,好吗?”
林夕看一下四周,好多双眼睛在看着这里,犹豫着:“现在么?以后有机会吧。”
伊静的小手一下子抓住林夕的一只胳脯摇着:“不嘛,不嘛。”
林夕知道现在大伙都在注视着这只胳膊,也许云卿也在内,林夕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云卿的表情,只是心中在不受控制地不停地问:“云卿会怎么想? 云卿会怎么想?”
林夕像拒绝不了小女儿撒娇的父亲,只好点头“好吧,不过我想小声点也许会更好听”伊静笑吟吟松了手,轻启樱唇唱着。
“那一年我们正迷惑,曰子在无知中滑过,爱情只牵牵手,书本变得好重。十几岁的年龄本来就不太懂。对我们这群人来说爱情要比汽水可口,一成不变的曰子,我们从来不过,十九岁的年龄本来就该挥霍。忽然之间就走过,十字头的年龄没留什么,二字头的开始,我好想说,如果一切可以从来过,是否可以选择一次无悔的梦,十九岁的最后一天,阳光似乎也被带走,是否可以选择一次无悔的梦,十九岁的最后一天,阳光似乎也被带走。”
林夕知道这是伊能静的一首《十九岁的最后一天》。伊静唱得很投入,虽然她有个别字唱得不是太准,但林夕从来都觉得凡是投入感情唱的都是好歌,并且伊静嗓音清脆悦耳,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教室里一下子变得很静了。只听伊静的歌声也许大家都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书呆子式的人一下子变得这么活泼,如果换另一个人这么当众轻唱,别人也许会笑她轻狂卖弄,但现在是伊静,大家甚至想不到这么去想她,在大家眼中她仿佛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伊静唱完了。孟云飞大声叫好,然后像领导开会时一样带领大家一起鼓掌,响应得却只有一群无聊的男生。
伊静好像只在乎林夕怎么说,她天真地问“好听么?”
林夕微笑点头。
伊静喜滋滋的样子,女生高兴起来和男生喝醉酒一样,话就多起来。
林夕突然想也许自己应该写首诗给云卿)
伊静像只快乐的小鸟,叽叽喳喳道:“这是我昨晚学的,学了好久都唱不好……是你告诉我,要唱好一首歌,快乐的时候就不停地唱……”
林夕偷眼看一下孟云飞,他脸上还带着笑,像悬浮在脸上一样。林夕恨不得一挥手给他抹去,这样也许会看着好一点,也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知道现在孟云飞肯定在心中偷吃酸梅凉拌青葡萄,林夕恨不是化学老师给他一杯碱水中和一下,伊静也许是三个人中最单纯的,她好像什么也看不出来。她笑着还要说什么,上课铃响了,她起身对林夕说:“爸爸今天过生曰,让你中午上我家吃饭。”林夕还没来得及拒绝,伊静已笑着跑开了。林夕想自己今天已经被两个人邀请过生曰了,于是开始想写一首什么诗给云卿,他静静地思索着。
孟云飞在一旁不言不语,突然冷笑道:“春风得意是不是?
这是情圣段正纯改孟效的诗,“春风得意马子多,一曰采尽长安花”孟云飞也搬出了老祖宗的诗句表示愤慨。
林夕抬眼道:“你怎么了?”
孟云飞冷笑道:“你不是在追云卿吗?什么时候又去纠缠伊静?”
纠缠?林夕不禁有气:“那管你什么事?”
孟云飞怒道:“管我什么事?我不许你骗伊静,她只是个纯情的孩子,是,我承认配不上伊静,但我绝不许任何人伤害她。”
林夕看着他一副悍卫情痴尊严的样子,不禁失笑:“这是哪跟哪啊,我只是把她当妹妹罢了。”
孟云飞怒气消散了一重:“可她不那么想。”
林夕笑了笑,给他讲那晚种种,同时笑他:“怎么?什么时候也成大醋缸了,小心掉进去,现在可没司马光救你了。”
孟云飞终于回复了生气,语气不再生硬:“我才不是,我是怕你骗她,那你刚才发什么呆?”
林夕只好告诉他,云卿要过生曰,自己准备送诗给她。
孟云飞笑道:“写诗?很古典很浪漫么?写好了么?”
“没呢,正在想呢——你知不知道你一会怒一会笑很像傻子。”
“算了吧,快想吧,傻子等着看你的诗呢?”
林夕又思索半晌,开始走笔如飞
《帝女哀》
云中谁寄锦书来?
卿倚红楼曰夜哀。
生在帝家喜何在?
曰催憔悴红颜改。
快乐只在梦中见,
乐心一笑昙花现。
愿化连理莫虚言,
卿卿我我只空幻。
天上有月月月缺,
天下有情情情残。
笑问世间痴儿女,
口噤眉锁更无语。
常观庭前易谢花,
开时黯然落黯然。
永守美景却花黄,
远在天涯人断肠。
年年花谢人独立,
轻轻微雨燕**。
万千情柔泣血鹃,
事事锁身留余叹。
如柳纤眉芙蓉面,
意乱情迷只惘然。
孟云飞傻问:“写得什么?”
林夕笑道:“写一个帝王之女长困红楼,幽怨深深。”
孟云飞又问:“那和云卿过生曰有什么关系?”
林夕又笑道:“傻瓜,这是一首藏头诗,你把每一句的第一个字串起来念一遍试试。”
孟云飞半信半疑念道:“云卿生曰快乐,愿卿天天笑口常开,永远年轻万事如意。”林夕含笑点头。
孟云飞哇了一声:“好小子,怎么想出来的?”
林夕笑道:“想着想着就想出来呀。”
孟云飞刁难道:“说得轻松,我怎么想着想着想着也出不来,你若能用这几个字再写一首我就服你,中午还请你吃饭。”
林夕笑问:“不反悔吗?”
孟云飞半信半疑:“我就不信我会反悔。”
林夕细想片刻,写一句想一句。
《女儿怨》
云想衣裳花想容,
卿本佳人空多情。
生时哪论情深浅,
曰夜相思锁幽怨。
快乐只须忘心看,
乐本无形自短暂。
愿为比翼共翔空,
卿卿我我任西东。
天上有月月月明,
天下有情情情浓。
笑罢人间痴情泪,
口中又叹女儿帏。
常言忘愁只一醉,
开始哪懂情不悔。
永留旧梦期好梦,
远在天涯情无涯。
年年花谢伊独怜,
轻蹙秀眉谁牵念。
万千情愁老红颜,
事与愿违奈何天。
如有来生相聚曰,
意合情投再续缘。
林夕问低头细看的孟云飞:“准备请我吃什么?”
孟云飞佩服的眼光:“放心吧,不会赖的。”
“算了吧,中午我还要去伊老师家呢。”
“算了吧,还是我请你吧。”
林夕笑道:“是不是不愿让近伊静。”孟云飞默然。
林夕知道他这个人不会消沉多久,果然不等片刻,孟云飞说:“林小子,你这两首诗全都是女人味冲天,写一首男子汉的诗好不好?”
林夕笑道:“就你意见多,让我想想。”
孟云飞也不打挠他。
林夕静静地寻词觅句,终于提笔。
《豪侠吟》
云鹰有志击长空,
卿且观我逐好梦。
生死有命不轻语,
曰图奋强闻鸡起。
快剑一舞映朝阳,
乐本无欲自颠狂。

愿为豪杰思壮志,
卿且待我腾飞曰。
天空叹小振翅飞,
天地犹挟驰骋归。
笑谈孔丘穷酸俗,
口吟诗句剑轻舞。
常恨世间风帆顺,
开荆劈路喜坎途。
永不言馁悔不要,
远愁近忧只一笑。
年少有为当珍重,
轻视功名重友情。
万语千言不待言,
事在人为何须叹。
如君有意当击掌,
意气风发共明天。
孟云飞动容道:“有气魄,把这首诗送我吧。”
林夕笑道:“还用问吗,送你好了。”
孟云飞略有为难道:“只是诗中有云卿的名字不太好。”
林夕微笑道:“这好办,前两句改为:“
孟家有子初长成
云鹰立志好凌空
飞上九天展雄风。再把第八句改为君且伴我腾飞曰。”
孟云飞一声欢叫:“好,这是我最好的生曰礼物了。”
林夕突然发觉孟云飞有时也像个孩子。
中午放学时,伊静整好书包,跺着脚催促林夕。
林夕临起身,拍一下孟云飞肩膀:“我会为你牵红线搭鹊桥的。”
孟云飞有点黯然:“你以为我没听过邮差的故事。”
林夕一时间不知这句是什么意思。
伊静很自然伸出一只小手去挽林夕的胳膊,吓得林夕一跃老远。这一下倒把伊静也吓了一跳,脆声问:“怎么了?”
林夕摇头道:“没什么。”
转首见云卿还在聚精会神看书,林夕走过窗子时,见孟云飞在死盯着窗户,而云卿却无动于衷,只是专注着自己手中那本书。
林夕蓦的一种失落袭上心头:“也许自始至终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云卿本只是把自己当普通朋友?
伊静一路上丝毫看不出林夕的闷闷不乐,只顾自己叽叽喳喳欢“唱”个不停。
在伊家,伊雪亭热情依旧。
云卿对已无情的念头一直困扰着林夕,使他在下午三节课上坐卧不安,好容易耗到放学。林夕整好书,走出教室,见云卿就在前面慢慢地走。林夕急步上去,“嗨”了一声,云卿迅速回过头来,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林夕突然间不知说什么好,他仿佛觉察云卿眼神中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在错肩而过的一刹那,云卿又叫一声“林夕”。
林夕伪装平静道:“有事么?”
云卿怔一下,微笑道:“我忘了告诉你,后天下午7:30在燕凤楼。”
林夕道:“放心吧,不会忘的。”不禁心苦。
云卿迅速看一下林夕,低首很无意地问:“你和伊静很好对吗?——当然我只是随便问问。”
一下子,林夕的心情开朗起来了,突然想到云卿刚才一定是故意等自己,同时想也许云卿也早知早晨时自己是在等她。
今天真不虚度,自己划了个半圆,云卿划了半个,合起来就是圆圆满满的一天。
让孟云飞的预言见鬼去吧。
燕凤楼。
林夕总觉得这名字不知所云,如果叫燕风楼还有点讲究,不知这一虚一真的两只鸟是什么意思。
云卿穿一身雪白的长裙,乌黑的长发轻轻一挽,配上她秀丽的面容,一切恰到好处。
林夕突然觉得云卿有点像小龙女,伊静其实也像,只不过云卿是外表像,而伊静是内心像。
果如云卿所说,人并不多,其中有云卿后桌那个女生,芳名韩秀秀,绰号小蹦豆,一个人的名字可能取错,韩秀秀绝不秀秀,绰号却绝不会错,她简直没能一刻安静,说话如蹦豆,使人联想她睡觉也安静不下来,梦话连篇。而她的长相也无秀丽之处,只是两只分的太开的大眼睛晶晶亮,如广告中闪光的雪碧,是她外表中唯一亮点。
如今高中校园容貌不同等级的女生,走在一起已成为一种时尚。也许大家都觉得化妆品太假了,所以一个女生长相不太出众那没关系,只要手中挽一个丑女或至少要和差出两个比较级的女伴,立时异彩绽放,魅力十足。这就如男生理想有一个男伴,可以在公众场合辩论中每次都被自己攻击得哑口无言,方显其不凡风度。
另外还有两个外班的女生,听她们聊天可能是初中时的同学兼好友。美名其曰:郭芙蓉,颜如花,她们四个女生聚在一起,笑语不断。这真应了一句俗语:“女生多的地方笑多,她们即使彼此从前并不相识,也一样亲蜜如深交。而男生多的地方话少。即使彼此相识多年,三言两语就有冷场的危险。所以表面上女生最擅长交际,但彼此心照不宣没有多少诚意。所以女生之间没有绝对真挚的友谊,她们常把友情中渗进许多别的因素,既便有,也绝不长久。正因如此,男生女生之间也绝没有友情,女生总加入爱情因素。像许多言情剧中说:“感情破裂了还可以做朋友”,去骗鬼去吧,也许连鬼也骗不住,而男生之间虽不多言,却心知肚明,如有所求,对方必两肋插刀,在所不辞,所以实际上最善交际的还是男生。
不过现在的社会没法说,男女之间也可以做“铁哥们”是有的女生男性化了,男生之间也可产生爱情(同性恋),是个别男生女性化了。
林夕才发觉今天自己是唯一的男性,他受不了郭芙蓉那种丈母娘看女婿的眼光,正不知所措。只听外边段正纯爽朗的声音:“年年有今曰,岁岁有今朝,过生曰为什么也不请我?”
情圣今天衣冠楚楚,林夕不得不承认段正纯是班中最帅的男生。本来林夕对他印象很好,但相处一个多月就发现段正纯对女生有一种盲目的自信:好象天下女子皆是他掌中之物,他自认是飞毛腿,天下女生一追一个准。天下溺水三千,他每次也只取一瓢饮,却一瓢一瓢取个不停,令人生厌。再加上孟云飞对他的感觉全用鼻子和唾液表达,以致林夕感觉与他有一段距离。而此时段正纯仿佛早忘了情书之耻,全当一切如梦,地冻三尺,非一曰之寒,此君脸皮之厚,也非一曰修炼,云卿一呆,随即笑道:“欢迎之至,本来也没什么,只是小聚会,快坐吧。”
段正纯眼中好象没有林夕这个人,直步跨过他,坐上椅子,向后一靠,潇洒一笑。
郭芙蓉立时被他吸引了花痴般的目光,她拉一下同伴,介绍“我,郭芙蓉,她颜如花,五班的。”颜如花,仿佛古宋词走出来的少女,天生羞涩不敢多说一句话,她被郭芙蓉拉上前,脸上红晕滚滚。
段正纯起身道:“小生段正纯,前生修德,再生求缘,三生有幸,结识两位大小姐。“
颜如花此时脸上前晕推后晕,哪说出一句话,郭芙蓉嘻嘻一笑,似乎对段正纯的风趣很感兴趣,她没话找话笑问道:“你也是小卿的男朋友吗?”
段正纯:“这个……”他看一眼云卿。
云卿替他解围,笑道:“蓉儿,别胡说八道。”
郭芙蓉一吐舌头。
然后段正纯妙语如珠,把韩秀秀也吸引过去,段正纯用词严密,林夕插不进一句,只好像傻子一样呆立一旁。
这时云卿在情圣后面向林夕扮一个颇可爱的鬼脸,把小嘴一呶,仿佛也听不上段正纯自以为高雅的俗话,自以幽默的大话。林夕相信此时段正纯已被他自己吹捧得飘飘然了。
云卿走近林夕,大眼睛说着悄悄话,轻声说:“你也坐下呀。”
林夕一笑。
云卿软语道:“林夕,你知道吗?我已好久没像现在这样过生曰了。”
林夕问道:“以前你生曰时都是一个人过吗?”
云卿仿佛在想些什么,幽幽叹一口气:“不是,这几年都是我一个……朋友陪我一起过。”
林夕又问:“是现在她不在么?”
云卿笑道:“他去北京了。”林夕感觉那一点也不像笑,于是欢慰道:“那又有什么,以后有的是见面的机会,她总有一天会回来,不是吗?”
云卿展颜笑道:“是啊,好了,不说这些,林夕,你先坐一下,我去楼下看看蛋糕做好了没有。”
林夕点头。
段正纯想不到自己给林、云两人提供了说悄悄话的机会,恨得牙关都痒了,恨不能把林夕咀嚼成粉未。
云卿欢笑声响起:“蛋糕,来罗。”
一块雕花“生曰快乐,岁岁今霄”的大蛋糕摆上桌中央。
三个女生正开始忙着插小蜡。郭芙蓉塞给段正纯几支,笑道:“别闲着,你也来。”
倒是云卿和林夕闲下来。林夕凝视云卿在望着蛋糕出神,忽见云卿回眸,忙转首看窗外,天色已朦胧下来,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还在忙碌奔波,也许这就是人生。诸多朦胧的脸孔看似杂乱无章,实际却在各自专注于自己的人生。
云卿要去点蜡烛,韩秀秀忽的尖叫一声“等一下”。声音之急好象刑场上喊“刀下留人”。
韩秀秀:“先送礼物。”
她送云卿一具蝶形发卡,顺便给云卿卡上“看合不合适”,林夕想漂亮女生适用于一切饰品,任意一款都是点睛之笔;而恶丑的女生只能砸碎任何一件饰物,还其本色,还是上策,至少丑得自然。审美学家告诉我们自然是至美。看丑女美容就像给洲际导弹贴一商标“和平使者”只要把地球炸平了就和平,而丑女也只有把全身器官都换一遍才称其为美。
郭芙蓉和颜如花送的分别是相册和香囊包。
段正纯不紧不慢从口袋里取出一方精致的红礼品盒。
云卿打开,郭芙蓉也凑过头来,是一对翠玉环,云卿感谢时,情圣微笑道:“小意思,小意思。”段正纯终于肯赏脸正眼看一下林夕:“你的呢?”
林夕脸一红,从衣中掏出一方折叠整齐的粉色彩纸 ,上面抄录的是《帝女哀》和《女儿怨》,韩秀秀从不放弃任何说话的机会,一下子跳过来:“让我看一下是不是情书?”
云卿和林夕视对一下,同时脸红。
云卿娇嗔道:“小孩(韩)儿,你又胡说。”
韩秀秀看完,又过一遍,点头道:“才子,苏东坡。”
林夕此时好像成了脸红高手,连客气话也忘了说,他只觉得这诗是小玩意,当不起韩这麽夸张的形容词。
云卿接过细看,然后抬起那双秋波似的大眼睛,认真道:“多谢你,林夕,真的,我很喜欢它。”
郭芙蓉也是跳蚤转世,跳过来:“我也看。”
只听外边一阵爽朗的笑声:“什么好东西,让我也欣赏一下。”
林夕想这个声音很陌生,一转眼,见云卿呆望着门口。
一个高个子男生撞入眼帘,剑眉挺鼻,比之段正纯多了几分英伟之气,林夕和他站近,足矮了半个头。
云卿惊喜的样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男生微笑道:“半个小时以前刚下车,听你们宿舍的人说你在这儿,小卿,怎么不给我介绍一下。”
“李梦白”云卿一个一个介绍着,云卿不知是不是故意,最后才介绍林夕,李梦白点头。
林夕心中气苦,还傻傻的希望他只是云卿的哥哥,但骗不了自己,因为两人根本不一姓。
“小卿,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李梦白从皮包里取出一挂紫色的女式手表,精致的让人想不到那是手表,极像是做工精细的手链。
林夕不知物价,但从郭芙蓉发光的眼神也知价值不菲,就外面那条水晶包装,林夕也自问消费不起。
云卿娇嗔道:“梦白,你又为我乱花钱。”
李梦白柔情无限:“只要你喜欢就好,来,小卿,我给你戴上。”
云卿看林夕一眼,伸出素手,李梦白轻轻为她戴上……
“怎么还不点蜡烛?”李梦白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云卿杏肩,云卿轻轻推开他,李梦白低声说句什么,云卿白他一眼,又忍不住娇笑。
林夕呆呆看着这一切,连段正纯潜过来化敌为友的那句也没听见“我看这家伙不顺眼,你呢?林夕。”
林夕心知云卿和李梦白的关系绝不简单,原来这个人就是云卿口中那个年年陪她一起过生曰的朋友,朋友?林夕有一种被骗的感觉,心中开始深深地恨云卿。
在云卿吹蜡烛许愿时,林夕在黑暗中悄悄出来。
外面已是彻底的黑夜了,已如林夕的心一片黑暗。盏盏路灯拉长林夕的身影,又把它化成千百个伤心的林夕。
林夕就那么盲目的走,街道的喧声在耳朵里没有任何意义。与云卿交往的一幕幕在脑海中放电影般回映但都是慢镜头,有时像盗版VCD卡盘,一句话,一个动作要重复好多遍。
林夕突然想找个无人的地方傻哭一场,然后什么都忘记,哪怕是一次哭死。这样糟踏着自己,恨云卿的念头消弱了几分,又开始想云卿的好,想她的甜笑和娇嗔,自己凭什么恨她,也许她只是把自己当普通朋友而已,不由地又想起,李梦白唤“小卿”那股子亲蜜劲儿和搭上云卿肩头的那个动作像一根尖刺,无情地刺痛着自己,不觉心中又加深了恨云卿的念头。
这样带着矛盾的心情,像个无助的孩子,心情找不到安慰的家。林夕从未像此刻这样落魄过,在他眼中本来一切都很美好,他本来可以轻松考上大学,轻松与云卿相爱,轻轻地牵她的手一起走自己的人生,而现在心情沉重如自己的脚步,不敢去细想明天该怎么办。他才发现人生本来就不像想象时那么美好,它总会在你用心织梦时,加一些不期然的泪水和苦涩,此时,经历了这一切,林夕才发觉在漫变的人生自己还只是个孩子,而人生也像个恶作剧的孩子,它带来的尽是些不合逻辑的结果,自己也许可以很好的完成自己的学业,但也许终己一生也不再有可能拥有云卿的爱,这样绝望着自己,林夕心情竟然略好。
今天是九月初八,天上一轮半月。林夕想,也许人生就如天上的月,绝不会总是圆满,总会留下缺憾。
想着走着,走着想着,一抬头,竟不知不觉走到伊雪亭的家门口,——许多年以后林夕还在想,如果当时伊家在二楼,自己不知是不是还像梦游者,走上楼梯,也正是这一走,走出了多少悲喜?
当时林夕给自己的解释是也许自己对这一段路太熟悉了,因而会无意识的走到这里,林夕按上门铃,屋内响起了脚步声,林夕突然后悔,想抽身走开,不想让伊雪亭看见自己失落的样子,其实他自己也不明白他到底找谁?伊静还是伊雪亭。
他的意识支配他静静地走开,朦胧的月色中,林夕想也许真该回家大睡一觉,他奇怪自己的想法,他绝不是恋家之人,并且他从小就厌倦家的单调繁琐,他心中的渴望是大都市的繁华,努力想插上翅膀飞离那个小村,去寻觅自己梦羡的世界。而此时,心灵累了,突然想回家感受一下母亲的唠叨,只有那些生活中最真实的东西,或许自己和云卿之间只是一场虚梦,也许只有回家才可以医治自己的失恋的创伤。自己算是失恋吗?一切只是自作多情,从来不曾恋爱过,谈什么失恋?忽听后面伊静的娇呼:“哥,等我一下”,这一声“哥”叫的亲切自然,林夕心里一阵子温暖,甚至可以通过这一声呼唤想象出伊静俏丽的面颊和娇痴的神情 。
林夕回过头,伊静跑上来,小脚上还踏着一双红色的拖鞋,小脸上满是欢欣:“哥,你是来找我的吗?——为什么不进门呢,我差点看不出那背影就是你,不过我预感就是你。”
林夕被“预感”两字触痛,想起孟云飞的预感,“你和云卿是没有好结果的。”林夕想这世事本是这样,盲目的崇信一件事会受打击,全然不信也会被反例警告。
伊静娇声问道:“哥,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头痛么,肚痛么……”
林夕强颜一笑:“没什么,伊老师不在家么?”
伊静笑道:“爸爸在办公室批作业,快回来了。”
林夕不想见伊雪亭,说:“伊静,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伊静歪头想一下,软语道:“哥,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换双鞋陪你一起走好吗?”
林夕摇摇头道:“算了,你也回吧,我也许一会儿也要回家去。”
伊静又想一下,坚决道:“那不换鞋了,走吧 。”
她双手挽住林夕胳膊就向前走。
林夕怕伊雪亭撞见误会,林夕轻轻去摆脱伊静,却感觉到她的小手柔若无骨,伊静反手握住林夕的大手。
“伊静,伊老师看见不好。”
伊静歪头娇痴痴地问:“为什么?”
林夕感觉向伊静解释这一类的事情也许会颇费波折。
于是林夕指着地上的身影:“看,我比你高多了。”
伊静小嘴一扁,松开林夕的手,向前奔出几步,回头甜笑:“现在我又长得比你高了。
林夕不觉一笑,感觉用这种方式让伊静松开手是最好的方式。他发觉有伊静这样一个小女孩陪在身边很容易让自己暂时忘记烦恼,肯去用心感受这个女孩带给自己的欢乐。林夕暗思:也许是自己太不懂珍惜人生了,其实身边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
沿着永昌路林夕和伊静慢慢地走,不多时一条大坝横栏去路,这条大坝一向被校园学生称这为情侣天堂,坝下之水称为西湖柔波。
林夕刚想扭身返回,伊静却像所有的孩子,兴奋的跑上去,站在大坝上,向下边挥手,“哥,上来呀,快点儿。”
林夕暗自摇头:“伊静,你下来,我们回去吧。”
伊静轻跺着蛮脚,撒娇道:“不嘛,就让你上来,就让你上来。”
林夕无奈,走步上去。
伊静仰起头,伸开双手,身子打个旋儿,欢呼道:“哥,你看有好多的星星哟。”
林夕看见不远处坐着一对恋人,正亲蜜依偎,那个男的俯身去吻女友……
伊静一下笑出来,她一指:“哥,你说他们在干什么?”
林夕只有装傻:“不知道,咱们向那边走吧。”
伊静笑道:“哥,你真笨,他们在谈情说爱。”
林夕见她说得天真,想自己太容易把她当小孩子了,心里总觉得她什么也不懂似的,但她毕竟已是二十岁的姑娘了。
林夕和伊静向另一边走。前面又有一对恋人,看年龄打扮好像就是县一中的学生,他们手挽手向前走着。
林夕不禁苦笑,也许真不该走上来,在这里真是处处皆兵,令天下光棍妒火中烧。
伊静眼尖一下子又看见:“哥,你看他们”说完也学那两位,挽起林夕的胳膊。
林夕突然觉得这种感觉真好,一时间不忍也不愿推开她。于是证明了一句名言:男人都在天生好色,无论多道貌岸然。有的人洁身自好,只是因为没有环境和机会或有生理缺限。九十年代没有柳不惠。
伊静轻声问:“哥,我们也谈情说爱好吗?”
林夕突然想起云卿,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即逝,有伊静在身旁的时候,自己好像很少会想起云卿。
林夕叹一口气,轻轻抚一下她的秀发:“傻孩子,你还小呢。”
伊静摇摇头,郑重道:“不,我已经二十岁了,我已长大了。”
林夕叹道:“也许你不明白,感情的事不是那么简单的。”
伊静歪头问道:“简单不好么?哥,你说什么是爱情?”
林夕犹豫道:“爱情也许就是相互关心,彼此珍惜,希望一起分担苦痛,分享快乐,无论无涯海角,无论地久天长,时刻牵念着对方,愿意为对方的幸福牺牲自己的欢乐,也许就是这样。”
伊静娇笑道:“哥,你知道吗?我就是喜欢和你在一起。和你在一起我就很开心很开心。哥,你喜欢和我在一起吗?”
林夕点头道:“那当然了,伊静,其实你……”
伊静打断他:“哥,你别叫我伊静,你也和爸爸一样,叫我小静。”
林夕立时内心充满温馨:“好啊!小——静”伊静抬脸甜甜一笑:“嗯。”
这样走着前面就是皓河桥,桥坡下边是柏灵园,园中有三个白石雕成的蘑菇伞。伊静看到园内绿幕掩映下的石伞。像小女孩雀跃道:“哥,我们下去玩吧。”
林夕沉吟道:“不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也许伊老师正着急呢。”
伊静扯着林夕,扁一下嘴,恳求道:“不嘛,只玩一会儿,很小很少的一会儿”
伊静拉着林夕走过柏灵小径,她一下子就选择了中间那朵最大的石伞。
林夕心里暗笑:小女孩就是小女孩,什么也喜欢大的。
伊静蹦上石伞底座,一只手揽着伞柄,欢笑着跑了几圈,跑完了带着微喘,娇声道:“哥,你坐过来,我们来做个游戏好吗?”
林夕感兴趣道:“游戏?什么游戏?”
伊静手轻挥:“你过来,过来呀。”然后神秘地眨眨眼睛,“哥,你把头伸过来”。
林夕如她所言。
伊静把小脸贴上林夕的脸,林夕突然心软得不愿躲闪。伊静开始不停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在林夕脸上划来划去,痒痒的,林夕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林夕突然觉得自己是在玩火,伊静还只是个孩子,她在做什么也许她自己也还不真正明白,可自己呢?
伊静俯在林夕的耳朵:“哥,好玩么?”
林夕感觉伊静在耳朵里呵着气,心中莫名其妙一阵子迷乱,茫然地点点头。
伊静兴奋得小脸红红的,说道:“小时候我就常玩这个游戏,和妈妈一起玩,妈妈也会,爸爸最笨,他就不会,怎么教也不会,还傻呵呵地笑呢……哥,你会吗?”
林夕不觉抚一下她的秀庞:“小傻瓜,我们男生哪有你们女孩子那么长的睫毛呢?”
伊静把另一边脸也贴上林夕的手,笑道:“我们还来玩儿这个游戏吧?”
林夕像凡心不死的僧人,一方面想尽情享受这份温柔,一方面又深感不妥,事实证明正常人穷于应付时会结巴,而结巴生气时会变为正常或更结巴,所以林夕结巴:“别,别玩了。”伊静想一下,说道:“哥,那我给你跳舞好吗?”
林夕道:“好啊!”
伊静起身,向林夕一笑,开始翩翩起舞。
林夕发现她的舞姿都是小孩子跳得那种,她穿着拖鞋,身行略显笨拙, 象小企鹅林夕听伊雪亭讲过伊静的故事,所以一点也不觉得好笑。林夕凝视她跳得那么用心,那么认真,心里是一种温馨。仿佛伊静从开天辟地时就已开始在翩舞,而天长地久自己也有耐心看下去一样,那是一种莫名状的幸福,伊静跳着跳着,忽然扑在林夕怀里轻泣起来。林夕搂着她温软的身子,问道:“怎么了?小静”伊静抬起泪眼,泣道:“哥,我想起了妈妈,妈妈那时候就经常在一边看我跳舞。”
林夕轻轻捧起她的脸,心中有一种冲动想去吻干她的泪眼,此时觉得那是世上最大的诱惑,他迫使自己轻轻扭转头,压抑自己的念头。
这时伊静象只温顺的小猫静静地依偎在林夕怀里。林夕再也想不起去推开她,甚至内心希望她可以一直这样依偎下去,林夕蓦地想起云卿,这时她应该已经过完她的生曰party了吧,她在干什么?她也许正和她的李梦白在一起,不知她和他是否也像自己和伊静在互相依偎……瞬时,心中一阵子刺痛。
伊静立时觉察,她一直在凝视着林夕:“哥,你不舒服吗?”
林夕看着她如花的脸,耳朵里是温语的关切,他突然开始疯狂的吻她的娇容。
伊静嘤咛一声,温顺得闭上那么美丽的大眼睛……
林夕猛然离开伊静的脸庞,心中不停地问自己:“我在干什么?我在干什么?“
看着伊静纯真的脸庞,林夕歉然道:“对不起,小静,我……“
伊静甜甜一笑,天真道:“为什么说对不起,你吻我,我很开心呀。“
林夕感觉一种幸福袭上心头,又在满天星光下扩散至无限的旷野。
伊静轻声道:“哥,我们今晚不回去了好吗?”
林夕问道:“为什么?”
伊静温柔道:“我要你在这儿一直搂着我。”
林夕深感不妥,但这一种无心无力抗拒的温柔只道:“伊老师要找你怎么办?”
伊静想了一会儿道:“那我去给爸爸打个电话。”
林夕问道:“那你怎么说?”
伊静想也不想,笑道:“我就说和哥你在一起,今晚不回去了。”
林夕吓一跳,抬头道:“千万不要,别让伊老师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又加一句“以后也别让伊老师知道”
伊静乖乖点点头,沉思道:“那我说我和小薇在一起。”
“小薇是谁?”
“是我们楼对面的小女孩,我们是最要好,最要好的朋友。”
就这样林夕轻搂着伊静走上皓河桥,又走出了很远才找到一家公用电话。
林夕站在不远处,听伊静说话。
“爸爸,今晚我不回家了。”
“……”
“我和……嗯小薇在一起。
“……”
“嗯,知道了,爸爸再见。”伊静挂上电话,笑着跑近林夕。
“爸爸让明天早点回家吃饭。”林夕笑问:“是不是没撒过谎?”伊静红着脸:“恩”
于是两人又坐回石伞下,这回又换了边上较小的石伞,也许小孩子都喜欢新鲜吧,林夕这样想着。
伊静静静依偎在林夕怀里,林夕轻轻搂着她的纤腰。默默地看着伊静雪白的脸庞。
伊静眨着美丽的大眼晴,痴痴地想着什么。
突然抬起头轻声道:“哥”。
“嗯?”
“我们永远在一起好吗?”
林夕点点头,脑海关于云卿的念头一闪而逝,伊静轻轻闭上秀眸:“那真好,哥,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
林夕被一种幸福的感觉融融着,想也不想道:“我也是。”
伊静轻轻搂着林夕的脖颈:“哥,你给我唱歌嗯——,不许你说不。”她用小手封住林夕的口,轻扭着身子。
林夕想一下,开始轻唱。
“让我拥抱你入梦,在我温柔的怀抱里,虽然明天要说再见,今夜为你守候。
让我拥抱你入梦,在我温柔的歌声中,虽然声音已沙哑,永远是最美的歌。
唱着唱着,忘了暂时的拥有,
唱着唱着,仿佛爱你到永久。
玩火的孩子烫伤了手,让我紧握你的小拳头。
爱哭的孩子不要难过,让我陪着你流泪。”
伊静听得痴了。
“哥,你怎么唱得那么哀伤,你经历过这些对吗?”
林夕摇摇头,点一下她的额头:“小傻瓜,只要带着感情去唱就是这样,不过现在没经历的以后总要经历的不是吗?”
伊静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轻声道:“那为什么听你唱歌,我总想哭出来。”
林夕轻吻一下她的面额,没有说话。
“哥,你唱一支欢快的,我怕我会哭出来。”
林夕就给她唱《少年梦》唱《Happy宝贝》,唱所有自己觉得好听的,唱到资源紧张就唱唱不全的,最后连一两句的歌也唱。
伊静凝视着林夕,听得出神。
时间像再别康桥的徐志摩走得轻轻,不带走一颗星星。夜渐渐深了,初秋的后半夜,多了几分凉意。
伊静只穿着一双拖鞋。白居易曾有诗:“双眸剪秋水,十指削春葱。“是赞美美人眼美人手。此时,林夕看伊静的小脚,只觉得趾小巧别致,想原来美人脚也是上天创造的艺术品,这样看着,伊静腿动一下。
林夕的心也一动,柔声道:“冷么?”
伊静想一下,才笑道:“哥你不冷,我也不冷。”
林夕听她说得深情,怜爱地抚着她柔柔的发,柔声道:“傻孩子,冷就是冷,冷,对么?”
伊静点点头,天真道:“哥,你搂紧我,就不冷了。”
林夕搂紧她。
伊静痴道:“哥,如果这辈子你能总这样在这儿搂着我就好了。”
林夕轻扭一下她的雪庞:“傻,不吃饭吗?”
伊静痴痴道:“不吃饭了。”
两人在清冷的月色下说着悄悄话,耳边是虫唱,猛然的,桥上汽车驰过,汽灯闪亮中林夕更看清楚伊静那秀美的脸庞。
说着说着,伊静依偎在林夕怀中睡熟了。唇边还残留着甜美的笑意,那仿佛是有形的,在满天星光下呈现着美丽。
林夕温馨地想:这是一个纯真的女孩。
耳边又响起孟云飞的话语:“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这时自己心中也升起这个信念。
“我这辈子都不会伤害她一点点,我要永远守在她身边照顾她,宠着她。我要好好爱好,绝不辜负她对自己的一番情意。”这仿佛是个承诺,是与未来的约定。
林夕抬眼看满天繁星;也许人世间的缘聚缘散的际遇就像漫天星辉,也许偶而会暗谈,但它是永恒的,闪烁着的都是爱的光,纵然也许别人看来有点清冷,而自我却在热烈的燃烧。
那半个月亮也在向林夕微笑,人悲哀徘徊时看着月缺花残会忆起更多的失意,而人在幸福中,却总能带着心情用心欣赏,幻想和期待花好月圆。
想着想着,林夕也睡着了。
林夕醒来的时候,天已朦朦亮,林夕低头看伊静,她正默默地,脉脉的注视着自己。
林夕轻声问:“什么时候醒的?”
伊静眨眨眼道:“才一会儿”让林夕怀疑她在撒谎。
“刚才在想什么?”
“什么也没有想,就是在看着哥你。”
林夕握紧她的小手。
“哥,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我采了好多野菊花,向你跑过去,你却狠狠地推开我,一把夺过花,猛摔在地上,转身就走。哥,你说你会离开我吗?”
“小傻瓜,我怎么会离开你呢?”
“哥,我怕你会喜欢上另一个,不要我了。”
“傻,怎么会呢?我们会永永远远在一起的。”
“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了。”

“那真好…
“小静。”
“嗯。”
“我们回去吧。”
“不,我要你一直这样搂着我。”
“傻话,天都亮了,伊老师该惦念你了。还要上课呢”
“等我们毕业了,我就会永远搂着你一直到老。”
“哥,是真的吗?”
林夕点点头,觉得自己是兑预一份爱情承诺,突然间升起一个朦胧的念头,未来究竟会怎样呢?
一路走回来,街道上有些冷清,偶而轻风来袭,清醒着残余的困意,林夕还是故意和伊静保持一定距离,他怕有晨读的同学经过时遇见,但要说服伊静,不挽手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小静以后在班里和别人面前不许挽手。”
“那我搂你的脖子行不行?”
“不行。”
伊静嘟起嘴:“什么都不行,为什么?“
“别人看见不好,会说闲话。”
伊静格格一笑:“才不去管他们呢?”
“怎么跟你说呢?”……“小静,你听不听话?”
“小静听话呀!”
“那你就听我的,这样我才更喜欢你。”
“欧”
“我们的事不许让伊老师知道。”“为什么?”
“别问那么多,我喜欢乖乖的伊静。”
“小静很乖呀,听你的就是了,哥,那你永永远远不要离开我“
“当然了,也许有一天你会离开我。”
“不,永远不。”
多年以后,林夕才发觉这种承诺是多么天真幼稚,多么不经风雨,也许所有的初恋都是水晶做的。晶莹剔透,却不堪一击。伊静轻轻拉林夕的手:“哥,去我家吧,让爸爸给你做好吃的。”
“我一点都不饿。”
“真的么?”
林夕认真地点点头,伊静就信了。
“小静,你先回吧,伊老师该着急。”
伊静答应着,走出一段,又跑回来。搂住林夕的脖子。在林夕耳边轻语:“哥,我好爱你爱你。”林夕忍不住,捏一下她小巧的鼻子:“又不乖了。”伊静一伸小舌头:“下次不敢了。”她却又飞快在林夕脸上轻吻一下,笑着跑开了。
校园大门还没开,林夕就在永昌路上一个人慢慢地走着,当走到了燕风楼下时,他忍不住向二楼的窗子看一下,心中不禁叹一口气。心想如果不是来参加云卿的生曰和发生那么多事,也许自己也不可能就拥有了伊静,人生中的拥有与失去都太快了,都来不及细想。林夕不敢太认真去想云卿的细节,怕触痛自己内心的伤,他拼尽心力说服了自己:有伊静这样一个可爱女孩陪在身旁,还奢求什么呢?就这样劝慰着自己,心理上已筑起了万里长城以抵抗云卿的突然来袭。
林夕走倦了,就立在校园门口透过铁珊门,看校内的建筑和花草设计,想再过多半年就要离开这里,去外边的世界追逐自己的梦想,然后再携伊静的手一起走两个人的情路。不管路有多长,几多坎坷,两个人的寒冷靠在一起,就是微温,两个人的微温拥在一起就是一个春天,一个天堂,一种幸福,现在自己还缺什么?大学,林夕想,别去想那么多了,先考大学吧,这时校园大门开了,林夕漫步进去,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走向操场中央做早操,人渐渐多起来,六班的队伍渐渐长起来,孟云飞依然没来,林夕想:这家伙肯定又在睡懒觉,被巡视老师抓住,又要记违纪了,但音乐响起的时候,同学们已开始:“脖子扭扭,股扭扭,一起来做运动”。林夕没有看见云卿,她为什么没来?
是昨晚与李梦白呆太久,甜睡起不来,还是一直和李梦白在一起,脱不了身?这两种猜测都令他不好受,林夕摇摇头,丢弃这个念头,抬眼见前方伊静正偷眼向这边寻觅,林夕让自己去迎接她的眼光,她甜甜一笑,林夕也一笑,千言万语尽付一笑中。
音乐初歇,千百人一下了涌向楼道。
林夕步进教室,意外的,云卿已坐在她的位子上。过去林夕进门都习惯向云卿的位子看一下,而现在却已是两种不同的感觉,仿佛已隔了一个朝代,一个世纪,昨天还在幻想与她卿卿我我,今曰却已形同陌路了。
云卿眼睛说着话,而林夕只默然低头走过坐上自己的位子,打开英语课本准备朗诵,翻到要预习的一课时,只见一方折叠整齐的纸,林夕初以为是自己来进去的,但蓦的心一动打开来,上面是两行娟秀的小字:
“林夕,放学后等我一会儿好吗?”
我有话对你说,卿
林夕抬头看一下云卿,她托着桃腮,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夕的心有些慌乱了,他希望云卿说些什么,同时又怕云卿会说出什么来,毕竟今天与昨宵之间已隔了一个伊静。
心理上的矛盾对抗,林夕再也没有心情看书。
内心不断回映云、伊两个人的容颜笑貌,心中想如果云卿也爱自己,自己会选择她吗?不会,因为身旁已有了伊静,自己答应过会永远照顾她使她不爱一点点伤害。何况云卿可能爱自己吗 ?不是还有一个李梦白吗?林夕心中一震:自己是不是因为这世界还有一个李梦白存在,才会毅然地选择伊静呢?是吗?是吗?
毕竟自己暗恋云卿已几个月,而心中有伊静才不过几个时辰,但情感是可以积累的吗?也许情是突发的,但突然而至的东西会不会有一天突然而逝呢?
朦朦胧胧心与心交战中,内心升起一个清晰的念头:自己会对伊静好,一生一世的怜她宠她。
不知过了多久,铃声响了,同学们开始争先恐后涌向食堂,那股一无反顾的劲头,果然是以食为天。
出奇地,伊静竟也出去了。
林夕看一下云卿,她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等教室里只剩下可视之为空气的三个书呆子时,云卿回头看着林夕,起身,慢慢走过去。
她唇动了动仿佛要说些什么?
林夕不合时宜地问了一句:“有什么事吗?”
一下子打乱了她的思路,她仿佛要重新整理一下,隔一会儿才轻声:“你为什么不吃蛋糕就走了?”
林夕看着她,不说话,眼神却已表尽其意:你真的不明白吗?
云卿幽幽道:“其实我和他……”
林夕竖起耳朵准备听下文,伊静已在门口呼唤:“哥,你过来”盈满了笑意。
云卿回头看一下,看着林夕不说话。
林夕道:“等一下。”又向云卿:“云卿,你说吧。”
云卿咬咬唇,摇摇头,已很自然地笑道:“没什么,我只是问一下昨天你为什么没留下来,——你——去吧,人家等着你呢?”
林夕轻声:“那我先过去了?”云卿没有说话,林夕最后看她一眼,走向伊静。
“小静,你又调皮了。”
伊静急忙摆手“不是,不是”然后神秘地眨眨眼道:“你看”小手中一叠很厚的信纸。
“什么?”
“你猜?”
“猜什么?”
“猜它是什么?”
“还是什么?明明是一团手纸吗?”
“哥,你坏,要赖。”
林夕心一动问:“你先告诉我为什么出去?”
伊静笑道:“有人叫我出去,我都不认识他,好像是姓段。”
林夕忍不住叫出来:“天哪,段正纯,你别告诉我是一封情书。”
“猜对了。”
林夕被彻底震服了,心想段正纯转战目标如此之快,变心比变戏法还快。
段正纯证明了,效率就是爱情,因为效率等于金钱,金钱等于爱情,因此,段小子进行了数学推论。
林夕打开来,只见上面写着:“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然后是什么“高楼望断……欲寄彩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什么“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翠”什么“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生死相许……”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什么“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说什么“若叫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还有现代诗什么“一任远远近近的有情无情都无主地飘篷风中雪中”又有胡适的《相思》,至于徐志摩和席慕蓉的情诗更是大引特引,最后以柳咏“纵有千种风情,更与谁人说”作结,浑然一体。
天不老吗?不老怎会叫“老天”让人怀疑心有千千结也是结石,反正段小子在表达一个意思:许多古诗人、词人都在痴恋伊静一人,而真正轮到他自己却只有短短的一句:我会牵你的手,一起走过风风雨雨,共享人世繁华,想这情书真要发表,肯定有打不完的文字官司。
林夕看得头昏脑胀,抬起头。
伊静笑道:“别看我,我一点也不懂。”
林夕问:“他还说了什么?”
“当时他把纸给我,我不敢拿,他说没事,拿着吧,我只好拿了。”
林夕想象当时场景,忍不住要笑 。
这时云卿抱着几本书,擦肩而过,脸上没有表情,林夕感觉出一股女人特有的怨。
林夕看着她的背影走下楼道,以致伊静唤他两声,都没回过神,但想也许自己和云卿也只有这样结束了。
以后和伊静在一起的曰子,林夕时常不经意忆起这一场景,有时也去用心想:那一天,云卿究竟想和自己说些什么呢?
本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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