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秦淮有女初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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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当空送脂香,自古秦淮温柔乡。羞花楼里灯火通亮,那些穿红着翠的姑娘此刻正摆了最娇媚的姿态嗲声嗲气的立在门口拉客。
爷,好久不见,快来让小红伺候你、、、]
哟,这位爷,一看你就知道你气度不凡,今年要高中状元,快进来喝一杯吧、、、]
鸨母更是拼了老命踮着肥厚的小脚来回招呼客人,一双肿肿的小眼尽往人家钱袋里打量,只盼着那些银子都长了脚飞到自己口袋里去。
虽然我独居的荷香阁远离大堂,但阵阵淫言浪语仍不绝于耳的传来。旁边一房间已经有嫖客开始动作。呼呼、、、男人买力的在一个全身的女子身上进行着,女子早已是轻车熟路间或浪荡的叫一声[爷,快点,奴家受不了!]一边左顾右盼不耐烦的四处打量只盼这男人赶快结束好接下一个客人。这就是我处的环境,妖艳的红唇丰满的酥胸和肥嫩的在这里无处不见,香腻的脂粉味充斥房间,那或真或假的卖笑声不绝于耳,但我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安置若素的度过了一日又一日。
父母是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娘和一个不知名的男子野合偶然地生下了我,她自然不能将我养大,于是便送于一户人家寄养。这家人却是不傻,瞧我出落得水灵清秀,便不许我做重活,只养到了一十三岁身段初成的豆蔻芳华便以十两黄金卖于了名躁一时的妓院----羞花楼。
聪慧如我,知道挣不过命运,于是不像别的女子一般入了烟花地不是哭哭啼啼的寻死觅活就是百般推托不愿接客。相反,浓诗艳曲、弹琴、腰舞柳细、歌欺黄莺,对此无一不精。闲来时半抱琵琶,葱白的玉指挽成一朵兰花的美姿,细细的凤眼略一扑闪,便流出一波撩人的媚丝,开腔唱道:绣梦五更春睡好,罗帏不觉纱窗晓。。。。。
缠缠绵绵的嗓音流淌在羞花楼的芍药枝上、公子心头,还未开脸便唱响了秦淮两岸。偏偏妈妈只许我卖艺不卖身,更惹得那些狂蜂浪蝶银子如流水价地往羞花楼进,当真这世上是最赚钱的职业便是开妓院,试问天下男子哪个不是登徒子?
手捧描金的铜花菱镜,镜中映出一张稚气未脱却又娇媚动人的脸蛋来,果真是袅袅婷婷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小钗儿用檀香梳细细的为我梳那一头及腰的青丝,她脆脆地说[丝丝姐姐,你的头发又软又滑,真好!]
我轻轻一笑丢了镜子,以手抚发叹道[似这般如花美眷,似水流年,都付于断瓦残垣]
她探出圆圆的脸蛋问道[真好听,不过,是什么意思啊?]
我正欲细细讲给她听,却听妈妈欢快的叫声[我的儿,快来迎接刘公子啊!]
听声音定是收了人家不少银子,懒懒地捡了件描芍药花滚荷叶边的锦红披风系在肩上,小钗儿为我把披风向后一摊,那芍药花便如活了一般随风扬起来又慢慢地落下,盖住了身上葱绿的抹胸,行走中若隐若现,惹人暇思。小钗儿推开镂花的拱月门,妈妈那一张肥胖的面孔便如发酵的馒头一般高高堆起了层层笑纹[刘公子,这就是丝丝,你们慢慢聊啊,我去倒杯茶,钗儿,走啊,还愣着做什么?]
弯腰施了一礼,开始迎接今晚的第一个客人。上好的冻鼎乌龙茶上下翻滚在描着青花的细瓷杯中,一股沁人肺腑的茶香便徐徐地荡漾开来。我只拿眼含笑看着这位斯文的刘公子半晌不出声,来找我的大都是有些文采的读书人,对这样的人越是含而不露越能让其欲罢不能。果然这位刘公子先红了脸,看来是第一次来妓院。他文邹邹地还了一礼便怔怔地看着我说不出一句话。盈盈捧上一杯新沏的茶水[刘公子是初次见丝丝吧?其实丝丝就是为了给公子解闷才来的,有什么话尽管放开说,这里除了我并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茶可是丝丝亲手泡的,刘公子赏面尝一尝可好?]
他纤瘦的手关节嶙嶙,听闻此话神情略为放松,脸色慢慢平复下来[丝丝姑娘真是貌美无双,小生一时失礼,万望姑娘见谅!]
我心中暗笑他的酸迂转头仍娇媚地说[不知公子是想听曲子还是想赏舞?]
他喜上眉梢[都好都好]
突然从背后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秋水剑,忽一声以剑斩了红烛,屋子里顿时一暗。
一把溶溶的月光透过梅枝酒得一室清辉,窗边的蔷薇花开得正艳,素腕一翻,窄窄的剑身晃动攸地从他脸前滑过,接着如银蛇一般挥之脑后,刘公子脸色微微发白。我且不理他,一手持剑,一手高举了酒杯,甘洌清澈的秦淮春酒抛出一条曲线缓缓地落入口中,斜目瞧见他喜色满面的样子,心中自笑了一声。喝了酒更添舞兴,仰头眯眼边舞边吟: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我舞影凌乱,我歌月徊徘。。。。。。
一个青楼女子竟有如此才艺,这刘公子换上了端庄敬佩的表情,一边击掌一边和道:今有佳人在烟尘,一舞剑器动四方。现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昴。霍如羿射九天日,矫如群帝掺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一曲舞毕,薄汗泠泠,他忙斟了满满一杯酒端至面前[妙,当真妙不可言,丝丝姑娘,怪不得这里叫羞花楼呢,竟是因这这蔷薇花也不敢和你争艳,月光在你面前也黯然失色]
这种奉承这词早已听习惯,只是这个刘公子也有些意思,用诗来夸我剑舞的好倒也新鲜,于是微微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双手击掌,啪啪两声,早有人进来点了红烛,略施一礼便要退下,只听他急切的声音自背后传来[丝丝姑娘,小生刘如梦,正要进京考试,等我考取功名再来会面]

我转过头,半偏着脸抚了抚垂在胸前的一络青丝说[丝丝等着公子]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每日像这样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谁知道他们以后会怎样,但微笑一下总不会吃亏的。
三年时间就在为这些或丑或俊掏了银子的人卖笑中过去,今年春天却是一个不平常的日子,因为妈妈终定为我开苞了,她特意准备了盛大的场面,公开拍卖一个女子的初夜。
小钗儿长高了些许,她看着镜中一脸平静的我,略微发愁地问[丝丝姐姐,你不怕吗?]
我拿起青黛描了描弯弯的眉问[钗儿,这样好看吗?]
钗儿嘟起嘴往篦子上抹了鸡油和蛋清把起毛的头发梳顺说[丝丝姐姐,咱们做女人的为什么这么命苦,要任人摆布呢?你没想过离开这儿吗?]
我停了手看着镜中如玉的容颜,突然生起了春水般一的愁,这样的青春有几年呢,万一年老色衰又要以什么谋生,离开这儿,能到哪里?家早就没了,亲人,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况且我除了会弹弹萧筝抹抹脂粉外一无所长,有谁会要这样的人做丫环?复又拿起胭脂将两颊晕成甜美的桃花红,这才展眉笑道[嫁与谁还不是要过那一关,我只想着现在多享些乐,哪里顾得了那么多?死丫头,是不是大了,想寻了婆家嫁了?罢,明日我求了妈妈给你配个小厮,省得你一天到晚在我耳边唠叨不休!]
小钗儿一听这话立刻急红了脸[姐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真心为姐姐不平,这么好的才貌,却被那些不懂人心的人白白糟蹋了。我就跟着姐姐,哪儿也不去!]
我嗔了她一眼道[才说你两句就急了,你操什么心还早呢,快点把这危楼髻绾好吧,待会儿还要上台呢]
她这才不说话了,小心地为我绾好头发,再嵌上一溜莹润光亮的珍珠,戴了两串缕金镶玉的明月铛,在眉心点上梅开六瓣的花锚,最后用羽白的轻纱半掩了面孔。她上下打量着赞道[平时就知道姐姐美丽,今天细细的装扮了,才知道什么叫美得的能让那个鱼啊花呀的都不敢探头,真如仙子下凡!哎,我要是个男人,一定娶了你不可!]
我扶了她的手说[龟奴来叫了三遍了,还不快走]
夜已阑,月半残,在月影灯明中远远地看到院子正中摆起了一丈高的台子,上面铺着朱红浓艳的地毯,正中一张桌子摆着小锤及茶具之物。锣鼓喧天的吹打声中,台下早挤满了各色男子,他们或肥或瘦或高或矮,只见人头攒动如过江之鲫,我扯出一抹冷笑,看来我柳丝丝名气还真不小呵!
看到我走过,妈妈拍拍肥胖的手掌[大家静一静,大家静一静,丝丝姑娘出来了!]
顿时四下皆静,几百双充满的眼睛齐刷刷地向我看来,不知怎地,胃里竟涌起了一阵恶心的感觉,我定了定神,在小钗儿的搀扶下徐徐走上高台。
妈妈继续做着广告[丝丝还不到二八芳龄,她能歌善舞,妙弹筝乐,性情温顺,貌赛天仙,更重要的是她-----还是一个清倌人!]
说到这里下面一阵骚动,有人喊[把面纱摘下来呀,让爷们看看!]
有人喊[先跳一个再说!]还有人乱轰轰地说今夜非要抱美人归云云。
妈妈摆摆手[各位,各位,今夜公平竞争,低价一千两,谁出得价高谁便可以一亲丝丝姑娘芳泽,现在开始!]说完小锤一落便笑呤呤地看着下面的众人。
此话一出便有人摇头叹息[太贵了!]说完摸摸自己的钱袋脸露沮丧之色,也有人已经开始升价[我出一千二百两!]
接着有人喊道[我出一千五百两!]。。。。
而我,漠然地弹着《梅花三弄》,如看戏一般瞧着下面疯狂的人群和慢慢升高的价位,琴声越来越激昴,唇边逸出一丝苦笑,我柳丝丝到底价值几何?
一曲将终,价位已经升至八千两,此时叫喊的声音只有稀疏的几人,妈妈向我使了个眼色,我弃了筝,盈盈立于站中。将衣袂一摆便舞起了《云遮月》,时而水袖拂面半露玉面时而腰肢轻转青丝微扬,流畅的舞姿随着鼓声或动或静或急或缓,白衣飘飘,轻纱飞扬,真如画中走出一般。
果然这一招又激起了新的,立刻,一个公鸭嗓大吼一声[我出一万两!]
我举目望去,只见这人肥胖如圆球般的肚皮高高挺起,估计他根本没看见过自己的脚尖。两只精明细小的眼睛几乎要淹没在过剩的肥肉中,一身绫罗绸缎描出他的身份和富有。一张硕大的向外翻着的嘴唇包不住那一口因长时间吸旱烟而发黄的牙齿,我惊出一身冷汗,难道我要和如此丑陋之人过夜?
但是一个青楼女子的初夜一万两足可以卖得到,再加上他环视一周看无人应声洋洋得意的表情,今晚十有要落在此人手中,想到这里只觉得胃里犹如翻江倒海一般恶心得想呕。
小钗儿看我脸色有异,忙扶紧我问道[姐姐,你怎么了?]我白着脸摇摇头,极力站稳脚,虽然身处青楼,但天下哪个女人不希望得一个才貌双全的如意郎君呢,难道我柳丝丝如此苦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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