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身世飘零雨打萍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正在黯然神伤之际,一阵风吹来,面纱竟被吹落,飘飘荡荡地向台下的人群中落去。众男子看到我清丽如画的容貌,更如疯了一般齐声欢呼[柳丝丝,柳丝丝。。。。]声音振天,响遍秦淮。我无暇顾它,目光随着轻纱移动,轻纱慢慢飘落在一个男子肩头,我看了那男子一眼,心便如擂鼓一般跳个不停。
他远远地站在人群边缘,虽在万人之中却如闲云孤岫一般超然于众,一身白衣显出疏落挺拔的身材,两眉间恰能容尺,只是面上隐隐浮现出抑郁之色,似诉着主人的平生不得志。目光平淡却似含了万千言语,神情略显疲色,想是赶了远路刚来此地,脸上线条刚毅,明明是文人打扮却让人能想象他驰骋疆场的英姿。我目光定定地望着他,就是他了,赶快出价啊!只是看样子他不像有钱人,更不象来寻花问柳之人,一时间内心大急。
他捡起纱巾,抬头看了看我恳求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把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便毫不迟疑地说[两万两!]声音虽然不大却足以让全场听到,于我真如救命的仙音一般!那肥胖商人正欲掏出银票,听闻此声不由地恨恨的望了他一眼将银银票重新装入怀内,他如没瞧见一般仍闲闲地站着,商人是精明的,赔本的生意是不会做的!
台下一片静寂,纷纷把目光移到他身上,妈妈的脸如一朵盛开的菊花,笑得肉绽嘴咧[这位公子出两万两,有没有高过他的?好!两万两一次,两万两二次,两万两三次!今晚丝丝姑娘就归这位公子所有!]
一场闹剧过后,众人议论纷纷地退场,我亦下台重新换妆。
红烛高烧,琼桨满杯,按惯例名妓初夜都是做新娘装妆。一身喜庆的红妆裹住我喜悦的心情,翠翘上的玉珠随步生摇,进得房来偷偷地打量着他,他已经梳洗了一番,更显得玉树临风,轩昴如山。室内寂静的只听见灯花爆开的声音,默默地坐了半晌,正奇怪他为何不说话时,他突然开口[我不喜欢你这样妆扮,还是素净些好!]声音低沉干脆,我自揭了红纱说[请公子稍候,丝丝去换身衣服]
片刻之后,依旧是素白的衣衫,头发柔柔地散下来在腰际绰约生姿,斜挽了一个流云髻,清爽地走进来。果然他很喜欢,唇边轻露淡淡笑意[你的筝弹得很好,能再弹一曲吗?]
我取下绿绮,调试了音节,眼波流动[能否告诉丝丝公子的名字?]他像是在考虑一件极重要的事一般皱眉不语,我立刻施礼[如果不方便公子可以不讲!]
他把玩着酒杯说[这秦准春酒很甘醇,秦准的姑娘也很美丽,看来此次金陵之行颇有收获!]
小钗儿焚了檀香便带门出去,一缕缕的香味在两人之间弥漫,轻拔琴弦,琴声铮铮然如铁枪交鸣。他正眼看了看我,走过来按住我的手说[年轻姑娘家不能弹这些硝烟气浓的音调,还是弹《春江花月夜》吧!]
我的手轻轻一颤,脸便如染了胭脂一般烧起来,匆忙地换调,额头泌出细细的汗,一时间竟未弹成调。他温和地笑了笑[不用紧张,我只是来听琴!]
来不及想这话的含义,只是全神贯注地弹琴,清脆的乐声如空山滴露般响起,渐入物我相忘的境界。如流水一般的琴声和着檀香在屋内流淌,他出神在听着,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良宵美辰,俊男美女,相对抚琴,多么美好的一幅画面!从这时起,我便痛恨起自己的出身来。这样的出身便注定了一切美好的东西与我无缘,今日一过,明日又将如何,恍然间琴声便转为悲音。

他走过来温和地说[不要弹了,再弹对运数不好,先喝杯酒歇息一下!]
手指颤抖着端起酒杯,无端端地我却为他的温柔泪流满面,任由他用雪白的绢子为我拭泪。他默然不语,从怀中掏出一杆紫玉笛,微微向我示意便放在唇边吹奏。那笛声飘渺至极,先是婉约的轻盈,如少女在春日里**;继而欢快明媚,好像少女遇到了极爱的人欢喜无限的样子;中间一折便幽怨起来,似是小儿女斗嘴的嗔怪,又似恋人分离时的缠绵。一时间我忘了世间一切,眼里只有这不知姓名的白衣公子,只有他的笛声,只有他善解人意的眼神。
一曲完毕,红烛泪残,东方鸡啼,天曙。这一夜,他如真正的君子一般,只是为了一个青楼女子恳切的目光,付了钱却端坐一夜。
我端来清水为他拭脸,他的眉骨突出,嘴唇饱满,当真是俊朗之极!他整理好衣服微笑着说[丝丝姑娘,这就别过,请你保重!]我突然慌乱起来,我不想让他走,可是我又没有理由留他抑或让他带我走,只得急急地问[公子,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他客气地说[有缘自然会的]
那么,我还是不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他沉呤一下说[慕容云]
说完便自窗口跃出,身形极快,转眼便消失在微明的天色中。我怅然地坐下,看见他遗在桌上的白绢,紧紧地握在手心,好似这样还能感受他的气息一般。
那块白绢我仔细地用绿丝线绣了丝丝两个字,然后望着它叹气,小钗儿悄悄地说[姐姐,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慕容公子了?]
我拍一下她的头[小姑娘家的,哪有那么多话?]
她噘嘴道[你才大我两岁,怎么老说我小姑娘?]
我避开话题说[去厨房端一碗杏酥露过来,喉咙疼得很!]
她转身刚走便看到妈妈推门而入[丝丝,今晚朱老爷点名要包你呀!付银子五千两,哎呀,你可真是妈妈的好女儿,想要什么尽管跟妈妈讲!]
我皱眉[朱老爷又是谁?]
就是那个上次出一万两的朱老爷呀,他是做丝绸生意的,哎哟,只要能让他欢心,以后我们这羞花楼可是财源滚滚啦!]
我无心听妈妈在讲什么,内心却如汤煮火焚一般,怎么办?还是逃不掉。
丝丝,丝丝,你在想什么啦,快点收拾一下,晚上准备迎接朱老爷呀!]
哦]恍惚地应一声,然后送妈妈欢喜地走出房门,我则靠在门框上,思索怎么度过今晚。眼光无意识地扫来扫去,那把悬在花窗上的秋水剑映入眼中,一咬嘴唇,主意拿定反而觉得轻快不少。热热地喝了一碗杏酥露,便躺在床上睡着了。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