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妙语琴心素衣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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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语琴心素衣白
第二天天未亮我便起身和钗儿偷偷到桃树根下挖出百宝箱,捡了个老坑寒玉通体生翠的玉镯连同一个小巧玲珑的羊脂白玉杯兜在怀里,其余的仍旧埋了,这才收拾干净去做早课。这次却来了个大早,道观四下静寂,彩霞满天,凉爽的风拂来令人周身舒泰。早起的鸟儿立在枝头喳喳地鸣叫,哆一声飞走,摇下了几滴晨露,桃花已谢,结出指甲大小青青的小桃,累累可爱。活着虽然艰辛,但每日能看着日出月落,听着鸟鸣蛙叫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怪不得蝼蚁尚且偷生!
早课做完我故意走得慢些落在人后,瞅准云影一人要走进房间时紧赶几步[云影师叔]她转过身疑惑地看着我,我忙堆上谦恭的笑[师叔,蒙水月庵收留,风月感激不尽,这点小小心意,还望师叔笑纳。]
说完托出两样物件至她面前,她眼睛翻了翻终究接过去对着阳光看了半晌才说[好然是好东西,你这孩子倒也聪明,让你种菜可惜了,这样吧,三清殿少一个倒茶水的缺,过几天你就补上吧!]
我大喜赶紧道谢,她不再言语,关了门进去。
同样到菜园种菜,此刻心情却欢愉无比,一时间觉得包心菜如羞涩的女子般可爱,碧绿的菠菜舒展着嫩叶迎风轻摆,油菜花黄灿灿一片,如燃烧的黄缎一般。到草屋后的溪流取了清澈的山泉和钗儿欢笑着浇灌,到了中午端过粗糙的瓦盆把一锅糙米吃了个干净。吃完饭坐在柳树下休息一时兴来呤道[绿阴茅屋两三间,院后溪流门外山。山桃野杏开无限,怕春光虚度过眼,得浮生半日清闲。邀邻翁为伴,使家童过盏,直吃得老瓦盆干。]
小钗儿吃吃地笑[姐姐,此刻只有我这个小丫环,可没什么邻翁,不过吃得盆干这句话却十分应景]
我捧起山泉嚯一下泼了她一头一脸,钗儿也迎声还来,两人一下子都如落汤鸡一般,相对哈哈大笑。
果然过了几日云影便宣布让我和钗儿去三清殿清扫,众人都面露异色,不知为何独我二人受此殊遇。这种差事自然比种菜要好许多,至少不用受烈日曝晒,刚开始时总被烫伤,慢慢地可以区分各类茶叶的颜色和味道,只是每天要洗茶杯让我的手总是苍白浮肿。
这一天上香的人极少,便得了个空闲,好久没有弹琴不禁技痒,便取了绿绮,泡上一杯铁观音在耳房抚琴。正弹得入神,负责接客的云光叫了几声也末曾听到,她推开门看到我仍在弹不由地大怒,上前一把抢过琴往地上一摔[你是负责倒茶端水的小姑子,却以为这是酒楼茶座,认真弹你的琴,当真该死!]
我一惊抢上去护琴,那把绿绮琴身坚韧摔而不破,可怜有两根弦被摔断了。我抚着琴疼惜不已,这时云影已经闻声赶来,云光正要诉说却被她制止[你会抚琴?]我默默地点头,以为她要处罚我,谁知她目露怜惜说[我们的清幽堂是招待贵客的地方,如果有人在旁抚琴,客人定会欢喜。我去回了主持,看能不能让你专门抚琴。]
我感激地望着她,她意味深长的一笑走出门去,云光更是气怒,无端端地却成就了我。过了一会儿她含笑走来[这可好了,主持准了!还赏了一间偏房给你独住。]
我忙掏出脖子里的一个镶金玉观音双手递师叔,你待我的好风月永远不会忘记!]

她扶了我的手说[都是同门的,自然要互相帮助,这东西是你贴身带的,我可不要!]
我执意要给,她无奈,只得收了,走时在我腰上捏了一把,我一惊,她笑道[这么瘦,要多补一下才好!]
小钗儿仍旧在三清殿端荼,我却搬到了清幽堂旁边的侧房住。晚上点了灯,捻了头发和丝线欲补琴弦,勉强补上弹出的音却极为呕哑难听,我叹了口气,烦躁地将琴放在桌上,发愁怎么补这两根断了的弦。
剥剥剥。。。谁在轻叩窗子,我推开窗只见黑沉沉的夜,并没人半个人影,转身剔亮了灯,正欲关窗,一回头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身后。[啊!]我正想大叫,嘴却被一张大手捂上,黑衣人取下面巾,是他!我松了口气,他亦放了手戏谑[怎么,几个月没见就不认识我了?哎,看你的样子定是没有照我说的那样一日想我几遍了?]
我忍不住嗔道[你能不能出现时不要那么神秘,吓都吓死了,还有这是道观,一个男子私闯道姑住处,发现了你我都百口莫辩]
他细长的眼睛一眯,嘴角邪邪地上扬[我无所谓,反正偷金偷银也是偷,偷香窃玉也是偷!]
我不理他的贫嘴,仍旧看着琴发呆,他眉毛一挑道[为这个发愁吗?早讲给我你就不用发愁了]
我大喜[你会修吗?]
他摇遥头[不会!]
我怒视他一眼不再理他,又听他说[不过我会偷!]
我转身用乞求的眼光看着他,他连忙说[好好好,你别用这种目光看我,任何男人都会败在你的目光下]
说完他挟起琴又无声无息地出了窗。这人,每次都要从窗而入,不过还好不是揭屋顶。
鸡叫三遍时他才回来,一身的露水和寒气,取了毛巾为他拭脸,他和慕容云一样高眉丰唇,我脸一红,想到哪里去了。他显然不习惯有人这样伺候,抢过毛巾胡乱擦了擦笑道[挺香的,哎,别瞪我,看看琴再说。]
果然不知他用什么巧方子已经换掉了两弦,正要回头道谢,一看周围静悄悄的四下无人,不知何时人已经走了。
自从做了琴使之后,周围的人对我也尊敬起来,见面都会问好致意,而我亦将头发留一半垂下,两络细细的长发拂在耳旁,焚香弹琴之时平添了一股神韵。慕容岚偶尔会带上一壶女儿红来共饮一杯或带好棠梨膏来给我护面,每每抱了琴为他拂上一曲,他便在琴声中呤诗放歌,这种相处对寂寞的道观生活平添了乐趣,于是他一月不来便生出些牵挂来。
转眼过了两年,我已十七,青春正好。这一年冬天来得极早,衣服早就换成了夹棉的,天气寒冷香客不多,我便更有闲心静坐。屋内小炭炉里旺旺的火映在墙壁上,夜极长,我却无心睡眠。难道我这一辈子就要老死在水月庵吗?不,我不甘心,我太想念外面的花花世界,也太渴望得到爱情的滋润了。忽然念及慕容岚,他大概两个月没来了,定是寻到了什么好玩的地方而留恋忘返了。
那个十五岁春夜里的白衣公子却常常出现在我的梦中,如玉的沉静双眸勾起我丝丝情怀,当下用温水调了墨,铺开一张碧浪雪花笺提笔写道:来匆匆,去匆匆。短梦无凭春又空。难随郎马踪。山重重,水重重。飞絮流云西复东。音书何处通?写完只觉得索然无味,掷了笔墨,倒头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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