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断崖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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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高而月小,水落则石出;玄云之黯黯,寒风乃呜呜,如狼嚎,如鬼哭;黄昏寂然之时,似可听一点点泪水坠入鸟鸣涧里,作“丁”“丁”之音。凄凉从不美?悲伤未绝伦?魑魅魍魉如何?不食人间烟火!
望那淡淡的月光夹杂于缥缈虚无的薄烟之中,寒竹林里的幽雾四处弥漫,白茫茫的一片,不可见寒竹林中的一竹一夜一花。不知从何处不时有惊鸟鸣于其中,若天籁之音。
寒竹林中散着淡淡冷香,野草于荒径两侧,郁郁葱葱。
忽行至一处,泉水淙淙,菊香沁人,乃见一浣花寮,浣花寮前菊花灿烂,浣花寮一侧有渠,泉水潺潺,浣花寮后未远,乃鸟鸣涧,涧水幽咽,宛如婴儿嘤嘤哭泣。
此乃世外仙境,蓬莱自知莫如,众仙见了亦歆羡,皆欲之此一游。
光阴易逝如流水,淡月西沉而白日东升,雾渐渐散去,鸟也莺啭叽叽。
此时,浣花寮门扉开启,见江清月至菊花中,以冰洁玉手掬菊花之珠露润脸,又至浣花寮一侧,含幽泉水而漱,其则口齿留寒香。
梳洗罢,江清月又至浣花寮中,方久才出,只见江清月手持着浣女剑,信步离开了浣花寮。
江清月至寒竹林深处,幽气可砭人之肌骨,以至寒毛悚然,如剑刺,如刀割。
当雾气未全消散去时,江清月闻寒竹林之鸟鸣而舞,蹁跹如天之仙子舞于云中。
雾尽散去时方止,江清月以手拂去香汗,眸一愁未展,未曾哭泣未曾喜,笑则若哭,哭则未泣,仿佛无限忧与愁绸缪于江清月之身。
只见此时,江清月倚一危竹,望竹叶而哀叹:“天生花容月貌,月见而碧,花见而羞,鱼见而沉,雁见而落,未何幽处于断崖山中而不得出?岂应寂寞以终老?天未见公,煞一婵娟,痛哉悲矣,呜呼去矣。”
叹毕,鸟闻之而惊心,花闻之而溅泪。
江清月已悟破红尘:“一切皆是过眼云烟,如水流逝,未尝回忆,悲欢愁离,徒然自益,亦伤流景,未临晚镜,也伤人情,不如归去来兮,自沉鸟鸣涧。”
江清月仰天泣血而叹天公不作美,载思载行,至浣花寮而不入,至鸟鸣涧而哭泣,遂自沉,呜乎哀矣,仙子沉沦,不复归也。
不知几世几年之后,一白面书生孟子流,难居尘寰,难以与鄙人处,于世人孟子流已经绝忘,且其无面而对江东父老,而乘舟泛于鸟鸣涧,则欲归隐山林,遁尘寰,亡世俗。
舟已行至荒山野林处,孟子流见隐隐月光,其饥寒交迫,忆往事而哭泣,以至形容枯槁,面目憔悴,思平生壮志未酬而吟一绝:“淡烟如鬼画,江清月幽人。”
吟毕,一阵幽风过处,鸟鸣涧顿时波光粼粼,方久才息,孟子流以为妖,本欲寻短,其毛骨未悚然。
及孟子流恍过神来,舟以临岸,孟子流惆怅若有所失,迷迷而行,未过多时,行至浣花寮。
孟子流见有一寮,先大惊而后略喜,疾步至屋前,忘多日未食之饥,轻轻敲了敲门,而无人应,反而惊吓憩于寮檐下之蝙蝠,忽而飞去,亦惊出孟子流一生冷汗。
孟子流微声问道:“此处有人吗?小生前来造访。”
言毕,久久无人应,孟子流虚身弱体,又忧愁袭人,心力交悴,弱风不禁,身略微前倾,推开浣花寮扉,自己亦蹀进浣花寮。
望了一望,只见浣花寮中空无一人,唯有一千年夜明珠,隐隐作光,以至浣花寮明亮如日。
浣花寮中一尘无染,且浣花寮一隅有一竹床,其奥有一案几,几上古书清明可见,又有一金兽,瑞脑已燃尽,只有灰烬于其中。
窗扉前有一帘,以蝉娟织成,其上织一菊花泣珠露。
又有一毒蜘蛛织网于其上,其侧有一三足小金鼎,内燧三炷香,其香烟缥缈。
孟子流看得入神,倏然,香气溢于满寮,略有笑声传来,孟子流回过头来望时,只见一绰约女子,淡淡而笑,嫦娥亦愧不如,飞燕亦生嫉妒。
孟子流目不转睛,过多时才回过神来,忙礼道:“小生有礼了,未经允而入屋,多有些冒犯,望姑娘见谅,小生并无恶意,只见其壁画天然……”
未及孟子流道完,那姑娘便打断其话,笑道:“公子不必自责,此寒舍有公子在增色不少,公子面清目秀,小女子一见倾心而魂飞魄散,心生一股绸缪之情,缠绵之思,若公子不闲浣花寮寒碜,可多留与公子促膝而谈,。”
道毕,孟子流脸红生热不已,低头微道:“多谢姑娘溢美之词,又感激姑娘婉留,小生口焦舌躁只欲借一水以饮,无敢思留姑娘香闺,小生相扰了。”
孟子流欲告辞出浣花寮,那姑娘阻之,孟子流因体力不支而昏于那姑娘怀中,那姑娘将其扶至竹床以卧,急出浣花寮。
说道孟子流口中所道之绰约女子,乃几世几年前,自沉鸟鸣涧之江清月。
说来也奇,自江清月沉鸟鸣涧,其身依然如旧,娉娉婷婷,未腐未蠹。
江清月之尸吸尽鸟鸣涧中之寒气,其尸隐隐作光,引来一珠蚌,吞江清月尸。
如此几千年后,江清月之尸毫发未损;又不知过了几千年,鸟鸣涧中之幽人对珠日日哭泣。
又几千年后,闻孟子流之吟语后,江清月之尸渐渐有了息声,以至风吹时,水波轻动。
不过几日,江清月尽然出了珠,只见那珠化为一玉剑,灼人眼目。
江清月因闻泛于鸟鸣涧之上孟子流所吟“淡烟如鬼画,江清月幽人”句而感则尸泣即醒。
江清月出了珠蚌后,至岸上,欲寻孟子流。
言归正传,当孟子流醒来时,其见自已已经卧于竹床上,方知自己因饥体虚,昏死过去了一段时间。
孟子流正欲起竹床时,只见江清月用丝绸裹着果子进了浣花寮,见孟子流欲起竹床,江清月急忙抱着果子,气喘吁吁的道:“公子莫动,躺着吧!”

孟子流听江清月如此说道,仍缓缓起身,坐于竹床之上,微弱的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恩同在造,无以回报,余愿生当结草,死以为牛马!”
江清月来到竹床旁,将果子放在竹床上,笑着对孟子流道:“区区之劳,只在举手之间,岂能求公子之回报。”
道毕,江清月将果子给孟子流。
孟子流初推却,后在江清月盛情之下,接了果子,吃了一小口。
江清月见孟子流食果子之态,忍俊不禁,以手捂了嘴,跑出浣花寮。
不知过了多久,江清月才笑容满面的进入浣花寮。
浣花寮之中香气四溢,沁人心脾,孟子流起了竹床,道:“姑娘之恩,虽无以回报,然小生未知姑娘之姓,愿求姑娘大名,小生孟子流将永远留记于心,以知姑娘今昔之恩情!”
江清月启浣花寮之窗扉,一缕微光散入浣花寮,对孟子流回眸一笑,道:“小女子闺名江清月,自幼身处于此人迹罕至之幽山,未曾出此断崖山,今孟公子至此,聊吾以慰藉与空虚,寂寞。”
孟子流听江清月如此一说,亦不知说什么可好,只能默默无语,又思此乃女流之屋,不可久居。
孟子流欲出浣花寮,又恐江清月难阻,便道:“小生有急,欲出浣花寮以解。”
江清月抿嘴笑着,孟子流见江清月如此一笑,觉无以自容,疾步出了浣花寮,未有解急而奔深山老林去。
断崖山中蛇蚁虫兽,四处可见;参无之树,层出无穷;杂草荒无边际,不知隐有多少蛇虫兽蚁。
然孟子流一介书生,从未至此,见风吹疑为魔,见草动疑为鬼,孟子流心惊胆战,自悔不应如此草率而不辞而别,可又觉自己已经离浣花寮,不可再回。
于是孟子流以手捂住双耳,不闻鬼哭狼嚎,不见风吹草动。
自孟子流出了浣花寮,江清月在浣花寮中闲聊无事,举一本《风月》之书看。
及自倦时,方将书抛于几上,忽觉浣花寮中幽静凄清,乃思孟子流久出未归,于是大叫不好,持剑而急出浣花寮,一路寻孟子流踪影。
日已沉西山,深山野林之中益加暗淡无光,从月光之倩影中,可察觉危险即将降临,恐怖的画面映入江清月的眼帘,本已身疲力竭的江清月,未有所休憩,自寻孟子流。
孟子流天生儒弱,又不期至此深山野林,一日未饮未食,心无余而力亦无足,实在行不动,倚靠于一危松,睡过去。
此时一阵幽风而过,又从不远处传来狼嗥,孟子流乃大惊,心里思:“吾命不将久居于人世,哀吾生之悲苦,羡明月之无尽清光。”
孟子流等待死之将至,紧闭双眼瞑思苦想。
月光暗淡了些许,断崖山益发岑寂,惟有风飒飒之声。
江清月寻孟子流不见,心急如焚,未知如何是好,只在荒山野林里四处喊,回声徘徊于其中,久久才消去。
月亮已无踪影,断崖山中幽风凛冽,砭人弱骨,蛇虫蚁兽皆神出鬼没,皆恶狠狠的露出那白厉厉地獠牙,在罕无人迹的断崖山中寻找那弱不禁风的寻死者。
此时断崖山中,由死一般的寂静转为生似的活跃。
一只青面兽露出獠牙,鼻息触动,四处嗅闻人的气息。
忽而,青面兽似乎嗅到什么,狂奔于断崖山中,断崖山中草簌簌的响。
此时孟子流,平静的倚靠着一树,安详的睡着,梦里进入一虚无缥缈的镜花水月的空灵意境,不时的发出快乐的笑。
那青面兽至孟子流前,不敢往前去吞了孟子流,因为孟子流的梦呓惊吓住青面兽。
青面兽等了一会,出来戏孟子流,而孟子流始终无动于终,仍然只说着梦语。
青面兽大嗥了几声,惊醒了孟子流,孟子流以朦胧的眼见了青面獠牙的青面兽,毛骨悚然,禁若寒蝉,不寒而颤,依然紧倚靠着树。
青面兽又嗥了几声,知孟子流技穷,跃过去,以锋利的爪牙,将孟子流按在地上,孟子流挣扎一番过后,已筋皮力尽。
青面兽用爪牙撕破孟子流的白净面皮,鲜血直往外流,青面兽张开大口,吞了孟子流的头,津津有味的品味人间美味。
孟子流死之惨不消分说,不一会儿,孟子流已只有单单二百零八块尸骨,雪白无暇疵。
及至江清月寻到孟子流的残骨,青面兽已无踪无影。
江清月由于孟子流对己有恩同再造之情,江清月如疯子一般发了狂,以珠蚌化之宝剑清月剑,满天飞月乱斩荆棘。
江清月见孟子流已经离去,不免黯然**,哀道:“天外来一知己,命非红颜薄命,幽山流水无情,月夜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鬼哭狼嚎人泣,江清月如此矣!”
江清月遂裹孟子流皑如白雪之二百零八块骨头以白绮,彳亍而行,踯躅而步,徘徊而武,不知东方之既白。
江清月之浣花寮已是夕阳西下之时,而江清月未曾知也。
江清月本安孟子流于黄土,然忽思及己可死而复生,则孟子流未曾不可也,略感心微如甘饴,入浣花寮置孟子流白骨于几之上,欲往鸟鸣涧寻玉蛟人。
江清月仿佛若风行至鸟鸣涧,亦宛然若麒麟闪电般闪入鸟鸣涧。
江清月未感水之亲身,凉之沁心。
江清月四处张望欲急速寻得玉蛟人,然未见任何踪行影迹,江清月不免绝望而黯然神伤而哀婉哭泣。
不知不觉之中,江清月魂不守舍般,彷徨于鸟鸣涧之中。
江清月魂不守舍,行于鸟鸣涧之中,其不知玉娇人在何处,可其颓废的只想死于鸟鸣涧之中,仍与孟子流相会于阴曹地府。
鸟鸣涧中不知从何处漂浮来许多青藻,可江清月对这些来历不明的青藻,其漠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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