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北这时却是大吃一惊，身子腾地就往炕里移去，他叫道：“停！往后靠，往后靠！”
那女子身材不错，声音也极为动听，可是那相貌却太难看了，整个就一张猛汉的面孔，唇上还隐隐地长了两道胡须，红袄绿裤，居然又配了一双青莲色的鞋，不但丑陋，而且恶俗
那女子张着血盆的大口惊讶道：“怎么了？”
叶北怒道：“这么丑不知道能吓死人吗？”
那女子更是惊讶，说：“我长得丑吗？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还没有人这么说过我呢！你可知道我在街上的回头率有多高吗？说出来吓死你！”
叶北带着哭声说道：“大姐，你饶了我吧，你不光是丑得吓人，脸皮原来也比北京城的城墙厚，八国联军的时候你在干嘛呢？我看你用脸就可以把他们全挡在北京城外了！”
那女子先是惊讶，而后气极，而后哭泣起来，说：“没有人这样说过我，你的嘴太损了，连大才子杨度大人见了我一次都说我长得极富个性，古今少有，而后听了我的曲，又说我才艺双全，——这事人人都知道的，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你太侮辱人了！”
叶北心道：“你那杨度大人比我更损！”他却又诧异，问：“杨大人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以杨度的身份这地方实在是不入流的地方，他跟叶北不同，叶北在那世不是什么大人物，他也没什么讲究，没这样的观念，凡事只求随意顺心而已。
那女子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停住哭泣得意地说：“我以前也不知道，后来才听人说杨大人是下来考查什么民意，偶然来到这里的，——你知道自己没有眼光了吧？”
叶北正色道：“大姐，你长得丑不是你的错，但丑而不自知，丑而出来吓人却就是你的不对了，我本来想办个学习班好好教育教育你，但我现在饿了，而且晚上还要找人，所以暂时是不能帮助你了，我这里有两个银元，你拿了去先自己回家反省反省吧
那女子见了两个银元倒是欢天喜地，她平时卖唱陪人睡觉一次所得也不过几角，因此她很能原谅叶北的无礼，她接过银元，说道：“我怎么能平白无故得你两个银元，好歹也该给你唱个曲子吧？”
叶北说：“得得，你还是别唱了，呆会我可是还要吃饭的！”
那女子说：“这怎么成！我从不占人便宜的！”她在炕下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手指一动，就开始弹奏起来，曲子叮咚地一响，她的嘴也跟着喝了一声道：“冤家——”那声音是拖了长腔发出的，是京戏的那种唱腔，把个叶北又吓了一跳。
叶北哭笑不得，正要再赶她走，正好小二端了饭菜进来，叶北立刻就塞了一个银元给小二，小二不想这个客人出手如此大方，喜出望外，立刻就把那个新月带了出去。
叶北一边吃饭一边想着刚才的事不断地摇头，还好，饭馆的菜味道不错，小二为他选的几样菜很对他的意思，叶北终于能把心思慢慢地转到这上面来，把新月丢到了一边。
快要结束的时候，叶北忽然听到院里有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那脚步声透着惶急越来越近，一会儿就到了门边。叶北一怔之下，把筷子放到一边，一纵身就跳下炕来。
叶北刚一下炕，门猛然就被人一下子扑开，店小二一脸油汗地撞进来喊：“客客官，不不好了，你的马被人偷走了！”
“什么？”叶北一边揪住店小二的脖子，吼道：“你不是说有人看着的吗？”
小二被叶北重手掐住脖子脸很快就黑紫了，他说不出话来，只好拿眼睛向随他来的一个胖子求救。那胖子大概是店里的掌柜，他这时急忙过来劝叶北，说：“客官，有话好好说，咱们先商量着怎么办，实在没法了，我倾家荡产也一定赔给您！”
叶北一把把小二摔倒一边，说：“你赔得起吗？”
叶北这匹马可是千里挑一的好马，那本来是别人送给袁世凯的，后来袁世凯又送给了他。其价值自不必说，关键是这匹马极通人性，叶北与它已经有了相当的感情，这也正是叶北为什么要骑了它上京的原因。
叶北跑到外面，果然那拴马桩上已经没有了他的白马，他又气又急又痛，狠狠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小二提了他的衣服东西跟在后面，讨好地帮他把衣服套上，小声说：“看马的王老大被人打倒了，那人打倒他，割断缰绳骑了就跑，一会就没了踪影。。。。。。”
叶北怒道：“这不是抢吗？”
店小二说：“可不是抢怎的？王老大他们现在追去了，也不知道追不追得上。”
叶北一阵绝望一阵懊丧，天子脚下敢怎么明抢的人显然不是一般的人物，这马要是到了京外去哪里找？他看着黑沉沉的夜发狠道：“老子找到这个人一定宰了他！”他又对店掌柜和店小二说：“快想想有没有什么线索，若真找不到了，我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叶北发起火来非常可怕，掌柜的和小二呆呆地看着他，一时都不敢说话。
那个卖唱的姑娘新月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出来，插话说：“你先不要着急，等王老大他们回来再说，也不一定就找不到的。”
她这话提醒了那两个人，他们急忙跟着说：“对对，咱们不妨先等等看，再说我们现在已经报官了，不信这么一个活物就没有一点线索！”两个人又劝叶北先回到屋里去，说夜里太冷，再冻坏了可更对不起他了。叶北只是气哼哼地不动，他不动，其他的人就也不敢走开。
过了一会，官府的人没有来，王老大他们也没有动静，叶北忽然说：“你们在这等着，我先去找个人，明天一早我会回来，到时候再没有个说道，老子可什么都不认了！”说完，叶北不等他们说话，向黑暗里大踏步地走了。
叶北走到街头拐角处，这才想起自己并不知道那袁克定住在哪里，他正要转身回去打听，那拐角处忽然转出一个人来，那人在黑暗里向叶北招了招手，低声说：“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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