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金盛金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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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北这一觉直睡了一整天直到天黑才被人叫了起来,他仍然意犹未足,浑身酸痛,因此他吃过饭又一头倒下了
第二天叶北醒来吃过饭就被老太太叫了去,这天叶北又见到了钱少爷的大夫人,和两个姨太太,这三个女人以前都没有见过自己的外甥,因此也不知道叶北是一个冒牌货,都一个劲地夸赞外甥长得英俊,气质不俗,说将来一定有大的出息,又一致为他的遭遇叹息不已。
此后三天叶北都被这四个女人包围着,听老太太讲她二姑娘的事,和小三儿小时候的故事,说到心酸处老太太就不断地掉眼泪,另三个女人这时就说些宽慰的话开解她,叶北简直烦死了。他一般不敢随便说话,大多时候都在听,只在无关紧要的时候才敷衍几句,显得落落寡合,但那四个女人倒不怎么在意。叶北虽然心烦,但这时对那老太太动了恻隐之心,竟不能按原计划偷偷一走了事,一时没了主张。
叶北在闲聊中知道钱少爷原来是个富商,在京城里置了很多产业,他先前是去了天津卫谈一笔生意,这才在回家的时候偶然碰上了叶北,所以老太太说:“老天爷还是长眼睛的。”
钱少爷这几天忙于生意白天里倒是很少在家,但是每次回来必定对叶北问寒问暖,关心备切。他每天出门时的第一句话必定是吩咐家人,说三儿身体虚弱,这几天一定要好好照顾,切不可让他出门,等养好了身体,与家里人熟络了,我亲自带他出去走走。于是叶北在钱家每到一处总有一个家人影子似的跟在后面,就连去厕所也是如此,这种过头的关心让叶北不知道该是感激还是厌恶,他觉得这简直象监视他一样,但他们似乎实在没有这样的必要
第四天叶北终于有了出门的机会。
这几天那四个女人的絮絮叨叨哭哭啼啼简直让他窒息,现在这只掐在脖子上的手终于能够暂时拿开,叶北不禁长嘘了一口气,仿佛死里逃生的感觉。
这天一大早,钱少爷来到叶北的房间,笑眯眯地说:“这几天闷坏了吧?我今天不去忙生意上的事,出去给老太太和你的几个姨妈买几件首饰,你要不要跟我出去转一转?”
叶北当然满口答应,立刻就跟着出了院门。院门口已停了一辆双座的人力洋车,那“骆驼祥子”等叶北和钱少爷坐稳了,弯腰拉起车子就慢悠悠地跑了起来,钱少爷带的一个小厮在后面紧紧地跟着。
这天的太阳很好,但起了风,叶北本想看看外面的光景,却被那风卷着黄沙吹得睁不开眼,只好乖乖地缩进车里。北京的风沙是出了名的,叶北这次是领教了,前面敞开的洋车有时候并不足以遮挡它们,因此车里的两个人很快就衣服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时而还有沙石打在脸上,让人感觉一阵疼痛。
车子跑了很久,最后在一片闹市里停了下来,叶北下车抬头看见车旁是一个门面很大的金店,那店门楣上悬了五个暗金色的大字:“老天盛金店”,那字写得雄浑古朴,煞是气派,显然出自名家之手,足见这家金店不比寻常。
叶北对这些当然不感兴趣,那闹市里男男女女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正适合趁乱逃跑匿迹,他的眼神自是灵动起来。那钱少爷却在这时伸手挽住他道:“来来来,别光顾着看那些光景,先陪我进去选些首饰,等一下尽有你看的。”叶北只得跟了进去。
一般店伙计是最善于察言观色的,他们见叶北和钱少爷两个人衣着不俗气势非凡,知道来了大主顾,马上齐刷刷地绽开笑脸迎上来,安排他们在柜台外坐下,奉上美茶,然后一齐恭立在旁,弯了身子问:“大爷们可是要买些首饰?”

那钱少爷端起茶杯,看了看又放下,慢悠悠地说:“不买首饰我来你这干吗来了?”他转头又对跟来的小厮说:“去,把这茶叶给我换了,这样的茶叶也拿出来待客!”
那小厮答应一声,从一个洋式的皮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茶叶盒,放到桌上,就要把金店里原先泡的那壶茶拿出去倒掉,一个瘦长的伙计慌忙把他拦住,说:“对不起,对不起,怠慢了尊客,哪里就敢劳动您的大驾!”
不消片刻,那伙计就新换了一把茶壶出来,重新倒了一壶开水,把钱少爷自带的茶叶下了进去。那茶叶盒一打开就闻得满屋飘香,众伙计知是难得一见的珍品,神色之间对叶北和钱少爷更是巴结万分。
老天盛金店是北京城的百年老店,久负盛名,平时来往的尽是些大富大贵之家,寻常人来到这里就等于是七品县令进了巡抚衙门,那气势先就低了一大截,象叶北和钱少爷这样来到这里架子摆得十足,还挑三拣四的客人一望而知就是那种出身高贵,颐指气使惯了的人,店伙计唯恐招待不周,急忙进去把他们的总柜请了出来。
那总柜的是一个长须的老者,很世故很精明的样子,出来就先象钱少爷他们行了个大礼,然后道:“不知二位尊客是为什么人选的首饰,说出来,老朽也好为二位做个介绍。”
钱少爷点了点头,说:“年前因为忙着事情,没有给我母亲和几位夫人准备礼物,所以今天特来贵店选择几样首饰向她们赔罪,不知道你这里有什么好花样好东西,你不妨拿过来我看看。不像样的东西可千万不要拿来啊,钱不是问题,不能让我的母亲和几位夫人满意,到时候我可是要赖你们的!”钱少爷说完,端起茶杯微笑起来。
那姓黄的老者也笑了,说:“公子爷好风趣!满北京城若说我家这金店拿不出像样的东西,那别家的就更不值一看了——伙计们,还愣着干吗?还不赶紧准备!”
三四个手脚伶俐的伙计答应一声,立刻从柜台里搬出几件容器,把那些金啊玉啊宝石啊精装的首饰一股脑放到桌上,摊开在钱少爷面前,一时间眼花缭乱。
姓黄的总柜冷眼向钱少爷看去,却见那钱少爷镇定如常,仿佛他眼前的只是些破铜烂铁一般,只见他略看了看,忽然起身道:“三儿,我们走,舅舅本以为这家金店真有什么了不起,却原来只有这些货色,早知道我就让你从上海老家那里带些过来了,我把这些拿回去,不是让你姨母们笑话我吗?”
叶北心思不在这里,当然无可无不可,他答应着立刻就站起身来。那黄总柜急忙伸手阻拦,说:“且慢!”他装模作样地凑过去看了看勃然作色道:“混账东西,谁叫你们拿这些出来的?没见到是什么样的贵客吗?没长进的东西,我看你们是一辈子出息不大了!”训完店里伙计,那老者回过头来却又变了一副面孔,陪着笑脸好说歹说,终于又将钱少爷安抚了下来。
伙计们撤去旧货又去里面重新搬出几个古色的盒子拿给钱少爷看,钱少爷只看了一眼,就两眼发光,说道:“好,这才是我想要的!”叶北不懂好坏,跟着看去,反觉得现在的这些比先前的差得远了,他见钱少爷把玩着那些首饰竟像是入了神,就悄悄地站起来想趁着这个机会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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