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公正的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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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北在那笔录和几个警察的看押之下,几乎转了大半个京城,费尽了周折,居然真就找到了那所房屋,正如叶北所料,那里早是人去屋空,连家具也不剩一件据街坊邻居说这所房屋是属于天津一个富商的,此人久已不大到京,因此房子一直外租。那姓钱的搬到这里来不过十天左右,平时与邻居决无来往,因此他们知道的比叶北还少,除了相貌,口音,和穿着,就再也提供不了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那个曾跟随钱家小厮一起到这里来的金店伙计倒是找到了,却是被五花大绑着的,关在厨房的一角。找到他时这人还在昏睡,一个警察用一瓢冷水泼到他的脸上,才使他清醒过来。据这个伙计说,他来到这里坐等钱家的女人们选择首饰,其间喝了一杯浓茶,喝完之后就觉得眼皮沉重,便睡着了,一直到现在,——他自然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在那个伙计的身上却搜到了骗子的一封信。那信是写给叶北的,上面说钱某人虽是叶北的舅舅不错,但叶北屡次破坏他们帮中的规矩,妇女,私藏所得,身为帮中主事,不得已,姓钱的才大义灭亲,设下这个巧计制裁叶北一下,以堵帮中悠悠众口,使他免于遭受更残酷的刑法。那信中还告诫叶北,让他接受教训,把此事一力承担,取出私藏的财物补赎金店的损失,以补充帮中现缺的资金用度赎罪,到时好为他巧言开脱,又严嘱切不可泄露帮中的秘密,否则一定严惩不贷,再无回旋余地。
那笔录念完此信,叶北早已气得头脑发昏,竟连那笔录重新换了极重的疑心也顾不得置上一词了。警察们遂又重押了叶北回来,那推事听完汇报,大怒说:“这还有什么可说的?这小子对他同党帮中的朋友都不老实,跟我们还怎么会有半句实话?看不出他小小的年纪居然这样狡狯!”那推事又沉吟道:“南方那个姓孙的乱党头子惯会勾结帮会闹事,这小子的帮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帮会?他们弄钱干什么?是不是还想着在京城闹事?这件事恐怕决不像表面上看来这么简单,说不定就是一个有关乱党的大案!”这样一想,推事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在他的地盘上如果出了乱党的大案这还了得!
“弟兄们!”那推事忽然大叫道:“开打!给我狠狠地打!把事情给我问实了,直到榨出他的屎尿来为止!”
那笔录扯了扯推事的袖子说:“大人,这事还有很多疑点,是不是再问问再说?”他的话与先前相比已明显底气不足
那推事瞪眼道:“还问什么问?你老是要我尊重法律,尊重法律就是你这个样子吗?再尊重法律老子的乌纱帽就没有了!你那一套对这样的乱党没有用的,太婆婆妈妈,太拖泥带水了,这样的人必须要打,一打,就什么疑问都出来了!”
那笔录从来没见推事对他这样凶,再加听了“乱党”两字,吓了一跳,不敢再劝,乖乖地去了一边。
叶北不等警察动手,急喝道:“慢着!”
那推事道:“你有什么话说?莫不是要招?这就对了,为什么非要多吃些苦头呢?”
叶北说:“我有话说,但只能对大人一个人说!”他想这大清朝虽然换了警察制度,但用的还是原来的那些捕快保甲官兵,都是些昏庸的家伙,我看看这些手段行不行。
那推事犹豫了一下,难道这里还有什么隐情?他好奇心起,终于走下来走到叶北身边,把耳朵凑了过去。
叶北趴在他的耳朵上悄悄说道:“大人,我确实是被冤枉的,你放心,我决不是什么乱党,我河南家中颇为殷实,如果大人肯饶了我这顿打,为我开脱了此事,我一定以万金相送!”

那“万金”两个字把推事吓了一跳,喜得他心跳有一阵子如奔马一般,但他随即想道:“不管你是真乱党还是假乱党,我只给你坐实了,我难道还没有办法把你的家底榨干?老子捎带着还有一顶崭新的乌纱帽,你这样一说,老子更容不得你了!”想到这里,那推事劈手给了叶北一掌,骂道:“混账,到了这里还不老实,竟敢当众贿赂老子,你以为老子是个贪官吗?”
叶北顾不得痛,急忙又道:“我家里还有一个美若天仙的妹子,这满京城决找不出第二个,我一并送给大人!”
那推事道:“真的美若天仙?”
叶北说:“恐怕天仙比她也要略逊一筹。”
那推事又一巴掌抡了过去,说:“放你娘的臭屁,这世上哪有比天仙还美的女人?我一生精忠为国,两袖清风,你跟我说这个不是侮辱我吗?”他一边往案子走去,一边喊:“打打打,不能轻饶了这小子,侮辱贿赂朝廷命官罪加一等!”他心里却在想着,那小娘们一定不差,我到时可要留心,老子这次大功一件,再加上朝廷赏赐,真他妈赚大方了!
叶北暗暗叫苦,心想这家伙难道真是个清官吗?看看那些警察们就要涌到身边,他这时再也顾不得他的面子,他能掐会算的神功,他的远大前程了,他大叫道:“我还有一个证据,候补道员邮传部丞参袁克定袁公子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什么?”那推事刚刚挨到座位上,听了这话又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阵呆楞。已经下野的袁世凯的大公子袁克定在北京仍然是一个风云人物,这个名字他可不敢小视。袁世凯已经下野,但朝中很多人都预言他必将复出,而这个推事的后台就是那下野的袁大人的亲信,到这时还人前人后对袁世凯不敢有半分不敬,以他这个小小的推事又怎敢对叶北的话听而不理?眼看着一场富贵只是昙花一现,这推事一阵失望,直比父母双亡还要难过。
那推事怀疑道:“袁大人怎会跟你这样的人有什么瓜葛,你若是为了免打,又玩些花样,我必定蜕了你的皮!”
叶北见他的话起了作用,神态自然起来,说:“是不是真的,你派人问问便知。”
那推事道:“你跟袁大人到底什么关系?”
叶北说:“你问了不就知道了吗?我只告诉你一句,我其实是从洹上来的,是奉了袁大人之命进京办事的。”叶北看出推事害怕袁世凯,语气渐渐就变得有些不恭。
那推事想要发作,却又忌讳,强压着怒气问道:“你先前为什么不说?”
叶北冷笑道:“我本以为这等小事是没必要麻烦他老人家的,说出来反倒给他老人家抹黑,哪想到。。。。。。哼哼!”
那推事一阵羞惭,想:“你他妈的事前不说,这能怪我吗?妈的,这小子分明是有意看我的笑话!”他又想到自己刚才拒绝叶北贿赂是多么英明,不然这事收场更难了。他看了一眼年轻的笔录又想:“是得尊重法律啊,你看这不弄出事来了吗?”
叶北的话一问便知分晓,他这时是决不敢撒谎的,那推事此时已经深信不疑,不管此事如何,说不得也只有替他分辨了,但当着这么多当事人在场,推事也不便于明目张胆地徇私枉法,他因此说道:“将此人暂时收监,等探问明白再行处理!”这也算以示公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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