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荒草香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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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北以前到这里来过
叶北那时跟溥冏认识不久,一天没好去处玩了,溥冏他们提议说去南下洼陶然亭吧,那里野味十足,不比这里人造的景致,叶北还曾为此感叹,说:“山野乡村中人往往向往繁华的世界,而久居繁华闹市的人又偏偏喜欢到那些原始自然的地方寻找趣味,可见人心没有餍足,只是喜欢没有的东西,以缺为美。”
其时天还有些凉意,草木刚刚泛绿,周围没有一处人家的陶然亭孤零零地立于野外,象一个独自遗世的老人,对环境无所改变,却更加剧了凄冷荒凉的气味,果然是野味十足。
叶北对这样的景色并不喜欢,他奇怪陶然亭附近有很多名胜,溥冏他们为什么会单单喜欢这种地方。那些公子爷们到了这里就像放逐归山的野兔狐鹰一般,几有猛吞野草生食兽肉的冲动,一个个欣喜若狂。这些家伙都有一些国学根底,有几个在这里摇头晃脑满口之乎者还做起了诗,看得叶北既好笑又头痛。
陶然亭周围有几处林木,但更多的是茂密的丛芦杂草,据溥冏他们说,这里到了芦花弥漫的夏秋两季,触目芦花似雪,在风中起伏飞舞,那情景煞是好看,每引得无数人流连忘返,——这句话倒使得叶北一阵神往。
陶然亭北的芦草比别处更显深密广阔,叶北觉得无聊,就招呼溥冏他们一起去到里面,看能不能惊动一些野兔什么的出来,过过打猎的瘾,这个提议当即获得了一致的拥护
叶北在里面没有遇见半只野兔,倒是在一处发现了一个土堆,那土堆应该是一座坟,那坟前立了一块石碑,碑上刻了许多文字,那些文字因为全是繁体隶书,又蒙了很厚的灰尘,叶北看不真切,就把溥冏他们喊了过来。
叶北以为自己在乱草中的发现很了不起,可是溥冏他们围过来一看,都说:“哦,原来是‘香冢’,还以为你看到什么了呢!”
难道是地球人都知道吗?叶北更是兴趣大起,他问道:“什么是‘香冢’?”
溥冏说:“这话说起来就长了,这个坟有人说是香妃的坟,有人说这是纳兰容若葬他爱妾的坟,还有人说这个坟葬的是北京青楼的一个女子,这个女子与江南的一个名士订了白首之盟,结果这个名士归南回京晚了,这个女子就抑郁而死,因此被一些士人葬到这里了。。。。。。关于这个坟的说法很多很多,没有人知道那一种是真的,但是这个‘香冢’的名字却是因为这种说法来的,这种说法说这个坟是某人春时学林黛玉葬花的所在,文人骚客嫌葬花太俗,就代之以‘埋香’,久而久之,这里就被叫成了‘香冢’。”
溥冏啰里啰嗦说了一大通,直听得叶北吃惊不少,他说:“这样一个小小的坟堆居然弄出这么多典故吗?那上面不是有字吗?难道没说是谁的坟?”
众人都笑起来,说:“原来你没有细看,这石碑上既没有落款署名也没有年月,正文只有一篇铭文而已,不然,你以为那么多人都是傻子吗,到处胡乱猜测?”

叶北说:“是一篇什么铭文,倒引出这么多话来,大家说来听听。”
溥冏说:“这篇铭文非常缠绵哀艳,这里能记诵的人很多,何况现在就守着这段碑文,我读给你听,‘浩浩愁,茫茫劫,短歌终,明月缺。郁郁佳城,中有碧血。碧亦有时尽,血亦有时灭,一缕香魂无断绝!是耶非耶?化为蝴蝶。’”
叶北失口叫道:“这不是《书剑恩仇录》里陈家洛写给香妃的吗?”
溥冏等诧异道:“什么《书剑恩仇录》?谁是陈家洛?”
叶北想:“原来金大侠是把这篇无主铭文借给陈家洛用了,这件事他们怎会知道!”他慌忙说:“一本闲书,大约是我记错了吧。”
溥冏说:“这附近还有一个‘鹦鹉冢’呢,要不要我带你过去看看?”
叶北说:“怎么又有‘鹦鹉冢’,是埋了一只鹦鹉吗?”
溥冏笑道:“一般人都这么想,其实却是那些来京会试落第的考生,为抒愤懑之情和决不再试的决心而埋的试卷墨笔之类,他们十年寒窗苦读,到最终一无所获,不得不也‘浩浩愁,茫茫劫,短歌终’了!”
这句话和那篇铭文不禁让叶北一时黯然。
这时候旁边一人忽道:“天色已晚,听说这里晚上有鬼出没的,我们还是赶快走吧!”
叶北不信有什么鬼,但也没了心情玩耍,于是众人都一哄出了草地,打道回府了。
叶北此时确定这里就是南下洼陶然亭北的芦草丛中,再想起以前在这里时溥冏他们说的话,一种异样的感觉油然而生。
再看这时马车停放的位置,似乎正应在那座“香冢”的附近,叶北下意思地探头向马车那边窥去,车轮旁赫然是一堆突起,那堆突起的前面,一块石碑正泛着暗淡的白光,象一只阴惨的眼睛向叶北张来。
叶北倒吸了一口大气,登时浑身冰凉,愣在当场。
这个车夫他妈的怎么偏偏把自己拉到这种地方来!
叶北弄不清怎么回事,又不见有人出来跟自己干点什么,不敢在这个地方久留,就想一走了之,正在这时那坟后忽然慢慢升起一个白色的东西,那东西在夜色里起初象雾,飘渺若幻,后来就渐渐成形,原来竟是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全身素白,站起来后背对着叶北,脑后乌发四垂。
这个小小的坟堆后面竟能掩蔽一个人吗?叶北的头发瞬间乍起,他举起枪颤声问道:“什么人在哪装神弄鬼,转过身来,不然我开枪了!”
那女人很听话,闻声就慢慢地将身转来,她这一转叶北更是魂飞魄散,连周身血液都为之凝固,转过身来的女人居然跟背对时一模一样,也是一个后背,一头四垂的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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