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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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羲山下,苍穹间的一场劫难似乎已经接近了尾声。
怖如人间地狱的山下,仙宫强大的攻势竟稍稍停滞了下来。不为别的,那是因为北冥的弟子们已经伤亡过半,皆是被围逼到一隅,勉强挣扎,而玄宗子有言在前,不杀尽山下之人,绝不许上山,所以仙宫的魔众半数早己成了看客。
这些个北冥弟子,平日里哪个不是以一敌百的高手,更以天下正道第一自居,逞剑云端,连天都不看在眼里。
但终究势小,难敌泱泱之众,在无穷无尽的刀风剑浪一波一波袭来之后,已经是被打的七零八落,只有苦苦支撑之力了。
身着青衣,手持月残剑的冰儿此刻也掺入了搏杀的战局,剑如秋水,青衣如燕。而与她对阵的,正是刚才力战江氏两兄弟的北冥兴林。
那方唱罢,这方登场,仙宫对这位宗系的传人排出了车**战的架势。雷渊剑的红芒此刻更鲜红了,闪烁着血意的味道,挥舞在他的左右。剑上没有一滴血,血都在他的身上,有对方的血,更有自己的血。
连绵不断的有人从自己的周围倒下,惨吟凄喊更是不绝于耳,鬼哭狼嚎之声亦不在少数。
慢慢的,手中的剑竟似越来越重,一种从未有过的阴霾涌上他的心头。而作为对手的这位青衣女子更是让北冥兴林纳罕,仙宫果然不是鱼腩之辈,连一个小小的女子都有这般本事。
蓦然抽身回望了一眼,眼见之处却是触目惊心,又一位师兄惨死在了魔众的手中,继尔被痛碾残尸,被那些噬血野鬼似的仙宫人弄的尸骨无存。
玄宗子高高在上,而今局势又‘狼多肉少’,哪个不想竭力表现一下。北冥兴林的心中掠过一丝莫名的绝望,往日里骄傲无比的他,竟在此时想:山上会下来援兵吗?
怎么会这样!
他心中大震,咬牙横剑一挥,想来势汹汹的月残剑逼退,心中惊讶于刚才自己荒唐的想法,把心一横,对自己大声暗道:我一个人是可以保住北冥的!
得空之际,想到了兀立峰顶观战的玄宗子,如果杀了他,一切或许就好办多了。闪过将将擦身而过的月残剑,他立刻冲天而起,冲向了玄宗子。
一道清光在他眼前闪现,不由他停住身体。
冰儿显身在他面前,面无他色,静静道:“哪里去?”
北冥兴林足下生风,缓缓与冰儿升至一般高度,用剑指她,道:“你若再挡我,先死的便是你。”
冰儿轻舒一口气,不以为然,反道:“听我一句劝,你要是现在还有力气,就快快逃跑吧,别再跟我斗了。”
“你说什么?”
“今日北冥必为仙宫所灭,你再做徒劳,也是枉自挣扎。”她的声音放的很轻,像是怕别人听到一样,却面不改色的告诉北冥兴林。
可他哪里又会相信这种鬼话,简直是荒大下之大缪,不由的怒火冒上来,道:“这天宇之间能撼动北冥的,只怕是还没有呢。今日你等敢犯我北冥,他日仙宫必为我所诛,你好好看着吧——假如那时你还活着。”
冰儿不说话了,似在为刚才那番枉自落花后悔,流水哪肯有情。
却在这时,仙宫大军身后却响起了刺耳的嘈杂声。那声音在不多时便越来越大,吼叫嘶喊之声掺杂在其中,金鸣玉断的兵刃相接声也在所多有。
竟像是,像是仙宫的魔众自相残杀起来。
两方人马都为这突然而来的变故而不些茫然,但内心起的变化却是不一样的。一时间,战局稍停,人皆向望。
猛然间!
一道白光离地一丈余,从众人的头顶上一掠而过,从仙宫魔众的阵尾,眨眼之间飞到山脚的天险之路陡立的台阶上,方才站住,竟是一个手持折扇,一脸盈盈笑意的少年。
众人皆被这一道莫名而来的折光怔了一下,看到定住以后竟然是个人,一时之间还没有回过神来。
北冥兴林稍稍靠过去一点,凝视片刻后,不禁愕然,惊道:“敢问,阁下可是寻月宫的无双师兄吗?”
那人轻摇折扇,微微笑道:“林师弟还记得为兄,真让我高兴。”
“哪能忘记啊,无双师兄与我有授业之恩,多久我都不会忘记的。”北冥兴林抱了抱拳,恭声道。闪烁的眼神里似乎回忆起了往昔的事情。
他摆了摆手,笑道:“八年前林师弟年纪尚小,如今却己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更是谙透御剑之能,有如此成就,绝非我当年那两句胡乱妄言所致。”
“无双?”
不等北冥兴林说话,站在高处的玄宗子先发话道:
“寻月宫也来趟这趟浑水吗?”
听到这话,无双抬头望了望玄宗子,嘴角漾开一抹笑容,然后拱手高高举起,将头侧看一边,道:“是玄宗子师叔吧,小侄这儿有礼了。”
无双虽然比肩北冥兴林年纪较长,但是玄宗子这个名字还是从老一辈中得知,如此局势之下,略一猜便想到了那独立峰顶之上的便是玄宗子了。
“你寻月宫来此做甚?”玄宗子明知故问道。
“哦?”无双若有所思的回道,轻笑道:“家师闻听有邪教魔众胆敢进犯北冥,特命小侄前来为北冥助助声威,却不曾想见到了玄师叔。师叔你虽未见过小侄,但您的大名我可是闻名已久。”
话中暗藏嘲讽之意,听得玄宗子面色铁青。
而无双却像看不见一般,径直接着道:“既然如此,也罢,来来来,你我师叔侄两人联手,共诛邪众,以示天道浩然。”
玄宗子冷笑,面部却有些僵硬,道:“好一张嘴,越怀空那个老匹夫怎么没有来,反而叫他的徒弟送死。”
“师叔夸奖了,家师他随后就到,多年未见,他怕也很想您呢?”
这话从无双的口中说出来,玄宗子暗惊,对那位寻月宫的首座,他还是十分忌惮的。分明已经到嘴边的肉,突然因为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而又出现了变数。
他虽然站在高处,但阵尾早己杀成一团,一时间他也分不清寻月宫来了多少援兵。想到此战的重要性,也不禁有些着起急来。
可是,他暗想,如若真如无双所说,越怀空也亲自前来,寻月宫岂不是倾剿而动,这似乎有些不合常理,他顿时怀疑起无双刚才说的话来。
多想无益,反正目前为止自己这边占据上势,先攻上山再说。拿定主意,他脸色一肃,冷声道:“念你还叫我一声师叔,如果你现在想走还来得及,何苦与他人做嫁衣。”
“恕难从命。”无双依旧笑道,声音却很是坚决。
玄宗子冷哼一声,长袍一甩,道:“那你也葬身于此吧!杀!”
刚才他一番玩笑,已经有好多人看他不顺眼了。话音一落,无数刀锋剑芒激射向无双站的位置,齐集而出。

无双跃起身来,轻松躲过,却拍胸佯道:“好险。”回头再看刚才站的地方,已经是狼籍一片,满目尘石乱飞。
牵一发而动全局,稍才停下的混战因这一声轰响而又拉开了帷幕,嘶杀剑铮重燃,洪涛巨浪的肃杀声弥漫天地间。
单就心理而言,因寻月宫的到来让北冥弟子顿时绝望的心境复又燃起,可事实上他们还是落于很大的下风。而对于仙宫众人,局势还把握在自己的手中,可是因为无双的到来而大大的影响到了他们的心境,而那个说要来还没有来到的越怀空,更是让他们心悬。
无双身形迅急的穿梭于长人林立的魔众之间,横切竖隐,却也不恋战,更像是戏耍一般。眨眼间,来到了北冥兴林跟前。
“林师弟,你看那边。”
他一把拉过交战的北冥兴林,指着一边说。
北冥兴林循着他手指看去,指的那人正是刚才与自己激战的冰儿。
“无双师兄,你这是……”
“你看她手中拿的那把剑,绝对是万中无一的上品,”说到这里,无双嘴角闪过一抹狡猾的笑意,道:“我要把它抢过来。”
“……”北冥兴林愣了一下,又忙道:“无双师兄小心,她非泛泛之辈,你万不可轻敌啊。”
无双不理,自笑道:“你看好了,不消片刻,那剑便归我无双所有了。”说罢,不待北冥兴林复言,身体便迸射而出。
冰儿这边将将击退身前的对手,忽然听到一阵尖锐的破风之声从身后传来。不容多想,她折身闪开,一个急转的圆盘擦着腰迅啸风而过。
待她站定身体再看时,无双不知几时站在前面几丈远,那急转的圆盘迎向他,绕着他的身体划着斜弧转个不停。
那急转的圆盘正是他方才拿在手中的扇子,无双凝视着冰儿,道:“好一个仙宫,好一个奇女人,好一把寒若秋水的宝剑。“
冰了盯住他,不理他刚才的话,冷冰冰的道:“你偷袭我?”
“此言差矣!”无双笑道,向前走了两步,接着道:“姑娘身怀绝世之能,我就知道你能躲得过去。”
“巧言令色!”她脸上露出一丝轻蔑,道:“魔王说的没错,九州之地,果然人心不古。”
无双轻叹一下,稍稍收起刚才的笑脸,道:“实不相瞞,我刚才从远处观姑娘,你虽然道行超群,却每每到关键时刻,都不忍对自己的敌人下杀手,难得你有好生之心,却又为何随孑骜这等狼子野心之辈为虎作伥。”
冰儿一愣,像是被点中了要害。
无双表面上自是笑脸如流,看事情却是通透无比,对于眼前这位决绝却又隐忍的少女,他也是有诸多费解。
她缓缓擎剑指向无双,声若溪流般道:“下不下杀手,你自行过来试试便知。”
无双苦笑一声,道:“你下不下杀手我不清楚,但如若有人胆敢染指北冥,我是一定会取他性命的。家师与玉堂天尊乃是莫逆之交,我本人与北冥也颇有渊源,绝不容许你们这些邪魔妖孽胡作非为。”
冰儿不耐烦的把头侧向一边,道:“邪魔妖孽?杀了你以后就不再是了。”
无双一怔,忽的笑了,双往前走了一步,大声道:“你就试试看吧!”
话音方落,刚才绕着他自转的扇子便如同受到了什么指令,由打正面划破长空,迅急无匹的向冰儿转来。
冰儿正要挥剑劈开,却不料那扇子近到眼前,忽然由一生二,变成了两个,分开从左右两旁袭向自己。她应接不及,急忙将身飞起,腾向半空,两个扇立时在她刚才处的位置相撞了。还不等他喘口气,那两把相撞的扇子竟又重新合为一体,旋尘而起,冲向悬在空中的她。
待冰儿刚要挡开,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扇子一分为四,较之刚才更甚,分开从四个方向向她飞射而来。她勉力用剑挡开两个,而另外两个实在分身无睱,只好奋力躲过,饶是如此,还是不小心被划破了裙衫。
而那四飞的扇子重又聚首,似乎酝酿着更大的杀机。
不经意间冰儿瞟了一眼下面,一个丈余方圆的光圈内,无双从头到尾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只是呆呆的凝视着一点,好像半空中的乱扇飞舞与他无关一样。
念力!
这个想法在冰儿的脑子一闪而过,让她吃惊不小。
可是由不得她多想,那破空而来的扇子眨眼间幻成八面,旋着同样的舞步分散成八个方向急射来。
一时间,满天白扇飞舞。
绕着一袭青衣,在红日烈烈下跳着最危险的舞蹈。
其实这一切玄宗子都是看在眼里的,但他根本无意想出手助冰儿,仙宫之中,他虽位极护法之职,但孑骜最看在眼里的却是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她。
‘不过’他暗想,‘过了今天或许就不会这个样子了。’
“铮”
一声屏天之音传来,又是冰儿硬生生接住了一击,漫天飞舞的扇阵包围着她,她紧握长剑的手心已经沁出汗,不间断的攻击时刻威胁着她。
在每一个下一刻,她仿佛都会失去生命。
在场之人,有空凝望长空者,无不赞叹无双这扇阵的强大威力。
冰儿奋力舞着月残剑,她还不想死在这里,她还有自己的留恋,日日想往的故乡,在遥远的北国,那才是她心中唯一的仙宫。
躲过两面扇子,她急旋而下,杀了操纵者,是破解这扇阵的不二法门。
就当她剑差毫厘之间,无以数计的白扇从高空迂回而下,结成一面不可逾越的扇墙,挡在了无双的头顶上,一阵强大的力量瞬间将冰儿弹开。
还未等冰儿站定,那扇墙重又凝结为一体,放着耀人眼目的强光,发着狂啸一般的破空之声,千钧一体的冲向刚刚坠落于地,勉强站住的冰儿。
所过之处,地上划开一道很深的沟痕,在冰儿看来,这一击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她微闭眼睛,手中那青光不在的月残剑也兀自垂下,等着死亡的来临。
‘呼’
一阵清凉的风从她的脸庞掠过,冰儿不禁睁开眼睛,只看见一团湛蓝的身影挡在了自己的前面,将那来势汹汹的天外飞扇硬生生收入自己的怀中。
众人哗然!
本来接到这样强势的攻击,立时间这个人就应该灰飞烟灭的,可是他却好端端的站在那儿,仿佛刚才那强光被吸入了另一个空间,而那把扇子也从来没有过一样。
他缓缓的抬起胸前的左手,一片白色的纸屑从他的手指间翩翩飘落。
“幻术!”
他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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