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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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你是被扛回来的。” 
刚初巡完迷陀域一回返回帝国的石中玉,在得知月前孔雀独自找上了马秋堂,并负伤回国后,方返京都的他,连家都还没回,便紧张地先杀至孔雀的府上看看情况,可一进孔雀的府里,他这才发现,他又被诓了。
他眉心抽搐地看着那个懒洋洋躺在花园藤椅上,肩上伤势还未复元,就在喝酒吃葡萄的同僚。
唼,亏他本以为这只臭鸟是缺了手还是断了脚,没想到竟还是好鸟一只。
“可能吗?”孔雀将颗葡萄朝上一扔,然后再张大嘴准确地接住。
石中玉没好气地在他身旁坐下,闷到极点地也在嘴里塞了颗葡萄。
“我听你家的探子说,马秋堂正努力地在练那劳什子冥斧,这下你高兴了吧?”他边说边以脚踹着孔雀。
“当然高兴。”孔雀笑得好不开心,“呵呵,往后我的日子肯定不会无聊了。”
“你还要等到日后?”是正常人,都会赶在马秋堂练成神功之前阻止他吧?这家伙是在发哪门子的疯,竟不趁早铲了日后的心头大患?
“总得让果实成熟才行嘛。”孔雀朝他眨眨眼,说得一脸理所当然,“现下就摘的话,还嫌涩了点,因此我不急,我会乖乖的等他神功大成。”若是跟个半调子打,不但胜之不武,也着实太无趣了;尤其在见识过冥斧的威力后,他更加认为不必急于一时。
石中玉纳闷地看着他那张兴奋的脸庞,那样子,仿佛是找着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似的,认识这只臭鸟这么多年,他可从没见过孔雀曾为啥事如此热中过。
“喂,你这么看得起马秋堂?”自他就任西域将军以来,他不是一直都很瞧不起地藏的神子吗?
孔雀兴致勃勃地搓着雨掌,“再给他点时间,他会有机会砍下我的人头的。”那日马秋堂那不成气候的两斧砍得多让他心动啊,不知道当马秋堂练得火候到家时,又会是何种威力?光是想想就让他兴奋得全身发抖。
石中玉瞪着他那张欠人扁的脸,“你这么想让他砍吗?”
“怎么可能?”孔雀好笑地睨他一眼,“我只是希望他能让我的日子过得精采些罢了。”这年头要找到个自尊心高,又潜力无穷的对手,就跟在大海中捞个金沙没两样,难得能碰上一个,他怎么能轻易放过?
 石中玉一脸不快地板过他的双肩,认真地瞧着他那双不正经的眼眸。
“老实告诉我,你的坏毛病是不是又犯了?”每次一遇到足以成为敌人的对手,他就是这副置自己安危于不顾的坏德行。
孔雀笑咪咪地一推四五六,“哎呀,别说得这么难听,我哪会有什么坏毛病?”
石中玉不得不提醒他,“马秋堂是个要自尊的人。”一个十五岁就能复国的人,这可不是好惹的。
“那好,我更期待。”他非但不惧,反倒笑得更加开怀。
“总有天你的西域会被你给玩完……”石中玉翻了个白眼,不得不放弃左右他顽固的思想。
“那就得看马秋堂有没有那本事了。”
石中玉告饶地抚着额叹了口气,半晌,他瞄了好友一脸充满期待的模样,接着再告诉他一个足以破坏他好心情的消息。
“六器打算对马秋堂采取行动了。”听握雨说,在孔雀窝在府里养伤的这阵子,六器将军中的赤璋与白琥两位将军,已得知了马秋堂得到冥斧这回事,在六位将军齐聚于震雷宫商议过后,赤璋与白琥将军已获得皇帝之谕,准备前往黄泉国,阻止马秋堂真练得了什么神功。
 完全被瞒在鼓里的孔雀蓦地自椅上跳起,面上骤换上一副怒容。
“什么?”他的敌人都还没成长到足以成为他的对手,六器就...
石中玉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臭鸟,你可别公私不分。”他想助长敌人气焰,可不代表赤璋与白琥也会同他一样,对敌人坏有什么期待之少。 
“哼,在我的地盘上,我的敌人,我的游戏。”孔雀冷声低哼,“说我公私不分?一点也没错!”
石中玉听了不禁一手掩着脸。完了,这下四域将军真要跟六器将军杠上了,要是被那些神子知道他们帝国的将军们在闹内哄,不知那些神子会如何作想?
 “你若要在私底下动手脚是可以,但你千万别做得太过火。”哀怨归哀怨,但该劝的还是要劝。
孔雀已想好了对策,“我会有分寸的。”
“不要把全副心思都放在马秋堂身上,别忘了你还有个段重楼。”石中玉不忘向他叮咛,“探子说他去找女娲了。”
孔雀扁扁嘴,“我对他和女娲都不感兴趣。”
 
“别太偏心,不然到时因轻敌而倒大楣的可是你。”准备回家吃饭的石中玉起身理了理衣襟,在走前自他手中抢走了葡萄。
“放心,我不会让陛下有机会为我烦恼的。”他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在担心我前,先管好你的新地盘迷陀域吧,至于我的西域,我保证,我会好好地把它放在掌心里玩的。”
懒得再多言的石中玉,朝天吹了声口哨,—直徘徊在他们顶上的黑鹰,立即振翅飞下降落在他的臂膀上,准备随他一道回家享用爱染和潇洒为他们准备好的大餐。
留在花园中的孔雀,则是在吃完一盘的葡萄后,朝藏身在紫藤花下的男子弹弹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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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都山陵的后头,有一片地势平坦的空地,鲜嫩的夏草在天井洒落的日光下,以绿毯将地底铺成一片绿海原,原上盛开朵朵洁白的小花。自花咏伤势情况较好之后,她就每日被马秋堂带来来这看他练斧。
教过他女娲要她背下的心法与要诀后,马秋堂适应了原本对他来说太过沉重的冥斧,前阵子他开始在学女娲自创的斧法,十三套斧法,他虽还未习全,不过以空地两旁被他弄得坑坑洞洞,还被劈裂了无数处的山壁来看,他已渐渐学会拿捏使用冥斧的力道道,并了解到冥斧所能释放的神力。
她原以为他得学个三年五载的,可不知是因为他太心急,还是冥斧本身认定了他是新主,他上手得很快,且快得超出她的预期。
练完一套斧法的马秋堂,在稍事休息停下来拭汗时,回首看了坐在远处的花咏一眼,接着他二话不说地将冥斧扔给跟在他身后的幽泉跑向她,也不管拿不动冥斧的幽泉一**往后跌坐在地。
“怎么了?”见他急急忙忙跑来,原本还在发呆的花咏不禁紧张地问。
他真盯着她的脸蛋,“你的气色不好。”是不是让地在外头坐太久引起了她的不适?或者她根本就撑着病体,一直在忍着没告诉他?
她摸摸脸颊,“是吗?”这阵子她被那票烦死人的长老给补过头,补到她只要一见到汤药就想吐了,这还会气色不好?他该不会又想把她拎去给那票长老再补她一阵吧?
“伤口还疼吗?”马秋堂不放心地将她上上下下瞧过一回。
“已结痂了……”她叹了口气,把不知已说过几回的答案再重复一遍。
“你受的内伤呢?”孔雀有名的破空斩可不是浪得虚名,受过那一斩的人,就算不死于刀伤,也会死于那足以震碎全身筋骨的劲道,她那日是因有了冥斧才会走了好运。
花咏头疼地抚着额,“每晚太医都有照你的吩咐扎我个百来针治伤。”她发誓,那个每次都笑咪咪的说只扎个两针,却不守信用扎了她百来针的太医,要是今晚再说谎骗她一回的话,她一定会跟那个爱骗人的太医翻脸。
马秋堂不语地看了她一会,随后走去后头跟幽泉商量了一阵,然后再走回她的身旁扶起她。
“走吧。”
遭挟持的她不得不跟他走,“上哪?”他不练了吗?
“带你去个地方。”他将她带至远处的坐骑旁,动作熟练地抱她上马,再翻身坐至她的身后。
半靠在马秋堂怀中的花咏,不解地看着策马经过他们的幽泉,以比他们快了许多的速度不知先上哪了,而马秋堂并不以为意,仍旧是体恤她的伤况,以慢得下来用跑的还可能比较快的马速,载着她在后头慢慢走。
不常在庞大的地都乱逛的她,在过了许久后,来到一处泛着刺鼻味道,还四处弥漫着热气的岩区,她好奇地看着这处从没来过的地方,地上处处挖有浅池,池里源源不绝地冒出许多泉水。
“温泉?”她拉着他的袖子问。
“嗯。”在走至里头尽处后,他扶着她下马,再带着她朝洞里走。
先到一步的幽泉已等在那儿了,先赶回宫再赶来此处的他,一头大汗地对马秋堂点点头后,累到不行地走出洞外,打算回宫去跟药王抱怨一番。
“这是王家疗伤的池子。”马秋堂扶她站在池向她介绍。
花咏低首看着眼前乳白色的池水,再看向一旁的竹篮里已摆放好了她的衣当,她的跟眸顿时显得游移不定。
“你要我……”她不自在地拖长音调,再一手指指池子。
马秋堂不但点头,还催促着她,“试试吧,这泉水具有疗效,它
能助你早日好起来。”
“那你……”她怀疑地瞄着他动都没动的两脚。
“我?”他不知道她究竟想说什么。
“你要站在这监督吗?”迂回无效,花咏干脆放弃跟这个自小在男人国里长大的男人暗示,单刀直入地挑明了跟他说。
这才明白她在介意什么的马秋堂,尴尬地僵着一张俊脸,匆匆向她说明。
“我在外头等着,你别在里头泡太久,会晕的。”
“谢谢。”她含笑地看着他一溜烟地闪出洞外。
褪去衣裳,以足探了探水面试过水温后,花咏放心地踏人池子里,在水中坐下,任池水漫过她的肩头后,她不禁舒适地深吁口气,只是没过多久,她开始感觉很不自在。
虽然隔着一座岩壁,却隔不开马秋堂似乎仍在她身畔的感觉,花咏愈想愈是往水里缩去,从不曾这么清楚的感觉到他俩之间男女的分别。
近来的他,待她一如她初到百年后的世界一般的好,再也没对她有过疾言厉色,或许是因为感恩,也可能是内疚所致,她总觉得药王口中所说那个十岁前温柔体恤人的马秋堂,似乎在她眼前悄悄回来了。每当他练斧时,或他与她独处时,他会暂时忘记他是个国王,且自小在男人圈长大的他,也一直没在她面前注意到什么是该、什么又是不该,她已经数不清她的面颊遭他摸过几回,毫不避讳的他曾揽着她的肩、她的腰几回,每每坐在马背上靠在他的怀里,那只紧紧环扣住她腰际,小心让她坐稳的大掌,总是拉着她将她靠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先前那段曾被他拉开来的距离,这阵子被他—下子拉近了,也由于拉得太近,她开始熟悉他的掌触、他的体温、他的心跳,她甚至已经熟悉他吹沸在她面上的气息。
微烫的泉水漫过她红通通的面颊,令她的心跳得疾快,就在她开始胡思乱想,并在水中吐着泡泡时,马秋堂的声音穿过洞口,在岩洞里回响。
“那日你为何要代我而哭?”
“……秘密。”她想了想,决定不告诉他。
在他一迳地保持沉默后,洞里只剩下水珠掉落在池子里的声音,觉得眼下的气氛既诡异又暖昧,好像不说些什么就不能化解这份沉默的花咏,在有些晕眩之际,随口捉了个话题。
“我一直很想问,当年三道为何会战败?”
洞外的马秋堂迟疑了—会,才缓缓回答。
“因三道太低估人子,也因神子不懂得什么叫自省。”
当年神子为何会战败,战后一代代的老人们都不愿提起,也没有人愿说当年的神子,曾对人子做过些什么,才去导致人子团结一心地将他们给赶出中土,但就算他们不说,其实每个人都心底有数,他们都知道,是他们太对不起人子。
然而神子也是人,而人就是这样,对于心虚或是不利己的事、大多封口不愿再提,但却会牢牢记住委屈与他人的亏欠,因此,他不相信百年前的神子无错,就如同他不相信百年后的人子无错。
他靠在壁上问:“你失望吗?”当年的她,一定以为两界之战,神子最终会战胜吧?
她的声音很像是叹息!“不,我在百年前就是这么认为,也大约料到那一战神子必定会败。”
“你该出来了。”觉得她的音声太孱弱了些,马秋堂不安地在外头催促。
“好,你等会……”也觉得有点头昏脑胀的她,这才慌忙起身,换过了干净的衣裳后,不适地一手按着山壁慢慢踱出洞外。
看到她那副如煮熟的虾子的模样,等在外头的马秋堂马上就对她板起脸,他伸手抚了抚她红烫的脸,皱眉地扶她到一旁的石椅坐下,并拿出幽泉事先准备好的泉水给她。
清凉的泉水入喉,让花咏舒适了不少,她捧着盛水的水碗,本想再装一碗解渴,却在未喝尽尚残留了点泉水的水碗中,看见了他正专注地凝视着她。
这般看着她,马秋堂想不起百年前的三道,和曾与她生活在一块的女娲,对他来说,那些都是久远前的故事,可眼下的她却从故事中走来,并把她的故事带进他的故事里。
意识到他徘徊不去的目光,低垂着头的花咏,不知该不该再去盛一碗水,更不知该不该抬起头。
“很难受吗?”见她一直未动,马秋堂将一旁的布巾交给她拭干湿发,不明白她干嘛一直低着头。
她抚着额,蒙混地笑笑,“不碍事,只是有点晕。”
“都叫你别泡太——”他没好气,还没数落完的话语,止定在他双眼所看见的景色里。
没拉紧的衣襟,露出一截白皙的颈项,他的双眼缓缓往上游移,瞧见一给湿发垂落在她的额前,凝聚在发梢上的水珠晶莹剔透,一如她此时的侧脸。 
她的故事……
在那颗停留在她前额发梢的水珠滴下,落至她的唇瓣上时,马秋堂伸出一指轻轻将它抚去,花咏愕然地看着他,他亦为此感到诧异,她的视线无意识地缠住他,他的,则忘了该如何离开。
温泉的雾气经地底的风儿一吹,陈阵蔓过了他俩之间,重雾迷锁中,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脸庞,但在那阵雾气飘散后,他却在她脸上见着了比先前更瑰艳的红泽,一阵措手不及的悸动,就在他毫无防备之下轰然袭上他的脑海,令他胸坎里的那颗心,急跃得有若擂鼓,并且觉得,眼前似朵芙蓉的她……
令人难以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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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少将一个人放在心上想。
不去想,是因为在他的记忆中所拥有的快乐并不多,多数的记忆都像是大漠里蔽天的沙暴,灰黄成一片,令他不愿再将它们起困扰着他,所以除了国仇家恨外,他打小就一直将发生在他身边令他感到不快的人与事,在事过境迁之后,将它当成一坛夜里喝过、天明即醒的酒,刻意抛忘在脑后。
可近来那张清丽得犹如芰荷映水的脸庞,始终在他的脑海里徘徊不去。他不知是因他女人见得太少,或是那日在迷蒙的水气里的容颜迷惑了他,他头一回觉得花咏美,美得让他无法忘怀那张线条弧度优美的侧脸。
药王一贯大刺刺的笑声,与幽泉吃吃的笑声,自花咏的房里一阵阵地传来,在那一片笑声中,伫足在廊上的他,听见了花咏如清铃般悦耳的笑音,很少听她笑得那么开心的他,双足忍不住遭她吸引了去,款款停留在门畔看着被药王他们逗笑的她。
这是他头一回看她笑得那么开心,也是头一回让他感觉到,她真正开始融人了百年后的生活,她不再只能孤独地依偎着他,她正努力地建立起新的人际关系,虽然说……她的对象,全都是男人。
药王无意间摆放在她肩上的那只手,此刻在他眼中看来,不知怎地,总令他觉得有些刺眼,而已经崇拜她到无可救药程度的干竺,那双在敬佩中带着迷恋的眼神,也让他的心头,有种没来由的郁闷。
 为此,他很迷惘。
 他不善面对这样的自己,亦不善面对看来截然不同的花咏,在他心中,她仿佛在一夜之间变了模样,可其实他也明白,眼前的花咏仍是与往常一般,并没有什么改变,只是在他的双眼里,尽是昨是今非,他开始觉得,以往他没注意到她的眼眸竟是这么明亮,菱唇的线条是如此优美,当她的纤纤十指,轻撩过落在她颊畔的发丝时,他会有种想要屏任气息的冲动,这来得太快的改变,让毫无准备的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沉溺在她笑容里的眼眸,已经有很久没有离开她的脸庞了,他无言地看着她欢喜的模样,忽然有些明白,当年的女娲,为何选择让她留下,而不让她跟着去送死。
若是他的话,他也定会要她好好的活着,再这般地笑着。
“你今日不是有事要忙吗?”坐在地上听药王说他小时候的事的花咏,不绝意瞧见了站在门畔的他后,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呆站在门外的模样。
“我……”马秋堂刚出声,就发现自己的声音低哑得很,他赶紧清了清嗓子,“我有事找你。”
遭他打扰的众人,不约而同地瞄了瞄一脸怪相的他,而后再将目光集中在药王的身上。
“我懂、我懂。”药王一迳地点头再点头,边说边拉着两旁的碍事者们起身,“走走走,咱们别碍了他们的正事。”
幽泉一头雾水,“正事?”她那个国宝能有什么正事可做?
识大体的干竺,二话不说地掩上他的问号,与药王一同将他给拖出房去。
马秋堂并没笨得听不出药王拐着弯在说他什么,只是这一回,他不但没法回嘴,反倒听得有些心虚。
“你找我有什么事?”还坐在毯上的花咏,歪着头,对他眨了眨迷惑的大眼。
“我想带你去个地方。”他弯身将她扶起,还是一贯的不多做解释。“走吧。”
已经很习惯被他拉着到处跑的花咏,也没多问他又想带她上哪,只是在他对她弯出手臂时,习惯成自然地伸出一手搭上,任他踩着缓慢的脚步带她出宫。
在他们出宫上马后,一票老早就埋伏在宫门口的男人,自宫柱后一一探出头,远望着他们的背影。 
药王朝后头弹弹指,“刚刚谁说要下注的?”说不定好事就快成了,只要他家表弟能够再开窍些,并及能放机灵点。
“我。”兴致勃勃的干竺第一个举手。
马秋堂并没笨得听不出药王拐着弯在说他什么,只是定回,他不但没法回嘴,反倒听得有些心虚。
“你找我有什么事?”还坐在毯上的花咏,歪着头,对他眨了眨迷惑的大眼。 
“我想带你去个地方。”他弯身将她扶起,还是一贯的不多做解释。
已经很习惯被他拉着到处跑的花咏,也没多问他又想带她上哪,只是在他对她弯出手臂时,习惯成自然地伸出一手搭上,任他踩着缓慢的脚步带她出宫。
在他们出宫上马后,一票老早就埋伏在宫门中的男人,自宫柱后一一探出头,远望着他们的背影。
药王朝后头弹弹指,“刚刚谁说要下注的?”说不定好事就快成了,只要他家表弟能够再开窍些,并及且能放机灵点。
“我。”兴致勃勃的干竺第一个举手。
“还有我。”听完药王所爆的内幕,已然了解状况的幽泉,也上逼地参一脚。
 “我们也要!”另一票躲在其他宫柱后的宫人,不落人后地赶紧前往参赌。
身为庄家的药王,不客气地朝大票赌徒摊着两掌要钱。
“底注两锭黄金。”
“大人;你坑人啊?”一堆男人听了马上向他抗议。
药王将下巴一抬,“装穷酸就别来搅和。”身为黄泉国的人没钱?骗谁呀?要赌就把钱给他掏出来。
大伙心不甘情不愿,“赌赌赌……两锭就两锭。”
坐在马背上的花咏,在听完马秋堂说明脉区究竟是在挖些什么后,不得不对黄泉国的特产感到讶异。
“黄金?”她没记错的话,药王说过,光是已开发的脉区那带,少说就有十来座正在采矿的矿口。  
 “还有岩盐。”马秋堂再道出真正让黄泉国在三道中致富的矿产。
她一手抚着额,总算有些明白了。
 “你就是利用这些矿产盖了个新的黄泉国?”难怪他可以在原本位于地面上的旧国毁于战火,在十年后就在地底下另盖一座新的地都,并在地底造出可通往三道各国国域,四通八达并可行军的地道。
“嗯。”
 花咏听了不禁低首看看身上所穿的衣裳,并想起了那天药王奉命捧来一大盒,里头全是供她打扮用的珠宝簪饰。
 她迟疑地问:“黄泉国……很富裕吗?”想当年女娲仍在世的时候,地藏所有的小国加起来,都没她目前所看到的黄泉国这么有钱。
 他点头承认,“在三道中算是最富裕的。”黄泉国的主要收入来源,即是那些每日出发至三道与迷陀域进行买卖的商队。
好一阵子没听她再开口,马秋堂纳闷地低下头,立即撞上她那双直勾勾盯着他瞧的水目。
 “怎么这么看我?”他浑身不自在。
她眼中写满赞叹,“我觉得你很了不起。”他不仅将国王的角色扮演得很好,更是个聪明的商人。
“……我只是尽我的职责罢了。”他偏过脸,不让她看见微绯的脸庞。
“咱们要去哪?”她没注意到他的异状,在座下的马儿颠簸了一下时,赶紧捉住他握缰的手臂。
“快到了。”他漫不经心地应着,觉得应是已经习惯她的触碰的他,在这时,反而有股说不上来的不同感,她那总是停留在他身上的素手,像是她掌心里所纹绘的焰朵般,常在不经意中,烙上他的心扉。
愈是靠近马秋堂所要去的地方,原本还有心同他闲聊的花咏也就愈沉默,她难以置信地瞧着这处藏身在地底的遗迹,一柱一殿,都与当年她所居住的女娲宫那么相似,当马秋堂将马停在殿门处时,她不确定地看着他,而他在扶她下马后,先带着她在宫殿外头绕了一圈,让她看看宫殿外几幢保留着的民居,等他们再次回到殿前时,喉际哽咽得疼痛的花咏停住了脚步。
“这是罗布陀的遗迹。”马秋堂边说边领着她往里走。“当年我在兴建地都时,赶在大漠的风沙将它们全都掩盖前,命人拆了一部分带回地底重建,以保留当年地藏的骄傲。”
 随着他走进殿里的花咏,颤动地一手抚着唇,看着她以为再也见不着的故乡种种,就这么静静沉睡在此处,在这儿,没有淹没时光的风沙,时间只是静静地停摆在此,就像她当年没有离开过般,她所拥有的部分记忆都还在这儿,并在漫长的时光里等着她前来探看。
 当她巡看的脚步停在四座石像前时,马秋堂注意到她似乎红了眼眶。
“她们是你的亲人?”他仰首看着那四尊面目已有些模糊,不是很能认清楚模样的女人石像。
花咏深吸口气,伸手抹了抹脸后,拉着他上前一一向他介绍。
“这是我的大姐圣咏,这是二姐歌咏,三姐絮咏,而这是……” 介绍到后来,她的声音骤止,怎么也说不出口。
“女娲?”马秋堂光看也知道那个手中雕有冥斧的石像是谁。
“我……”花咏不安地握着十指,期期艾艾地开口,“我一直想向你道歉……”自从伤愈后,她就一直想为她将他当成女娲替身的事向他道歉,可总找不出个合适的机会。
知道她想说什么的马秋堂打断她!“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毕竟,我也有错。”
体贴的话语一进入她的耳底,药王喝醉的模样,也悄悄窜进花咏的脑海中。她不断回想着,那时喝醉的药王,为了当年温柔善良的他有多么心痛,而现下,她发现自己很能体会药王当时的心情,也为此而充满感激,她专注地凝望着他的脸庞,感觉心底因他像大两将至般那么温暖潮湿。
“这里有没有别人在?”她突然问。
他四下看了看,“没有。”
下一刻,花咏一骨碌地冲进他的怀里,并伸出两手抱紧他。他低首看着她的举动,“这似乎已成了你的习惯。”要是他们这副模样遭人看见了,对她,或对他,可都不好,但她懂得要看场合并顾及他的身分,每回都是在四下无人时才这么做。
“是你说过我不介意就行的。”胸臆间溢满感动的花咏,边说边将他抱得更紧。
“可这回你没哭。”他轻声提醒。
她将脸埋在他的胸前问:“一定要哭才行吗?”
他顿了一会,“不。”
在回答她这话时,他那自有主张的双手,已悄悄环绕至她的背后将她更拉近自己,让她似以往那般贴合着他的身躯,当那份熟悉的体温再次将他包拢时,一阵晕眩感,在他的脑际扶摇直上,而他,很难将它摆脱,也想不出任何该去拒绝的理由。
 花咏在他的怀中抬首,“你今日有没有公务要忙?”
 
“没有。”他拨开落在她颊上的一绺发。 
 
“那我们再多待一会好不好?”她恳求地问着,不想那么快就离开这个让她充满回家感的地方。 
马秋堂抬手抚了抚她柔嫩的面颊,一腔因她纷飞的意绪,缓缓沉淀在她那双渴望的眼瞳中,他轻柔地将她按回怀中,如她所显地继续拥着她。
“就待到你想回去时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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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宫 雁荡山
逃家逃到迷陀域,悠悠哉哉玩了数个月后,不甘不愿地被逮回天垒城的霓裳,此刻坐在城中的议事厅里,修长的指尖轻敲着桌面。
“你说,马秋堂不见咱们的使者?”
“不见。”随着天宫三山派出的使者一块前去黄泉国的童飞,在吃了闭门羹后,一张脸臭得像是被倒过债似的。
 
一点也不为这事生火的霓裳,心情恰恰与他相反,反而还一脸兴味地问。
“为何不见?”敢把天宫三山的使者拒在门外,算那个马秋堂有个性。
童飞撇撇嘴,“听说那时他们正忙着找国宝,没空理会咱们派去的使者。”
“国宝?”她张亮了一双明眸,好奇不已地抚着手问。
“好像是马秋堂自圣地里找到的一个女人……”童飞搔搔发,其实他也只知道一点点而已。“黄泉国的人说,那女人在地底睡了百年,而她当年正是女娲的婢女。”
她兴味盎然地扬高黛眉,“有这么新鲜的事?”百年前的女人,没想到什么东西都可以挖的黄泉国,竟然连这种百年前活生生的遗迹都能挖得出来。
童飞对她晾着白眼,“小姐……”被人拒绝了她还这么高兴?而且她高兴的地方每次都不在重点上。
“是表小姐。”她摇摇指纠正他。
他长长地吐了口气,“好,表小姐,你说咱们该怎么办?”在被拒绝了后,他们是该让那票长老拉下身段再去黄泉国一回好呢,还是干脆他们天宫也摆出一副拽样,不理会三道结不结盟的事?
霓裳抚着形状优美的下颔想了想,眼珠蓦地—转,改绕至被派去鬼伯国的雷昂身上。
“马秋堂没空见咱们,那段重楼呢?”听说段重楼是个斯文人,斯文人该不会也把贵客给拒在门外吧?
雷昂脸色比童飞的更臭,“段重楼出发去找转世的女娲,他家的宰相也是同样的说词,没空。”
她坏心眼地笑笑,“哟,这么巧?”敢情段重楼是和马秋堂说好了,打算趁此机会一报上回他们地藏找上天宫,而天宫三山全都不给面子不见他们的仇?
“他们分明就是故意不给咱们面子!”只差没被鬼伯国的宰相拿扫帚赶出来的雷昂,气呼呼地蹬着她那张笑得乱开心一把的笑脸。
“谁教天宫与地藏是世仇呢?”霓裳不以为意地轻耸香肩,“一报还一报,他们会泼咱们冷水也是正常的。”
烦乱不已的童飞两手捉着已被他搔成鸟窝头的发。
“只可惜现下咱们没空管什么世仇不世仇的东西……”他们天宫这回真的没打算要地藏,也没有要继续跟他们耍性子啦,他们是真有要事才会硬着头皮去找地藏,偏偏地藏的人就是没一个信。
“为什么?”刚回城的雷裳!还不知在她出门逃家的这段期,三道与帝国间究竟发生了何事,以致天宫会积极地想找地藏结盟。
“因为再不想想法子团结三道,咱们就快大难临头了。”雷昂几乎把两道组眉拧成一圈麻花,“中土的探子来报,帝国六器中的赤璋与白琥两位将军,已准备出发至西域国境的边郡,而苍璧与黄琮两位将军则是准备朝北,似也有意警告天宫别轻举妄动。”
霓裳微微眯细了美眸,“帝国要兴兵来犯?”
“不,真要动武,帝国会派的是四域将军而不是六器将军。”雷昂朝她挥挥手要她先放心,“六器不过是来探探情况,若发觉有必要代四域出手的话,他们才会动手。”
大抵明白了情况后,雷裳一手托着腮,开始思考在维持了百年的和平后,一向将天宫三山交给北域将军夜色负责的帝国,为何会突然派出六器将军。
该不会是为了谕鸟所说的天孙吧?只是素来掌管东域的紫萌王已经捞过界地铲过托云山天苑城一回了,这回若是要再铲天宫另两城,那也该派夜色或紫荆王,可帝国却改派六器将军,那个多年来一直镇守着帝国北域的夜色是在搞什么鬼?怎会让他人 轻易踏上她的地盘代她出手?
该不会是……帝国的四域与六器在争权或是闹内哄?
“表小姐,你说该怎么办?”童飞总觉得她这个天垒城的副城主,远比正牌的城主还要英明可靠好几倍。
“嗯……”她两手撑着下巴,把她先前的推论摆一边去,留待日后再研究,专心研究起眼下到底该怎么解决结盟这件事。
“你就替咱们拿个主意吧。”无计可施的雷昂也只能指望她了。
心思转得飞快的霓裳,转眼间已想出了对策。
她先朝童飞弹弹指,“我家那个不负责任的流浪汉你们到底找到了没有?”
童飞叹息地垂下了肩,“小姐,你也别这样说城主……”他不过是不负责任了些,以及爱四处乱跑了些,何必讲得这么难听呢,何况他还是她的亲表哥。
“我有说错吗?”一提到自家表哥就满腹新仇旧恨的电裳,威胁地压低了纤嗓。
“你没错、你没错……”惹她不起的童飞赶快摇首撇清立场,表明是站在她这一国的。
她伸出一指,警告地亮在童飞的鼻梢前,“你给我派人去告诉你家的城主大人,既然他那么爱四处乱跑,那就叫他亲自去地藏黄泉国一趟,要是天宫还是不能与地藏结盟,到时我就全都算在他的头上!”
被当成替代炮灰的他,含泪地接下这不合理的命令。
“是……”说得真简单,他到哪去找那个到处跑的流浪汉啊?
她还没打算放过他,“还有。”
“还有?”他已经很想哀号了。
“叫我家表哥在回来前顺道去把那个天孙给我带回来。”她是很奉行输人不输阵那套的,“人家鬼伯国的段重楼都已经出发去找女娲了,他的动作要是比那个斯文人慢,我保证到时一定会让他很后悔。”
他低声在嘴边咕哝,“你们两个吵架关我什么事……”他要是把这话原封不动地转给城主,到时肯定少不了城主的另一顿火气。
霓裳横他一眼,“你说什么?”
“没有……”
“你。”一旁的雷昂还在庆幸自己没被牵连到时,她已经把下一个目标对准他。
他垮下了一张脸,“我也有事?”
 “你立刻去一趟沐雾山织女城,去通知风破晓一声,为免帝国的苍壁与黄琮两位将军有入侵天宫的举动,他最好尽快派兵守住天宫三山的山口,我天垒城目前城主不在城内,不便调度协调四方兵力,就请他先替咱们多担待着点。”找天孙与防帝国这两件事,可得双管齐下才行。
 “我这就去。”他放心地吁了口气,在她又追加命令之前赶紧脚底抹油开溜。
 “小姐,那你呢?”满心不平的童飞看着凉凉没事做的她,“你要做些什么?”她不会就只是动一动嘴皮子而已吧?好不容易才把她给逮回来,难得她这回竟会这么安分,这实在是太不像她的作风了。
“我?”霓裳露出一抹令他头皮发麻的邪恶笑意,“我正准备去捅一些楼子。”
“啊?”又要捅?
“在我表哥回来后……”才又被城中那些奉她表哥之命的长老,强拉去相亲的她,记恨地扳了扳十指,“哼哼,我要他很后悔他又想把我嫁给另一个糟老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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