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晚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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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二十五年,平叛大军大败于西北擎天教,东岳王之子慕容冕兵败还朝,主帅萧穆下落不明。皇室明珠岚阳公主久病不起,后宫嫔妃挥霍无度,晚景帝罢朝三月之久,权臣勾结当道,政局逐渐陷入混乱之中。
而势力大涨的擎天教内部也频频生变,原副教主凌渊取老教主寒庄而代之,左使玄影接任护法,右使溯月奉命追查秘密神器所在地,少小姐寒琴下落不明。凌渊半月内重整擎天教,复而曾派了数万教徒沿西北玉盘关一路南下,不出一月已将近攻占三分之一的国土。晚朝统治岌岌可危。
更令人瞠目的是,连月来西北部风调雨顺,而晚朝统治区久逢大旱,田间颗粒无收,大批灾民流离失所,统治达三百七十年的晚朝已陷入一片颓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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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座高墙,阻挡了门外喧嚣与纷乱,只将那冬日微寒的风送入府邸之中。
远望去,琉璃砖瓦在阳光照耀下分外明亮,依稀透过墙中围栏可望见里面的亭台轩榭,极是奢华。偌大的门匾上“乔府”二字龙飞凤舞,下角竟是帝王亲自题名。
这座府邸是比着亲王府的规模建的,气势雄伟间又不缺悠然雅韵,越过座座殿堂,一片繁花似锦的庭园之后竟建了座人工湖,虽是严冬,湖面依然有碧叶漂浮——这湖水是从不远处温泉全数引来,股股暖流触手舒适,温暖雾气笼罩之下,景色朦朦胧胧不见清晰,水雾萦绕间只觉犹如仙境。
湖正中央建了座八角亭,围着鹅黄色的轻软帘帐,随习习微风飘摇起伏。隔着帘子,隐约望见几个婀娜身影柔柔舞动,水袖如云,夹带暖人馨香,纤腰如春日新萌的柳条。
亭中主座上的华服男子怡然自得,单手支着下巴,斜倚在皮毛软垫上看得津津有味,在那曼妙身影经过时还不忘拉上一把。他左手边同样也是一贵族打扮的年轻男子,却兀自皱着眉头,若有所思,无半点调笑之意,与眼前慵懒的景象有些格格不入。
曲调柔缓,熏香缭绕,主座上的男子微眯着双眼就要沉醉进去,一抹鹅黄色的身影突地站起来,大步上前将那帘帐掀开,回身喝道:“行了!都给我下去!”
舞得正沉醉的几个歌女面面相觑,似乎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大小姐,慌忙俯身行了个礼便匆匆离开。
“唉……我说云珂……”美人儿转眼散了个精光,主座的华服男子只得无奈一叹,“你又怎么了?”
——被唤作云珂的少女打扮极是奢华,发髻上几只珠光摇曳的金簪垂着长长珠珞,随走动叮咚作响;鹅黄色云锦长裙迤逦及地,上身白狐小袄做得贴身,腰际系着一只黄绸牡丹图纹香袋,精致可爱。
然而,能牵住他人目光的并不是如此之多的名贵物品,而是少女明艳绝伦的精致容颜:那一双明眸,犹如半池粼粼秋水,娇俏小巧的鼻尖微挺,秀气却不失高傲。肤色如雪,两颊恰到好处飞上淡淡桃红。兴许是贵族女子自幼注意保养,那白皙细嫩的肌肤不仅吹弹可破,还仿佛透着一股极淡的甜香。
这般倾国倾城的大家闺秀,却并无半点温柔婉约之气,举手投足间满是倨傲,眼角微微上扬,一脸的不满神色。
“这舞不就是给人取个乐子的么?若是观舞人闷闷不乐,还有什么跳下去的意义!”少女不屑地扭头,目光扫过左边坐着的另一贵族青年。
“谁说的,你哥我不是看得很开心么……”华服男子连连喊冤,侧身拍拍身边贵族青年的肩,“喂,冕弟啊,你可连累我了。”

眉头紧锁的俊逸青年这才抬起头,微微诧异。“我?”慕容冕不解。
“云珂看你一直闷闷不乐,倒怪起人家舞女的不是来,瞧,这不把我的美人儿都赶跑了!”乔修一声长叹,拿起桌前白玉酒盏抿了一口,表情顿时舒缓,“嗯,好酒。”
“……”慕容冕笑笑,这才发现方才的舞女已散了个干净,于是作揖道,“乔兄,抱歉。”
——那南衡王之子乔修算他为数不多的交心朋友之一,长慕容冕五岁,因父亲早亡,再过一年便要继承父亲的爵位。虽身为朝廷望族,乔修却颇有市井浪子玩世不恭的个性,平生梦想是赏尽天下美女,每次到外乡游历一番必然要带回一美貌女子。除正妻之外,接连纳了八房美妾,各美妾房中又收了不少通房大丫头,再有美貌者便以歌女、舞女身份安置在府中偏楼里,还美其名曰“萦韵楼”。
而他的妹妹乔云珂年方十七,因着举世无双的容颜,自十五岁起,前来提亲的人几乎踏破了门槛。偏偏这少女生性倨傲,多少优雅的贵族公子都不放在眼里,来一个回绝一个,居然还趁探望表姐锦妃的机会向晚景帝请旨,让那些所谓无聊人士不要来骚扰她。晚景帝倒是赞赏她的高傲直率,不仅准了请求,还破例赐她封号为“云莲”郡主,取“莲,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之意。这大小姐平日最喜欢捉弄人,还常常想出许多稀奇古怪的享乐法子,把乔修闹得哭笑不得。
“慕容冕,这一杯敬你,如何?”乔云珂满满一杯酒递到慕容冕面前,他接过,一仰而尽。
“好啦好啦,你就不要逗冕弟了。”乔修笑着劝道,眉梢一挑,“哎,我说云珂,你若是闷得慌何不进宫去玩?说不定锦妃娘娘那又新进了不少宝贝玩意儿。”
“进宫玩?宫里更闷得慌!”秀眉深蹙,少女不满地撅嘴道,“那岚阳公主你们知道吧,病了半年之久,皇帝一心就担忧那宝贝女儿去了,居然连后宫都不常踏入!”
“岚阳公主?”乔修含笑托腮,“嗯,我记得她倒是个绝世美人儿。”
“乔兄……”慕容冕不禁失笑。
“那又如何?我看那公主的容颜不见得胜过我!”云珂不满道,“就因为他,皇上禁止后宫一切丝竹管弦,偌大的宫殿给弄得死气沉沉,真不像个样子!”
“好啦好啦……”唯恐妹妹再说出什么不敬的话来,乔修连忙调转了话题,坏坏一笑,“对了云珂,前些日子你不是总抱怨冕弟还不回来,这会人家好不容易来了,还不带人家好好玩玩?”
“什么呀哥……”双颊一红,少女脸上竟少有地浮现窘涩,偷偷瞥了慕容冕一眼,抿唇不语。
“哪里是惦记我啊,”慕容冕怕云珂不自在,连忙举杯笑道,“乔兄有所不知,云珂是惦记我那顿欠她的饭呢!”
——早在慕容冕出征之前,云珂向他抱怨他这一走自己便没人陪着玩了,慕容冕于是答应,等他还朝之后,带她去都城晚金最为繁华的酒楼大快朵颐。
“哦……原来是这样……”乔修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转而望向云珂,“是这样么?”
“当、当然是这样!”她急忙分辩,腾地站起来一跺脚,“哎!慕容冕!你那顿饭究竟要拖到什么时候?!”
“如果乔大小姐不介意的话……”慕容冕放下酒盏,目光含笑,“就是今日。”
“好啊!”云珂兴奋的几乎就要跳起来,话音刚落便已几步跑出,“我去换衣服!”
亭中二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执杯,一干而尽。
风迅速地吹散了亭子中的慵懒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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