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逃离
她几乎竭尽了全身的力气。
匆匆跨上那枣红色的马儿，猛地一夹马腹：“驾！”握着缰绳的手不住颤抖，而马儿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如离弦的箭一般径直冲向出口。
风声模糊了耳畔，方才来不急擦干的泪水在急速的奔跑中沿眼角飞逝，一股冰冷的气息仿佛从指间渗透了全身，让她不住颤地抖。
为什么要反目？为什么要杀戮？为什么不能像最初那样平静而安宁的生活？
策马奔驰，将心中万般不解生生压抑喉头，只不断地告诉自己：逃出去！一定要逃出去……“驾!”一声清喝，回荡在空寂的石洞之中。
石门轰然而开，一袭青影急速跃出，很快消失在茂密的树林之中。
将近晌午时分。
逐渐灼烈起来的阳光照的地面隐隐发烫，无风吹拂，数排枝叶横生的古树交盘相错，极密的树叶层层叠加，宛如一把巨大的绿伞，所避之处清净阴凉。然而，那树叶密得过了头，最靠里的地方便也没了阳光，森森一片阴暗得有些诡异。若不是透过树枝交错间的丁点儿空隙，那座窄小而古旧的木屋子便要长久地隐藏在密树之中。
寒琴记得，这里住着曾经擎天教最盛名的女祭司，由于时隔已久，教中人士几乎已忘记了她的姓名，因着这一片密林都称呼她“树婆婆”。树婆婆究竟有多大了，寒琴也不知道，从幼时起，她常会跟着爹爹来拜访树婆婆。婆婆待她是很好的，枯槁的手拂过她的额头，递给她一些叫不上名儿的小玩意，已不剩几颗牙的嘴总是呵呵咧着，眼角皱纹绵延。
转眼一奔至木屋前，她匆匆将马儿系好：“树婆婆！”
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张苍老的面容。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婆婆一把将她拉进屋内，关上门道：“琴儿，擎天教出事了？！”
“爹爹……爹爹她……”她再也无按捺心中惊恐，一头扑进婆婆的怀里，嚎啕大哭。“婆婆……”她哽咽不已，“爹爹他死了！是凌渊叛变……左右使也一起……好多血……寒琴，寒琴已经无家可归了！”
“凌渊叛变……怪不得今日占卜是凶卦……”微霜的眉紧紧皱起，年老的女祭司拍拍怀中少女，不由浮上担忧的神色。“那个女人……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她喃喃道，虽然多年不回教中，但捕捉寒庄曾形容过那女子的一言一语，都可以看出这神秘女子有多诡异。
“婆婆，寒琴该怎么办？”哭了片刻，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
“这……”老人沉吟，如今擎天教已是他人天下，又能有什么法子？！不忍打击怀中哭泣的少女，老人发问道：“琴儿，你可认识什么势力强大，且与足以与擎天教为敌的人？”
“琴儿哪里认识这号人物……”她哽咽着道，忽而脑海中一念闪过，“要与擎天教为敌的……只有朝廷。”
“没错。”老人点头，“如今，虽然朝廷的仗是连连吃败，可是放眼看去，能够与擎天教对抗的也只有朝廷。琴儿，你是否认识什么朝中人士？”
“我……”脑中浮现那温和少将的俊朗容貌，不禁捏紧了双手。
“你认识。”看着少女的表情老人已明白了个大概，然而又稍稍疑惑：这自幼生活在父亲保护下的少女怎会有机会结识朝中人士？
“是。”心头一横，她迎向婆婆的目光，“是否要借助那人的势力？”
“如果可以，当然是要极力一试。”老人坚定道，忽而颓然一叹，“真想不到，擎天教居然会在短短三年之间败在一个外人手上……世事难料啊!”
她心中痛的发紧，狠狠捏拳：“婆婆，寒琴一定要将擎天教夺回来！”
“不要勉强啊……”老人虽是期望擎天教能够夺回，却也不希望少女涉险，上前劝道，“若是那人不愿意帮你，你便只求有个容身之处即可，毕竟能够好好活着才是最基本的。”
“其实……”她眼中的清澈仿佛淡了下去，“要他全力帮我，也不是没有办法……”
“你要……”正欲再问，脑中仿佛有一盆清水凛凛泼下，老人猛然起身。“婆婆？”少女一惊。“快！快走！”年老的女祭司分明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息由远而近，不出所料，应该是擎天教的高手已经追到了这里。“他们来了！”老人急忙将少女推出后门，“快走！”
“婆婆！我们一起走！”她惊恐地抓住老人的手，生怕失去这最后的依靠。
“你忘了婆婆是当年最负盛名的祭祀么？就算打不赢，也绝对不会受伤。”老人对少女镇定一笑，不待她再次发问，已被推出门外。“喝！”老人手中灵光一闪，凭空幻化出一把黑曜石法杖，猛地举国头顶，顿时光芒大盛。
“这是……”匆匆上马的少女不由瞪大了眼睛。
——原本层层相错的巨木忽然如手掌般张裂开来，粗壮的枝条一齐涌向木屋前方，铺天盖地的茂密暗绿层层叠加，转眼已形成一道巨大的树墙。令人瞠目的碧色牢牢遮住了木屋前的小道，数十棵古树枝干相叠，竟有了十来米的厚度。
“婆婆保重！”容不得自己再迟疑一秒，寒琴狠狠策马，沿着屋后小径绝尘而去。
“啪！”法杖颓然熄了光芒，连同你老人的无力的身躯一同重重倒下。
“呵……”唇角涌出一缕鲜红，老人竟浑然不觉痛楚，有些自嘲地喃喃，“多年不施法……都……没劲了呢……”四肢沉重如灌了铅，再无力动弹，老人目光渐渐涣散，最后一瞬依稀望见一袭白影移至身前。
“你……”老人竭力抬起头，来不及再说一字，便重重落了下去。
那面用生命代价换得的碧墙瞬间一片灰暗。
移至老人尸体前的白衣女子轻轻一叹。
“婆婆，我已刻意放慢速度，寒琴小姐……定能逃出。”她上前阖上老人不暝的双眼，朝着少女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赶尽杀绝……叫她如何能做得到？！
纵使跟着玄影投奔凌渊手下，至少，这心还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吧……
四周寂静，树梢透着薄如蝉翼的微光，片片轻灵，落在死去老人的身躯上。
“寒琴小姐，离开，就不要再回来了……”
她听见自己的佩剑落地的清脆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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