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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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新雨过后,空气中隐藏的污垢一扫而空,呼吸起来整个人都感到清凉透彻,心旷神怡。夜晚的山林漆黑如幕,山风从耳边呜呜刮过,好一个凄清冷漠的山林夜景。
两个人抓来一只野兔子,支起一摊火,一边烘干身上的衣服一边转动着木条,将肥硕的兔子慢慢烤熟。兔子身上滴下的油脂落入火堆中迸溅起朵朵火花,发出必必剥剥的脆响。
两人行了那么久的山路早已饥肠辘辘,闻到香气四溢的烤兔子已经迫不急待了,看着兔肉身上泛着金黄的油光,东方宛华再也忍不住要将兔子“四分五裂”。刚要伸手去拿却被花玉香拦了下来。只见花玉香缓缓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盐巴均匀洒在了兔子身上。又用剑将兔子身上划破几道,将盐巴沿着缝隙洒进去。
东方宛华笑道:“没想到你还很细心吗,怎么会随身带着盐巴来呢?”
花玉香道:“我料想到你情急之下会走山路,那么我们便不可避免地要风餐露宿,准备好这些必备品不是让我们赶路中充满乐趣吗。”
只听盐巴被火烤得巴啦直响,兔肉上又不断爆出一颗颗火星来。
不久之后兔子肉已经完全烧好,两人撕下了两个后腿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将要吃完的时候花玉香忽然怪叫一声,东方宛华紧张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花玉香轻轻地舔着嘴唇道:“我的嘴唇被烫伤了。”
东方宛华惊道:“啊?这可如何是好?这荒山野岭的也找不到治疗烫伤药膏啊?”
花玉香一脸坏笑道:“听说,胭脂可以缓解烫伤……”
东方宛华一脸疑惑,竟然天真地问道:“真的吗?我怎么没有听说呀?”
还没等东方宛华反应过来花玉香的吻便落到他的面颊上。东方宛华的脸霎时间烧得通红。东方宛华睁着一双漆黑的眸子木然地看着花玉香,一时间不知所措。
花玉香将东方宛华缓缓压在身下,他的脸慢慢靠近东方宛华,这时候东方宛华不合时宜地大笑起来:“呵呵……你的头发……你的头发掉到我的脸上,好痒啊……”
东方宛华伸手拨弄着花玉香的发丝,却被花玉香用力缚住,花玉香轻声道:“不要乱动,痒也要忍着。”
花玉香轻轻地吻了下去,他慢慢包裹住他那温润潮湿的唇瓣,含在嘴里轻轻吸允,渐渐的,这种吻越来越深,越来越沉,似乎要将东方宛华吸纳自己的腹中,东方宛华感到自己呼吸困难,感到自己的嘴唇红肿,他喘息着发出嘤咛之声,本想用力推开花玉香,两只手却被他紧紧扣住动弹不得。东方宛华感觉到肺里的空气被吸干,他眉头紧蹙挣扎着摆脱花玉香,只见花玉香眼睑低垂,似笑非笑地舔了舔嘴唇,说道:“我刚刚那样对你,你没有办法摆脱了吗?”
东方宛华满脸羞红地反问道:“你刚刚……怎么样对我了。”
花玉香道:“我刚刚……”话说到一般忍不住轻笑起来:“我刚刚那般对你,你怎么不还手呢?这可不像你东方宛华的作风。”
东方宛华吞吐道:“我刚刚……我的刚刚双手都被你缚住了,要我怎么样还手?”
花玉香道:“你可以咬我的,就像这样……”花玉香刚想扑到东方宛华身上,东方宛华轻灵一闪,花玉香扑空了。东方宛华得意地笑道:“你已经没有机会了。”东方宛华说话间已然躲在大树后面。
花玉香站起身,转了转他的玉笛,浅笑道:“哦,这样啊,既然不让我欺负你,那我们就换一换,你来欺负我好了。”
东方宛华轻身一跃,摘下了几片竹叶,他让花玉香蹲下,将这几片竹叶插在花玉香的发髻上。
花玉香顺手拈来几只兰剑草戴在东方宛华的发髻上。
花玉香道:“喜欢兰剑草吗?”
东方宛华笑道:“喜欢。”
两个人一边嘻笑一边吃着香喷喷的兔肉,这一夜虽然没有漫天星光陪伴,但是他们过得不算坏。
第二日总算是雨过天晴了,太阳透过层层树木照射进来,山林中的空气变得干爽,脚下的泥土也渐渐干硬,两个人的脚程加快许多。翻越了山岭,他们到了苏州城的近郊,找来了两匹快马,他们便一路奔野来到庄义钱庄。
庄义钱庄两扇漆金大门,门环上挂了两缕白色纱布,大厅内的屏风用白绸子遮盖,看起来苍凉而阴森。出来迎接的是李庄义的弟弟李庄仁,见他满目沧桑面色惨白,像经历了一场大病一般。
东方宛华让花玉香装扮成他的哥哥东方凌,由于李庄仁上次见到他们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根本记不得他们的样子,也没有怀疑花玉香的身份。
李庄仁笑容祥和地道:“这么多年不见,凌儿和宛华都长到这么大了,是该到了婚娶的年纪了吧。”
东方宛华和花玉香相视一笑避而不答。
东方宛华说道:“十几年不见了,李叔叔还是这么精神矍铄,一点都看不出老哦。”李庄仁干笑了几声,禁不住愁容浮面道:“人呐,每天都在变老,每天都在接近死亡,我大哥他……咳咳……”
东方宛华上前安慰道:“李叔叔不要难过了,我们这次来就是要将事情查得水落石出,将杀害李伯伯的凶手找出来,让他早日入土为安。”
李庄仁道:“我们李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看不出什么端倪,你们两兄弟修为匪浅,有你们在我就放心多了。”
东方宛华直奔主题道:“现在便带我们去见一见李伯伯吧。”
几人来到祭祀厅堂,一片花海之中围着一口红木雕龙棺木,花玉香轻启棺材盖,看见棺木中那一张青黄空洞的脸。
东方宛华走上前来,竟然面不改色,他轻轻抚摸着尸体,他的手指划过每一个关节,颈处、胳膊肘、手腕、膝盖骨、脚踝……竟然没有发现一处受伤之处,看来不是受到内伤至死。他撬开尸体的嘴巴看了看,牙齿和舌头均未变色,这样也排除了中毒身亡的可能性。东方宛华坐在厅堂的椅子上,凝眉静静思索着什么。
许久之后东方宛华说道:“李叔叔,不知道你有没有请仵作来检验尸体?”
李庄仁道:“已经请仵作检验过,仵作也查不出什么端倪,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东方宛华道:“我刚才检验了一下李伯伯的尸体,表面上看没有内伤的痕迹,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很难断定死因,再请一次仵作,抛开李伯伯的尸体,我们也好深入检验。”
话刚出口李庄仁大怒道:“不可如此!大哥他生前刚介耿直光明磊落,死后也不想落得死无全尸,解刨他的尸体,他绝对不会答应!”
东方宛华紧张地说道:“可是,我们现在只有这一种办法可以尝试,如果不这么做,我们就没办法查出真凶。我想李伯伯在天之灵会支持我的做法。”
李庄仁喝道:“哼,即使大哥允许,我也不同意!李庄上下也不会同意!”
东方宛华刚要开口说话,花玉香一个眼神示意,东方宛华停了下来。
花玉香道:“李叔叔所言甚是,作为对李伯伯的尊重,我们也不应该这么做。我们再想一想办法,多做观察相信会查出一些蛛丝马迹的。”
李庄仁说道:“两位侄儿一路奔波至此,想必也很累了,时间不早,我为你们准备了两间上房,你们先好好休息吧。”
两人在丫鬟的带领下来到相邻的两个房间。丫鬟走后,东方宛华来到花玉香房里,小声道:“没办法剖尸变没办法进一步调查,我们就这样算了吗?”
花玉香笑道:“即使我想这样算了,你也不会答应吧。”
东方宛华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花玉香道:“看那个李庄仁那么紧张我们剖尸,难道他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看起来有古怪,说不定凶手是他,为了争夺继承人的位置,他杀害了李庄义。”

东方宛华道:“李庄义膝下无子,继承人的位子早晚是李庄仁的,他不会为了这个原因冒险杀害他大哥吧。”
花玉香道:“谋权篡位祸起萧墙,这种事情自古以来都不新鲜,或许李庄仁是等不及他大哥慢慢老死吧,谁不想在世的时候多风光几年。”
东方宛华声音一沉道:“这件事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凶手是来寻仇的,二十几年前江南四大世家联手将西门家灭门,二十年后西门家的余孽来寻仇了,李庄义便首当其冲,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时间拖延得越久,尸体腐变越大,我们离真相就越远。下一个……不知道是谁,或许,或许是我爹,或许是柳碧婷的爹……”说到这里,东方宛华神情迷离错乱,他摸着自己紧锁的额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花玉香问道:“那你知不知道,西门家为何遭到灭门?”
东方宛华道:“西门家横行霸道无恶不作,我爹和四大世家的人只不过是替天行道,至于为何将西门家灭门,我有些不解,似乎有些残忍……”
花玉香眼中露出一种惊异的神色,立即打断东方宛华问道:“这些都是你爹告诉你的?”
东方宛华道:“这些是展剑告诉我的,我爹一直瞒着我和大哥,他始终不肯对我们说出真相。”
花玉香语气怪异地说到:“他当然不敢告诉你们真相了!”
东方宛华问道:“为什么?难道你知道其中蹊跷?”
花玉香顿了顿道:“呃……我想是因为你爹怕你们兄弟俩知道真相后会担心吧。”
东方宛华惭愧地说道:“我爹为了我们兄弟两个承担太多,现在到了我回报他的时候了。”
花玉香道:“等晚一些时候我们去祭祀厅好好地检查尸体,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东方宛华点了点头。
午夜时分,窗外树影婆娑,月色如水,映得人面生辉。
东方宛华与花玉香身形飘忽,穿过一段长廊,穿过一个个石门,来到了祭祀大厅,门口两个人守卫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点了**道晕睡过去。
东方宛华打开石棺拿出火折子照亮尸体的全身,他又匆匆检查了一下身体全无所获。东方宛华二话不说拔出长剑想要豁开李庄义的胸膛,花玉香眼疾手快,疾转他的玉笛将东方宛华的剑打飞出去。
东方宛华惊道:“花玉香你要做什么!”
花玉香道:“你想清楚了吗?真的要违逆李庄仁的心意解剖尸体?”
东方宛华道:“除此之外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花玉香道:“剖尸一事非同小可,你不经过他家人同意,不怕日后出了事情他家人找你算帐吗?”
东方宛华道:“我们检查之后再偷偷地缝合好,这件事便神不知鬼不觉了。”
花玉香摇摇头道:“对死者和长辈不敬,是大忌。我们是来验尸的,不是来破坏的。你在这里等着,我仔细研究一下。”
东方宛华坐在一边的木椅上,窗外皓白的月光从窗口照射进来,地面如白霜一般惨白,门外刮来阵阵阴风,吹得门吱呀乱响。树影映照在床上窗户上如鬼魅般阴森可怖。
突然“叮”的一声,花玉香的玉笛掉到地上,东方宛华吓得哆嗦了一下。他不禁毛骨悚然,轻声问道:“喂,花玉香,你检查好了没有?”
花玉香沉声说道:“你过来,我让你看一个东西。”
东方宛华来到花玉香身边,紧紧抓住他的胳膊道:“有什么发现?”花玉香见东方宛华紧张得牙齿有些打颤,不禁笑道:“怎么了,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刚才还想剖尸呢,若是真让你做了恐怕日后晚上都不敢睡觉了吧。”
东方宛华见花玉香把李庄义的脑袋抬起来,惊慌失措起来。
花玉香道:“别慌,你看他的头颅中有什么?”
花玉香说着拨开李庄义的头发,头皮上赫赫然出现一个钉子。
花玉香将长钉拔出。东方宛华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身体上毫无受伤的痕迹,原来致命一击是在脑袋上,看来是钉子贯穿颅骨而死。伤口由厚密的头发遮掩,难怪常人察不出死因了,花玉香你果然是心思细腻观察入微。”
说罢,东方宛华吹了吹火折子将钉子照亮,看到钉头处雕刻了一只蛇头,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百步透骨钉!怎么会这样……”他错愕地睁大了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他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
花玉香不解地问道:“什么不可能,宛华你到底说什么?”
此时咣当一声大门被推开,进来的是李庄仁和几个家丁。李庄仁怒不可遏地道:“哼,我就知道你们两人不会安分,你们三更半夜鬼鬼祟祟地闯进来到底对大哥的遗体做了什么手脚?”
东方宛华道:“李叔叔,我们……”
话未说完,花玉香右手一扬挡住了东方宛华。花玉香彬彬有礼地说道:“李叔叔,我们只不过想尽快找到凶手,绝对没有不尊重的意思。”
李庄仁喝道:“你们赶快回到自己的房间,这里我会严加把守,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擅自闯入!”
两个人回到花玉香的房间,东方宛华始终魂不守舍,大门一关,花玉香问道:“现在可以继续你方才没有说完的话,你究竟想说什么?”
东方宛华道:“这百步透骨钉乃是展剑惯用的兵器,上面雕刻的蛇头便是它特殊的标记,是我爹命人专门为展剑打造。原来展剑就是西门家的后人!原来他潜伏在我爹身边五年就是等待这个机会报仇!我爹、我爹现在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花玉香脸色微微起变,他沉着地说道:“这件事暂时不要对别人说,我们明天一大早就赶回兵器总府。不能让李庄仁知道我们回去的原因,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们回去调查清楚才行。”
东方宛华轻轻点头,却早已经心不在焉。
花玉香道:“时间不早了,我们明早还要赶路,你这就去休息吧。”
东方宛华幽幽地看着花玉香,许久不说话。
花玉香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东方宛华道:“我……有些怕,我看今晚……我住在你的房间吧。”
花玉香吃惊道:“啊?行侠仗义的东方宛华竟然会害怕区区一具尸体?宛华,你这可是给我欺负你的机会?”
东方宛华道:“不是害怕这个,我只是心里有一种不安,我感到,死亡离我越来越越近,似乎下一刻就会发生。”
花玉香将东方宛华纳入怀中安慰道:“放心吧,有我在,永远都不会发生,我们都会好好的。”
花玉香将东方宛华安置好之后,吹灭了蜡烛,自己趴在桌子上睡觉。
东方宛华竟然一夜无梦,第二天早晨醒来发现花玉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内疚不已。
他摇醒了花玉香道:“真是不好意思,霸占了你的床,害得你睡得那么辛苦。”
花玉香笑道:“反正我已经被你们兄弟两个欺负惯了,我们……总不能同榻而睡吧。”
花玉香有些尴尬。
花玉香道:“我们要去李庄仁那里辞行,赶快赶回兵器府。”
两个来到大堂内,见李庄仁坐在正厅的桌前喝茶。
见两人走过来,他一脸愁容,深沉了叹了一口气道:“唉,今天早晨我收到城南龙云镖局的丧报,总镖头司马千山昨夜被暗杀,死因……不明。”
“什么?”东方宛华沉不住气了。“李叔叔,我想我们不能在这里耽搁下去,我要尽快赶回兵器府,我爹现在正处于危险之中。看来江南四大世家面临着同样的灾难,李叔叔,这里来没有帮您什么帮,反倒惹您生气,是侄儿的错。”
李庄仁道:“我知道你们是一片好心,只是为求真相办事急躁,我不怪你们。我命人给你们准备上好的马匹,你们尽快赶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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