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走出了柳云亦的视线，东方宛华甩开花玉香抓的手说失神地说道：“没想到那个老头子真想至我于死地，那一掌的力道若是真的劈下来我肯定是要脑袋开花的。感谢你救我一命，但是我仍然不能原谅你对柳碧婷的所作所为。告诉我，为何一定要逼柳碧婷嫁给你？”
花玉香笑道：“我有逼她吗？刚刚你在帷幔后面明明听的很清楚，是她自己答应嫁给我的。”
东方宛华怒道：“你最好说话直接一点。”
花玉香温文尔雅道：“我花玉香行事从来不需要解释。你还是跟我来百花堂吧，或许明天你就会得到你要的答案。明日是百花堂和柳府联姻的大日子，江湖上许多名门望族都会来贺喜，如果你不在岂不是太可惜了。”
东方宛华激怒道：“明日就是你和碧婷拜堂的日子，到时候木已成舟，我东方宛华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无力回天，你到底置我大哥于何地？置碧婷于何地？难道真的要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你过一辈子？”
花玉香向四周看了看，见眼下无人便在东方宛华耳边小声道：“如果明天和我拜堂的不是柳碧婷呢？”花玉香神秘地说道。
东方宛华错愕片刻，木然道：“你的意思是……”
花玉香打断道：“不错，正是这个意思。现在你肯跟我回去了吗，二少爷？”
东方宛华悬空的心已然落了下来。
原来花玉香早有打算。
东方宛华发觉自己甚是好笑，明明一切都被别人安排好了，自己却蒙在鼓里，一直以来都在自作聪明，最愚蠢的人原来是他自己。
东方宛华刚要走，突然想起自己的佩剑还拉在柳碧婷的房间。
花玉香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帮你去取剑，以免你和柳云亦再发生冲突。”
东方宛华点点头，坐在一旁的凉亭处等。
这条路不算远，可东方宛华却感到花玉香走了很久。或许是太心急如焚想见到他的缘故吧。他的眼皮渐渐耷拉下来，忽然感到脖子支撑不住沉重的脑袋……
等花玉香提剑返回的时候，东方宛华已经趴在石桌上睡着了。花玉香敲了敲他的脑袋，他惊呼一声醒来。花玉香浅笑着问：“这么短的时间就睡着了？看来你昨天晚上很不安分，一定又去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东方宛华反驳道：“本少爷从不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替天行道的义举都倒是常常有之。”
花玉香一笑置之，将剑扔给了东方宛华，转而神秘兮兮地道：“你看看是谁来了？”
东方宛华向前方一看，看到东方凌和柳碧婷疾步跟上来，喜出望外道：“大哥，真的是你！柳云亦终于肯将你放出来了？”说罢扑上前去。
“是我自己逃出来的。”东方凌道。
东方宛华嗔怪道：“既然大哥有这个本事，你为什么不早点逃出来，害得我担心那么多天。”
“柳前辈不知道给我服用了什么怪药，将我的功体锁住，我这几日功力全无，手无缚鸡之力。今日听送饭的丫鬟说明天就是碧婷完婚的日子，我一怒之下冲破了三处**道，闯出了房间，我第一件事就是找到碧婷，我要带她走。”
东方宛华紧张地问：“那你的武功……”
东方凌叹息道：“唉，只剩下不到三成。”
东方宛华咬牙切齿道：“可恶！”本想开口大骂柳云亦，顾忌到一旁柳碧婷的感受便缄口不言。
东方宛华这时才注意到东方凌嘴角有鲜血的痕迹，方知是刚才强行运功而受了轻伤。他心疼地说道：“大哥，这几日你受委屈了。”
花玉香打断道：“好了好了，知道你们两位兄弟情深，我们来日方长，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说也不迟。”
东方宛华不以为然道：“花玉香，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见我大哥来了，坏了你的好事，你心中大有快？”
花玉香笑道：“我花玉香开心还来不及呢，你大哥和柳姑娘远走高飞，我从此以后就不必饱受你的纠缠，我应该开心地回百花堂点鞭炮庆贺一番。”
柳碧婷紧张道：“不然我们现在去我爹的书房，或许可以找到解药。”
东方宛华道：“不行，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现在回去太危险，一旦被逮住就前功尽废。我们回去从长计议，论起用毒用药，我和花玉香都颇有研究，我相信凭我二人之力会有破解之法。”
一行人找到柳府一个偏僻之处，躲过了柳府众人的眼线，跳上围墙，逃了出来。他们行色匆匆地返回百花堂。
柳碧婷给东方凌炖了人参补汤以慰劳他几日来的辛苦。
柳碧婷一边喂他喝汤一边柔声道：“凌大哥，这几日我爹让你受苦了，我代他向你赔罪。”
东方凌笑道：“傻瓜，这点苦算什么，只要能让我见到你，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受再多苦也值得。”
两个人在一起窃窃语，情意绵绵。东方宛华走到门口，看到他们温情脉脉的样子不想打扰又退了出去，这种平凡的幸福看在东方宛华眼里煞是羡慕。但是此刻的东方宛华心中却开心不起来，他担心明日的婚礼，若是柳碧婷和他大哥真的一走了之，花玉香又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收场。
这时花玉香看到坐在一隅心思重重的东方宛华忍不住打断他：“喂宛华，你一个人在想什么？你也会有心事，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哦。”说罢，花玉香微笑着轻旋着他的玉笛。
东方宛华道：“人非草木，我怎么就不能有心事。”
花玉香道：“其实不用说我也知道你想什么。你是担心明日的婚礼。”
东方宛华道：“你果然聪明，不知道聪明如斯的花玉香打算怎么样交代明日的婚事？”
花玉香笑道：“李代桃僵。”
东方宛华略微一动容道：“你真的要找别人来代替碧婷？”
花玉香微妙地笑了一笑反问道：“怎么样，你不愿意嫁给我吗？”
东方宛华愣了一下，不知所云地说道：“你在胡说什么？”
花玉香神色悠然地说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你想嫁给我吗？”
东方宛华立刻将剑拔出，抵在花玉香胸口，说道：“婚姻大事不可儿戏！”
花玉香混沌一笑说道：“好了好了，看你现在烦恼多多我就不再逗你了，放心，这里是我的百花堂，我何必向众人作交待，就光明正大地告诉众人婚礼取消了，请他们来喝喝酒赏赏舞也未尝不可。”
东方宛华道：“你就这样解释？”
花玉香道：“我花玉香行事从来不需要解释。”
“那柳云亦呢？你又怎么样面对他？”
花玉香嗤笑道：“男女婚嫁本应该你情我愿，难不成他会逼婚吗。是他女儿不愿意嫁给我，我又有什么办法。”
东方宛华轻轻一笑道：“好像什么天大的事情在你花玉香眼里都变得微不足道，什么事情你都可以应付自如。”
花玉香道：“什么事情算是天大的事情？你之所以把它看成天大之事是因为没有遇到过更大的事情，若是你遇到了，即便是生死，都不会放在心上了。”
花玉香说话间眼中流露出鲜有的沧桑，与之平日的玩世不恭大相径庭。
花玉香对东方宛华说道：“你应该让你大哥和柳姑娘现在动身了，夜长梦多，此地非久留之地，让他们早点离开吧。我们也要为明天做准备。”
东方宛华点了点头，与花玉香暂别。他来到东方凌休息的房前，轻轻咳了咳道：“大哥，碧婷，你们休息好了吗。”
东方凌猛然一抬头，看见东方宛华神色不对，关切地问道：“宛华，发生什么事了吗？”
东方宛华强颜一笑道：“没有发生什么事啊，只不过到了你们离开的时间。”
东方凌震惊道：“我们要离开？我们为什么要离开，我要留下来，明日婚礼上将一些误会解释清楚。”
东方凌摇摇头道：“没有什么误会，你解释什么。”
“我要向众人说清楚，真正要娶碧婷的是我东方凌，不是花玉香。”
东方宛华笑道：“真正要娶碧婷的本来就是你东方凌，不是花玉香。没有人和你争。这件事情我会代你向众人转达。只是我希望你今后不要再管东方家和江湖上的事情，和碧婷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归隐。”
东方凌紧张道：“我不能归隐，东方家的事情我怎么能不管！”
东方宛华缓缓看了看柳碧婷，轻声道：“碧婷，你先回避一下，有一些家事我需要和大哥私下商量。”
柳碧婷微微颔首，缓步走出了房间。
东方宛华关上房门问道：“大哥，你临走之前爹交待的事情，还记得吗？”
东方凌仍有戒心地说：“呃……爹交待过不能让你知道。”
东方宛华笑道：“大哥你真是听话得很，爹当然是已经告诉我了，不然我怎么会问你呢。”
东方凌冷了片刻，随即说道：“当然记得，他让我去李伯伯家查出杀他的真凶。”
东方宛华道：“你知道李伯伯为什么被杀吗？”
“不知道，这正是我此去的目的。”
东方宛华再暗揣道：“看来爹并没有告诉大哥关于西门家血仇之事，原来爹没有偏心，他没有告诉我和大哥是想保护我们，不想让我们陷入慌乱之中。
东方宛华道：“大哥，你和碧婷走之后这件事就交给我了。”
东方凌坚决道：“不行，我不能丢下你不管，更不能丢下办爹交待给我的事情。”
东方宛华道：“碧婷背叛了他的父亲，他已经一无所有，只有你一个，所以你也要将你全部心思用在他身上，这样对他才公平。”
“可是……”
“大哥，将家里的事情交给我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吗？”
“当然无法放心，我最担心的就是你。”
“以我的智慧，什么事情能难得到我。”
“毕竟你涉世未深，此去不知会遇到什么危险，又不知道暗藏了几方势力。”
“这件事情花玉香会帮我的。他手下能人过百，若查出凶手我想还不是难事。”
“虽然花兄一片热情，但是自家之事怎么好麻烦别人。”
“哼，我明白了，说来说去你是怕我风头太劲抢了你继承人的位子，所以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到时候好在爹面前领功。这几年你有意架空我不让我插手东方家的事，便是早有预谋，有朝一日争夺权位的时候我便没有筹码和你抗衡了。”
东方凌愤怒道：“你……宛华，你怎么能这样说大哥，你明知道我无心于此。”
东方宛华苦笑道：“大哥，你明知道宛华喜欢胡言乱语的。”
突然间东方宛华神秘地笑了一笑，从怀中拿出行尊令，高高举在头顶道：“东方凌听令！”
东方凌惊愕地问道：“爹……真的将行尊令交给你？”
东方宛华面不改色道：“当然，论武功我可能不如你，但是论头脑你比我差太多了。况且你现在空有一番武艺又施展不出来，东方家的事情我不作主谁作主？你还等什么，还不下跪！”
东方凌果真缓缓下跪。
东方宛华转过身，不敢面对东方凌。如今这样的局面，正是东方宛华不愿见到的。
“从今以后和柳碧婷生死相守，不得再次踏入江湖，不得参与江湖中的是是非非。违者家法处置！”
东方凌无力地说道：“是……东方凌领命。”
东方宛华立即转过身将东方凌扶起，声音略微有些颤抖，说道：“大哥，从今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万事小心。你虽然武艺高强，但是太过仁义，要时刻提防宵小之人，至于你身上功力被封住，我目前尚无破解之法。这正好牵制住你，让你不得参与争斗。你走之后，与碧婷找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找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慢慢冲开被封锁的血脉，我相信几月之后会恢复功体的。这些银子你带上，作为应急之用。”
说罢，从怀中取出一包银子来，继续道：“你身上带的东方家的银票以后就不要用了，我怕爹会顺藤摸瓜找到你们，日后如果生活上有困难，将这两个夜明珠典当。两颗珠子价值连城，我相信够你们这辈子用的。当然，如果不典当他们，晚上可以用来照明，这样就剩下买烛火的钱了。”说罢自顾自地笑起来。
东方凌听到这里眼睛湿润了，喉咙处也有些异样。他轻声说道：“想不到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宛华也有如此细心的时候，宛华，你为大哥所做的，大哥记下了。”
东方宛华笑道：“大哥你言重了，我做这些不是全为了你，也是为了碧婷，我希望你们能开心地生活，远离纷争。碧婷本是单纯之人，未经世事，你应该给他属于他的生活。时候不早了，迟则生变，你们这就走吧。”
东方宛华将东方凌推出房门，迎向远处的柳碧婷道：“碧婷，从今往后，我大哥就交给你了，你们……保重！”
柳碧婷神色慌张地道：“怎么了宛华，你要让我们离开这里吗？”
东方凌道：“我打算带你离开这里，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生活，你愿意吗？”
柳碧婷狠狠地点了点头道：“当然愿意，只要能和凌大哥在一起，去哪里都愿意。”
东方宛华将他们二人带到早已准备好的马车旁说道：“大哥，碧婷，你们想去哪里马夫会带你们去，到达之后打发他们离开就好了。恕我不能远送，我们……就此拜别吧。”
东方凌作揖道：“宛华，告辞，以后多保重。”然后转向不远处的花玉香道：“花兄，我这个弟弟喜欢自作聪明惹是生非，日后还希望花兄多费心照顾。你为我和碧婷所做的事情，我们记下了，日后有机会一定……”
花玉香打断道：“唉，说这些多俗气，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豪气，我为你做过什么早就忘记了，也希望东方兄早点忘记才好。你的宛华我会代为照顾，你尽管放心。”
话已至此，东方凌不再多说，作揖道：“告辞！”
待东方凌扶柳碧婷坐上马车，马车缓缓开动之时，东方凌看着马车上晃动的帘子，柳碧婷探出头来频频回顾，眼前模糊一片，这一去便不知道可是再相间。东方宛华不停地摆着手，在一边傻笑着。马车走远之后，他脸上的笑容突然间凝结了，东方宛华再也忍不住，一个人怕在石桌上大哭起来。
许久，花玉香用玉笛轻轻敲了敲东方宛华道：“好了宛华，不要哭了，人都已经走了，就算哭破了鼻子也无济于事。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刚刚还像大丈夫一般洒脱，转眼间就像小女子一般偷偷地起来。”
此事东方宛华突然坐起身，抹了抹他脸上的泪和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睛道：“我的厉害之处就是想哭就哭，放声大胆地哭，我为什么‘偷偷’地哭。”
花玉香笑道：“说得好，这正是我花玉香欣赏你的地方。”
东方宛华起身从实石桌上跳下来，一边把玩着他垂在胸前的发髻一边扬头说道：“我东方宛华行事从来不需要别人欣赏。”
花玉香皱了皱眉头道：“这句话怎么这么熟悉。”只见东方宛华缓缓向后花园走去，他大喊道：“喂，等等我宛华，你这句话是跟我学的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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