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英雄救孤张俊标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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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三合镇的张俊标怎会带着小嘎跑到月漪庵来?这还得从那个崔钧山出逃的霪雨之夜说起。
那夜,乔五娘背缚小闹儿领着小嘎紧随崔钧山之后逃出家门,来到长街,面前已是围追堵截。就在她们娘仨不得不暂靠在一家店铺门前紧张地喘息稍事休息时,店铺的门开了,只开启了一道缝儿,里面有人伸出一只大手一把将小嘎拽入门内。这个中途救了小嗄的就是张俊标,三合镇上开酱菜园的张掌柜。
这个张俊标原也是武林子弟,手使一对八卦鸳鸯钺,左近难有人敌。因他排行在大,为人厚道,师弟们送给他一个雅号“飞天鼠”,意思是夸他和“五鼠”之一“钻天鼠”卢方相似。四年前,义和团血溅京门轰轰烈烈失败之后,张俊标回到老家三合镇,开了一家酱菜园,当起了老板;不久又娶了房漂亮贤淑的妻子李氏,过起了不问时世的太平日子。
不料这平安日子并没有长久,就在那个雨夜,平安成了历史。
那天夜里,张俊标被一阵久违了的打斗声惊醒,侧耳细听声音的方向和厚度,料定三合镇已被重兵包围,于是再也睡不下去了,披衣下炕,轻手轻脚从内室摸到店房,贴在门板的缝隙中眯眼一瞧,──呀!可了不得!只见整条街上,黑沉沉霪雨里,处处红灯,密密麻麻,张俊标不免心中惊悸,不知哪家兄弟好端端引来杀身之祸……
正在沉吟思忖,忽然一大一小两条黑影扑到他的门外,挡住了他的视线,原来是表妹乔五娘和她的养子小嘎,张俊标心里又是一惊!心想“坏了、坏了!表妹一个女流之辈,还带着个孩子,要想闯出重重官兵,必是死多活少,难有生还的机会,怎么办?……”一阵喊杀声袭来,张俊标不容自己细想什么,果决地打开一道门缝儿,将嘎儿一把拽入门内。
小孙嘎吓了一跳,刚想叫喊,被张俊标一只大手紧紧捂住嘴巴,然后,不容分说,连挟带抱,把他带回了内室。
内室里的李氏,也听到街面上的不祥之声,发觉丈夫蹑手蹑足去看究竟,自己赶忙起来点着了一盏如豆的小灯。孙嘎虽然只有八岁,但生活的磨炼使他早早就明白了是非善恶,见是大表舅临危救了自己,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张俊标的内人李氏,性格贤淑,眼见小嘎被淋得精透,浑身冻得发抖,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根圆头木棒,任怎么也不肯松手,那样子实在可怜。李氏婚后没有生养,一见着令他怦然心动的孩子,就压不住那股天生的母爱之情。当下,她疼上了小嘎这个孩子,立即张罗着给他擦干身体,抱到炕头上,围在被子里暖和着,嘴里则絮絮地向丈夫倾诉着感慨万端:
“一看到这孩子,我心里就难过,爹妈死得好惨,无衣无靠……可我也为他和他弟弟高兴,有五妹你这个贤德的表妹养护他们,是他们小哥俩的福份……别看你表妹平时粗声大气泼泼辣辣地,心可细着呢!有主意着呢!孤儿寡母地,还开了个货栈,自己养活自己,这样的女人自古以来能有几人?──可惜呀,好人难有好报,不知现在又贪上了什么官司?……”
聪明的小嘎听到这里,想到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养母和弟弟了,心里一酸,两行眼泪涮地流淌下来……
张俊标责备地对内人说:“少说两句吧,你懂得啥?天还没亮,再睡会子觉,好不?”
李氏便把小嘎揽在怀里,扭头吹了灯,安慰着孩子说:“孩子,别怕,别担心你娘……你那乔氏母亲可是有大本事的人,心眼儿又活份,这点儿子危险,难不住她!有老菩萨保佑着她呢,老菩萨也惦记着你们这小哥俩,有你们小哥俩福大命大,你那母亲也就会安全无恙的,我说的没错儿……你等着瞧吧!”
小嘎精神放松了,在暖烘烘的热炕头和李氏款款的漫存话语中,小嘎困了,闭上了眼睛。
可是忽然,门外杀喊声又高亢起来,好象已逼近门楣,三个人都激灵一下怔在那里,仿佛天降横祸倾刻就会破门而入。
张俊标赶忙低低地声音盘问孙嘎,打听内情,也好做个准备。孙嘎断断续续地回忆说:
“……只记得家里来了一个黑黑的人,是崔叔叔,他和娘两人都哭,哭了以后拿出一颗珠,两人又说了许多话,好象还死过什么人……再后来,就有喊杀声了……”
善良然而懦弱的李氏怔住了,把那对慈爱的眼睛瞪得溜圆,惊慌不安地说:
“珠?为了宝珠,他杀了人?……”
张俊标倒吸一口凉气。
李氏扑倏倏落下泪来:
“表妹!你好命苦哇!父死、母死、兄长死、师兄师嫂死……好容易有个师哥可以托付终身,却又来无影去无踪,等不来明媒,等不来正娶,却还要抚养一双遗孤,如今,苦没完,又飞来了杀身横祸,这可怎么是好!……”
张俊标疑惑地问:“那崔钧山怎么变了?怎能为一颗宝珠去杀人?”
小孙嘎大声说:“他并不想霸占这颗银珠,他是想把它送到长沙去……”
张俊标黑睛一闪,紧追一问:
“送到哪里去?”
孙嘎犹豫了,说:“……好象是……长沙……”
张俊标好一阵沉吟不语,心说这里面可有大文章!
外面喊杀声又起高峰。
张俊标极其警惕地对李氏说:
“我去店房盯着,让孩子藏在你屋里,明天、后天,我出去听听风声再做打算……”
2
所幸当晚无事。
第二天,小镇一片死寂。所有的店铺通通不敢开张,妇孺不敢出头露面在街上行走。天上虽然已经无雨,可老天爷并没有开颜,就如同镇上男女老少的心情一片阴沉。直到午后,才渐渐有胆大的出来探头探脑,看看官兵已退确实已没有什么危险,买卖家才陆续开板经营,镇上才有了点儿活气儿。傍晚,一位黄皮腊瘦的大车把式来到酱菜园。
张俊标正心事重重百无聊赖地坐在柜台后发呆,恍见一个人影闪进门内,猛抬头观看,──忍不住笑道:
“我当是谁?贼头贼脑的?原来是丁大哥,怎么许久不见了?”
来人乃是“病狱曹”丁独佑,奇丑的相貌,侠义的心肠,以木轮车拉脚为生,手使一副鞭杆为长兵刃,功夫老到而独特。四年前,义和团被洋人枪杀,死伤一片,是他丁独佑,冒着弹雨往来战场,将死伤弟兄放在车上救出无数。故此,凡活下来的义和团,没有不对丁独佑钦而敬之的。
现在丁独佑走进茂兴酱菜园,见张俊标发呆,奇怪地问:
“你们三合镇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街上如此冷清?大车店居然关张谢客不开门了?让我无处歇脚!”
张俊标苦笑了一下,低声说:
“大哥若是无处落脚,就上我这儿来,有什么话,咱哥俩慢慢聊。”
当晚,张俊标向丁独佑和盘托出三和镇上杂货店老板乔五娘家的突然变故,并且唤出孙嘎与丁独佑相见。孙嘎闷得无聊,正在院里挥舞圆头木棒,见有客人来,更加舞得卖劲。丁独佑活到四十岁,无妻无子,见小孙嘎虎头虎脑,憨气中别有一番聪灵,甚是喜欢,立即拿了鞭杆,也给孩子抽舞了一番,小孙嘎大开眼界,对丁独佑产生一股由衷的仰慕。
第三天早上,丁独佑出去寻找生意,不多时,急匆匆阴着脸走回,劈头就说:
“老弟!你家可能要遭灾呀,听为兄的话,赶快将孙嘎送走,免得一家子全憋死在这儿!”
张俊标问:“出了什么事?”
丁独佑朝门外一摆头:
“你没看出街上的动静有些异样?瞧他们来去匆匆,谁往你这酱菜园里多瞧一眼?怕是你已经受到牵连,胆小的善良之辈或者不想被你牵连或者怕给你再惹麻烦,故此都离你远远的,你难道没想到这个?”
张俊标圆睁本来就圆的一双黑目,定定地盯着丁独佑,不解地问:
“丁大哥此话从何说起?”
丁独佑摇头晃脑说:
“这两天你足不出户,不知道镇头镇尾已经贴上了悬赏告示,缉拿崔钧山全家?!”
张俊标默然不语。
丁独佑继续劝说道:
“将孙嘎送出三合镇,也好海阔天空,任他天涯自在,留在这里,万一有人密报,你想想结果会怎样?”
张俊标抬脚走向门外。
他大步流星奔向镇尾。老远,一簇人群仰颈观瞧着什么,个个禁若寒蝉。
果然是有张黄表纸红印告示,告示下面两名兵卒持矛而立,一名小头目手按腰刀在人群脸上察颜观色。
告示上写:
“钦查义和团余孽崔钧山,长期潜迹京师,密结私通叛党,广插耳目,包藏祸心,图谋不轨,弑杀无辜,血债累累,罪大恶极,是人神之所共愤,天地之所不容!特敕令天下,悬赏通辑。凡亲刃崔某首级者,赏白银千两;举报踪迹者,赏白银百两;通风报信者,赏白银五十两。凡捕获同谋犯乔五娘及二义子者,赏白银三百两。有知情不报、窝藏助逃、慌告伪情者,以同谋论处。”
张俊标粗通文字,逐字逐句,由右到左由头到尾仔仔细细读毕,心中波澜壮起伏。他撤步回家,边走边想:
原来崔钧山并非是因劫财起案,但小孙嘎眼见的“银珠”是怎么回事?是官府有意将劫盗之罪加重到“反逆”?还是他果真密叛了朝庭逃跑时顺手盗了银珠?
这可真是一个谜!
张俊标左右观察着动静,脚下越来越快。他已打定主意马上把小嘎送走,否则,知道谁见钱眼开,为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而出卖自己?自己是乔五娘的表兄,单凭这一层关系,官府十之**要来找自己家的麻烦,弄不好还得披枷带锁去坐牢,就不必说一旦发现小孙嘎会怎么样了……
张俊标低头疾走,寻思着如何应付眼前这道难关,忽听身边有数人登登奔跑,猛抬头,只见百步以外,自家门前,已布满兵丁,隐约听见激烈的打斗声……

张俊标惊疑地立定脚步,一股热血猛地冲上了脑门子!此时,他才后悔没有立即听从丁独佑的劝告,以至让官兵钻了空子先下了手。后悔归后悔,现在怎么办?他回身瞧瞧身后,恰巧没人,急闪身躲入墙旯旮,飞快地借助砖缝攀上墙头,又由墙头掠步尾脊,抄近路直接奔自家店院奔去……
3
张俊标不愧为“飞天鼠”,匍匐滑行于屋檐房脊之上,竟没有被发觉。转眼来到自己店房顶上,俯身下窥,只见院内转遭兵丁封锁了所有的门口,正房、厢房、柴房、库房的门前门后都是人,大门口更是严兵重重……。
院当中,丁独佑正手持鞭杆与三个军校拼死较量。好个丁独佑,一敌三将,全无惧色!在他身后的窗台角落里,蜷缩着战战兢兢的老婆老李氏……。
小孙嘎在哪呢?怎么不见有小孙嘎的动静?这机灵鬼经的小嘎,他藏到哪里去了?
张俊标再一瞧,大门外几步远的街对面停驻着丁独佑的木**车,那匹壮硕的黑鬃马正若无其事地咀嚼草料……于是,张俊标有了主意──
丁独佑直觉到官府会来搜查张俊标,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告示刚张贴出去不久,即使有人告密,不也得容些功夫?想来早就有人告密,告示马后炮而已。
张俊标不在家,让丁独佑赶上了,如果只是搜查还好说,这伙兵丁在三个虎假虎威的小军校率领下,连砸带抢,甚至向半老徐娘的李氏伸出猥亵的手……这下子,丁独佑不能再麻木不仁了。他推开茶碗,离开柜台,起身离座,抄起鞭杆,“刷”地一声,将五尺来长又细又硬的杆子从空中劈下,狠狠地砸在那粗黑军校的猥亵之手上。
粗黑军校冷不防挨了一杆鞭,疼得他跳脚怪叫,说不出话来。
旁边一白净脸膛的厉声喝问:
“你是干什么的?何故偏来送死?”
第三位五短身材者持刀便砍,口里不住地喷吐脏话。
丁独佑连忙招架,扬声呼喊:
“弟妹还不快跑!有我挡着他们……”
李氏这才清醒,拔步出了店门。粗黑手、白净脸二人穿追而出,丁独佑忙撒下五短身材也来到院子里。
李氏见满院兵丁,吓得要死,昏昏然寸步难行,只能紧贴着房子一点点往大门方向蹭。不期然粗黑手、白净脸又跳踉追出,李氏不由发出刺耳尖叫,身子一软,瘫在窗台下。
丁独佑此时不能不使出真格的了!他挥劲鞭杆,护在李氏身前,一人力战三敌,越战越勇,此时他全无闲暇去思虑后果如何,此情此景,如此境遇,只有尽力,别无选择。
那三名军校从打率兵丁进店闯院,就没把缩在柜台上喝茶的丁独佑放在眼里,更不认识鞭杆是什么东西。可现在,他们开眼了!原来瘦小枯干尖嘴猴腮的丑鬼武功如此了得!耍动那半丈长的白木细杆子有如呼风唤雨,奇招怪势杆到力到戳打下来有如遍撒冰雹,那杆身不分头尾忽长忽短,随着丁独佑如龙翻身、猿攀手、猫跳步、雄鸡斗勇,那变化莫测神出鬼没的鞭杆,专找三人的破绽,使刀无落砍之处,剑无可刺之机、斧无可劈之功。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彼此点头,一齐发力朝丁独佑逼来!丁氏吓得捂住眼睛伏在地上。
虽然只是一瞬间,丁独佑却看得分明。五短身材使刀,愈凌空而下;粗黑手使斧,专砍下盘;白净脸使剑,一招“樵夫问路”,当胸便扎。好个“病狱曹”丁独佑!当即“蛟龙去里滚”,一杆封身,白雾顿起,陀螺飞转里已闪出圈外……待欲回身,只听头顶上有人高喊:
“丁大哥快走!……”
丁独佑听出是张俊标回来了,也不答话,任由张俊标去力敌三将,自己则鞭杆撑地一跃二跃,撑上了墙头,回身对着茅房里呼叫:
“嘎子!听见没有?快、快……”
转眼从茅房里冲出一个水淋淋、臭哄哄的身影,抓着丁独佑伸下的杆头,爬上墙去,跳到当街。待兵丁们发现,捂着鼻子围上去时,他俩已经窜上了木**车,黑鬃马见主人到来,**上又挨了一杆了,立即踢翻食槽,放蹄飞奔,兵丁们躲闪不及的只好哭爹叫娘……。
院中正在力斗张俊标的粗黑手、白净脸、五短身材见小孙嘎居然藏在茅厕的屎尿缸里,气得发晕,立即去追,不想那大车已然驰出老远,留下一股恶臭和小嘎响亮的笑声……
那三人寻思着得找张俊标算帐,但回至院子,张俊标夫妇已然攸忽不见。兵丁们有人指了指房檐,这三人才恍然明白他夫妻们是走了上路。怎么办?追不追?
五短身材腰别两把斧子咒骂连声钻进了柴房,不多时,冲天火起。粗黑手和白净脸同声大笑,争先恐后地将火种抛向茂兴酱菜园的店堂和厢房。
张俊标背老婆上房,平生还是第一次。李氏从不习武,人又长得体态丰瞍,而双足却是结婚后出于干活需要后放的小脚,乍一站在房顶上,甭说行走,眼都睁不开。但为了逃命,没办法,只好倚在丈夫身上,咬牙探出脚去。
没走几步,李氏听见下面吵吵嚷嚷要活捉张俊标,心里一哆嗦,脚下打了滑,“哎哟”一声,李氏跌坐下去,脚踝骨错了位。
张俊标心里起急,连忙拽住老婆一只手臂,催促说:“快把那只手给我!我背你走……”
李氏猛摇头,甩泪哭泣道:
“你走吧!你快走!我走不动了,我一点力气都没有,我不能拖累你呀……你走!你快走!”
张俊标斥道:
“少说废话!快到我背上来,晚了就来不及了……”
李氏固执地伏身不动,死活不走,嘤嘤哭诉道:
“我知道我的路快到头了……这辈子身为女人,却没给你留下个一男半女,我早就对不起你,现在不能更对你不起……没有我,你还可以逃脱,下面那些兵丁都不是你的个儿!可你背我这么个累赘,还怎么逃得出去?……听为妻的话,快走吧,算我求你!……”
张俊标不禁鼻子发酸,好言相劝道:
“老婆你好不懂事……你我苦命夫妻相濡以沫一晃已有整整四个年头,就算我今天听了你的话,舍你而去,那后半生你让我怎么得活?陌路之人尚且救人危难,夫妻之情却要甩手而去,你叫我以后如何能在江湖上存身?这且不多说,单说咱俩早有誓约,愿求同生共死,今天生死关头,你若不跟我去求生,我必跟你去速死,你想想,到底怎么着更好?”
李氏泪流满面,只好挣扎着站起身。这一站不要紧,李氏象铸在房顶上,痴痴地注视着不远处含烟吐雾的冲天大火……
“……这是──咱的家?!”李氏问。
张俊标从打火起,就辩识出那是自己的酱菜园。现在见老婆发问,只好实话实说:
“唉!心疼不得了,柴房起火,不好救治的……”
李氏骤然神变,面若死灰,喃喃道:
“怎、怎么?我没、没有家了?”稍停,一声凄厉尖叫:“不──……不!……”
眼睛直了、眼泪干了、双腿不软了、脚不疼了……她推开丈夫,放步回走,居然能在瓦愣上飞奔,把张俊标吓得目瞪口呆。一把没拽住,李氏已经飞过三幢屋顶,转眼投身于自家冒火的店堂屋脊上……
张俊标急得连连顿脚,只见李氏挥舞双手在火舌围绕中跳脚喊着什么,四下里各种声响太糟杂,呼呼火苗夹杂着噼哩叭啦,掩盖了急弱的尖叫,忽然,屋顶哗啦一声塌陷下去,激起更肆虐的火焰,而李氏,则葬身火海……
张俊标不由得跪了下去,以头磕瓦,连连来断,心里狂喊:“老婆!是为夫的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你先走一步吧,奈何桥上等着为夫,你丈夫随你来了!……”
正寻思着怎么去死,前后伸过来一只大手,将他脖领提起,冷冷笑道:
“夫人已死,张掌柜果真殉情吗?不怕枉负了英雄一世,让江湖上笑话?”
张俊标不知何人多管闲事,扭头观瞧,见一位极其陌生的俊雅汉子正伫立在自己身后,此人一双剑眉凤眼,黑油油的辫子绕脖子一圈垂在胸前,十分华丽的团花翠绿长袍,神态雍容。张俊标心中痛苦,不想攀谈,顿足欲走。不想那汉子劲力极大,张俊标被他拽住衣领,一时走不得。
“张掌柜,没看见四面楚歌?没有我,你走不出去的,好汉难敌四手哇,张大哥!……”
张俊标满脑门子血迹,垂头不语。
陌生汉子一把拉起张俊标:
“随我来!──”
张俊标昏头昏脑跟在陌生人身后,拐弯抹角忽上忽下,却原来房上的世界比房下的路面宽阔得多,如果说地上的街巷四通八达的话,房上的交通就是天马行空了。
不多时,两人来到一处房上平台。陌生的俊雅雍容汉子两手向天一举,口中念念有词,而后右臂剑指向地大喊一声:“呔──来吧……”顿时四面八方,所有街巷象平地出水,涌出无数奔马,它们昂颈腾跳嘶鸣涌动,象势不可挡的山洪暴发,愈把街巷撑破、淹没……
张俊标万分惊异,陌生人再发一声唿哨两匹骏马立即分开马群朝陌生人奔来。
俊雅的陌生汉子得意地对张俊标喊:
“来!上马!”
言罢,腾空而下,稳稳地落在花斑马的马鞍桥上。
张俊标同样飞身腾跃,朝另匹红鬃马马背上跨去。
于是,花斑马首当其冲,跑在前面,朝三合镇外疾驰,红鬃马紧随;它俩身后,马群潮水一般流出小巷,流出长街,滚滚不息地流出三合镇。
有庞大马群的簇拥,兵丁们阻拦不住,只好眼睁睁看着他们远遁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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