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箭在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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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叔方哼都未来得及哼一声便魂归地府,失去颈骨支持的脑袋无力地歪在一旁,他那双圆睁的眼睛充满了血丝,不甘地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瞳孔上刻满了惊骇和不解。屠叔方至死都不明白葛乔为何要背叛可说血浓于水的翟让,更为自己莫名其妙丢了性命感到憋屈和不值,因此死难瞑目。
葛乔冷哼一声,将屠叔方已经完全失去生机的尸身掷于地上,吩咐身后待命的部下道:“将他埋了!”立有两名豹营战士一声得令,由队列中整齐地跑出,拖走屠叔方的尸体入林掩埋。而先前暴起发难,将大龙头府几名顶尖家将瞬间秒杀的数位战士则像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面无得色地回刀入鞘,将倒了一地的家将尸骸抬起丢入小河中灭迹后,默不作声并入队伍。其余的豹营战士皆是脸色沉静肃穆地保持挺立的站姿,没有一人因眼前发生的连串剧变而有所动摇,显示出良好的军事素质。
葛乔冷漠地甩去手上沾染着的鲜血,偏头斜视问道:“有谁能告诉我,距离老大离去已过去多久了?到底要等到何时我才能够出击?”先前那名领屠叔方入林的年青将官上前道:“队长千万不可轻举妄动。云啸大人曾吩咐过,若没有……”
葛乔不耐烦地打断道:“闭嘴!戴斯乐!老子不管你是否上面派给我的副队,但你给牢牢我记着,在这第十队——豹营内,是老子葛乔之地盘,所有事情都以本大爷的决定为准,容不得任何人质疑,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即可。下次再这么啰嗦,我立刻便杀了你!明白没有?”戴斯乐苦笑道:“是,队长。从月亮的位置来看,云啸大人率领近千弟兄出发已经一盏茶功夫,若无意外现在该已经抵达荥阳城。我们的任务是当大人事成后负责接应他出城,并清楚撤离路线上的一切阻碍,只需看到大人发出的讯号火箭时便可出击,以上。”
葛乔冷笑着点头,对着身后严正以待的豹营战士扬声喝道:“听到了没有,小子们!今回是老大亲自率领我们第十队进行战斗,每个人都给我卯足了劲头,将李密的卵蛋打出来!若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在战斗中给我划水,丢了老子的脸面,我可以保证将会让他在今后的生命中深深后悔为何老娘要将自己生出来!明白吗?”
“明白!!!”千余豹营战士齐名长啸,巨大的声浪直冲天际,惊起了栖息于广阔密林中的无数夜枭,连树木的枝叶都仿佛被这震天狂喝所发出的气势压迫至瑟瑟发抖。戴斯乐刚一脸紧张地踏上半步欲提醒葛乔不可如此张扬,否则有可能惹敌人的警觉,但微一转念后又苦笑后退。虽说自己身为副队长,有指导队伍中的政治和军略工作之职责,但他的这名长官明显非是能听进别人意见的人物,更有三年内赶走八名副队的劣迹,看来自己今后的工作将很难展开了。
葛乔举手止住部下的声浪,转头望向荥阳城的方向,似能穿过层层密林遮掩看到城中的一切动静般,沉声道:“我这里已经一切准备就绪,摩拳擦掌只等出击了!老大,现在便要看你的行动了!”
…………………………
荥阳城。
王伯当领着几个留守的蒲山公营将领站于城头之上,远眺着城北远郊密林上空飞腾盘旋的夜枭,眉头轻皱。王伯当身着一身戎装,虽然看去似乎无甚异状,但粗犷的丑脸上却浮现出不正常的灰败脸色,暴露出他仍身负严重内伤未愈。王伯当自庆功宴上惨败于云啸手下后,一直便伤重卧床难起,虽错过李密攻打兴洛仓的计划,亦因此侥幸逃过在豹营中吃败仗的命运。但王伯当听闻李密败绩后却常深以为憾,自觉若非自己有伤在身不能跟随在李密身侧,以他的武功和带兵能力,绝对要让葛乔有来无回。
只恨经过半月有余的修养,王伯当虽可下床走动无碍,但全身功力剩下不到一成,应付一般的情况尚可,却休想同高手动手。云啸攻入王伯当经脉内的真气古怪霸道异常,不但时刻在侵蚀着他的功力,更排斥一切他人渡入体内助其疗伤的真气。便连李密亲自出手,以他精纯无比的功力为王伯当输入真气疗伤,亦立时被吞噬得干干净净,更令得王伯当感到如全身经脉尽断一般的剧痛,几欲昏厥过去。祖君彦虽精于医术,但对此情况亦毫无办法,只得以药石之力先稳定住王伯当的伤势,并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伤怕天下间除了三大宗师那般级数的人物外,只有云啸一人可解,奉劝王伯当暂忍一时之气同云啸和解,再请李密命他出手收回王伯当体内的真气。王伯当虽然颇为不忿,却亦知大丈夫能屈能伸之道理,只得忍下怒气勉强答应下来,但不顾李密等人的劝阻,坚持不在家中养伤,而要留守城中承担接应豹营入城的重任。王伯当此举目的,自是要在这场决定瓦岗军归属的斗争中立下大功,以免到时被将要投效李密的云啸压过一头。

王伯当非但武功了得,在行军打仗方面亦有一手,虽然与树林相隔甚远,无法听闻豹营战士发出的吼声,但从夜枭的动作中便判断出异状是出于树林的中部,稍稍放下心来。此处密林占地极广,又有河流经过,乃是饮马藏兵的绝佳场所,故为王伯当重点关照。王伯当自入夜后便站在城头观察,自认方圆十里之内无论任何风吹草动皆逃不过他的眼睛。先前林中并无大队人马进入的可疑迹象,眼下的情况应该是豹子老虎等猛兽夜间捕食惊吓了鸟儿。但王伯当深知此次行动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马虎,正犹豫是否要派人前往林中一探究竟时,身边的一员将领低声道:“将军,有动静。”
王伯当心中一凛,快步走到墙垛边缘俯身查看,果见一支披挂隋军兵甲的人马出现在视野中。这些人虽都未乘马,但行动非常迅速,片刻便趁着夜色悄悄摸至城下。王伯当喝道:“严加防范,未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攻击!”城楼上的士兵早警觉地拿起军械戒备起来,弓箭手冲至城墙边,拉满弓弦对准城下的来客。
王伯当从城楼上探出头去,朝下面低喊道:“下面是谁?”
“我们是葛将军的手下,奉密公之命前来,请开城门。”一把低沉的声音回应道。
城楼上的士兵个个面面相觑,不知这人口中“葛将军”是哪号人物。一名小校疑惑道:“葛将军?瓦岗军中并无姓葛的将领啊?这群人是谁的手下?”一个眼尖的兵卒讶然道:“他们穿的是隋军服饰。”另一人凑趣地笑道:“总不会是葛乔那个杀人鬼吧?哈哈……”众人皆笑出声来。
王伯当不悦地向左右叱喝道:“闭嘴!”又对下面的人马道:“你们有什么事物可证明自己的身份?”那人的声音答道:“这里印有我家的印鉴,你们检查之后便知真伪。”言罢将一卷羊皮掷上城头。王伯当武功虽大减,眼力仍在,准确地一把将羊皮凌空抓住,摊开后见果是葛乔的将印无疑,向周围几名有资格知道个中究竟的将领微微点头后,将羊皮收入怀中,吩咐道:“放下城门,让他们进来。”
城头上的兵士虽然感到疑惑,但瓦岗军等级制度森严,下属向来无资格怀疑上官之决定,否则动辄便要受罚。有些头脑较为机灵的小兵见以王伯当以降的蒲山公营高级将领们皆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架势,便知此事大有悬殊,非是自己这等处于最下层的卒子有资格知道的,为小命考虑还是少问为妙,故老老实实地开门。
王伯当率亲随步下城楼,将城外众人迎入城内。王伯当一对巨眼灼灼地打量着进来的人马,不由赞许微微点头。这支队伍一眼扫去约莫有千人之众,人人都是体型彪悍,且行动迅速,进退有度,举手投足间带着浓厚的军队气息,显是经受过良好的训练,算是一支强兵。豹营精锐,果是名不虚传,不过亦只此而已罢了,比之蒲山公营的兵士还略有不如,若非用上无耻的诡计,怎能打败密公?王伯当不屑地扬了扬眉,沉声道:“你们这群人中谁可主事?”
豹营战士群中一人轻咳一声,越众而出道:“末将蓝染,乃是葛将军的从属官,今次奉我家将军之命带着弟兄们前来为密公效力,这位将军有何吩咐?”王伯当目光转向这名将领,只见此人身材颇为高大,站得即挺且直,显是训练有素且上过战场的铁血军人,给人予沉稳硬朗的感觉,但整个人却罩在一件宽大的袍子下,教人看不清他的真实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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