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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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问索旺:“我是为什么被休的?”单纯的眼神加上疑惑的神情,让索旺的心突然猛地跳了一下,突然觉得她好像不那丑:“嗯……”一旁看着的烟翠突然猛地拽过索旺,挡住索旺看初晴的眼神,大声道:“是忌妒!”
“忌妒?”初晴惊讶非常,说她对烟翠的无礼感到不悦是有的,但忌妒,差太远了吧?不过本来就是个形式,管它什么理由,点点头,便继续写道:“索旺新纳一妾,原配初晴心生不满,致使家生龃龉,口角不断,令家尊不安,上下不宁,犯了‘忌妒’之大忌,既是渊隙难合,愿送娘子离开,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一别两欢,各生欢喜。”下面再写上年月日,发生地点与双方姓名,摁上手印,一式三份,原夫妻双方各留一份,中人留一份,让来作证的村中地保留下他的手印与签名。
字写得不好,因为没有人指导过她,但也够让人看清看懂了,索家所有人都看呆了,没想到初晴竟有这一手,让初晴离开,究竟是对是错?除了烟翠,所有人都有种后悔的感觉浮上来,感觉放走一大笔财宝,但如今字也签了,印也盖了,地保身上也收一份,没的反悔了,初晴用力地浮出一个笑:“索老爹,索大娘,索公子,从此我们就真的没有什么牵连,烟翠的孩子就再也没人笑他了,你们可以放心了。”
没人说话。
烟翠看着索家人的神色,暗自庆幸自己做得好,要不,真说不准将来谁是被休出门的那个,笑道:“好了,休书也签了,初大姐也该走了,当心迟了路程!”索家人眼看着一个日织两匹布的人走掉,未免肉痛,普通人一天能织一匹已是很了不起,初晴走了,是个多大的损失呀?这么一想,更不可能给初晴一个铜板,一杯水了。索旺也忘了刚才心中的悸动,恨不能她快快消失,把这张黄脸藏到他看不到的地方去。
“我走了。”初晴已是下堂妻,哪有脸再呆下去,说罢,回头揣起自己的一份休书便走,脚步虚浮,身上分文全无,穿的还是当初嫁来时随身的一套衣物,看得地保也不忍,这孩子,他也是知道的,向来就好,现在落得这样的结局,怎么不叫人扼腕?追上去道:“初晴丫头,初晴丫头!”
初晴闻声回过头来道:“姚老爹?”手上便被塞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却是一锭碎银:“姚老爹,您这是?”
“傻丫头,你来我们村这么久,只有好的,没有坏的,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索老爹我也帮不了你,这银子留在身上买点吃的吧,去吧,将来找个好人家,不要像索家一样,个个白眼狼!”地保姚老爹叹着气道。
“姚老爹!”初晴捧着他的银子哭了,终于有人说她好,原来自己并不是那么没用的。
“去吧!去吧!看你这孩子,一定是个有福的,是他们索家无福啊!”姚老爹不忍再看她悲凄的脸,回头就走,有他的嘴巴,索家人,从此在这个村中是不用想抬起头来了。
好了,她已经自由了,可是现在她去哪呢?她愣在原地,可也不能在原地久呆,久了这条路有人经过,就会有认识的人打招呼问话了。拖着沉重的步子向一条看起像是通往村外的路走去,却见前面有一列马车,停在路上,华丽的车厢内飘来阵阵香气,却是久违了的饭香和肉香,在在提醒着她,她已经好久没有吃饭了,肚子响应号召般发出“咕噜噜”的声音,让她羞了脸,简直丢脸,竟然发出这么有违妇道的声音,一个女子就算肚子饿也得忍着,这个世上有你一个女子叫的地方吗?只是理智上她控制得了自己不去响它,身体却不那么听话,叫得更大声了,车边有几个护从样子的人已经回头来看她,她赶快装作没看到,快步低头从车边走过。
那辆马车在她走了半里后,便跟了上去,不即不离,只在半里左右的距离跟着,初晴没有发现。
太阳越来越大,已经耀花了人眼,烨赫闲闲地半躺在车厢内的玉枕玉席上,露出手上的麝香珠串,一根修长的手指不安分地敲击着身下的玉席,眼睛富含兴味地望着前方,半边嘴唇微翘,像足一个纨绔子弟,可是华服下的肌肉却是结实呈小麦色,强壮有力,纠结成块,显现出他并不是一个只会坐在锦褥上呼呼喝喝的公子哥,戴着的一个扳指上浮雕着一个呼之欲出的咆哮虎头,无声地警告世人,生人勿近!
车厢前掀起的轿帘,能让他清楚地看到那个小小的人影正在无魂无魄地行进着,车内顶上一个隔层内镇着一大块冰,令车内如初春般凉快,却没有一滴水滴下,一束饱含着水分的鲜花怒放着,散发着甜美的香气。小案几上盛放着水润新鲜沁凉的水蜜桃,西瓜,又有着西番呈来的葡萄,和胭脂般的葡萄酒,夜光杯中如水晶一般的冰块随着车的起伏发出轻微的叮咚声,如天籁一般。烨赫的手边,一个密封着的木格内有着热腾腾的饭菜,里面就是方才打开来诱惑初晴的美味,这些一会也许便派上了用场。他笑了,像看到猎物进入自己陷阱的猎人一样,怡然自得却蓄势待发。

不错,这是盛夏,时近中午,日头当空,要论热度,比不上午后毒辣,但这条路上没有庇荫,没有水,没有声音,只有几近窒息的空气,这对一个两天来几乎粒米未进的十四岁女孩来说,实在是一种致命的毒药,她的眼前已经迷糊,头脑也开始发蒙不清,干燥的鼻中沉重的呼吸,传到她自己的耳朵里,便是催命符一样的信号;喉间干得生烟,想呻吟,却发现已经发不出声音,这个时候,只要一杯水,哪怕只有一杯水让她润润喉也好啊!脚下的土地变得滚烫,走在上面,隔着薄薄的鞋底,她的脚几乎被烫焦,这条路,对她而言,怎么是人间路?分明是条通往地狱阎罗殿前的不归路!
小小的人走得越来越轻飘,接着突然就直直地倒了下去,再也没有动静。在主人的示意下,一条人影像箭一样射出,把那个已没有了知觉的女孩抱了回来。烨赫命把她放在车内,自己解开了她胸前第一个扣子,拿起一块绸巾沾了水为她擦洗锁骨到胸乳那一块地方,又将一块绸巾沾了冰水覆在她额上,最后将一块冰塞进她嘴里,没多久,初晴便在冰水刺激下醒了过来,发现身在一辆马车上,身边坐着竟是一个年轻的公子,吓得一下子坐了起来,烨赫平静地看着她:“醒了?”
“是……”发现衣襟大开,上面覆了一块湿绸巾,不由大惊失色:“你解了我的衣服?”
烨赫好笑地道:“如果不及时救你,你就没命了。”
初晴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讷讷地说了句:“谢谢公子搭救。”便要下车,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握住她的干瘦的小手:“你上哪儿去?你还有地方可去吗?”讶然回过头来:“你怎么知道的?”
这一回头,才发现这位公子好面熟,不由问道:“我在哪儿见过你吗?”
嘣!啪!一个响雷打在烨赫的头上,让他无比心酸,竟会有人见过他后忘了他是谁?咬牙压下想骂人的冲动,和气地道:“当——然!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忘了梳泉路上之事了?”
“你!你就是那个大孔雀?”冰滋润了她的喉咙,她能说话,说的话却让人恨不得她不会说话,当下烨赫就已经不是想骂人的冲动,而是升级为杀人的冲动了!
“你说谁是大孔雀!”烨赫沉下脸喝道,初晴暗暗叫糟,竟把心昊话给说了出来,忙道:“我说溜了嘴,我是说,你就是那位大公子?你怎么知道我无处可去?”赶快把话题扯开,不然这位公子搞不好会暴跳,不知为什么,她从不与男人多话,此刻话说得却比与索旺说的还多。
烨赫道:“我自然会知道。”
昨夜的事,手下已经向他汇报,原来初晴上吊,是侍卫通知了索妈,今晨初晴写休书的一幕却是烨赫亲眼看见的,看到她都赶出门,却还那么热心地为妾肚子中的孩子着想,亲手给自己写休书,真不知这个初晴是热心过头,还是傻得没药治,反正是看不下去了,不过她实在是个可以调教的好苗子,自始至终,她都没有为自己辩解过,没有跪下乞求过,这种不为人知的傲气,已经决定了她的生命,从此,她会是他的玩物,他要看着一个曾经死气沉沉的女子怎么在他的操控下变成另一个模样!
“男女不能单独在一起,请让我下车。”初晴小声道,眼望着桌上的那憨红水润的水蜜桃,和一片切开的水灵灵的大西瓜,竟然还是冰镇的,手触上去,能感觉到丝丝冰凉,鼻中敏感地闻到了水果的甜香,眼睛已经开始发直,这么多好吃的,这么凉爽的车厢,简直像天堂,说着要下车,脚却根本挪动不了,要是……要是能咬上一口水蜜桃,能吃上一口西瓜,死了都值!
那手摸着西瓜充满水分的沁凉,便再也舍不得放开,如抚珍宝般,爱惜无比地抚摸着,眼中的渴望让她忘了面前还有个外人,她的眼中只有水,只有吃的,“不尝一口吗?很好吃哦!”一个仿佛充满同情的与理解的声音响起,唤醒了她,悚然接触到那人的眼睛,深潭一般不可望到底的眸子,让她直觉感到不安,天!她竟然在一个男人面前如此失态!
摇摇头,不曾说话,便要往车下跳,烨赫也不拦她,看着她下去后才道:“按你的状况,走不出一里便要再次晕倒,不过本公子不在乎多救你一次。”
初晴知道他说的是正确的,一下车,热浪便迎面扑来,把她熏得呼吸一窒,头又开始昏沉,不由立住了脚步,看着那尊贵的公子好整以睱地在车上,那车上凉爽的空气令他全身无汗,脚一软,又坐倒在地,烨赫使个眼色,一名侍卫手一抬,初晴便又不由自主地回到了车上,烨赫低声问:“和我在车在,你怕什么呢?我会吃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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