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家！”霍小优只留下这一句话就闪人了，方辰医院内则又是一阵混乱。
实际上，她已经离家一个多月来，原来的托词变得可笑之极，老妈再笨也会感觉到不对劲儿的，一次次的电话催促已经逼得霍小优不得不关机了。真烦！而且，最最重要的是在车祸发生时霍小优还在和老爸通话，也因此原本打算在日本耗到九月份的霍父决定提前归国，并且现在已然到家了，之所以还没闯进方辰医院拿人，根本是霍小优不愿透露医院名称而已，如今，老爸决定查遍全市的医院把她揪出来，以她的粗略计算整个追查过程不会超过一天时间，与其被抓包儿，还不如投案自首来的好些。
霍小优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她推门而入，在一对目瞪口呆的夫妻面前大摇大摆地上了楼。进入在她熟悉的卧室，她一个纵身将自己丢在床上。“啊！嘶——”好痛啊！她按住左胸。该死的，她要杀了他！
“咣、咣、咣……”
好烦啊！
“小优！开门！快开门！”门外霍母愤怒地大吼。
“妈，很烦欸你！”霍小优一双手掩耳，皱着眉喊道。
“小优，你给我出来，听到了没？”这次轮老爸了。
天！饶了她吧！
她无奈地从床上爬起，打开门，慵懒地依在门框上。“说吧，什么事？”
霍母一只手叉腰，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扯住霍小优的耳朵，大吼：“别人生孩子为防老，我可倒好，生了你这个死丫头，成天介吓我、气我，看！我这个月都像老了十年似的！如果这死老头子真嫌我老，跑出去鬼混，弄出了弟弟给你瞧，我看你着急不着急？”
“妈——”霍小优奋力挣脱了魔爪，拼命地揉搓着已经发红的耳朵，“真若那样，我会乐见其成的，该担心的又不是我。”
几乎是同一时间，霍父胖脸一沉，手指霍母，气恼地说：“你这儿添什么乱啊！一边儿去！”
“什么？你要我一边儿去？”霍母眼睛睁得像铜铃般大，身体迅速装备成茶壶装，“你这死老头子，是不是真的包养了一日本妞儿？说啊你！”
晕哪！放他们在外边儿吵去吧！
门迅速关闭，不带一丝犹豫。
耶？两位大家长僵在门外。他们上楼来是干什么的？是啊，干什么的呢？两人面面相觑。然后同时回头。“霍小优——，你给我滚出来！”
哼，她又不是傻子！
霍小优坐到电脑桌旁，开机，打开网页，戴上耳机。
“霍小优——，今天必须告诉我们为什么会失踪这么久，为什么有那么多科考试不去参加，你们系主任都已经把电话打到咱家了，为什么你爸说你那天和他通话时会尖叫，还有为什么你……”
叫嚣声仍在继续，可是耳机里的音乐已经响起，并且被调到了最大。
她还有很多事要思考，有很多思绪要捋顺，有很多麻烦要解决。她到底是于蝶还是霍小优，到现在她都搞不清，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还不想改变现状，至少现在不想，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得让自己……哎！算了，先不去管这些，现在最重要的是——她要找出那个混蛋。
她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灵活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屏幕上显示出N大教务处的管理界面。
进入，竟然如此轻松！混蛋，你等着！
段杰没有料到霍小优会出现在他的房间里，而他很清楚地记得昨晚他确确实实把门锁上了。他揉着惺忪睡眼，坐起身来，然后半眯着眼看向她。“不管你怎么进来的，请出去，我需要睡眠。”说完，他又躺回自己的床。
“段段，”霍小优愉快地唤了声他的名字就跃上他的床，用被子把段杰困得牢牢的，窃喜。嘻嘻！段段的睡容好可爱呢！
蹙眉，皱眉，然后眉毛打结儿。“霍小优，你给我滚开！”
霍小优噘着嘴侧头斜着眼看他，然后得出结论。“段段变坏了！段段都不可爱了！段段不会这么快就长大了吧？我不要！我喜欢段段小小的样子。”
“起来！”段杰狂吼。
“好嘛……”霍小优翻身坐起，背向他，她的目光又落到墙上那巨幅的照片，“段段，你为什么会变小呢？”
“轰——”段杰的大脑一阵巨响。
霍小优幽幽的说：“段段应该是照片里的样子，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小呢？你知道我不笨，而你掩饰得很差劲，甚至漏洞百出。这家里的一切布置都显示它只属于一个人，而且是一个独居惯了的人，你的客厅里只有一把原木椅子，一张巴掌大的小桌；只有一个卧室，里面只有一个人的照片；衣橱里只有成年男人的衣物和几件屈指可数的适于你穿的衣服。这不是一个完整的家，它只是一个住所而已，能安置身体，却无法安慰灵魂。你变小了，这是为什么？你早就猜到我和于蝶或者我和霍小优重合了，对吗？所以，我见过黑翼，也就是照片上的这个人，也只有他才会有能呼唤世间一切生物的力量，他在那个夜里，那个我最无助的夜里救了我。段段，我一直沉默，不是因为我无知，也不是因为我蠢笨，而是因为我很自私，可是，这样对你不公平，对吗？所以，告诉我！不要再对我说‘不知道会更快乐’，你曾为我做了那么多。”
他真的很想那么说，如果不那样推托，还能要他怎样呢？要他告诉她，他为了救她而扯断了自己的双翼吗？不！要他告诉她，他为了救她舍弃了上天授予的法力吗？不！要他告诉她，他为了救她被打回一千七百多年前自己少年时的样子吗？不！不！不！他绝不能这么做，他根本就做不到！他在她眼里应该是无所不能的，应该是冷酷无情的，应该是玩世不恭和傲视天下的，他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段段，是因为我吗？七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不知道你会更快乐。”段杰的眼神变得幽暗。
“唉！就知道会这样，那么我该怎么做呢？该改变过去，让你变得快乐些吗？”霍小优转过头来，带着浅淡飘忽的微笑，“算了！你什么都不会告诉我的，只是……别再那么做了。”
段杰眼神中有些许迷惑。
“别再那么做了，我说过我不要你为我杀人，”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我不要你的双手再染血，该我去做的就让我去做吧！你不该杀掉那个杀手，也别再追查下去了，一切都由我自己去做就好。”
她怎么会知道他杀了那个杀手呢？连方尘都被他蒙在鼓里，是他处理得不够干净吗？
……
背生双翼之魔
本应永生不灭
然自出世以来
即为世人诅咒
封印其情
将于千年之期
其力最弱
毙命于痴魔手
……
魔媚的文字在她眼前浮动，折磨得她头痛欲裂，她该何去何从？不能改变过去呀！千万不能！黑翼会消失，段段会消失，也许她生命中的人都会消失，那她该怎么办呢？天啊！如果上天安排两个她相遇，为何还要逼迫她做这样的选择？
＊＊＊＊＊＊＊＊＊＊＊＊＊＊＊＊＊＊＊＊
黑色的身影倏然降于于蝶的房间内，一步步走近绣床。
“你来了。”于蝶自床上坐起，撩起床帏。
黑翼轻笑。
“好久不见了，”于蝶说。
“是啊，好久不见。”
盘在床上熟睡的丹珠被他们的话声惊醒，舒展修长纤细的身体，虬行到于蝶腿上，眯着眼睛窥探他们。
“它还没被你饿死，真是幸运！”黑翼的语气中充满嘲弄。
“我会让它长命百岁的，为了保住我的小命。”于蝶的眼中闪烁着慧智和倔强的光彩。
“现在的你比上次变化更大，”黑翼玩味地说。
于蝶眼中的光彩瞬间消失。
变了吗？不一样了吗？不可以！她要做于蝶，此时，此世！她不能纵容自己去做霍小优，绝对不能！一切都要按原来的轨迹行进，不可以稍变，不可以！她不要看段段消失，即使此世他阴狠无情，即使此世他害她再也见不到阳光，即使此世他只把她当作他的游戏，即使……可是他会在七百年后变成段段，段段是不能有事的，绝不能有事！
于蝶，你现在是于蝶，你现在是于蝶，只能是于蝶！
“于蝶。”
于蝶猛然抬头，发现黑翼近在眼前，正微笑着看着她，他的眼睫几乎可以扫到她的，她可以看到他的眼，他的眼睛不若她这般黑，应该是灰色的吧？光线太暗，辨不太清，但恍惚中却叫她有种沦陷的迷蒙。
忽而室内一亮，于蝶越过黑翼的身体向门口望去，她似乎还未从刚刚的迷蒙中醒来，因而忘记了黑翼对于山庄里的人来说是陌生的、可疑的、危险的。
“姑娘，你醒了吧？怎么还不点灯呢？”环玉出现在屋内，低头点燃放在桌上的蜡烛，然后回头，然后……
于蝶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她将目光移回黑翼的脸上，只在瞬间，她看到黑翼眯起双眼，森寒的睛芒让她觉得不寒而栗。于蝶下意识地抓住黑翼的衣襟，紧紧地，即使她还不知道他会做什么。她大喊：“环玉，快走！”
“啊——”整间屋子都回荡着环玉的尖叫声。她踉跄着转身想逃，却被椅子绊了个跟头，再也爬不起来，她战栗着向外爬，拼命地爬。
此时的黑翼毅然转身，一步步地逼近环玉，他身后的于蝶还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襟，但丝毫阻止不了他的步子。
于蝶索性从身后抱住他。“环玉，别回头，别看他，一定不要看！”她大喊，然后把脸贴附在黑翼的背上，急切地说，“黑翼，她没看到你的脸，真的没有，别杀她！”
“可是，她已经回头了，她看到了，所以，她必须死！”黑翼冷冷地说。
“不，不要！”
在于蝶的叫喊声中，黑翼的手掌戳穿了环玉的身体。
于蝶颓然地松开手，走到环玉面前，环玉痛苦扭曲的表情让她想起了三年前的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她回头看向黑翼，黑翼那只修长的手被鲜血染红，即使那颜色在她眼里灰灰暗暗的，和他眼睛的颜色类似。
“她看到了，就得死，我不会容许第二个例外，”黑翼冷然地说。
“红……红色的，”环玉虚弱无力的声音传进于蝶耳里，于蝶蓦然回首，看到还在痛苦抽搐的环玉惊恐地看着黑翼，手指颤颤巍巍地抬起指向黑翼，她说，“他的……眼，……妖怪……”
于蝶转回头看向黑翼。
黑翼的脸色骤变，长手一挥扫起一阵旋风，风卷过后，环玉的脸血肉模糊，脸上出现两个血窟窿，眼珠早已不翼而飞。
于蝶没有恐惧，没有惊叫，她只是呆呆看着他。
“别一副很震惊的样子，你早就知道我的眼睛是红色的了，不是吗？你比她聪明，懂得掩藏情绪，没有在我面前惊叫连连这也是你最值得人欣赏的地方。”黑翼说完，轻哼一声。
“我不是，从来不是，”于蝶痴痴地说，“我只是不知道，我看不出，我分不清楚，我……我是红色盲，根本就无法分清你的眼是什么颜色……可是，红色又怎样呢？”
红色又怎么？它让他受尽世人的欺凌，它让他如过街老鼠无处藏身，它让他恨尽世人，它让他成为现在的样子……红色又怎样？哈哈哈……
“红色又怎样？”于蝶坚定地重复着，她目光灼灼地凝视着他说，“红色也是老天给的，不是世人的错，如果你要怪、要恨，就去找老天算账！世人可能因此嘲笑你，恐惧你，那是因为他们无知，他们的无知也是老天给的，去找老天算账吧！妈的！混蛋！你这一副愤世的样子让我觉得可笑！”
霎时间整间屋子充斥了黑翼的怒气，他长臂一伸掐住于蝶的脖子，他也因强烈的隐忍而青筋暴突。
“哒哒哒……”急促的脚步声。
可笑！人都死了现在来人，还有用吗？
“黑……翼，你快……走吧，他……们……人多，”于蝶艰难地提醒。
“哈哈哈……”黑翼突然狂笑，因为他在于蝶的眼中看到了担忧，而不是听闻救兵赶来后的释然，“你在关心我吗？”他松开手。
“是！”于蝶说。
“别告诉我你喜欢上我了。”邪邪的笑意在黑翼的脸上蔓延。
“我是喜欢上七百年后的你而已。”
黑翼的眉头蹙起。“你什么意思？”
“他们都在外面了，”于蝶平静的说。
“我会弄明白的。”黑翼的声音是从空中传来的，因为他已经凌空飞起，背上突生两只巨大的黑色翅膀，让她觉得那黑色几乎遮天蔽日。
……
背生双翼之魔
本应永生不灭
然自出世以来
即为世人诅咒
封印其情
将于千年之期
其力最弱
毙命于痴魔手
……
黑翼，原来真的有双黑色的翅膀，那么他会在何时要面对“痴魔”呢？七百年多后他依然活着，那么什么时候才是“千年之期”呢？为什么她总感觉那就在不久之后呢？如果那将发生在此世，如果她改变历史，如果她改变了历史……
天哪！为什么段段的眼睛是纯黑的？他戴黑色的隐形眼镜吗？是吗？
为什么事情突然变得这么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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