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解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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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梦庭苑湖畔,耶律鸿基经过我一番诊治,气色好了许多,但是他仍然坐在轮椅上。一旁的宫女端着一盘盘香气扑鼻的菜肴排着队走来,映着湖中倒影的灯火,成为另外一道风景。“御弟啊,这梦庭景致可否合你心意?”耶律鸿基指向不远处的湖面,不知何时,湖面上漂满了点着蜡烛的小船。“梦庭苑的景致,当真一绝,可谓集天下名景于一身。”我不禁站起身来朝湖面望去。“来来,御弟,我们就趁着这美景佳肴先干一杯。”说罢便举起杯来,我也忙起身举杯,道“皇兄抱恙在身,还是少喝点酒,龙体要紧!”耶律鸿基倒是满不在意,拿起酒杯倒了起来。“有此美景,又有此佳肴,御弟又何必非要说些煞风景的话呢?”耶律鸿基略带责备之意。“既然皇上与天云兄弟相称,天云自然先为皇上身体着想。”我笑道。“御弟啊,我发现你越来越像一个人了!”耶律鸿基忽然浮起一丝笑意,用一种很特别的眼光看着我。“像谁?”我疑惑着。“像朕的东宫娘娘!”说着,耶律鸿基大笑起来。这话他说着是好笑,可把我着实吓了一跳,我忙从凳子上蹦了起来,抱拳道“天云堂堂男子汉,怎能和母仪天下的东宫娘娘相提并论,皇上可万万不能拿这种玩笑来消遣微臣啊!”见我这么大反映,耶律鸿基更是觉得眼前这个无论是言谈举止,还是心思性格,都宛若一个大家闺秀的英俊少年十分特别。“御弟啊,能不能跟为兄的说说你的家,你的家乡?”不知为何,耶律鸿基眼中竟流露出一种期待的光芒。“说倒是无妨,只怕皇兄没耐心听下去,不知皇兄可否借把琴给天云?”我自斟自饮,一杯下肚,颇有一股说书人说来就来的架势。“准了,我想御弟边弹边唱定是别有一番风味。”旁边的两个小太监在湖畔摆上一副古琴,我走过去,轻抚琴弦,忽而想到那夜紫烟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旋律,不禁坐下轻抚起来。
“皇兄听好!天云本是草根生,自小野生又野长;
寡母勤劳持家道,教会天云入人道;
为人处事需恭谦,待人接物尽书礼;
云阳客栈三两层,打点上下试劳力;
迎人送客几多何,渐懂细思他人心;
察言观色来往者,将心比心才是真;
如今蒙皇兄厚爱,皎月美酒配佳肴;
莫问天云向何方,肝胆相照一片天……”
伴着皎洁的月色,悠扬的琴声,波光粼粼的湖面,一把古琴,一个翩翩美少年,一双经过岁月洗礼后仍然白皙灵巧的玉手,一段婉转悠扬的旋律,一个被这一切深深吸引住的天子。耶律鸿基不禁站了起来,却没有说出一句话,在他看来,眼前这番景致已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他眼前这个个子不高,眉目清秀的男子,在弹琴时脸上带着孩童般的微笑,虽然唱词中写尽他生活的艰辛,但是从那语腔语调,还有他唱时的表情来看,他甚至还是幸福的!相较之下,从小便在宫廷中长大,锦衣玉食的自己,却从不曾觉得自己幸福,这是何等的悲哀啊!
“皇兄?”我见耶律鸿基还没沉醉在歌声中,忍不住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啊!”他顿时从自己的思绪中出来。“皇兄没事吧?”我忙过去扶他坐下,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皇兄怎么站起来了,你这不是让大家起疑心了吗?”他见自己此刻正直挺挺的站着,立刻会过意“是天云你的琴声配上歌声,实在太美了,让为兄忍不住就……”“其实这样也好,让他乌邦纳吉知道皇兄能站起来了,也是对他的一种警惕,逼他快点出招。”我趁着扶耶律鸿基坐下的时候在他耳边耳语一阵。“也罢也罢,较之那些丑恶的人,我还是比较欣赏御弟你的琴声!”耶律鸿基笑道。“天云只是胡乱拨弄几个琴弦,献丑了!”我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其实听御弟这么一唱,朕很佩服御弟你的娘,也很羡慕你能有这样一个娘啊!”说着,耶律鸿基眼中不禁感伤起来。“皇兄过奖了,家母一介弱质女流罢了!”我谦道。
“皇后娘娘驾到!”太监远远的吆喝一声。乌邦娜织顶着凤钗,穿着华服,带着小皇子,身后跟着一群宫女,徐徐朝这边走来,动作优雅,颇有一国之母风范。“臣妾给皇上请安!”“儿臣给父皇请安!”乌邦娜织带着小皇子一起福了福身。“皇后免礼!”言语间,我忽觉这皇帝皇后之间竟颇为生疏一般。“云阳王杜天云参见皇后,皇子,皇后金安,皇子万福。”我叩首道。“免了!”抬起头,我与乌邦娜织对视一下,她面容姣好,唇红腮润,目圆有神,一时间让我有些讶异她竟会是那乌邦纳吉的妹妹。“臣妾方才经过梦庭苑,听闻此处琴声悠扬,才听说皇上您和云阳王在此一聚,便带着齐丰前来一同欣赏,皇上该不会怪臣妾太唐突吧?”乌邦娜织说着,在耶律鸿基旁边坐了下来。“朕与云阳王一聚,聊些云阳的奇闻异事,皇后恰巧经过,大可坐下来一起!”耶律鸿基说道,示意我也坐下。“方才的琴声,一音一韵,扣人心弦,弹奏者定是出于真心才能奏出此等韵律,却不知为何臣妾一来便停下了?”乌邦娜织遗憾道。“御弟啊!看来不光是朕,连皇后都为你的琴声所痴迷呢!”耶律鸿基笑道,而乌邦娜织则一脸惊讶的看着我。“莫不是方才的曲子乃是云阳王所奏?”耶律鸿基点点头。“方才第一眼看到云阳王时,便觉得云阳王相貌堂堂,风度翩翩,是个美少年,却没想到竟还有如此精湛的琴技!”乌邦娜织不禁夸赞道。“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自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笑天云不才,班门弄斧,天云就心满意足了!”我说道。“呵呵!”乌邦娜织抿嘴一笑,芬芳四溢。“齐丰,想不想学弹琴?”耶律鸿基问道坐在乌邦娜织腿上的小皇子。小皇子看看他母后,看看他父皇,又转头看看我,我看着他轻轻笑了下,他才点点头。“臣妾倒是和皇上想到一块去了,皇上若是不提,臣妾也想请云阳王辅导齐丰琴技。”乌邦娜织看了看皇帝,又转过头一脸赏识的看着我。“为了齐丰着想,朕又怎会不明皇后苦心呢?”耶律鸿基轻抚皇后的肩膀,顺便在小皇子脸上轻轻摸了一下。“齐丰,以后可要跟你太傅好好学!”耶律鸿基说着,小皇子点点头。
“云阳王听旨,朕封你为正一品太子太傅,从即日起辅佐太子,及负责一切关于太子事物,朕特许你不用上朝,此外加赐黄金万两,白银三十万两。明日朕会正式颁道圣旨到永乐公馆。”耶律鸿基此举让乌邦娜织和我一时间都楞住了。“臣谨遵皇上旨意,定竭尽所能辅佐太子”谢恩之余,我实则难以明白耶律鸿基此举是何打算,其一,他应该知道我不会在大和一直呆下去,其二,即使在大和呆,我也不会选择在朝为官,而且还是跟乌邦纳吉平起平坐的正一品官员,除非,这不过是要除掉皇后的一步棋,但是这么明显的一步,那乌邦纳吉又怎会看不出来?“皇上!”乌邦娜织欲言又止,转头对我道“恭贺云阳王,日后齐丰还需太傅多多辅佐多多照顾!”“皇后娘娘言重了!”我忙谢道。“皇后,天色已暗,你还是早些带齐丰回去休息吧!朕还有些事需和太傅商议。”耶律鸿基说道,示意一旁的小太监带皇后回宫。“那臣妾先行告退了!”“儿臣告退!”说着,她带着小太子缓缓回去。“恭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我起身对着他们的背影行礼道。
“御弟有没有发现皇后有什么异样的地方?”耶律鸿基突然问道。“天云今天是第一次见到皇后娘娘,又如何作比较呢?不过皇后娘娘倒真是颇有一国之母的风范!”我看着皇后带着太子走远的地方。“对于别人可能无法了解,但是对于御弟你,你定会发觉皇后身上特别的地方!”耶律鸿基郑重的说道。我会了会意,若是我能而他人不能的,那便是对灵流的探查,对灵流的探查?我被耶律鸿基的话引得好像想起了什么。自从赤火壁回来,我好像都忘记自己身怀灵流的事,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大多突然而出乎意料,将我的精神分散成许多碎片。“皇兄是觉得皇后娘娘……”后面的几个字我没有说,从乌邦娜织敢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我面前,甚至对我们做过什么了解得一清二楚,可见这周围乌邦家的耳目众多。“御弟试试便知!”耶律鸿基示意道。于是我之手立于丹田,两指挥出一道灵线朝方才皇后离去的地方飞去,我心里不禁一悸,这感觉好像被针刺了一下,只是这感觉,我好像似曾相识。见我手指一抽,耶律鸿基立刻明白了,说道“御弟也有那般被针刺痛的感觉吗?”我点点头,道“只是这感觉我似曾相识,我想我应该在哪里遇见过同样的事!”“哦?”耶律鸿基若有所思,然后郑重的对我说“御弟,听为兄一句话,此次一聚后万事小心。”

离开梦庭苑,我仍在回忆当时那种刺痛感,我在哪里遇见过。“王爷,你回来了!”不知不觉已经走回永乐公馆了,那婢女继续说道“波大人和轩大人正等您呢!”“我知道了!”说罢,朝前厅走去!汶波,汶轩和云飞都在大厅内,厅中央跪着一个穿着夜行衣,双手捆在背后,耸拉着脑袋的人。“这是?”我问道。“哦!是丞相府派来监视我们的小喽啰,今天潜伏在我们屋顶上被我抓了个正着,现在绑在这等天云你回来处置。”汶波说道。“这小子龟息功不错,只可惜遇到我这个完全不通过周围气息察觉事物的人。”汶轩补充道。“那二位师兄是如何判断他是丞相府派来监视我们的探子?”说着,我从那个人身边走了过去,透过灵流的触及,我发现他体内潜藏着一股产生怪异波动的气息。“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令牌,云飞一眼就看出来是丞相府之物。”汶轩说着,递给我一块紫檀木做的令牌,上面刻着一个模样怪异的图腾,图腾旁边有一个风字!我将令牌放在手上掂量了半晌,却见一股莫名的黑色顺着手与令牌接触的地方逐渐朝我手上延伸,我笑了笑,这令牌果然不一般!“二位师兄还有云飞,若是你们接触过这令牌,还请你们运功调息,将毒素排出体外。”听我一言,他们三人猛得一惊,立即运功调息取来,而我清楚的看到那跪在地上的人儿,身子微微一颤。我走过去蹲下,说道“依乌邦纳吉的性格,是不会留活口在对他有威胁的人手中的,而你被俘之所以不自尽,我想就是因为这个令牌吧!”我将令牌丢在他面前“估计乌邦纳吉也未曾想到,我们几个却是天生不怕毒的人。”他默不作声,只是继续低着头,看着地面。
“我想你大概也知道自己体内流着一股怪异的气息吧!”我坐回上座,捧起茶杯轻轻品了一口,雨后春香就是雨后春香,果然味如春雨。“你?”听闻我提到他体内的乱流,他顿时抬起头来。那是一双深蓝色的眸子,浅浅的流海没有因为宽大的夜行衣帽而参差不齐,脸上为了配合夜空而填充着古怪的图案,顷刻间散发出一种特别的感觉。“有什么就说什么吧,我想你应该明白,现在的你是隐瞒不了什么的!”我转了转左手中指上的指环。而跪在地上的那个人则满眼的犹豫与疑惑。坐在一旁运功驱毒的汶轩,脸上被灵流窜得一阵红一阵黄,还不忘说道“天云,他应该知道浔都命案的原委!”我摆摆手,示意汶轩安静运功,别弄得走火入魔。“你若是不说,我便开始说了?”我笑道。而她听闻此话显得更是惊讶了,见他这副表情,我基本上肯定了我的猜测,“你体内这股乱流想必不是本身存在你体内的,而是借由外因而种在你体内,若是那天这灵流爆发,你必会随着这乱窜的灵流灰飞湮灭吧!”我语重心长道“若是我可助你消除体内乱流,你可愿助我扳倒乌邦氏,一整朝纲?”听闻我此语,她眼神闪动出异样的光芒,我能感觉一股冲动正欲喷出。“好,你若是能解除乌邦纳吉在我身上下的禁锢,我便帮你!”“好。”我起身绕到她身后,一指划断捆绑她的绳索,她连忙起身,拍拍膝盖上的泥土,拿掉套在头上的帽子,一头乌黑的秀发整齐的盘在头上,一点朱唇在灯光得照耀下更是动人。
“女的?”汶波不禁叫道。“难道师兄在她身上搜出令牌时没发现?”我看了汶轩一眼,他讶异的摇摇头。“好了,你随我进来。二位师兄还有云飞兄弟,待调息完毕帮我护法,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说着我带着那女子步入后庭。“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能一眼就看出我体内乱窜的灵流?”她问道。“进来你就知道了。”我打开靠前的一间客房,里面刚刚布置过的,还留有淡淡茶香。她跟着我走了进去,我示意她到床上坐下,而我自己从桌下搬出一张板凳坐在床前。“在开始前,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我淡淡的说道。“先生请讲!”她说道。“如果要除去你身上的禁锢,要用你的身体作为代价,你是否愿意?”她听到这里眼神露出一丝犹豫,虽为刺客,却依然有小女子的那种心思。“风月如今已是先生的人了,自然一切听从先生安排!”见她如此回答,我笑了笑,示意她盘腿闭眼。我双手积气,灵流自然于指尖流露,几度盘旋,灵流随着我的意志幻化为多种形态,时而似桃花盛开,时而似云朵飘散,时而又若万马奔腾。翻手凝聚,灵流集中于掌心,推向风月脑门,顺着她的血脉流向她的全身。很明显灵流在她的腹部汇合,与她腹部原本乱窜的灵子产生碰撞,她面露苦色,额头上已经渗出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汗珠,顶上闪出丝丝青烟。我左手换三式,右手换五式,灵流在手势变换的途中瞬间变成耀眼的蓝色,集中在她的腹部,逐渐形成一层蓝色的薄膜,将原本乱窜的灵流从各处逼出,集中在薄膜中央,凝聚成型。“风月,到了最后关头,你千万不能分心,用自己的意志力去操控你体内的灵流凝聚,知道了吗?”我靠着灵流维系告诉风月。“我会努力的,先生来吧!”风月答道。我正手反手一推,风月腹中的蓝色球体加速凝聚,而此时此刻风月脸上的表情近乎抽搐,汗水大滴大滴的往下落。我加快我在她体内注入的灵流的速度,让企图再次乱窜出来的乱流一遇到我告诉旋转的灵流便被融合殆尽。一次又一次的碰撞,对于风月来说是一次又一次的考验,稍微不留神便会导致灵力外泄,轻着功力尽失变成废人,重着直接被外泄的灵流吞噬,尸骨无存,不过好在对于风月,她连献身的决心都有,这程度的痛楚对她而言虽不好受,但是也不至于到濒临崩溃。待我的灵流将她体内的乱流消耗殆尽,我便让它留在了风月体内,此时此刻的她,体力耗尽,早已沉沉睡了过去。我扶她躺下,便替她关好门,回大厅去看师兄和云飞怎么样了。
丞相府,“丞相大人,啸风到现在还没回来,会不会是出事了?”那**上身,右手缠着绷带的男子说道。“你放心,啸风就算被俘,对我们的计划也无大碍,况且他们也未必能从啸风嘴里得知什么。”乌邦纳吉说着,拍拍那个男子的肩膀。“那永安公馆那边还要不要继续监视?”男子问道。“不必了,若是啸风被俘,他们必然会提高警觉。况且我刚得知,那杜天云被皇帝钦命为正一品太子太傅,老夫见了他更需礼让三分。”乌邦纳吉在厅中踱来踱去。“那我们还须尽快行动!”那男子抖了抖他被绷带缠紧的右臂,仿佛有什么要瞬间膨胀出来似的。“稍安勿躁,老夫自有决策对付他们!”乌邦纳吉捋捋胡子,浅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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