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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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是轮流来探班么?”
时迁撑着头询问坐在自己对面的哥哥风澈。
“什么话?!”风澈微微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却只是叹气。
“算了,你不用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时迁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他的唇,“然后你又觉得,自己完全没有立场来对我说那些话,对么?”她顿了顿,忽而抿唇,笑道,“所以我就更讨厌你这样吞吞吐吐的语气啦。”
风澈被说得语噎,瞪着时迁说不出话来。而后忽然想起什么,问时迁,“他是什么人?”
“谁?”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而后领悟了他指的是谁,却只说了三个字。“不·想·说。”
“……你就这么有恃无恐地气我?”他反问。
时迁摇头,“我只是在说我的想法而已。你想得太多了。”很多时候,都是这样,习惯性地去分析她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而后过滤自己,认为无害的话才被讲出来。“这样,你不累么?——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太在意我。”这样,大家都处境尴尬。
“好吧。”他不去逼问,微微有所感慨,“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强势啊。”
时迁愤怒,拍桌,“你居然说我强势?!!就是这种会认为一个‘柔弱’小女子强势的人在领导御林军么?!皇帝陛下……您实在是任人不淑啊!”
风澈失笑,看着一脸装作忧国忧民样的时迁。很多的时候,如若换成是他,真的无法做到这样。
“爹失手打了你,很难过。”他顿了顿,见时迁没有反应,又说,“许多事情他也无法控制。——这么多年,他最关心的还是你。”依然是沉默,风澈看着时迁垂下的脸,叹息,“这两天他除了早朝基本和禁闭也没什么两样。只是你们谁都无法放下面子。我知道你一直以来是乖巧的孩子,这点爹也很清楚,他看着你成长,给予的关注远远超过了我。——你才是他的骄傲。只是他一直没有说过。”
“你出去——!”
“时迁!”
“出去——”
那是风澈第一次看见时迁哭,无论是小时候不慎受伤,生病,还是那一天被打。时迁都没有哭过,只是一直微笑,可爱的,温和的,苦恼的,妖治的,即便那种笑容看了令人刺痛。可是这一次,她却是再也无法忍受地哭了……
“——为什么你可以接受我和娘,却非要恨他?你就不能试着……”
“不能!”
“求你不要再让我想起。”
“求你出去。”
“你永远也无法理解。我亦不会对任何人说起。”
“即使埋没在那里。却永远不会消失。直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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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间响起一串清脆的铃声,一个白色的身影飞快地窜过了树木。
“哟,赶这么急,这是要去哪儿?”
随着一个邪气的声音,漫天的银发飞舞在林间,男子的白衣无风而动,嘴角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诡异,再往上看便是一对勾人魂魄的紫瞳。
“让开。”
望着眼前的人,原本奔跑的白狐瞬间化成了人形,一双墨绿色的眼眸冷冰而不带任何感情。手里凝聚了一团白色的雾气,似乎紫瞳男子不让他就立刻攻击。
紫瞳男子却是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容越发妖娆,“我只是来打个招呼,你何必如此不近人情?况且你别忘了,你修的可是仙道,怎可轻易杀生?”
话音未落,那团白雾席卷着林间的风就险险地从他脸旁席卷而过,留下几道渗血的伤口。若不是他闪得快,那后果可想而之。
“你真想杀我?!”
那双勾魂的紫瞳里升起怒气,忽而注意到了黑发男子手上绑着的红绳,绳下系着一只精致的铃铛。他脸上讥讽的笑容越加明显,“你被人驯服了?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我就说一个半人半狐的怪物怎么能来领导狐族!而今终究投靠向人类那一边!……哈哈哈……可笑!可笑啊!”
越来越浓重的杀气包裹了他,渐渐觉得喉咙发紧,再也笑不出来。
目光冷冷对持了片刻。紫瞳男子最终还是服软,让开了道,口中却依然忍不住讥讽,“既然族长大人有急事,那还是快些走吧,省得晚了被主人呵斥,哈哈哈……”
黑发男子冷冷扫视了他一眼,带着警告的意味,而后又重新化成原型,一路向前跑去,出了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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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狐回来的时候时迁已然睡下了,只是依然很细心地留了窗。
它跳到桌子上,看见时迁从被子里露出来的脸,微微蹙着眉。醒着的时候却是绝不可能有的神情。调皮、张扬、温婉的微笑,即使沉默的时候都浅浅弯起嘴角似是在笑。看见便觉得快乐与轻松,像是落入水面的阳光,耀眼却不会将人刺伤。
好吧——虽然这个方法卑劣了点。
它跳上了她的床,将爪子覆上了她的额头。
像是进入了大雾弥漫的旷野,除了雾气以及冰凉的风便再也没有什么。环视了一下四周,没有认出是什么地方。忽而,场景切换。
一个年幼的小女孩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裙,偷偷潜伏在树上,嘴角带着不怀好意的微笑。树下经过了什么人,怀中的树叶“哗啦——”一下甩下。虽然场景没有拉到树下的人,但小女孩忽而的大笑也该是被淋了一身的“树叶雨”的。
他想那个小女孩便是时迁,虽然面容模糊看不透彻。
还没有想清楚,场景又切换了——
琴声。
一只苍白细长的手从琴弦上划过,桃花细碎的花瓣飘落下来,落满古琴。那只手的弹奏却依然在继续,音色越来越明快,像是奔腾的小溪,或者是天空鸣叫的飞鸟……弦忽而断裂,在白皙的手背上肋下一道血痕。
曲子是《春蝶》。
弹奏的人的面容却至始至终没有出现过,这样的角度看下去的场景。是自己在弹奏么?——不。那只手不是时迁的。时迁的比它要小上一圈。这么说来,是和弹奏者在同一方向才会一直没有出现脸?或许是在教琴。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真的万分对不起……
或许事情的关键便在于那几声忽而出现的“对不起”。时迁究竟是在对谁说对不起?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她做错了什么不能被原谅?
然而在此时时迁却醒了。出神地盯着它墨绿色的眼睛看了几秒,伸手揉了揉眼睛,而后露出了一个微笑,“小绿,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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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关禁闭——房门不锁,无人看管,一切照旧。
莫非是打算用时迁的愧疚心理让她把自己关个一年半载?——那么很对不起,此刻某人正大摇大摆地出府。
果然,连守门的家丁都没有阻拦。
时迁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医馆,却意外地发现大门紧闭。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未果之后打算另辟蹊径。——爬墙。
——为什么这墙要造这么高?!简直是在妨碍邻里交流!怪不得为人这么冷僻!
——为什么这墙要打造得这么滑?!妨碍鸟类栖息!如果是怀孕的鸟那就是一尸两命!
下次一定要提醒师傅进行改造……
时迁爬了半天,总算从墙上露出一个头,其余的身体像只青蛙一般扒在墙上。幸而没有路人经过,否则难保不去怀疑她是癞蛤蟆精。

“你在干什么?”
“……锻炼身体。”
目光不期然地对上了那双墨绿色的眼睛。时迁扬起了一个微笑。
“如此看来,那是不需要我帮忙了。”说着便有转身离开的意思。
“别!”时迁立刻叫住了他,“我锻炼得出的结论是——人老了不该做这么伤经动骨的事情,快点帮我翻过来!”
于是总算在秦路远的帮助下翻过了那被时迁唾弃不已的围墙。
“那天回家,没事吧?”秦路远看着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时迁询问道。
“诶?……没事没事。”时迁朝秦路远挥着袖子微笑,“如果有事的话现在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微微抿唇,而后说,“那就给我一个偷懒这么多天的理由。”
“……我在领悟学医的真谛!”时迁一本正经地回答,“经过了我多日以来的苦思与冥想,总算顿悟!”
“哦?”
时迁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其实那真谛也就只有那么简单的……”她摊开了手指数了一下,“一、二、三、四、五、六、七,七个字!”
“是什么?”秦路远看似很有兴趣。
“道可道非常道!”时迁摊开了手笑眯眯地说,“所以学医的真谛也是不能说的哦。”
“……那是六个字。”
“诶?”时迁抽了抽嘴角,尴尬地笑着,而后忽然双手合十拍了一下,道,“那就再在这句话后面加个‘啊’字好了。”
“……”
“让我们以一颗宽容大度的心,来忽视这些微小的细节!”时迁目光诚恳地对秦路远说。忽而想起了什么,眨了眨眼睛,说,“对了,师傅大人,我们出去吧。”
“出去?”
时迁点了点头,“之前不是弄坏了你的衣服答应要赔的么?不如现在一起去买吧。虽说我这种言而有信的人现在是真的很难找啦,所以你也该抓准时机,当心我过期不侯。”一边说着一边绕到了秦路远身后,推着他往外走。
他也早就清楚这个看起来瘦小柔弱的女子其实做起事情来特别强势而且雷厉风行,因而也就不再推拒。即便这样有时也依然疑惑为什么那细得让人牵起来都不敢用力怕的手却异常地有魄力。
“对了,师傅。”时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什么?”
“你身上有带铃铛么?”
他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而后摇头,说,“没有,怎么了?”
时迁走上前来和他并排而行,侧过头去露出了一个微笑,“没有什么。可能是我听错了。”顿了顿,说,“隐隐地,听到了铃铛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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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的街道依然熙熙攘攘,各种商铺琳琅满目。商人们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显得热闹又喧嚣。
时迁指着一旁一家装修精美的店铺对秦路远说,“那家吧,去看看怎么样?”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往店里走去。
——你这哪有问我的意思?……
虽然有些无语,秦路远还是跟在了时迁身后走进了店铺。
“小姐,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么?”时迁一进来,店里的伙计就立刻热络地迎了上来。在长安开店做生意这么多年,哪些是有钱人,哪些是贵人,哪些是有钱的贵人,他一眼就能认出来。而后看到了稍后进来的秦路远,又望了一眼时迁,立刻改口,笑着问道,“夫人,您是帮您夫君挑选衣物么?”
好吧,依照秦路远的性格绝对是懒得解释的。于是时迁露出一丝捉弄的笑容,对伙计说,“不,这是我叔叔。”
“哈哈哈……夫人您讲的笑话真好笑……哈哈哈……简直太好笑了……”——可惜那满头黑线的神情摆明了是张被冻得牙齿打颤还拼命装笑的苦瓜脸!……当个伙计也不容易啊。
时迁翻了个白眼也不去计较。转而问一旁的秦路远,“这件怎么样?一直穿白色的也会腻掉吧?偶尔也换个颜色?”一边说着就已经一边把一件暗蓝色带潜纹的衣衫递给他,示意他去试穿看看。
——你这哪有问我的意思?!……
而后时迁又忽而指向了另一边一件深红色的,绣着金边的衣服,说,“那件看起来也不错,不如一起拿进去试?”之后又是直接往他手里一塞。
——好吧,所有的问号其实都只是摆设……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过了半响,秦路远总算忍无可忍地对盯着他看了半天的时迁说道。
“有。”时迁郑重地点了点头,而后说,“师傅大人您真是色相出众啊。”
“……”
“这件好看,那件穿起来效果也很好,身上这件还是很适合……啊,还有这边这件,颜色明艳了一点。可能你不是很喜欢。不过旁边那件素色的看起来也不错。……要不,你全买了吧?”
“……”
迎上来的则是店里伙计无比热切的目光。无声地赞同着时迁的话。
最终两人拿着大包小包走进了不远处的一个酒楼。时迁似乎是这里的常客,店小二一看见她就询问道,“还是那些么?”
时迁含笑点了点头,又说,“老位子。”
所谓的老位子,是两楼一个临窗的。看出去风景很好,对着河,下面则是熙熙攘攘的街道。小贩的叫卖声偶尔传进来和店里的二胡声混杂在一起。多少冲淡了二胡音色里的寂寞冷清。
“虽然晚了许久,但今天就当作是拜师宴吧。”时迁微笑着对坐在对面的秦路远说道,“这里的菜色不错,虽然味道不是顶好,可是我喜欢这里的氛围。——不会太热闹,也不会太清冷,几乎每次来都这么几个人。”
秦路远不说话,于是时迁一个人滔滔不绝说个不停,“对了,我小的时候也学过二胡。我比他拉得好,你信么?”时迁的手指向了店内拉着二胡卖艺的男子说道。而后又看向了秦路远,神情认真,“好吧,你不信是对的。我就只会一首曲子,完全没有他拉得好。不过我会弹琵琶。——喂,这是真的好不好,不要露出那种难以置信的表情。下次让你长长见识!”时迁一边说着,小二一点一点将热腾腾的菜色端了上来。
“这个味道不错,你试试?”而后时迁忽而想起了什么,对秦路远说,“对了,我也会烧菜。”说完一脸诚恳地看着他,仿佛在说:相信我吧,相信我吧,这次真的是真的!“——不过不建议脾脏不好的人轻易尝试!”
秦路远莞尔一笑,不去打断时迁滔滔不绝的话语。
“我还会很多很多的东西。”她掰着手指一一数给他听,“绘画、书法、舞蹈、刺绣……当然,有一样最擅长。这些都没有那样擅长。”她故意停顿了下来,“那样就是——”
“嗯?”他示意她说下去。
时迁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那样就是——说谎。哈哈哈……之前说的都是骗你的,哈哈……那些东西都学下来我早就熬白了头发。变成一脸凄苦的老婆婆脸了。”
“……”
“来来,吃菜!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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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累死了。。。预计在这章里揭露真相。。深吸口气
秦路远的身世大家也都猜到了吧。(如果还有疑惑之处下文慢慢道来^_^)
忽而发现时迁和秦路远的名字组合起来就是:时境过迁,情路远(我取名时真的没有这个阴谋--+)
好吧,远就远吧,在一起就行了,是吧?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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