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去色彩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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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能和喜欢的女生永远在一起了,她答应了我的求婚,这个时候的感觉让我知道,什么叫做天堂。
然而,人生总是有很多不如意的,我因为偶然的外伤失明了。医生告诉我,必须有适合的眼角膜移植,才有康复的希望,我该怎么办呢?放弃她吗?神啊,让我小小自私一下,继续把她留在我身边吧。至少,不要让她现在离开我,在这个我看不见她的时候。
医院病房。我眼睛缠着绷带坐在病床上。
小乐的声音听起来很快乐,她一直这样鼓励我,我觉得似乎我真的可以等到谁给我捐献眼角膜。我可以康复,再次看到她笑脸的。小乐她是这样告诉我的,我完全有希望康复,我相信她。
小乐说:“那就这样吧,晚上我再过来。你不准乱跑哦。”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快乐点回答她:“哦。路上注意安全。”
“我知道了。真是的跟我妈一样?里吧嗦的。”
小乐出去了,我听到她关上病房门。我的眼泪似乎要流下来了,我还可以流泪吗?漫长的等待磨光了我的耐心。如果我永远失明,我不会再任性的把她留在身边,这样的我不能给她幸福,所以,我必须放手。
小乐隔着门站在原地发呆:找不到合适的眼角膜该怎么办?嘿,我在想什么,一定会找到的。
小乐走了,李芳和王英来看我。李芳的大嗓门,进来就叽叽喳喳个没完。
李芳说:“今天感觉怎么样,好点没?”
“李芳?你一个人吗?”我听不出来进来的是一个还是两个人,别人说瞎子的听力是很敏锐的,原来,我当个瞎子都是不合格的。正这样想着,听到王英的声音。
“还有我。我们带水果来给你吃。”
“谢了。我现在除了吃就是睡,没劲死了。”我努力装出快乐的样子,不能再让大家为我担心了。
李芳说道:“真让人羡慕。小乐呢?她居然把你这瞎子自己留在这儿,还真放心呢。”
王英悄悄打她:“什么瞎子啊。”
我笑了,我知道李芳是个直肠子,有口无心的丫头。“她回去了,昨天陪了我二十四小时,她累坏了。我好不容易才说服她回去休息的。我还把家里人都赶走了,大家围着我一个人转,会加重我心理负担的,本来医生什么的就够多了,用不着全家总动员,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
王英惋惜的说:“要不是你这个时候受伤,你们就该准备婚礼了。”
李芳埋怨:“对哦。说起这件事我就生气,为什么伴娘是你不是我?”
王英有点得意:“耍赖可不行,说好了剪刀石头布一局定输赢谁赢谁当的,愿赌服输,你输了有什么好埋怨的。”
“我没有啊,心里难过说两句也不行。南瓜做伴郎就没人反对。”
我终于可以就这件事发表一下我的意见了,虽然说了也没人采纳。“我有意见,可是你们不听嘛。谁要找一个比自己帅的人做伴郎啊。”
李芳笑道:“你终于承认自己不帅了,当心小乐不要你。”
我反驳:“那是跟李正南比,如果参照物换成王金宝……”
“哎,李正。”王英不满了。
看不见他们的表情,听到王英冷冰冰的声音,我还是知道踩到地雷了。我摆摆手:“我随便说的,别在意。”
李芳问:“究竟你什么时候能恢复健康啊柿饼脸,万一你的眼睛好不了你们……”
这丫头,又戳到我心最痛的地方了。
王英立刻呸她:“呸呸呸,乌鸦嘴,被小乐听到还不吃了你!”
李芳改口:“童言无忌,你一定会好的。要跟她结婚的事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哦,再考虑一下怎么样?”
我哑口无言了:“呃……”
王英大叫:“李芳!”
李芳道歉:“对不起。”
我笑:“你想当盗版林小乐啊。”
李芳装无辜:“我的个性有那么差吗?”
我和王英异口同声:“差不多。”
有朋友和家人在,我想真的什么困难都是可以过去的。我的好运气终于要来了,听说有人要给我捐赠眼角膜了。听到这个消息,我立刻打电话给小乐。我想,说不定我还是能给她幸福的,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放她走。林爸告诉我他们一家三口去山里度假,要过几天才回来,山里手机没信号,要我不要打电话,他会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小乐的。没有听到小乐开心恭喜我的声音,我总是觉得怪怪的。今天我忍不住又拿起手机打给她,仍然听到无法接通的提示音,我放下手机。我的失明,应该也给她很大压力吧,所以她才会在这个时候跑去散心。我会恢复健康,把一个健康的我交给她的。
我自言自语:“怎么总关机,这三个人在山里住上瘾了,我明天就动手术了也不来看我。好吧,小乐,这样的我不会再让你看到了,等你回来的时候,又会见到一个健康的我了。”
我一定可以康复的,我忍不住笑意。
今天我绷带拆开了,我又看到这个清晰的世界了,那种喜悦,是没办法用语言形容的。
正南、吴辉和阿宝来看我了。
再次看到他们,我笑的嘴都合不拢,想给他们一人一个拥抱,我把这种兴奋变成了语言能力,喋喋不休的跟他们说话。
“再看到你们真高兴!小乐有跟你们联络吗?她跟爸妈跑去山里也太久了,只给我爸妈打电话,也不打给我,说偏远山区信号不好,打她的总接不通。在这种时候跑出去不在家里陪我,她心真狠。我做手术了也不赶回来,下午再见不到她结婚的事就拉倒算了。你们怎么不说话?我不是没死吗拉着脸干嘛,难道小乐要跟我结婚所以你们……”
阿宝的脸上没表情:“少臭美了,以为我们羡慕你啊。”
我还在兴奋:“不是吗?捐眼角膜的不是兔子吧,怎么我看你们的眼睛都是红红的。”
吴辉接话:“我们玩游戏玩到天亮,熬太久了。”
“哦。我本来想拆开绷带第一个看到林小乐的,可是你们猜猜我第一个看到的是谁?”我想给他们讲个冷笑话。
正南冷冰冰的说:“反正不是小乐。”
阿宝插话:“是谁?”
“当然是医生啦,好笑吧。林小乐这女人还真过分,她是不是比以前更丑了怕我悔婚才躲着不敢见我?”
吴辉僵笑:“你的笑话跟小乐一样冷。”
正南转身:“我去一下厕所。”
正南推开门走出去。
正南在生气,我很奇怪,但高兴的忘了追究:“他怎么怪怪的,房间里的不用要跑去外面。哎,听说下午捐眼角膜那人的家属要来看我,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他身体的一部分在我身上活着,真奇妙。以后我也要签一份这样的协议书,死了也不算白死。”
阿宝生气了:“别再说死了好不好?”
吴辉说:“你好不容易才能康复,老说这种话干嘛。”
我笑:“好了得跟林小乐结婚,我的前途真是一片黑暗。”
下午的医院。我坐在病床上。妈妈非要我养病,其实我都好了啊。捐献者的家属要来看我了,他们挽救了我的人生,我的感激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好呢。胡思乱想着,林爸、林妈和医生走进病房。
看到他们,我又惊又喜:“爸妈你们回来啦!小乐呢?”到底我有多久没见到他们了呢,我想不起来。
医生很茫然:“你们认识吗?”
我呆住了,林妈泣不成声。
林爸哽咽着说:“那天小乐在回家的路上出车祸了……我们想,把眼角膜给你一定是她的心愿……”
我脑袋一片空白,世界沉重的连呼吸和心跳都听得见了。原来我的听力很好,好到我都不敢相信那是我听见的。
小乐坟前。
我放下手里的红玫瑰,用她给我的眼睛看着墓碑上那张微笑的脸,任泪水在脸上放肆流淌。
“我知道你不喜欢白色的冷清所以带来了这个,你想说我很俗对不对?我不是告诉你要注意安全的吗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想看我哭的样子,你看到了,快出来笑我……我要给你一个健康的我了,你怎么又不要了……你以前说过要成为我的幸福,为什么现在又不理我了,林小乐你太残忍了,你让我这么难过,损人又不利己,我不会原谅你,小乐……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留在医院陪我,我害你出事,我太自私了……早知道这样……我就放你走……让你离开我这个倒霉鬼……是我的错……”
从不知道,失去一个人是这么可怕的事。再也不能见到你的笑脸,再也不能听到你的声音,这个冰冷的世界,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还有什么是我生存的理由呢?……我想离开,这个没有你的世界……
A市公寓。
我放下行李,把小乐的照片摆在床头。
“我们一定要一起幸福,你说对不对?”我笑中带泪。
我一连几天都做了同一个梦,梦到小乐孤单的走在黑漆漆的路上,无论怎么叫,她都听不到,我从梦里惊醒,眼泪又流下来。
“总是这个梦,难道……你真的不会回来了。”
我洗洗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那双明亮的眼睛同样也在看着我。
“我太傻了,其实你一直在我身边没有离开过,大家都这样告诉我,让我珍惜你给我的,我不会再用你给我的眼睛流泪了。从现在起,我再也不会让你难过,我要用你的眼睛来看这个世界,只看你喜欢的一切……你爱我吗,小乐?”

我似乎听到了小乐的回答。
“是的,我爱你,是的……”
A市路上我一个人走着,跟自己说话,不管别人异样的眼光,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到底在做什么。
“我们就在这儿闲逛,看街上的人挑他们的毛病,你喜欢的事以后我来做。”
你看,那人长着一双死鱼眼,大是大可是不好看,对吧。那个男孩是你喜欢的类型,你不用说我知道,他太矮了。看过就算了,不准想入非非,你只能喜欢我哦,林小乐。我对小乐叮嘱着。
一对情侣走在我身后。
男生:“那我们的组合叫什么?”
女生:“我们?明白人一眼就看出来了,美女与野兽啊。”
我猛的回头,看到陌生的情侣走掉,听见自己心里重重的叹息。
林小乐再也不会出现了,如果只是一场恶梦该多好……
一阵风把沙子吹进我眼里,眼睛红了。
我皱眉诅咒这风:“我全身上下最重要的就是这双眼睛了,讨厌的风!”
晚上,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我努力想睡着的,这样在梦里也许可以见到小乐,但就是没办法顺利入睡。
“天哪,你就这么喜欢跟我作对吗?我只不过想在梦里见见她都不行吗?”
还是睡不着,我干脆起床出门,去酒吧喝酒。喝醉了就能睡着不是吗,也可以忘记烦恼。
不时有陌生女孩过来跟一个人喝酒的我搭讪,可是我连搭理他们的力气都没有……不对,我连生存的力气都没有了,又哪来多余的精力搭理他们呢?我越喝越清醒,这样下去怎么行呢。算了,什么也不想就这样混吧,也许醉了就真的不会有烦恼了。
糊里糊涂的,我把一个女生带回公寓。
“你是一个人住啊?”
我有点神智不清了:“嗯。”
“那……”
我感觉到她靠近我,掂起脚尖。
既然要放纵,就不该想那么多的,我闭上眼睛。
这个时候,我居然听到那个我梦寐以求的声音气急败坏的在说:“该死的,气死我啦!”
我下意识推开女生A,看到小乐穿着长长的白色裙子站在角落。
“小乐!”我瞬间泪流满面,跑过去紧紧抱住她。“真的是你吗?我就知道在梦里一定能见到你,我好想你……”
女生看我哭着对空气说话。
我已经忘记这个人的存在了,只顾紧紧抱住我很久很久,久到我都想不起来究竟有多长时间没见过的我眼睛的主人。
女生想:今天真是喝太多了,我还是回家睡觉吧。
女生晃晃悠悠走出去。
“是你吗?是你吗?小乐,我们是在梦里吧。”我迫不及待的问着。
小乐冷冷的说:“那女的身材不错,你倒挺会做梦的嘛。刚回来就看到你跟别人搞在一起,太煞风景了。”
我什么也没辩解,只要给我眼前这个人,我真的什么都愿意做。
“理亏了,干嘛不解释?”
我还在流泪,眼泪不听我的指挥,只管一个劲的流着。“我只想听你说话。如果是梦就别叫醒我,能这样一直抱着你我就心满意足了。”
小乐皱眉:“别哭了,不像个男人,会把我的眼睛哭坏的。哎呀!”
听到她尖叫,我紧张的抓住她的肩膀。“怎么了?”
“放手啦。”
我再次用力抱住她,生怕力气小一点她就会消失在我眼前。“不要!我不让你走!”
“我走去哪里啊。放手,就一只好不好?”
我迟疑的放开左手,小乐拉下衣领露出肩膀,我看到一串刺目的红色水泡。
“你看,你的眼泪烫伤我了。不让你哭偏不听。”
被我的眼泪烫伤的?她真的不是从前的那个小乐了。“我给你擦药。”说着,我就要去拿急救箱。
小乐拉住我。“擦什么药,我已经不是人了。”
“是……真的?”
“嗯。你怕不怕?”
我用力摇头:“带我一起走吧。”
“不行,你是属于这里的。以后没有我在你身边,你也一样要好好活下去。”
我哽咽了:“没有你要我怎么活?”
“不要哭了,还想害我啊。眼泪里的感情越多我受到的伤害就越多,你不知道吗?真的爱我就不要哭。看到你难过……我很心疼的。”
“别碰我,你会受伤不是吗?”小乐伸手要擦我的眼泪,我拉住她的手。
“我不怕。”
“可是我怕,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你冷吗?你的手好冰。”
“你忘了我是鬼啊,身上肯定是没有温度的。”
我怜惜的摸摸她的脸,她为了我,付出太多了,甚至,失去了生命,我又想埋怨自己了。
“对了,我带你看看我们的房间。”
我想让她知道我的思念,这样她就不忍心离开我了吧。
我卧室里贴满了小乐的照片。
小乐红着眼睛说:“你怎么只挑丑的放大啊,我明明记得我有拍的漂亮的。”
“我觉得每一张都很好看。肩膀还疼吗?”我是真的觉得小乐很漂亮,没人可以取代她。
“嗯,不过无所谓。能再见到你就算待会儿就下十八层地狱我也不在乎。”
我抱住她,说:“要下地狱就让我去。为什么好像做梦一样我总觉得你的存在这么不真实呢?不抱住你我真怕你会突然不见。”
“正常啊,我是鬼嘛。”
“别再说那个字了好吗?”
她点头:“嗯。”
我想问重点了,虽然怕答案不是我想要的,但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你回来是不是不走了?”
她笑了,看到这样的笑容,我有点安心了。
“说起来我能回来全是你的功劳,多亏了你的红玫瑰。”
“哦,我那次拿去的……”我想起我扫墓的时候拿去的玫瑰。
“是啊,可笑的是鬼差没见过传说中的红色玫瑰,稀奇的不得了,那会儿我已经快到幽冥界了,看他们喜欢我就送给他们了,结果他们就放我一马让我回来了。不过该走的时候他们会来通知我。回来以后我去看了我爸妈和大家,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进来就看到你……”
“我以为那样可以忘记你……”我不是在找借口,只是那种心痛,痛得我恨自己还活着,我以为放纵是解脱的最好方法,真愚蠢。
“你忘了吗?”
我老实回答:“没有。”
“根本是在为自己的放纵找借口。”
“我……”我知道我很愚蠢。
小乐推我:“逗你玩的,你的心情我明白。虽然这样死掉有点遗憾但是我不后悔,我不死你的眼睛怎么会好,我认为都值得。”
“丢下我一个人,害我孤单,值得吗?”说着,我又想流眼泪了,身为一个男人,我怎么会有这么多眼泪呢?
“那,起码你是健康的,而且如果不是你身上有我的一部分你怎么能看见我?其他不管家人朋友陌生人没有感觉到我,我的存在就像空气,没有痕迹。你怕吗?要是你害怕,我现在就走永远也不出现了。”
“你不知道见到你我有多高兴吗?想你想得我觉得自己都快疯了,你居然说这种话。如果你能永远留在我身边,要我做什么都行。”
我和小乐靠在一起沉默了一下。就这样和她一起坐在,我就很幸福,很知足了,希望这次是永远,永远不让她再离开我。
“我好想听你再叫我柿饼脸,看你捉弄人,说挖苦别人的话。失去了才知道原来你对我那么重要。在没有你的世界生存已经没有意义了,只把我留下,你太残忍了。”
“我没有只留下你呀,我的眼睛不是在你身上陪着你吗?我要跟你一起得到幸福,所以你得加油。”
“我们可以吗?”
小乐很坚定的告诉我:“相信我。很晚了,你睡觉吧。”
我急忙摇头:“不,我不睡,等我醒了就看不到你了,我宁愿就这样坐着。”
“我不走,你不能快乐的活着让我怎么放心。乖嘛,睡觉好不好?”
“不要。”
“我是……那个,不用睡觉,我就坐在这里看着你,行了吧。”
如果我不听她的话,她一定会为这个生气,我就假装妥协一下,明明知道我不可能睡得著。万一我睡着了,她又不见了,我会疯掉的。“嗯……我要抓住你的手。”
“好。”
我抓住小乐一只手躺在床上,她坐在地板上仔细看我的脸。
“你不会走?”
“不会,我发誓。”
我真的怕了她发的誓了:“又来这一套。坐上面来吧,地板冷不冷?”
“哎呀我是……那个嘛。坐在这里才能把你看得很清楚,你就别管我了。”
“你一定不会走吗?”
“一定。我爱你。”
“我也爱你。”
小乐不停的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我抿嘴:“别说了,你害我好想哭。”
“你想让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在去幽冥界的路上我后悔得要死,真恨自己以前没有多告诉你几次。就让我说嘛好不好?”
我不再说话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小乐看着李正安静的睡脸。
以前总觉得幸福遥不可及,原来这样看你就是幸福,它离我那么近,那时候我却不明白,不停的想要,想要……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才发现……幸福就在我身边啊……爱着我的大家……对不起……
小乐抽回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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